亲宝小说>古代言情>九州沐血>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吉人天相来救兵,战地凄凉不忍睹。

  “可颐妹子少要惊慌!我们来救你。”是奔跑在最前面的壮汉在喊,他刚把弓箭挂于鸟翅环上,从得胜钩处摘下杆长槊,擎在手中舞动得如蛟龙入海一般,势不可挡,威风八面。

  

  来的是一队服装杂乱的骑兵,四五十人的样子,从残破的旗帜和不整的盔甲上看得出,他们刚刚打了场恶战。尽管带着浴血鏖战后的疲惫,却没有丝毫削减勇士们昂扬的斗志,在三位将军的率领下呐喊着扑了上来。

  

  “归厚!你去救小公子,这些杂碎交给我和归弁了。”年纪稍长的将领高声喊道,他手里握着陌刀,英勇无畏地向斩蛟堂的人冲去。

  

  紧随其后使枪的小伙子也在大声叫着,“是呀,二哥!救鼎儿要紧,我和大哥灭了这帮畜牲。”

  

  戴着皮帽子的壮汉不敢怠慢,长槊到处非死即伤,杀出一条血路,转眼间便冲到大树跟前。

  

  “小堂主受伤啦!小堂主被射伤啦!”有徒众惊慌失措地尖叫着。

  

  “啊,救护小堂主要紧,来的草寇太猛了,大家随我撤。”苟香主见头领血流满面,军心涣散无心恋战。再加上来人人数虽少,却以一顶十,势不可挡,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兵败如山倒,黄妖们如丧家之犬,抬着伤势严重的头领狼狈逃窜。

  

  “三位将军,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再来晚一步可就危险了。”姑娘如同见到了亲人,眼眶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

  

  看似大哥的将军跳下战马,接过孩子看了又看,“还好,鼎儿没事就好,可把大家伙着急死了。”

  

  “大哥,黄鼎怎么会有事呢?看相的不是说了嘛,他福大命大造化大,子子孙孙兴旺发达,声名显赫呢。”使槊的老二看孩子平安无事开心地大笑。

  

  追杀败军的老三也返回来了,“二哥,师兄不是不让管侄儿叫黄鼎了嘛,说是姓黄犯克,改随大嫂的姓,姓刘啦,你怎么记不住呢?”

  

  “呃,就你事多!好端端的姓黄,非得听那算命的,犯什么克?我看他是胡说八道,故弄申虚骗钱罢了。”他把皮帽子摘下来扇着风。

  

  被唤作老大的将军颇为沉稳,他看着这十几个人不解地问:“可颐姑娘,你怎么在这里?保护家眷的卫队呢?”

  

  姑娘抹了把眼泪,“归霸大哥,我们老老少少从庐江城出来,遇到了黄妖伏击,杨师厚将军带着马队殿后掩护我们,奶妈也被贼人刺死了。大家都跑不动了,眼见形势危急,便让我带着小公子躲到树上,他们向东去把黄妖引开。”说到这儿姑娘的眼泪扑簌簌簌地落下来,“刚才听贼人们说,他们都被杀害了。”

  

  “可颐,你别哭。”张归霸闻听是心如刀绞,恨不得追上斩蛟堂的人报仇雪恨,“你在树上看见夫人了吗?或是其他的草军啊?”

  

  姑娘抽泣着摇着头,“没有,只有穷追不舍的黄妖,我们的人没见过。”

  

  “唉,自王仙芝战死以来,让李唐小皇帝腾出了手,调遣各路官军重重包围,穷凶极恶,我们是深陷重围孤掌难鸣啊。突围出来一路南下被人追着打,尤其是淮南的官军以逸待劳,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十万大军都被打散了。”张家老大忧心忡忡地看着幸存的几十个部下。

  

  “嗯,嗯嗯!三舅、四舅、老舅!是你们呀,可让我好找啊。”有单骑绝尘而来,马上的小伙子清着嗓子,兴奋地大声疾呼着。

  

  “是林言!他的报事嗓子又在打鸣喽,八里地都能听得见,一听就知道是他来了。”老二张归厚向来人吼道,“林言!你小子从哪里来呀,师兄他们去哪里啦?”

  

  疾驰而来的小伙子跑得太急,使劲勒住坐骑,差点撞到大树上,“哎呀呀,没被官军乱箭射死,差点儿撞死。舅舅们,我在敌阵之中穿了几个来回,都快成常山赵子龙了。你说我容易吗?”他还有心咧嘴笑呢。

  

  “大外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笑,我们被人撵得像孙子似的,四散奔逃无处藏身啊。”老二张归厚使劲将帽子扣在脑袋上。

  

  张归霸急迫地向小伙子问道:“林言,你快说,师兄他们在哪儿呢?”

  

  “三舅,我就是个传口信的,是二舅让我来给你们送信的。”小伙子对他叫三舅,是从他二舅黄巢那里论的,“他们已经安全脱险了,眼下安营扎寨的地方山高路险、易守难攻、可进可退,是绝佳的藏身之处。”他机警地扫了一眼众人,跟张归霸咬起了耳朵,只见对方露出欣喜之色,不住的点头称好。

  

  “归厚,你带人往北去找失散的弟兄。”他吩咐完二弟,又对三弟张归弁发出命令,“你跟林言去营地,路上要保护好小公子和可颐姑娘,东面就交给我啦。”待布置完毕他们便分头行动,转眼间走得干干净净。

  

  不光走了草军兵马,贯休在小和尚的一再劝说下也回了婺州。

  

  郭岩和雷子别无选择,与下定决心去长安的齐己小和尚结伴同行。一路之上不仅庐江、舒城县城满目疮凉,惨遭洗劫,所过村庄也是断壁残垣目不忍睹。使人想起杜子美的那句“人行见空巷,日瘦气惨凄。”

  

  这日到了盛唐县境内,可能是出了庐州进入寿州的原因吧,情形稍有改观,乡间鸡犬相闻,大道上零星能遇上几个行人,但仍然是神色黯然,步履慌张,只顾闷头走路,一付小心提防的样子。

  

  进入县治驺虞城(六安),县城虽小,格局却错落有致井井有条。尤其是当地人极具妆点美化之能事,各家各户的大门边均遍插黄旗,形成一道夺人眼球的风景线。

  

  说来也怪,没到日落黄昏后,大街上却空无一人,道路两侧的买卖店铺全都歇业上板,冷冷清清像座死城,居民们人间蒸发啦?连个狗叫声也没有。

  

  三个人向城里走着,和尚倒是心态平和,漫不经心地观赏着街景。“善哉,前面有座佛塔呀,应该是实心的。”

  

  确实有一座九级宝塔巍然耸立在不远处,高约有九丈,呈六角阁式造型,砖石磊砌。

  

  当沿着大街走近了,见塔下建有寺院,“浮屠寺,怎么山门紧闭呢?如此冷清。”和尚见此情况,打消了入寺参访的念头。

  

  两个孩子却没有他那忍饥挨饿的本事,心烦意躁地东看看西瞧瞧,寻找着尚未打烊的饭铺子,他们的肚子里咕咕直叫,一整天没吃东西啦。

  

  “太好啦!太好啦,雷子,你看,那儿有吃饭的地方。”郭岩猛得发现前面酒旗摇曳处有家酒楼,大敞四开的门窗足以说明还在经营中。

  

  同伴也看到了,“是耶,常来酒楼,二层楼看来不小。我们就去那儿吧,饿得我这前心快要贴后背了。”

  

  还没等他们跑到门口,突然,从天下“啪嗒”掉下个物件,正正好好砸在小和尚的头上,“碰哒鬼咧!么子卵?阿弥陀佛,”突如其来的一击吓得齐己一缩脖子,疼得他叫苦不迭。

  

  “是只大雁欸!”雷子拾起落在地上的飞禽。

  

  “罪过,罪过。”和尚吸着气揉着脑袋,无比痛惜地默念着经文。

  

  郭岩高兴得拍着手跳着脚,“好棒!好棒,老天是看我们饥肠辘辘,特意加道野味大餐呀。”

  

  他们乐乐哈哈地跨入酒楼,“呵,饭口上一个食客也没有,看来这家饭菜的味道不佳呀。店家!有人没有?”郭岩站在空荡荡的大堂里高声问道。

  

  “呦,来了啊,几位客官是吃饭来?”一位头发花白的厨娘拎着托盘从二楼跑下来,一边热情地招呼着,一把用围裙擦着手。

  

  “当然是吃饭喽,看戏就不来你这儿啦。”因为意外的收获,雷子的心情大好,嘻嘻哈哈地调侃着,随手把大雁递了过去,“把它炖了,炖烂糊些,要入味。”

  

  “你们自己带菜来了,嗳呦歪,滴扭的是什个?是大鹅嘛。”厨娘回身用力拍打着前台,“当家的!就晓得喝了睡,睡了喝,酒蒙子,看你浪唐相,去烧水拔毛收拾大鹅来。”

  

  “照!怎么来客人啦?是哪阵仙风吹来的呀?三天来,你们是第二拨。”一个干瘪老头子从柜台后面露出脑袋,身子下面响起椅子的吱扭声,“大鹅!他们自己带的食材?呃,当然是铁锅炖大鹅了,不能烧开水,我直接用手拔,拔下来的鹅毛还能做把掸子。三位客官等一下哦,兵荒马乱的出门不容易,走渴了吧?翠花,先给客人们上壶茶水喝喝。”他盯着出家人笑了,“这位师父可没有这份口福来,一会儿我给你弄些素的。”

  

  “善哉,善哉,小僧感谢了,我什么也不吃,过午不食嘛,给他们吃就好。”齐己起掌施礼道。

  

  “啥子给他们吃呦?算坛子乱说话嘛。”噔噔噔从楼上快步跑下来个老爷子,个子不高,其貌不扬,穿了一身宽松的黑衣,原本就粗粗壮壮的,更显得臃肿肥大了。“那个是我的嘛,不是他们的呦。”他是满脸的不乐意,用手指点着女人手里的大鸟。

  

  楼下的人们都望向他,不晓得老人何出此言呢?“搞什个?老哥,你是饭没吃好,还是酒喝多来?明明是人家拿来的东西,怎么说是你的了呢?”厨娘是个直性子,怎么想的便怎么说。

  

  “急死我咾,心头硬是毛焦火辣的,一两句话抖不圆了噻。妹子,啥子大鹅嘛,它是大雁,天上飞来的大雁,不是哪个家里养的起嘛。”老头子急得直瞪眼睛,“你们不信,来来来,看这翎膀有啥子?”他将大雁的翅膀展开给大家看。

  

  在叠起来的翅膀上赫然插着七颗银钉子,钉子是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的,“阿弥陀佛,钉子,是谁钉上去的?”小和尚纳闷地□□一颗,“太残忍啦。”

  

  “舅子和尚,你是啥子脑壳嘛,这是我射的呦。它们在天上飞噻,我在楼上把它射下来咾,要它来打牙祭,再喝上一壶老酒,巴适得很。那真是,我有一瓢酒哦,可以慰风尘。可惜只射下来一只,其他的逃走咾。朗拐子搞的嘛?哼哼,它落到地上,龟儿子们拾到咾,豆默到起是个大便宜噻。”老头子掏出个小木头盒子,摇晃着给他们看,“看一哈,银钉子豆放在这个匣子吼头,是老子新研究出来的七星梨花钉,多强的伸手也逃不脱哦,霸道惨咾。”

  

  小和尚痛心地埋怨道:“施主,是你杀的大雁欸,怎可强行夺取其性命呢?罪过,罪过。”

  

  “哈哈哈,我可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呦,这钉子上淬了麻药噻,它只是昏了过去咾。”老人得意地拍着大鸟,“哦豁,瓜娃子,你默到起用小钉子豆能射死只鸟呦,那是雀雀儿,不是大雁哈。”

  

  齐己和尚听说这鸟没死,是非常的高兴,“善哉,它是被麻翻了,那是太好啦。”

  

  “对头,它睡一哈豆会醒的嘛。”老头子笑眯眯地看着三个孩子。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既然它没死,我劝你们不要吃了它。救人一命胜过造七级浮屠,这大雁也是一条性命,人都有好生之德,难道就忍心杀了它吗?”

  

  “晓得,不成在,吃不吃大雁对我并没得啥子,我只是想告一哈暗器。”老头子挠着满头的白发,“好咾,我也做一哈善人喽,放生嘛。”

  

  听他们这么说,郭岩失望地看着雷子,“看来我的铁锅炖要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