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九州沐血>第20章 第二十章 尊老爱幼本无事,哪知二次起争执。

  “乃刀货!这是个啥东西?不咋地个,多嘴多舌的二寡逼,在那儿塌儿呱嗒地挺红豁,搞了半天有完没完呢?吵吵的人心影死了,不照眼,岗照蔫胸口一个督。”李克让实在是忍不住了,指着胖子怒吼道。

  

  “咦!又跳出来一个,不爱听,抓把猪毛把耳朵塞严实喽。”郑賨斜着眼睛讥笑着,“嗯呐嗯呐的,晚上没盖好被子,伤风凉着啦?先治好你的囔囔鼻子再说话。”

  

  王处存同样是义愤填膺,“你这小子是不想好了,太嚣张啦,是谁让你这般胡搅蛮缠?不仅心地险恶,这嘴上也缺德,还是新榜进士呢,我看一定不是好道得来的。”

  

  这话正是胖子最不爱听的,他是靠驸马裴赞的推荐才上的金榜,“我靠什么路子你们管不着!这是我郑賨的能耐,总比你们几个碌碌无为之辈要强。吃不起烤肉就别吃,掉到地上还捡起来往嘴里送,恶心不恶心?”他见这边的几个人都是便衣,平民打扮,并未将对方放在眼里。

  

  韦昭度发出惊异之声,“哎呀,他这是说我呢,我没吱声啊,啥时候得罪他了?怎么平白无故把我给捎上啦?疯狗,乱咬人。”

  

  胖子拍案而起咆哮道:“你说谁是疯狗?我咬谁啦?你闭嘴!午饭都不舍得吃的主儿,穷的都成怂咧?”

  

  “得是想寻事,想乃打么?太气人咧!听他瞎逼逼我就想抽他。”王家二公子要动手打人了,没有哥哥王处存拦着,郑賨当即要满地找牙啦。

  

  “你打我个试试,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胖子梗梗着脖子像只亢奋的斗鸡,幸亏没长出羽毛,否则非得扎煞起来,“小哥,你尿完尿啦?回来得正好,伙计不讲先来后到,给熟人先上饼子,坏了规矩。我就说了他几句,这几个站出来护犊子,合起来欺负我,还要动手打人,尤其是那个当爹的骂我是狗。你是金紫光禄大夫,朝廷正三品大员,能看着朋友被市侩贱民羞辱欺负吗?我们得让他们知道知道马王爷三只眼,都送到京兆尹大堂上去。”

  

  药志急忙向瘦子解释着,“这位官爷,听我跟您说,小人是看孩子饿了,给他一张先吃着,你们点的随后就上。”

  

  “小伙子,你做得对!饿谁也不能饿着孩子呀。”刚刚回来的瘦子擦着双手,出乎意外地夸奖着药志,然后满脸带笑地向对方点头致意,“阁老,令公子长得真是聪明伶俐虎头虎脑啊。骁卫将军、金吾卫将军,这不是誉满京城的神探王老爷子嘛,你们消消气,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是小地方来的,不懂事理。这又刚中了个进士,得了失心狂,有些飘飘然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他连连抱拳施礼,为同伴赔礼说好话。

  

  韦昭度看是熟人不好计较,便收了怒容,缓和了语气,“是金紫光禄大夫呀,他是你的朋友?好爱生气呦,为个馕不值当的。”

  

  王处直可没他那好脾气,不依不饶不肯作罢,“李德权!你这是啥朋友?四六不懂,懂得仁爱礼让吗?跟个孩子争食,恬不知耻,欠扁。”

  

  “兄弟!兄弟,看我,看我的面子,饶他这一次,交给在下,我来教训他,好吧?”金紫光禄大夫虽是个正三品,皇帝身边的资政顾问,却是个散官,是没有实权的。而且是田令孜保举的庸才,大字识不得一箩筐,只会溜须拍马讨皇上的欢心。在正四品中书舍人的面前还是要小心恭敬的,只得不住地说着小话。

  

  “好啦,二弟,既然是李哥的朋友,就不要再计较啦,不知者不怪嘛。”王处存哈哈笑着打起圆场,他倒不是畏惧瘦子的权势,顾忌的是他背后的靠山,神策军左军中尉、皇帝的阿父大太监田令孜。

  

  大家罢战言和,坐回各自的位置,胖子怯生生地问着同伴:“小哥,这些都是什么人啊?骂我是狗的那个是阁老?是中书省,还是门下省中的哪一位呀?”

  

  “他是中书省的中书舍人韦昭度,皇上跟前的红人,天子近侍之臣,地位宠要呀。”瘦子嫌弃地看着他,“你可真是,去惹谁不好要惹他,我看你的仕途堪忧啊,我劝你管好你这张惹是生非的嘴吧。在京城里混处处要小心,没听人说吗?城里刮大风,吹倒了一堵墙,砸到了七个人,扒出来一看,里面有一个仆射、两个御史,和三个金吾卫将军,外带个平康里的丫头。”

  

  “扫兴!碰上这么个玩应,挺好的心情全都搞坏了。”王家二公子气还没全消,嘴里止不住谩骂着。

  

  “额吃好了,你们捏?”沙陀人露出去意,见几个人都说吃好了,便起身告辞,“就走个哇,我先走一步,几位,有时间过起哇。”于是大家散了,李克让往南回了亲仁坊老宅,王家兄弟进了胜业坊,韦昭度领着孩子也回府去了。王超还要去找破案的线索,说是去东市里的质库问一问,贼人偷去的物件终归要脱手的。

  

  一时间这里只剩下董乙,“客官,你的馕。”是小伙计药志端来两张烤得焦黄的馕。他提鼻一闻香喷喷的,掰下一块放在嘴里有滋有味地嚼着,越嚼越好吃,不禁闭上眼睛陶醉其中,呃!就是这个久违的味道。

  

  “看把这猴崽子美的,香吧?药师傅的手艺登峰造极,就着盘吱吱冒油的貊炙,那是绝配,再来杯醪醴,更是锦上添花啦。”有个老年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董乙猛得睁开眼睛,见是位老态龙钟的长者站在他的桌前,正笑嘻嘻地瞅着他呢。这人小脑袋,小身板,脸上刮得非常干净,一根胡须也没有。董乙注意到对方的脸色不好看,咋这么黄呢?肤色比身上的黄袍子还要黄,一点精神头都没有,眼睛周围还有大大的黑圈圈。

  

  “他是吃美了,眼睛都闭上了嘛。都说贾家楼的貊炙是京城一绝,总是没机会品尝,烤猪肉的味道一定很香吧,说得我都流口水了。”老人的身边还站着个老头子,两个人的年纪相仿,只是穿着件黑色的长褂子,手里提着根黑漆的藤条拐杖,看年纪少说也有六十多岁了。

  

  “啥猪肉啊!老哥,你不是本地人吧?头一回来长安喽,贾家楼的貊炙是羊肉的,北边的人管烤羊、烤牛都叫做貊炙,一看你就没去过草原。而且他家用的是朔方盐州的绵羊,用海盐这么一洒,味道立即便出来了,馋人的很。你说没有去过贾家楼,那是太遗憾啦。”虚弱老人笑话着黑衣人,“药师傅的貊炙是回鹘的正宗做法,还有馕,烤得焦黄焦黄的。对了,他家的醪醴也是一绝,状如牛奶,色白如玉,汁稠醇香,绵甜适口啊。”

  

  “我这也没呆过,那也没去过,我都奇了怪啦,这几年都在哪儿猫着呢呀?”对方嘀咕着觉得好笑,他向四外瞅了瞅,像是在提防着什么人似的。

  

  “伙计!再来两壶醪醴。”正在这时,食客中有人口齿不清地嚷嚷着,“郑賨,郑賨,你老小子等着我,我去解个手,去渠边解手,马上就回来!回来再听西门思恭的事儿,嗯,回来。还有,回来咱们一人一壶,不带耍赖的,全喝了。这酒真好喝,纯,纯啊。”是那个金紫光禄大夫喝多了,他打着饱嗝站起身,离了歪斜地向水渠边去了。

  

  “好,等你回来接着说,那右威卫上将军胡编乱造的海岛奇遇,带回来的三根巨人手指是假的,骗不过我郑賨的顺风耳。小哥!看你,像踩了棉花。小心点儿!慢慢尿,别又拉拉到手上了。我等你回来接着喝,谁怕谁呀?”同桌的胖子也喝到量了,大舌头啷当地回应着。

  

  “呃,他们在说思恭的瞎话呢。老哥,看见没?这里的醪醴多受欢迎啊。你先别急着去东市了,离歇市还有时间呢,我请你喝一杯再走。”黄衣老人用事实说话。

  

  黑衣人手里提着个包袱,迟迟疑疑地下不了决心,“他家的醪醴好喝呀,来一杯倒是行,可烤羊肉我是坚决不吃了,这几年羊肉吃伤着了。”

  

  “羊肉吃伤着啦?你家有矿啊?不吃就不吃,喝杯酒总可以吧,我请客。”虚弱老人硬拉他坐下,两个人面对面,就在董乙的这张桌子,“老哥,我得好好谢谢你呢,你让我实现了期盼已久的心愿啊。”

  

  黑衣老人把包袱放在手边的桌面上,包里发出轻微的金属撞击声,“你骑在墙头就是为了出来吃貊炙,干啥偷偷摸摸的呀?”

  

  “老哥,不怕你笑话,这人老了就添病啊,吃不得油腻的东西。”黄衣老人痛苦地搓着双手,“不吃还惦记着这口,家里看得紧呀,只能偷偷翻墙出来。原来身体好的时候,这坊墙算得了什么?一纵就过去了。可眼下不行啦,好不容易爬上去,再想跳下来腿肚子打颤,浑身没劲站不住啊。”

  

  “哦,是这样啊,谁让咱嘴馋呢,顾不上那么多啦。”对方同情地看着他,“可话又说回来了,你这身子骨翻墙有多危险呀,若是一个跟头栽下来,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是呀,是呀,多亏你从墙外经过,出手帮我下来,要不然不知结果如何呢,我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啊。”老人虚弱得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药志呀,药志,上盘貊炙,两个馕,外带一壶醪醴。”

  

  “好吧,我也是渴了,就喝口醪醴再走。”黑衣人侧脸看了眼身边的董乙,友好地咧嘴一笑,“小伙子,馕好吃吗?看你吃得真香。”

  

  “老哥,忙着去东市干什么?你刚才问我那里有没有质库,难道是要去当东西?”黄衣人用眼角扫了一眼鼓鼓囊囊的包袱。

  

  对方支支吾吾地回应他,“是,是呀,去当几件老家什,家里等着钱用呢。”他还下意识地用手拢了拢系带。

  

  “杨爷,貊炙、馕、醪醴上全喽,您慢用。”小伙计药志端着盘子送过来,把盘子、酒壶、酒杯逐个摆到桌子上。原来这病歪歪的老人姓杨,他颤巍巍地抓起酒壶为同伴斟酒。

  

  “伙计!又干什么?屡教不改呀,你是吃一百个豆也不嫌腥,没这么搞的。”是远处的郑賨嚎唠来了一嗓子。

  

  “您请息怒,客官咋这么爱生气呢?杨爷是我们这儿的老主顾,他身子虚,弱不禁风,好不容易出府一趟,就让他先吃嘛。”正在收拾邻桌杯盘狼藉的药志,还是那么客客气气的陪着笑脸。

  

  “说的轻巧!你是真的会做人啊,”胖子面沉似水怪声怪气地申饬道,“刚刚教育你要守规矩,要讲先来后到,明明是我们先要的醪醴,你却先给他们端去,不会是说你两句,不痛快怀恨在心,故意来气我的吧?”

  

  伙计边抹着桌子边耐心地解释着,“没有!您多心啦,没那个意思。不就是一壶酒嘛,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你稍微等一下,我这就去给你拿。”

  

  “做错了就要认错,覆水难收你懂吗?小伙子,你叫药志?我看你应该叫弱智。”胖子郑賨不依不饶地训斥着。

  

  听他这么不讲道理,小伙计也按耐不住火气了,把抹布往桌子上一摔,“你怎么骂人呢?我看你这个进士不咋地,也不知是考官瞎了眼,还是谁给你开的后门。”

  

  这话正戳在胖子的要害处,他大发雷霆地大喊大叫道:“粗俗!无知!无可救药!气煞我也。”

  

  “咋咧?大志,咋回事么?干啥呢么?”耳聋的摊主认定他们是在争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