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夫君别跑>第39章 雪蹴鞠

  “上次来过这地方,觉得不错,本想带你来看看,没想到拖到了现在。”容无缺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揽着她的腰,看着眼前如画的景色说道。

  卿一笑知道他说的“上次”是指她闹别扭,容无缺一早去采了野花挂在她房门的事,她上次还纳闷在这京城中,他如何寻到了那带着露珠的花,原来他是一个人来了这里。

  容无缺任由马儿走着,看着底下的皇城,又道:“这几日我帮皇上在处理朝中的一些事,我爹的案子已查明了真相,他果然是被冤枉的,穆家倒台后,那些为了保命的人统统将知道的旧事都说了出来,以前盼了这么久的事情,真正实现了,却发现很不真实。”

  “恭喜,终于达成了心愿。”卿一笑长吁出一口气,这件事是压在他心上的石头,如今容老爷的案子真相大白,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昨天卿帮主来找过我。”容无缺顿了一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他把京城中发生的事,通知了我师傅……魏琼。”

  “那个与你断绝关系的师傅?”卿一笑再次听到容无缺提起他师傅,扭着头看着他,关于这个师傅,她一直是好奇的,只是容无缺似乎很忌讳这件事,所以他不主动提起,她都差点忘了。

  容无缺说,当年容县令出事后,卿一刀和魏琼就连夜赶来了容家,秘密把他带走藏到了青山顶上,容无缺见到魏琼时,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因为这个人他并不陌生,娘亲在世时,他见过这个人来找她。

  魏琼救了他后,缠着他收了他为徒,教他武功,容无缺一直觉得他和魏琼闹翻是因为魏琼收钱杀人,其实有一个原因。

  他从未对人说过,那就是他发现魏琼经常会对着他娘的画像发呆,那是一个男人爱慕思念一个女人的眼神,容无缺恨自己的无能,也恨在他爹之外,还有这么一个男人对他的娘亲有着不轨的心思。

  “魏前辈……喜欢容夫人?”卿一笑听到这里,轻声问道。

  “嗯。”容无缺沉默半晌,语气有点忧伤,“我和师傅闹翻后,他就离开了青川县,后来我才从卿帮主口中知道他们的故事,我娘和师傅是师兄妹,他们当年一个去闯荡江湖,一个上京去考状元,等师傅高中回来,我娘已经嫁人了。”

  卿一笑几乎可以想象得出这是怎样的一个故事——青梅竹马的师兄妹,也许当年一个有心一个有意,为了能给心上人最好的,魏琼执意要去考取功名,容夫人一气之下离开师门。

  外面世界繁华,人与人的缘分总是那么奇妙,容夫人遇见了另一个才华横溢的容老爷。

  魏琼考取功名满心欢喜地回来,却发现当年的心上人早嫁为人妇,他或许到那一刻才明白,她要的从来不是功名利禄,不是富贵荣华,她要的只是他一颗相伴到老的真心。

  也许他不甘心,也许他试图想挽回,可是容夫人如今有了丈夫和容无缺,她不可能为了年少时一段青涩的感情放弃她的家庭。

  没想到世事多变,容夫人因病早逝,容老爷意外身亡,留下了无依无靠的容无缺。

  于是,这个男人为了心上人,执意守护着她的孩子。

  他的容哥哥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与魏琼闹翻,自废经脉,或许都只是他明白这一切后,不顾一切逃离魏琼的借口。

  “迟一步,有时候就是一辈子啊。”卿一笑幽幽地叹息,对这位前辈的经历和痴情唏嘘不已。

  她忽然想起了那天,他爹说的那句“那就要看那个人会不会愿意再帮忙了”,魏琼曾经考取状元是朝廷中的大官,之后还能教容哥哥武功。

  这样的一个人,放弃功名利禄选择肆意江湖,怎么会是等闲之辈?那些收钱杀人的活儿,恐怕也是侠盗之行。

  容无缺说出这番话,心情似乎好多了,而卿一笑的心情也因为听到这番故事泛起了波澜。

  两人观赏了一番风景,说了一会儿话,容无缺带着她策马行往宫中的大道上,卿一笑看着那座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皇宫,发现它并没有可怕。

  遇到容无缺之前,她是那么平凡而普通的一个人,可是现在,她想要成为一个不一样的人,她和他在最好的年纪相遇,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她和容无缺,绝不要留下像魏前辈那样的遗憾。

  放弃很简单,可是她不愿意就这样放弃他们的感情,不论有多难,她要拼尽全力却争取她的幸福。

  卿一笑明朗的眉目间,终于露出了一抹自信的笑容。

  无声的战争在皇宫中上演,皇上好像并不着急册封的事情,然而他每日必把容无缺叫过去,有时候是要容无缺陪他下棋,有时候是以聊天的方式与他商议国事,但是他又丝毫不提让他们一行人出宫的事。

  容谦的冤案已破,殿试的结果已出,穆府已被封,曲杀歌与老丑的决斗最终以老丑失去一条胳膊宣告结束,上奏的新面孔官员逐渐增多,卿一刀成为了副尉……

  在风云变幻的朝廷,一些细微的变化已经暗示了格局的巨变。

  皇上始终让容无缺陪在身侧,说是弥补自己错过了当容无缺父亲的遗憾,容无缺对皇上的安排也不反对,他甚至会去东宫询问太子研究的那些墨家机关,也会给年幼的四皇子念那些兵书故事。

  每天似乎都是相同的,卿一笑在皇宫中学会了修身养性,她知道皇上是在等,等容无缺开口,等她行动,或者是等她臣服。

  冬天在这样的等待着悄然到来。

  一场大雪过后,整座皇宫都变成了粉妆玉砌的世界,阳光从松针的缝隙间照射下来,把院子照得通亮。

  卿一笑怕冷,穿了绣着兔绒的绸缎棉袍和短靴,外面罩了一件狐裘,手上还抱了一个手炉,她听说护城河结了冰,想起几日前在书上看到的冰雕,想走去那儿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卿一笑出了长乐宫,走上那座汉白玉桥时,看到了一个长身玉立的熟悉身影,容无缺立在桥下,一抬头看见怔愣的卿一笑,他含笑看着她。

  一片寂静中,卿一笑不说话,容无缺也不说话,他们两个就那样静静地对视着。

  说起来,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了,卿一笑知道皇上在磨他们的耐性,看谁最后会屈服,说到底皇上的目的是容无缺,至于其他的,那自然是能威胁到容无缺最好。

  朝中的变化很有可能是皇上玩的权谋之术,穆家树倒猢狲散,皇上让容无缺跟随左右的用意自然不用多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容无缺突然朝桥上走来,卿一笑也朝他走去,他和皇上在进行着暗中的较量,她也有新的挑战等待着她,他们的目标是一样的,所以他们没有时间用来浪费。

  卿一笑想通了这些,表面上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没事就去帮御膳房的师傅打打下手,有空就去藏书阁中看看书,陪宫女们踢踢毽子。

  她看起来什么都没做,皇上恰恰需要的就是她什么也不在做,而她要的是消除皇上的一切疑虑。

  容无缺在她思索的时间已经走到她身旁,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他不来找她,她在宫中的一切动向他却是一清二楚,他想起前几日自己和皇上去寺庙的事,找了个话题,道:“前几日陪皇上去云台寺,算了一卦。”

  卿一笑“嗯”了一声,垂着眼睫,问他:“算命先生说什么了?”

  容无缺步子未停,眉毛微微挑起,道:“他说这世间有聚散离合之苦,说人的宿命注定绕不开痛苦,劝慰世人与其在不堪中沦陷、挣扎,不如任由情缘逝去,也好过负重前行,经历颠沛流离之苦。”

  “不过是些糊弄人的话。”卿一笑被逗乐了。

  容无缺也笑了笑,继续说道:“他还说我面相不凡,命中富贵,唯独命中单单缺一也。”

  “命中缺一?”卿一笑打量了他一下,想了想问他,“照他这么说,何为容哥哥命中的‘一’?”

  容无缺突然停下脚步,面向她伸出手,卿一笑看着他眉眼含笑,他没直接回答他的话,却在她诧异的眼神中抱住了她。

  卿一笑感觉到他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轻声道:“哪怕我这一生命运多舛,憾恨无数,但遇见你,卿卿我心,此生无缺矣。”

  他说,他遇见自己此生无缺,原来,他的命中之一。

  是她。

  卿一笑眯着眼睛仰起头,看着眼前这张棱角恰到好处的脸,她的双颊染了两朵红云,却像是要掩饰脸上的羞涩一般,愣了一会儿,急乎乎地把手炉往他怀中一塞,看着别处,道:“也不知道从哪学了这些甜言蜜语,专门哄我。”

  “兴许是算命先生的功劳。”容无缺接住手炉笑道,见卿一笑两手也不冷了,他看着四周厚如棉被的大雪,走了几步,抓起大把的雪将那个手炉包着严严实实,然后他捡起一根树枝在上画了几笔,一个用雪球做成的蹴鞠就出现在他手中。

  容无缺把那个“雪球”放在路中央,冲卿一笑神秘地笑了笑,卿一笑立刻知道了他想干什么。

  卿一笑走过去,看着地上那个“蹴鞠”做了一个踢的姿势,想起容无缺这幼稚的举动,指着他大声笑起来:“你乃堂堂皇……哈哈哈……”

  容无缺听着她银铃般的笑声,看着她肆意飞扬的笑脸,只觉得一切都那么遥远熟悉。

  这才是卿一笑,她本是山中的灵雀,他如何忍心让这座皇宫禁锢她的自由和笑声?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认同自己的身份,他也花了很长时间试图转变皇上的想法。

  纵然有血缘关系,他和皇上其实是两个没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

  他对送养他的生母毫无记忆,年少时光也是在容家渡过。

  青川县是他的故居,在这之前,他关于皇宫的所有记忆几乎就是跟随容县令走亲访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