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病娇厂公催我报恩>第35章 白骨生火  那是死神的眷属,是没有温度……

  尖利的瓷片对准阿日斯兰的眼睛, 他只觉得眼珠里一阵发疼。

  他捂着胸口苦笑:“昨天你是让着我呢?”

  司扶风耸耸肩,摸了摸后脑勺,像是不好意思地笑:“害, 我跟你又没仇,上来就下死手吗?”

  但那攒着瓷片的手,并没有一点要放下的意思。

  姬倾望向她手中滚落的血珠, 眼神便沉了沉,他刚想开口,司扶风就打断了他的话:

  “待会跟你算账,等我先把这金毛碎嘴的狐狸皮扒了。”

  阿日斯兰气得笑了, 他指着姬倾,声音诚挚而恳切:“是你男人喊我来的,这不是赶上你正好来了,他就让我去边上避一避?”

  司扶风挠了挠毛茸茸的脑袋, 像是十分迷惑:“这样啊?东宫这么大, 你非要在帘子里躲着呢?”

  阿日斯兰缓缓挑起浅金的长眉, 碧眼里浮出玩味的笑意:“害,他还真是你男人。”

  司扶风气息一滞, 姬倾的唇却不可察觉地勾了勾。

  阿日斯兰望着两边散落的墙粉,朝姬倾投去同情的目光:“兄弟, 好眼光啊,这姑娘镇宅啊。”

  司扶风手里的瓷片便往他眼前戳, 吓得他往后一缩, 金光闪闪的后脑勺贴着墙壁,蹭了一脑袋灰。

  司扶风被他狼狈的样子逗笑了:“看你这怂样,活该你娶不到媳妇。”

  她说着,扬了扬下巴:“我警告你, 别打我主意,也别打柔训的主意。敢拿我们做文章,我就把你这金毛扒了,让你光着脑袋滚回北境。”

  阿日斯兰想了想,仿佛想象到了自己顶着闪光的脑门回老家的模样,于是一个哆嗦,惊恐地朝姬倾喊:

  “你管管你女人啊。”

  姬倾的目光慢慢落在司扶风脸上,他只望着她,辛苦地半撑着身子,不言语。

  司扶风沉默了一会,最后红了脸、别开眼睛问他:

  “你昨夜,当真饿着肚子等了我一夜吗?”

  姬倾缓缓地点了点头。

  司扶风的目光便一点点软和了下来,半晌,她悻悻地嘟囔了一句:

  “我又不是故意的,一个两个都要来气我。”

  然后她一把扔开瓷片,撕了片帘子包住手,没好气地说了句:

  “起来吧。”

  阿日斯兰松了口气,这就捂着胸口要起身。司扶风便板着脸看过来,狠狠地瞪他:

  “没在说你!都是你惹出来的好事,你还有脸起来。”

  阿日斯兰倒吸了一口冷气,指了指胸前凹进去一小块的薄甲,一脸愤然:

  “我可是来帮你们胤人的,没人以身相许就算了,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司扶风一肚子火还没消,听见他的话,便踢了他小腿一下:

  “你气得我一晚上没睡觉,骂你骂得嘴巴都起皮了,你帮我什么啊?”

  阿日斯兰愣了愣,蜷起长腿一脸苦兮兮:“害,我说我昨晚打一晚上喷嚏……”

  司扶风看他又在嬉皮笑脸,四下张望着,就开始找趁手的家伙。阿日斯兰一惊,跳起来就往姬倾身后躲。

  姬倾皱了皱眉,一闪身避开开阿日斯兰抓向他胳膊的手。

  他看向司扶风,声音清冷如落雪:

  “满都拉图要来诈降了。”

  “你要光明正大的复仇,大胤要打退鬼虏大军。”

  “我们需要北境的力量。”

  ……

  在刚杜拉山的深处,有一座被诅咒的神庙。

  即便是在春来草长的时候,牧民们也绝不会踏足那片血红的土地。伊勒德的父汗也曾无数次警告过他,绝不能试探神明的禁忌。

  但他却捧着黄金、别着马刀,在一个漆黑的雪夜,踏进了回荡着风声的山谷。

  最精壮的侍卫们围在他身周,他们踩着咯吱作响的散雪,小心地摸索着行进。火把被呼啸而来的风雪扑得残喘,每个人都弓着腰背试图抵抗风雪,但凛风是雪山的呼吸。

  而雪山面前,人人称臣。

  仅仅是前进的路上,他就折损了三个近卫。

  他们和破碎的冰雪一同跌进深渊的时候,拉长的惨叫回荡在山谷里,惊起了山间的秃鹫,一只只掠过月影、消失在他们坠落的方向。

  伊勒德裹紧了他的狐裘,恶狠狠地挥手:“继续!”

  雪山的寂夜里,伊勒德一行人像渺小的草虫,在那雪白中踽踽独行。过了许久,在火把都要燃尽的时候,前面探路的侍卫压低了声音:

  “小汗,我们到了!”

  转过一处山坳,面前便是一大片开阔的盆地。群山的臂弯里,风雪终于静了下去,十数根巨大的古木雕琢成獠牙的形状,围拢在盆地四周。它们无声沐浴着月色、静静伫立如同王冕的尖刺。

  而那王冕的中心,无数惨白的骸骨堆积在高台下,那些交织的骨头像一片死亡的海,一路淹没到高台边缘。高台之上,便是孤零零的祭坛,一颗颗排列整齐的头骨镶嵌在祭坛上,空洞的眼眶对着天空,一次次望着太阳升起又落下。

  却再也感觉不到温度。

  披着银灰大氅的人就斜倚在祭坛上,他曲起一只长腿,肘尖搭在膝头,寒鸦落在他的手背上,寂静地拍打着翅膀。

  他身后,山谷的隘口上,巨大的月轮沉下来。他仿佛睡在月亮里,白骨便是他的王座。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鬼虏汉子们不惧生死,但月色下、寒夜里,那个倒映在月轮中的侧影圣洁又不祥,莫名让他们想起传说中与死亡相伴的神明。

  连伊勒德也放下了捂着黄金的手,握紧刀柄的时候,手心一片滑腻的汗。

  火把上爆开了几个星子,那毕驳的声音里,伊勒德终是按捺不住,向白骨祭坛上斜倚的人大喊:

  “黄金我带来了,杜军师说,你能带我找到先王的宝藏。你带我们去,荣华富贵、美人黄金,随你挑!”

  那人蹙起了秀丽的长眉,他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刚从千百年的沉眠中苏醒。他缓缓站起身,周身的银辉便流泻而下,顺着他慵懒向后仰起脖颈的动作,在圆月下勾勒出舒展修长的身躯。

  “先王宝藏?”

  他偏偏头,漆黑的长发在月光下泛起亮闪闪的光,看向众人的时候,俏丽的下颌扬起来,眉目间嘲讽的浅笑,是月光也遮不住的风情。

  “我要是有这样的线索,还会告诉你们?”

  他像是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话,手背掩着红唇,笑得那大氅上的银毫都在月光下浮动,宛若深湖里摇曳的水草。

  伊勒德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腰后沉甸甸的黄金骤然变成了一个昂贵的笑话,他唰一声拔出长刀,对准了美人的眉心,连牙齿都咬着深切的怒:

  “杜军师骗我?你们是一伙的?”

  那人缓缓放下了纤长的手,那飞挑的眼扫过他们的脸,让人想起夜隼翘起的尾羽。

  一样妩媚又残忍的弧度。

  他的声音幽幽转着,像一片雪、在空中缓缓落下来:

  “一伙?咱家是大胤的刀,跟叛徒,可不是一伙……”

  “他是胤人!”伊勒德瞬间反应过来,举刀朝着他嘶吼:“给我杀了他!”

  火光瞬间汇成一道洪流,铺天盖地地朝大档头漫过去。鬼虏勇士们高举的刀刃反射着月光,宛若一场古老而残酷的祭祀。

  然而就在他们冲上高台的刹那,大档头摇头叹惋,眉梢写满了惆怅:

  “真笨。”

  “咱家在这里等你们许久……”

  “可是交了个新朋友。”

  最先的登上高台的勇士只觉得脚踝一疼,他甚至还举着刀往前冲了几步,才踉跄着摔倒在地上。

  他大喊着想要止住扑来的同伴们,然而无数扭动的银芒漫上他的身体,一片铺天盖地的冰凉里,有什么东西争先恐后的、从他大张的嘴巴里涌了进去。

  他的呐喊瞬间淹没在月色下的银白中。

  而其它勇士并没有察觉到的他的消失,他们怒红着脸、刀尖对准天空,前赴后继地朝着大档头奔袭而来。

  银色的喷泉就是在这一刻、骤然绽放在了月光下。

  伊勒德听见高台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勇士们宛若祭品,而那攀附着他们的身体、迅速喷涌而上的大片银光,是闪亮的泉水,是冰凉的火焰。

  那些交缠扭动的银辉将他们吞没,翻涌激荡,仿佛一片死亡的浪潮。

  伊勒德睁大了眼睛,那瞬间将勇士们淹没的死潮让他的血液为之冻结。在周遭凄厉的大喊被奔涌的银浪吞没的刹那,他想起了父汗的话:

  “雪山深处,月光之下,有吃人的白浪。”

  “那是死神的眷属,是没有温度的火。”

  “它们是……”

  他听见自己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大吼:

  “蛇!是蛇!”

  然而太晚了,月轮如同死神的洞窟,千百只银色的小蛇扭曲交织,汹涌着漫下高台,淌过侍卫们炽热的身体后,只留下绝望的呜咽。

  那是银白的洪流,它们为死神的号令征伐人间,朝着他的敌人磅礴而去!

  而白骨的王座上,一只手臂粗细的白蛇缓缓沿着祭坛攀附而上。

  它像最缠绵的情人,柔软地贴着大档头的腰身,以耳鬓厮磨的姿态,软软缠绕住了他的咽喉。

  大档头绽开一个美艳的笑,那血红的蛇信颤抖着撩拨过他的眼睫,妖娆地舔舐他的唇间,留下靡艳的水渍。

  大档头伸出手指,压在了自己柔软的红唇上,他一寸寸摩挲过白蛇湿滑的鳞甲,爱怜地在它腹部画了个圈。

  “那个,给咱家留下。”

  他指着摊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蛇潮迫近的伊勒德。

  白蛇眨动着水晶般剔透的眼,似是不解地歪了歪头。大档头轻声叹息,手指拂过它的下颚,亲昵地勾了勾:

  “乖,咱家要拿他换个人。”

  白蛇温顺地沿着他修长的腿淌下,大档头笑着起身,朝伊勒德走去。

  银灰的大氅飘摇着,他所经之处,银浪翻涌着分开。

  血肉模糊的尸体散落在他的道路上。

  寒风奔赴千万里,没入雪山的怀抱。而死亡,是它亘古的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