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王爷上次拿来的新茶吧？”孙思朦喝了一口茶觉得味道还不错，挺清爽的。
“嗯，是。”皓月答。
她看见皓月刚才端着托盘的手抖了一下，而且明显有些心虚的样子，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奴婢……没事儿啊！雁儿姐姐让奴婢今日把萝卜干晾出来，奴婢这就去了。”说完便低着头退出去了。
孙思朦嘴里念叨着，“没事儿才怪！”
这一整天不只是皓月，她发现整个杏园里的人都不对劲儿，个个都眼神闪躲，而且好像不想跟她有过多交流的样子，这就很不对劲儿了，她这个人一向人缘都是很不错的。除非她自己心烦想自己待着，不然雁儿、皓月、辰星都是喜欢围着她的。
过了午膳时间，孙思朦实在忍不住了，把所有人加狗都集合在院子里站了一排，她自己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开始审案。
“都说说吧，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儿？一个个的都不对劲儿，谁先说？”
几个人低着头，用余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没有一个人开口。
这种态度就更不对劲儿了，孙思朦也没了耐心，“听没听过有句话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告诉你们啊，我现在这是给你们坦白的机会，你们要是不抓住，那到时候可就是坦白从严，抗拒更严！”
孙思朦没等来坦白，只等来一阵沉默，而在一阵沉默中，只有虎头傻傻地叫了一声。
“唉，真不爱说你们，你们看看，你们这觉悟还赶不上狗呢！”
又是一阵沉默。
就在孙思朦在发飙的边缘时，雁儿站了出来，低着头说：“小姐，西院儿的侧福晋怀孕了。”
“什么？”雁儿的声音太小孙思朦根本没听清。
无法，雁儿只好又走进了些，“奴婢听说，西院儿的侧福晋怀孕了。”
很好，这一遍她听清楚了，非常清楚。
徐兰蕙怀孕了。
雁儿说完又退了回去和大家站在一起，至始至终都没敢抬头看孙思朦的眼睛。不只是她，院子里的其他人也都恨不得把头低得跟要钻沙的鸵鸟一般，就连虎头似乎都感觉到了非同寻常的气氛，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再出声。
“什么时候的事儿？怀孕多久了？哪儿得来的消息？”
又一阵不算短暂的沉默之后孙思朦又问，虽然这消息听来让人十分震惊，可是她也得先把事情搞清楚才好，她不是一个傻子，王爷是什么样的人她虽不敢说是百分百的了解可也相信自己的认知。
而且王爷说过，要信他。
几个人又是面面相觑了几眼，这次是皓月出来回话：“回主子的话，奴婢昨日去领月例银子的时候听嫡福晋身边的人说的。说是王府里管内务的奴才发现侧福晋的信期已经有两个多月未曾来，便禀报了嫡福晋。嫡福晋昨日得了消息便赶紧着人请了太医过来，太医诊过脉说是已经尽三个月了。”
“听说嫡福晋听说之后立刻给了许多赏赐，又多拨了四个奴婢去西院儿说是怕侧福晋身边的人不够使唤，还特意吩咐了膳房的人每日都给侧福晋炖补品安胎，如今府中西院儿可是最热闹的地方了。奴婢听说往来送礼的人不断，除了咱们府里的几位福晋之外，还有京城里不少夫人也都来给侧福晋送礼呢！”
“主子，咱们这儿要不要……”皓月的话没问完，就被站在一旁的雁儿踩了一脚，然后把话接了过去，“小姐，今日的膳房送来了新鲜的芽菜，咱们要不要做些饼来卷着吃啊？”
孙思朦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等她们都说完了，她没接雁儿的话，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转身回房，把想跟进来的雁儿关在屋外，还插上了门。
“小姐，小姐，你……喝茶吗？吃东西吗？你……你别生气……”
“我没事，让我自己静一会儿。”
她撒谎了，她有事，她从来没这么有事过。
她好难受。
这种难受是她从来没有过的，一种堵在心口憋到心会痛的难受。
她就这么呆呆地坐着，静了一会儿又一会儿，静到太阳都落山了，一切都真的安静下来，她又觉得杏园里静得她心慌。
待天色全暗下来，她依然坐在那里，几乎没用动过。
她其实在等王爷来，这么大的事总该有几句解释吧？可天都黑了，王爷依然没有来。
他到底为什么没来？是知道了她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她，还是因为他人已经去了西院儿，去关心那个有了他孩子的女人。
去是该去的，看都不去看一看那就太渣了。
可就在几日前王爷亲口答应过的，他不会再去其他福晋院中，他们要彼此一心一意地在一起。
但凡事都有例外，这件事的确是个很大很大的例外。
从她入府至今，王府里都还没有一个孩子，甚至没有一个福晋有孕的消息，所以之前她才一度怀疑王爷也许身体有某方面的问题。
就像那部有些阴郁的电视剧《橘子红了》一样，千方百计寻找有福气好生养的女人，到头来却是家中的老爷有问题。那还是已经有些科学知识的民国时期，绝大多数的人还都认为没有孩子会是男人的问题，更何况是闭关锁国的清朝呢？
如今徐兰蕙怀孕了，这是王府里的第一个孩子，王爷一定很开心吧？徐兰蕙一定更开心吧？
孙思朦揉了揉睁得有些干涩的眼睛，她如今是难过到了哭不出来的地步。可能是因为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吧？
可是，如果不哭，她又能做什么？从今天开始的以后，她要怎么办呢？
这才是她最痛苦的地方，她真的不知道今后她该怎么办，该如何面对王爷，或者还能不能再面对王爷。
她心里盼着王爷来跟她解释，可同时又很怕王爷来跟她解释，因为根本就没什么好解释的。
第一，徐兰蕙的孩子快三个月了，说明这是发生在她和王爷约定之前很久的事，不是王爷毁约。
第二，既然太医已经看过，嫡福晋也大张旗鼓地作出了安排，说明此事已是尘埃落定，孩子的事情不假。
第三，王爷不是一个冷血无情之人，她也不是一个喝血吃人的妖精，更不是宫斗剧里那些会使手段害人小产的心理畸形之人。不管怎么样，不管她有多讨厌徐兰蕙，她都不会对她做什么。
第四，孩子确实是无辜的，这不是一句圣母心的空话。难道她真的要去逼王爷从此不与孩子母亲相见，从此不理这个无辜的孩子？她不会。
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解释”，只有劝说和妥协。
在她以成年人的思想冷静且理智的分析过之后，得出的是更让她绝望和无助的结果。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什么样的人生？
而她，为什么要承担这样的人生？
和王爷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曾经想过，是不是感情好的情侣就真的不会吵架、闹别扭？其实她还挺期待和王爷闹个小别扭，然后体会一下爱情里的酸酸甜甜的。
但这件事明显已经远远超出了闹个小别扭的范围了，谁能帮帮她，这道超纲题她真的不会做。
这一夜，天都黑透了，王爷还没有回来。
孙思朦起身打开了门，结果门刚打开个小缝儿，就看见雁儿、皓月、辰星都站在门外，而且看起来已经站了许久。
“小姐……你终于出来了！”雁儿见孙思朦开门心中松了口气，赶紧吩咐皓月辰星去热饭打水泡茶。
皓月辰星也悬着心，如今听到雁儿姐姐的吩咐赶紧去了，这种能忙起来的感觉比站在门口等好多了。
看着孙思朦的脸色，雁儿刚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又提了起来，她家小姐不对劲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孙思朦静静在房里憋了一下午，没摔东西也没发脾气，看眼睛竟是哭也没哭过，这才更让她觉得不安。
“小姐……”雁儿刚开口要说些什么便被孙思朦打断。
她说：“去把院门锁上。”
“锁上？”雁儿不确定孙思朦的意思是不是她理解的那层意思。
显然多年的主仆还是有些默契的，孙思朦对着她点了点头，然后补了一句：“锁好。”说完便又转身回房，房门再次插了起来。
她心里是有些气的，气王爷没有在第一时间来跟她解释清楚，不管是解释，是安慰，或者只是借口，是哄骗，王爷都没有来。
她想，他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人在最生气的时候是不能好好思考的，如果在下午的时候，在她最气的时候王爷来好好地安慰她一下，或者使些不管是苦肉计还是什么计，也许她那个时候就被糊弄过去了。
可是经过了一下午的思考，她已经把问题分析了三百遍，现在的她应该是糊弄不过去了。像她这般聪明的人，都没找到好的解决途径，更何况王爷这样的直男呢？
她现在要关门，意思便是不与王爷相见。不相见其实不是因为要和他发脾气，而是她怕她会做出与王爷决裂的决定，她心里其实是舍不得的。
这件事放到现代，那便是男朋友与前女友有个孩子的问题。但这里不是现代，孩子不能选择不要，而要孩子却不要孩子妈其实也很难。今后的日子里，在与孩子相见时，在教育孩子时，在孩子妈有困难时，如何能彻彻底底只管孩子不管妈，这不现实。
如果在现代，她会如何选？她会选择和男朋友分手不管有多爱，因为在爱情中她其实是有些完美主义的。
但是如今，她舍不得。
在遇到问题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她爱王爷比她自己想得还要深。
那便暂时不相见吧，给她点时间，让她再好好地想一想。
孙思朦脸上浮现一个苦笑，也许王爷根本就不会来敲这扇锁着的门，他也许也在躲她，他也许并没有她想得那么顶天立地，他也许也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完美无缺。
事实上，绵忻没有躲，他甚至不知道孙思朦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此刻的他正在三王爷府上赴宴，一个他推不掉的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