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如今的司马家在曹魏社稷之中已然根深蒂固,地位非常人能够撼动,张缉、李丰之辈就是因为看不清形势和过高估计了自己的实力,才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你……”
虽然卫瓘没有明说,但话语之中的警告意味已经非常明显,曹芳知道他看出了自己担心的是什么,然而还没有等他惊讶完,卫瓘接下来的话给他的冲击更加剧烈:
“再者,至少目下整个曹魏上下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取代司马家,因为能够帮助陛下抵御吴蜀两国的只有司马家,就算是司马家被连根拔除了,万一到时吴蜀合纵来犯,恐怕朝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姜维、陆抗的对手,只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罢了,微臣恳请陛下可千万不要有自断臂膀之念,要以大魏社稷的稳定为重啊!”
这次卫瓘的话说得丝毫隐晦,字字句句虽然没有指向任何人,但却异常露骨,听得曹芳一时间慌神到不知如何应对了,手心里也不知不觉的渗出了冷汗……
不过也得益于卫瓘将曹芳的心事挑明,他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心态反而放松了下来,闭上眼睛长舒了一口气后,曹芳无奈的叹息道:
“爱卿,你这话可算是说到真的心坎儿里了,可有些事朕也无法阻拦,从朕登基开始便沦为曹爽手中的玩物任他摆弄,好不容易熬到了太傅将朕解脱了出来,本以为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当一个皇帝了,可不成想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依旧是一个傀儡皇帝罢了,也许,这就是先帝篡汉所得到了报应吧……”
卫瓘看得出来曹芳心中对司马家并没有那么深的仇恨,更没有将司马家连根拔起的野心、从此专政于一己之手的欲望,他不过是意志不坚定、容易为人掌控罢了。
看着曹芳十分苦恼的样子,卫瓘回身看了看门外,确定没有人偷听之后迈着步子走到了曹芳的跟前,小声对他说:
“陛下,如果您信得过微臣的话,请您和我说一句实话,许允大人他是不是打算在平乐观誓师的仪式上,对新城候……”
生性谨慎的卫瓘知道自己即将问出来的到底什么样的可怕阴谋,所以他的每一个字早已在内心斟酌再三,甚至再说每一个字的时候也都在观察着曹芳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直到他在说出新城候三个字的时候看到曹芳那明显放大的童孔时,他才知道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突然间,卫瓘的言辞极为少有的激动了起来,他猛地跪在地上向曹芳恳求道:
“陛下,此举万万不可!新城候是何等人物?许允大人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此次计划一定会失败,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爱卿,晚了……”
对此曹芳也无可奈何:
“诏书朕已经草拟好了,玉玺也盖了,现在许允和皇后恐怕正拿着它暗地里筹备祭天仪式那一天的行动,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卫瓘知道再任由发展下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且不说陇西战局依旧严峻,若是洛阳城内再发生血流政变的话,大魏的社稷以及整个国家都会陷入危亡之中。
左思右想之后,卫瓘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对曹芳说:
“陛下,还有一个办法可行……”
(五):誓师
三天的时间过得很快,无论是司马昭还是张皇后、许允,都已经为各自的计划做好了准备,他们都在等待着祭天仪式开始的那一刻到来。
这一天数万大军齐聚平乐观之下,朝中的文武百官也大多数到场,场面十分壮观。
身着甲胄的司马昭立于军队之首,和所有人一起等待着魏帝曹芳率先登上平乐观。
不久曹芳便携张皇后一同在内侍的陪同之下登上了台阶,站在平乐观之顶,俯视着即将下方的五万将士和文武百官。
见曹芳和张皇后都到了,司马昭便率先屈膝跪在地上向曹芳遥相行礼,而五万将士和朝中百官也紧跟其后一同跪下,连甲胄碰触的声音都响彻天际。
按照规制程序,曹芳先进行了祭祀的焚香仪式,当众宣读了祭文并扔进祭炉之中焚烧。
接下来的程序最为重要,因为司马昭也将会在曹芳的允许之下登上平乐观,从曹芳的手中接过虎符并向其跪拜谢恩。
这也是许允和张皇后精心谋划的最为重要的一环……
很快内侍便扯着嗓子用那高亢尖锐的声音朝着下方喊道:
“宣,新城候司马昭上台!”
得到曹芳宣召的司马昭,将手中的佩剑卸下递到了一旁的邓艾手中,随后迈动步子开始一步一步踏着台阶,朝着平乐观之顶走去。
此时躲在暗处的许允见时机已经成熟了,便开始对着曹芳身旁的内侍使了个眼色,让他按照计划命令埋伏在平乐观周边的甲士做好准备,随时上台将司马昭斩杀。
内侍也领会了许允眼色之中所包含的意思,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司马昭身上的时候,悄悄退下了平乐观……
共计九十九节的台阶不需要走太久,但是等待司马昭登上台顶的时间对于张皇后和许允来说却十分漫长。
可尽管漫长,司马昭还是按照他们的推演来到了曹芳的面前。
“微臣司马昭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