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宠婢难逃>第56章

  “好。”

  这一次, 魏玹没有再拒绝她。摩挲着她被泪水打湿的细腻脸庞, 哑声道:“过些时日,我若有闲暇,便带你回苏州。”

  这已是他最大的让步。

  沈漪漪犹不敢相信,拉着他的衣襟急切地确认:“你是说真的, 你没有骗我, 真的肯带我回家?”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魏玹缓缓道。

  捧起她的脸, 乌黑深邃的眸子望入她通红的杏眼道:“现在,你也要答应我, 不许再置气。”

  沈漪漪咬咬唇,垂下挂着犹着晶莹泪珠的睫毛。

  适才哭得狠了些,鼻尖和眼角都泛着一层淡淡的胭脂色, 被泪水洗过的大眼睛清澈莹润,宛如晶莹剔透的黑葡萄。

  她低着头又不肯说话, 魏玹拧拧眉, 伸手抬起她的尖尖的下颌,威胁道:“你若不应,我便不带你回去。”

  “不要!”沈漪漪急了,眼中噙着的泪花闪了两圈,最终还是妥协道:“我……我应你便是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男人浓烈的气息便向她袭了过来, 将她摁倒在美人榻上。

  一股酥.麻.感倏然流窜到了全身, 与此同时,沈漪漪也疼得嘤咛一声, 细白的脸庞随那人掌下的绵软丰盈一道变了形, 没想到他会如此急色, 几乎一刻也等不得,她又惊又羞,呜呜着要说什么,也被他尽数封回口中,

  好不容易等到他松口的闲暇,她满面通红,呼吸急促地说:“我、我来小日子了……”

  魏玹身形一僵。

  脸沉了沉,冷睨着沈漪漪,显见是不信她的话。

  “真的,别……我没骗你。”沈漪漪慌忙用手去拦他。

  魏玹却轻而易举挣开她的小手,手向里,果然摸到了两根细细的带子。再抬眼,沈漪漪满面通红地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般在眼底投下一片乌黑的光影。

  白嫩的肌肤,蓬松柔软的乌发,挺秀的鼻梁,巴掌大的小脸,湿润饱满的红唇……

  沈漪漪感觉到头顶上的男人在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仿佛她身无寸缕,这赤.裸.裸的目光,令她心惊胆战,慌乱地捂住自己的衣襟。

  他有多重.欲,她是知道的,从前两人在一处,一个月除了她来小日子那几天,剩下的日子他几乎都不会放过她,根本就没有疲倦的时候。

  “我,我今晚,真的不行……”她抵着他精壮的胸口,颤颤地说。

  她这幅任人采撷又可怜无助的小模样,魏玹就想逗逗她,粗粝的指腹带有暗示意味地揉着她诱人的樱唇,沙哑地问:“什么不行,嗯?”

  小奴婢泪光盈盈地望着他。

  他明明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是什么?”魏玹含住她的耳垂,低沉的话语犹如情人在耳边呢喃。

  沈漪漪软了身子,想去挡他的手,他却忽又咬住了她的唇,令她手忙脚乱,娇吁微微地道:“别,我,我……”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哭腔。

  魏玹有些好笑,碰了碰她的唇,抿去她眼角的泪,“又哭什么?”

  托着她的腰轻轻翻了个身,干燥温暖的大掌撩开她的小衣,揉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轻叹一声道:“逗你呢小傻子,我舍不得看你哭,乖,别哭了。”

  沈漪漪把脸埋在枕里,不想听他讲话。

  男人在战场上拿到刀,杀过人的手揉得不轻不重,竟意外的手劲儿得当,热源透过肌肤缓缓传入小腹内,沈漪漪觉得好受了些。

  魏玹在她脸上温存地亲了一口,她有些害怕地躲闪,却又被他堵得无处可去,瞧见他宽厚的手掌中央似乎有道极狰狞的伤疤已经结了痂,多看了两眼,便昏昏沉沉地躺在男人温暖的怀抱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崔桓玉在边疆一带寻沈漪漪,杜云芝借口她在忻州有表亲,厚着脸皮瞒了家里人追过来。

  崔桓玉对她的冷淡令杜云芝愈发对沈漪漪恨之入骨,明面上说要帮着他一起寻人,在贴身的嬷嬷发现沈漪漪的行踪后却想着第一时间杀人灭口。

  在魏玹放出假消息后,杜云芝以为沈漪漪逃出了城外,匆匆追过去。

  这些事崔桓玉自是不知,但既然对她有所怀疑,杜云芝不告而别匆忙离开后,崔桓玉便留了个心眼儿,寻到定襄买通当地的乞丐与守门的官差打探过方才知晓,原来表妹的失踪果真与杜云芝有关!

  杜云芝明显在寻的女子便是表妹,既然寻到了表妹,为何不给他递消息,反而要下令关闭城门,还要用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来辱骂表妹?

  崔桓玉愈发坚定了沈漪漪的失踪是因杜云芝从中作梗,并推算出表妹此时极有可能尚在忻州城内。

  随即仿佛是要印证他的想法,他竟当真在一处府邸门前发现了一个与沈漪漪背影身形皆十分相似的女子。

  那一刻,心中有强烈的预感告诉崔桓玉,那就是表妹!

  不管是不是,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崔桓玉急忙追了过去。

  马车却越行越远,越来越快,很快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崔桓玉只得再度折返先前马车停留的宅院,问守门的老苍头,“老丈,请问适才离开的人……”

  “不是和你说了吗,原先姓赵的那户人家前几日已经搬走了,搬走了,你别再来问了!”老苍头极不耐烦地扣上了大门。

  “这人,怎能这样!”阿年又敲了好几声门,皆无人应。

  崔桓玉冷静地制止他,片刻的功夫心中便已下了决定,“罢了,你先去向西去追杜氏,看看她究竟有没有寻到表妹,五日之后我们在此处回合。”

  “那郎君你呢?”

  崔桓玉留在了定襄,打听到此处宅院原先是一赵姓名富商所住,只是几日前不知为何这户人家将宅子给卖了,若不是邻里偶有一次出门时发现赵家的部曲侍从换了人,还不知这赵麟一家早已搬走。

  好奇之下登门询问,那守门的老苍头却极是凶悍,且讳莫如深,愈发令人生疑。

  于是崔桓玉去了街上的成衣铺子,傍晚时换了一身打扮,胡服束腰,长靴高冠,腰配长刀,待那老苍头开门便冷声说道:“郎君昨日离开后,发现有件物什落在宅子里了,特命我来取,开门!”

  老苍头被他气势所摄,粗粗一打量发现衣裳也约莫对得上,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忙低头将人延请进去,口中讨好地道:“敢问这位郎君,夫人身子可好许多了?不知阿郎何时再领着夫人回定襄来?老头儿我就在这一直守着,若何时想回定襄小住,提前打发人给个信儿,老头儿一定提前洒扫焚香,候着阿郎与夫人归来,还望郎君在阿郎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老苍头停下来,对原先在前头走着又不知怎么的落在了他身后的崔桓玉道:“郎君这是怎么了?”

  直过了好一会儿,崔桓玉才渐渐回过神来,涩声道:“无事。”

  “天色昏暗,我有些忘记路了,你在前头领着。”

  老苍头忙不迭应喏。

  ……

  离开赵府之后,崔桓玉手中多了半片残破的琉璃金盏。

  他很快寻到忻州最大的寄附铺,将那半片残盏交到寄附铺的孙掌柜手中。

  孙掌柜上下打量了崔桓玉几眼。

  先是敲了敲淡黄色的杯身,用手抚摸着杯身与圈足底部装饰的流云与狩猎图案,又用一枚透镜眯眼瞧着杯底刻的铭文,沉吟片刻道:“金盏多半是皇室与达官贵人所用,不过此盏应是民间仿制的茶具,琉璃的成色与质地还不错,想来是给那些有钱的富商充排场用。做工嘛,像是南地工匠刻花的手法,郎君若想追根溯源,可以去江南、岭南一带瞧瞧。”

  “掌柜可看清了,这金盏当真是仿制?”

  “确然。”孙掌柜十分坦然,“没有半分虚假。”

  从寄附铺出来,崔桓玉面沉如水。

  将手中的那半片残盏小心放入荷包内,他来到了大街上。

  西市街头繁华喧阗,车水马龙,胡商与周人谈笑风生,头戴幂篱的娘子与骑马的郎君交错而过。

  这时,一身材矮小身着低贱黑衣的少年无意与魂不守舍的崔桓玉迎面相撞,少年忙道:“对不住郎君,对不住!”几乎是话音刚落人就一溜烟跑了。

  崔桓玉并未在意,走了数步下意识地一摸腰间的荷包,突然摸了个空。

  待他错愕地再望向身后时,大街上除了人来人往的行人,早已不见那黑衣少年的半个人影。

  ……………………………………

  太极殿中,圣人将折子一张张甩到太子脸上,怒斥道:“混账!你前些时日在东宫中大兴土木,朕本以为你能处置好,便将折子都压了下来,可你竟堕落得堂堂一国储君偷去平康坊招妓!还被那些士子给瞧见了!!你看看这些弹劾你的折子,混账东西,你不要脸朕还要!”

  “你何时能学一学你三弟,少给我惹是生非?你要什么的女人老子不管,歌伎也好,奴婢也罢,可你竟然你竟然去平康坊招妓,你畜生!简直是要气死我,气死我!”

  太子狼狈地跪在地上,发冠散乱,一听到“三弟”二字,原本尚打算忍气吞声的臭脾气顿时绷不住了,赤红着眼低吼道:“够了!”

  圣人被他喊得一愣。

  太子吼道:“孤不如那个穷措大,你怎么不立他当太子!呸,我还不稀罕,我还不稀罕!”

  一把扔了头上的金冠便往外哭着跑,正巧遇上魏玹从殿门外走进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去年沈漪漪失踪后,魏玹因他一时阻拦而将过错都赖在了他的身上,那段时间弹劾太子的奏章更是如同雪花一般往他脸上拍。

  太子恨恨地瞪了魏玹一眼,指着他咬牙切齿道:“魏云卿,终有一日,孤会要你与景王跪在地上求孤绕过你们!”

  “你少说几句话,陛下也不会拿你当哑巴,”魏玹眼皮抬也不抬,目视前方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太子殿下的性情,若是长此以往,难保最后跪在地上的是哪一位。”

  太子羞怒交加,气了个仰倒,瞪眼道:“你,你敢诅咒孤?!”

  没长脑子的蠢东西。魏玹懒得睬他一眼,扭头走了进去。

  殿内,圣人被梁文扶到了软塌上,长吁短叹,“朕聪明一世,怎生了这么个蠢物!”

  梁文见魏玹进来,只见齐王世子一身紫袍,容颜俊美,龙章凤姿,气势迫人,不由心里也跟着叹气:倘若这位才是太子殿下,陛下哪里用得着日日生气,气坏了身子,真真是得不偿失,莫说寻常人家,于帝王来说,生个好儿子,比什么都强啊,唉!

  魏玹看了梁文一眼,梁文悄声退了下去。

  魏玹跽坐到玉案前,用金匙舀了三勺茶末,倒入冒着热气茶釜中。

  待茶水烧开后,往里面加入盐和胡椒,静等茶水第二次沸腾。

  闻着清淡的茶茗香,圣人缓缓睁开双眸,魏玹上前将圣人扶起,圣人仿佛又苍老了十岁,眼光黯淡,一时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魏玹将放温的茶水递给圣人,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不知陛下,可还记得骊山中那颗的枣子树?”

  “枣子树?”

  圣人目露疑惑。

  魏玹说道:“永禧七年,儿与太子诸王一道在骊山围场中陪陛下狩猎,太子年幼顽劣,与宫人偷跑出去爬树摘枣,踩踏农人庄稼,被好事者告知陛下,惹得陛下大怒……”

  “朕本想罚太子一年都不许去骊山,可是后来听东宫长史说起才知,原来太子摘枣子,是见那枣子圆而大,味道甜美,想摘回来给朕品尝。”

  圣人说罢,喟叹道:“子行是个纯善至孝的,他生母去的早,朕本该多疼爱他,可他是太子,是储君,是大周未来的君父,这些年朕虽对他多加苛责,却也是盼他成材,莫要再如此昏聩糊涂下去,否则将来,朕如何能放心把朝中重担交给他?”

  “再说朕这个身子,眼下还不知能再撑几年下去……云卿,到时候,子行可就交托与你了!”

  ……

  回府路上,马车行得缓慢。

  魏玹阖着眼眸。

  纪乾在一侧低声道:“……宁王暗中结交金吾卫统领王枢与神勇将军史进,三人时常在宁王府的暗室中密谈,至于宁王私养的部曲安置在了何处,至今属下仍无头绪。”

  “还有一桩,太子身边的宁王细作,属下已经查清,正是上次拦着吉祥不许入内通禀主子的内侍张永,此人五岁时被宁王收入府中,十岁便净身入宫,一直跟随在太子身侧,两人感情甚笃,太子几乎对其言听计从,若要除去,又不惊动宁王怀疑,只怕不好下手。”

  宁王势力已成,若此时对圣人揭发,只怕一击不中,反掀起滔天波澜。

  魏玹道:“病来如山倒,夏日炎热,张永受宠,屋内冰山过多,一时贪凉生了病亦是人之常情,明白了吗?”

  纪乾愣了一下,旋即忙道:“属下明白了!”

  “嗯,不急,慢慢来,务必做的不露痕迹,继续盯着,若有轻举妄动,速来禀告。”

  纪乾领命不提。

  到了王府外书房,吉祥将孙掌柜命人快马加鞭从忻州送过来的半片琉璃金盏呈上,恭敬道:“世子,果不出您所料,那守门的老苍头没拦住他,令他竟在赵府中拾得了此物,并准备以此物来寻到咱们的踪迹。”

  “孙掌柜已告知他这琉璃金盏为假,引他去了南地,并亲眼看着他去城外的渡口坐上了南下的客船,应当是信了孙掌柜的话。”

  魏玹冷笑一声。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凭着这半片残盏,都被他寻来了。

  只是,寻来了,又如何?

  把人要走?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做的不错。”

  魏玹把玩着手中的半片残盏,淡淡地瞥了吉祥一眼,“此事,莫让姑娘知道。”

  想到先前觊觎那位的主儿下场是如何,非死即残,吉祥深深替这位苦寻未婚妻,意图从主子手中抢人的崔郎君捏了一把汗。

  没丢性命,有手有脚人齐全,这位崔郎君,绝对算是幸运之人了。

  若这样那位崔郎君还能寻来,他还得再称这位崔郎君一句神人!

  “奴婢必定守口如瓶。”吉祥说道。

  来到院门口时,远远地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清脆的欢声笑语,“姑娘,你真厉害,投得真准!”

  傍晚夕阳西下,柔风款款,庭中,四方双耳金壶摆在正中央,沈漪漪每投进去一矢,春杏便夸张地击掌叫好,朱樱不服气地挽挽袖子,眯着眼睛又投了一个,仍旧是没投中,懊恼地得她直跺脚。

  兰蕙灌了她一盏酒,笑道:“可算找到治你的人,今日依依非得叫你心服口服才行!”

  众人皆央着沈漪漪再投一局,沈漪漪想婉拒,可朱樱却抢先说道:“我不信依依还能胜我,三局两胜,依依,你可不许半途走了,否则剩下的半壶酒都得喝光才行!”

  说话间春杏又塞了一把矢到她手中,面对大家跃跃越试的目光,沈漪漪只好点点头,拿起一矢,屏气凝神。

  兰蕙先看见魏玹走进来,吉祥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兰蕙一笑,轻轻拍了拍朱樱与春杏,三个人趁着沈漪漪不注意,悄没声儿地都退了下去。

  沈漪漪犹未察觉。

  天色昏暗,金光灿灿的余晖映在阶下的双耳投壶上,影影绰绰总叫人看不清,她挪动了一下,后背忽贴来一人,嗅到清浅的冷梅香后,那人磁沉如冰玉相击的声音自风中徐徐飘来,“别乱动。”

  她一僵,那人便又轻笑着在她臀上轻轻拍了一下,“放松,手再往上一些,身体前倾。”

  “凝神。”

  “投。”

  随着他一语落下,“叮当”一声,竹矢准确无误投入了左侧壶耳中,完成了一记“贯耳”。

  沈漪漪惊讶地扭过头去,抬眸,四目相对,她那双水汪汪的杏眼又圆又亮,肌肤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白嫩细腻,散发着淡淡的,令人着迷的皂荚香。

  魏玹心神微荡,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便在她香腮上亲了一口。

  沈漪漪耳根一烫,忙垂下头去推他。

  魏玹笑了笑,将她打横抱起,进了内室。

  用膳时,沈漪漪细嚼慢咽,魏玹不时瞥她一眼,令她愈发食不知味,深低着头,心慌意乱。

  终于还是用完了晚膳,漪漪刚走出净房,身后那人便将她挟入了怀中,滚烫的吻犹如雨点一般向她袭来。

  “别怕。”他的声音磁沉而温柔。

  衣衫落了一地。

  明亮的月色下,她吃力地抵住他的胸口,泛红的杏眸中倒映着一泓盈盈的秋水,吐出的声音低而哑,绵软且无助,略带一丝颤抖,“魏玹,你,你不能再骗我。”

  她一无所有,如今所能依仗的,竟只有他的一句诺言。

  “好。”

  说罢,魏玹复又低头去,沈漪漪捂住他的唇,坚持地道:“不行,你得发誓。”

  魏玹轻笑一声,贴在她耳旁低声道:“乖乖儿,我若骗你,便要我今夜就死在你身上。”

  她极怕,那一晚的记忆再度翻涌上心头,许久没有触碰过的身子既陌生又熟悉,即使他比往常还要耐心温柔,她依旧浑身紧绷,不停地哆嗦,小脸煞白,疼得直掉眼泪。

  她可怜无助,楚楚动人,魏玹同样隐忍得出了一身汗,撑在两侧的铁臂青筋毕现。

  饶是如此,今晚他也绝不可能放过她。

  素了太久太久,他想要她的身子,无时无刻不想,只想此刻两人融为一体,生生世世,再不分离。

  深吸一口气,魏玹俯身去吻她眼角的泪,柔声安抚,直到她终于完全放松下来,如同投壶一般,一击即中,水到渠成。

  ……

  清晨,日光落在人脸上,微微刺眼。

  沈漪漪翻了个身,与魏玹脸对着脸,鼻尖对着鼻尖。

  魏玹揉揉她的脑袋,她哼唧两声拱进他的怀里,身子又软又香。

  魏玹神色温柔地凝视她秀美的侧脸。

  沈漪漪起床时,魏玹已离开。

  梳洗过后,避子汤却还未入往常一般端过来,她叫住春杏,嘱咐她:“去取避子汤,莫忘了。”

  “诶。”春杏离开。

  片刻后,吉祥端着一碗汤药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春杏笨手笨脚,差点把药给洒了,奴婢亲自给姑娘端过来。”

  沈漪漪对吉祥,神色淡淡地,将药一口饮尽。

  喝完之后微微蹙眉。今日的避子汤,似乎换了味道,“等等,”沈漪漪将药碗放下,问道:“这药怎与从前味道不同?”

  吉祥说道:“先前那方子姑娘总说苦,奴婢就擅作主张,替姑娘重新换了张方子。”

  顿了顿,又笑道:“姑娘若无事,奴婢便先退下了。”

  刚要脚底抹油开溜,沈漪漪的声音便不咸不淡地从身后传了过来,“原先那方子不苦,这药我才喝不惯,你照着将先前的方子再煎一碗给我送来。”

  “哎呦,那样对身子可不好呢,姑娘莫因小失大,明日奴婢再问问大夫,看能不能再将方子换回来?”

  沈漪漪盯着看了他片刻,语气重了许多,“就现在你去端来药,我再用早膳!”

  吉祥脸上的笑容就有些挂不住了。

  要完,这小姑娘出去走了一遭,回来人都不好糊弄了。

  他干笑着赔罪说好话,总之就是不肯给她端药,见他这般反应,沈漪漪心中已有了预料,是真把她当傻子哄吗?

  她忍无可忍,一怒之下将玉碗狠狠扫落在地,怒声道:“你说实话,这究竟是不是避子汤?你为何要换我的药,我生了孩子,难道你替我养吗?!”

  吉祥笑容一滞,出了一身冷汗。他……他哪里敢养,主子非得把他弄死不可。

  忽有一人清冷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我让他换的。”

  两人一惊,只见魏玹换下白袍,着了一身燕居常服,神色冷峻,长身玉立,举步而入。

  一个眼神,吉祥会意,忙退了下去。

  沈漪漪心凉无比,在他的手伸过来时,她便不住地颤抖躲开,厌恶地挥开他道:“别碰我,别碰我……别碰我!”

  魏玹还是将她强行按入了怀里,她那么柔弱,如何能反抗的了他,哪怕她此刻不停地捶打着他,也不能撼动他的身姿分毫。

  昨夜所有的柔情都在这一刻消退殆尽,沈漪漪痛哭着拍打他,“你还是不是人,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

  魏玹任由她打骂,等她冷静下来,在他怀中变为小声地呜咽抽泣,才哑着嗓子低声道:“等孩子生下来,若是男孩,日后我便向圣人请旨,立他为世子。”

  “若是女孩,便让她做郡主,齐王府的掌上明珠,不会委屈她半分……”

  “那你会娶我吗?”

  魏玹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没有说话,沉默了。

  沈漪漪却笑了,她竟哭不出来。

  因为早该知道,她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婢,齐王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儿媳妇是一个奴。

  即使是她脱了奴籍,也不过是一介商户女,难登大雅之堂。

  堂堂凤子皇孙,就该配名门淑女,她终究是只能做妾,一辈子做妾,重蹈母亲的老路!

  “你既应了我。”

  擦干净眼泪,沈漪漪抬眸,看向他。

  那双楚楚动人的剪水双瞳,无比的清澈,分明,且坚定,一字一句地说:“魏玹,我若生下男孩,你当立他做世子,你唯一的继承人,若是女孩,你要让她当郡主,千娇百宠倘若你今日所言皆为谎言欺骗,来日便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魏玹不知自己是该庆幸她乖乖就范,还是该讥讽自己,她的毒誓没有给他留下丝毫的余地,竟诅咒他食言的下场不得好死!

  他笑了出来,捧着她的小脸儿柔声道:“好,我魏玹若骗你沈漪漪,今生今世便不得好死,身首异处被人挫骨扬灰!沈漪漪,你若有朝一日背叛我,我必定要拉着你一起死!”

  说罢狠狠地咬住她的唇,将她摁倒在地上。

  *

  空旷了多时又骤然开.荤的男人,犹如饿狼扑食一般肆无忌惮地掠夺着,尤其是在寂静无人的深夜,屋里发出一丝一毫的响动都会被无限地放大。

  更何况男人还从未掩饰过分毫,回回鼓励着怀里的小娇娇叫得再大声些,那婉转入骨的哭泣声时常听得值夜的春杏脸.红.心.跳,十分难捱。

  这漫漫长夜,于沈漪漪而言才是最吃不消的。

  他仿佛不知疲倦,像是石头做的锤子不住地敲打她这块可怜兮兮又单薄的小木板儿,那些稀奇古怪的姿势被他美其名曰“道家双修”,说什么修后可开通经络,延年益寿。

  通常一番深入浅出的讲解,最后都变成他调情的障眼法,任凭她如何求饶哭泣,男人如同得道高僧一般不疾不徐,老成持重,可谓是战不厌缓,采不厌频。

  而最让她忍受不了的便是,近来早晨醒来,他依旧霸占着她的身子……

  漪漪穿好衣服,理了理发鬓,满面的春色遮掩不住,一看便知道昨夜她承受了不少的新鲜雨露。

  她轻蹙着娥眉,人却也没精打采的,管事嬷嬷送来湛露榭的账本给她看,悄悄抬眼瞄过去,只见晶莹的珠帘后,美人榻上倚了个窈窕纤弱的美人,肌肤极白,犹如白花花的牛乳一般光彩夺目。

  她垂眸看着手中的账本,静静看了一瞬,再翻一页,十分认真,用朱砂将遗漏或有疑问之处圈出。

  原以为世子的宠妾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先前世子亲自将她们这些管事的叫来敲打一番,管事婆子们皆是面上恭敬,心中却不屑,哪知将这账本交到这位手中,没过两日她竟能将账理得清清楚楚,与她对答如流。

  想着,管事嬷嬷的脸上倒是真多了几分恭敬谦卑。

  哪知沈漪漪的父亲沈固原先是苏州富商,身为商户之女,耳濡目染,漪漪怎能不会对账。

  春杏将管事嬷嬷送走,扶着沈漪漪出去散步。

  坐在水榭中的美人靠上,往水池中撒着鱼饵。

  春杏说些笑话逗趣,漪漪若觉得好笑,便跟着笑笑,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极是温婉动人,不再像前些时日,愁容满面,神色憔悴,看着便叫人心疼。

  两人在水畔有说有笑,两个婢女在阶下守着她,还有七八个侍卫站在暗处人看不见的地方。

  杜氏领着堂妹走过来,指着水榭中那雪肤花容的小娘子道:“瞧,那个便是齐王世子的宠妾了,哎,说是宠妾,其实还没个名分呢,连桌子酒席都没摆,也不知这齐王世子是怎么想的,还从冯侧妃那儿分了一半管家的权给她看着玩儿。”

  见堂妹眼神僵直惊恐,犹如白日见鬼一般,诧异道:“云芝,你这是怎么了?云芝,云芝?”

  连着唤了数声,杜云芝都一动未动。

  杜氏皱眉道:“云芝你认识这女子?”

  “不,不认识!”杜云芝话音刚落,冯侧妃的婢女笑着迎来,“宴席摆好了,我们侧妃请杜侧妃与杜姑娘前去吃茶。”

  杜氏瞥了魂不守舍的堂妹一眼,也没听说堂妹倾慕齐王世子啊,她之前不是一直喜欢一个穷书生么?

  杜云芝深吸一口气,脸上扯出个笑解释道:“没想到……没想到齐王世子的爱妾会生得这般好,一时有些呆住了。”

  杜氏撇撇嘴,低声嘱咐道:“你一个高门嫡女,莫要自轻自贱同她一个卑贱的奴婢相提并论。”

  杜云芝佯装好奇地问:“阿姊,她不是齐王世子的宠妾么,怎你又说她是奴婢?”

  杜氏将自己的见闻说给堂妹听,语调十分不屑,杜云芝却是越听脸色越白,头脑晕眩。

  原来那令齐王世子满天下寻,甚至因她丢失而迁怒郑氏,执意与郑氏嫡女退婚,害得那郑家三娘子发疯落水香消玉殒的宠婢便是沈漪漪!

  是她心上男子苦苦追寻了整整一年的未婚妻!

  怪道她如何也拿不住她,怪道她四处寻也寻不到她,一时之间,杜云芝的心情犹如从云端跌入了泥淖,霎时汗流浃背,惶惶不已。

  若沈漪漪现在想报仇,弄死她简直便如捏死一只蝼蚁般简单,不行,她决不能让她认出她!

  杜云芝拉着杜侧妃匆匆远离水榭,殊不知水榭中沈漪漪也在打听她。

  “宁王府杜侧妃与是何出身?她似与冯侧妃关系极好。”

  春杏想了想说道:“听旁人说过一嘴,出身京兆杜氏,家族颇为显赫,宁王爷很宠爱她,姑娘想同杜侧妃结交?我看杜侧妃像个笑面虎,并不好相处呢!”

  沈漪漪说道:“没什么,就是好奇,你可知她家中有何兄弟姐妹没有?”

  春杏笑道:“那我便不知了,不过我可以给姑娘去打听打听!”

  沈漪漪摆摆手,示意春杏靠过来,低声道:“那我要和你说好了,这事不许当耳报神说给旁人听。”

  “否则我就不理你了。”

  春杏跺着脚急道:“那不成,姑娘不能不理我,我待姑娘可是天底下第一忠心耿耿!”

  沈漪漪莞尔一笑,“你小些声,我信你便是了。”

  春杏忍不住道:“那些高门嫡女一个个趾高气昂,拿乔作态,身份再高贵又如何,还不是蛇蝎心肠,得不到世子的心,郑三娘……”

  见沈漪漪神色微微变了,忙打止住,岔开话题道:“我回去就帮姑娘打听,姑娘放心便是……外头日头有些晒了,不如奴婢扶着姑娘回去罢?”

  自从回到齐王府后,再没人同沈漪漪提过郑婉莹。

  他总是这般强势,在魏玹眼中,不该让她知道的,一概严令下头人守口如瓶,仿佛她天生就该活在他的羽翼之下,由他保护。

  不过,沈漪漪也并不想知道郑婉莹眼下过得如何。

  依着魏玹睚眦必报的性子,待她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郑婉莹。

  漪漪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

  “只是去上香,”沈漪漪乞求地看着他,“明日是我阿娘的忌日,让我出去一次好么?我保证不会惹麻烦。”

  魏玹听她说完,神色便沉了下来,幽黑的凤眸透着股森然的寒意。

  想也不想拒绝道:“不成。”

  “哦……那好吧。”

  沈漪漪低低地应了一声,倒也未勉强。

  她不说话,可心情却明显地低落了下来,晚膳没用几口,细细的柳眉颦蹙着,坐在灯下缝着手中的香囊,心不在焉。

  魏玹坐在书案前,偶然抬眸,瞧见她偷偷地用帕子按着眼角,却默不作声,摇曳的灯光下,纤弱的身子单薄不胜衣。

  魏玹心底涌上一阵烦躁,手中的书,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是串在一起,都变成了她的名字。

  盯了她许久,垂下眸子,自嘲一笑。

  第二日,沈漪漪如愿以偿地出了门。

  身后跟了许多的侍卫,浩浩荡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妇出巡,魏玹让吉祥将沈漪漪送到附近的大慈恩寺烧香,大慈恩寺就坐落在离晋昌坊东片,离着齐王府很近,坐着马车半个时辰便能到了。

  在大雄宝殿上香完毕,沈漪漪又说要去西市逛逛,吉祥求着这小祖宗回去,生怕遇上什么事儿,到时候给这位赔个角儿都不够。

  沈漪漪冷了脸,坚持要车夫将往西街走,车夫一脸为难,两相僵持之下,吉祥只好屈服了,摆摆手,让车夫慢些走,一面讨好地凑近了问:“姑娘是去哪儿啊,想吃什么,玩儿什么?奴婢给姑娘买就成,不劳您大驾。”

  沈漪漪没搭理他,扔了手中帘拢。

  吉祥碰了一鼻子灰,叹了口气。

  啧,小姑娘这是记恨上他了呢。

  为了主子的终身幸福,容易么他?

  到了西市,沈漪漪让人停在一处名为“飞仙点翠”的首饰行前。

  店内,店家娘子正与顾客滔滔不绝地说着,忽听见门口传来嘈杂响动,扭头望去,只见一上身着薄如蝉翼的浅青色碧落春衫子,下着一腰团花纹郁金色绫裙,肩披翠色帔子的女子由婢女簇拥搀扶着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

  这女子云鬓花颜,唇如点朱,眼波似水,秀美绝伦,竟是个十分难得一见的美人,更别提这通身的气派,非富即贵!

  店家娘子忙将眼前的顾客交与伙计,脸上堆满笑容迎了过去,“夫人是想买簪、钗、步摇,还是宝石项链呢?”

  不及她回答便抢着介绍,“夫人请看,这是店里新进的花钿,上面镶嵌的这颗乃是产自波斯的珍宝‘瑟瑟’,色如青霄,流光溢彩,戴上非常漂亮!除了这支瑟瑟花钿,夫人再瞧瞧这股闹蛾金珠花树钗,上面……”

  “姑娘来了!”

  店家娘子正滔滔不绝地说着,忽顿住望向沈漪漪身后,喜道:“姑娘今日怎会来,可巧店里来了位眼生的夫人,不知姑娘与夫人认不认识?”

  店家娘子热络地介绍着。

  “飞仙点翠”是杜云芝的嫁妆,自小便由她接手打理,今日她心情不佳,婢女陪她来西市逛一逛,顺道看看飞仙点翠的生意如何,挑几支漂亮的钿钗捎回去。

  杜云芝闻言便看向店家娘子面前的女子。

  那女子自店家娘子话音落后便一动不动,然遍身罗绮,那衣裳料子竟是宫中才有的细绫与鸳鸯罗,那郁金色的绫裙织染得更是好看极了,穷人可穿不起颜色这般明艳多彩的衣裙,想来适才在店外瞧见的成群扈从与油壁车便是出自眼前这位夫人。

  杜云芝心中暗惊,面上也多了几分慎重,笑着道:“夫人有礼了,我姓杜,闺名云芝,是这家首饰行的东家,家父乃京兆府尹,夫人若不嫌弃,可唤我一声云娘。”

  说着杜云芝走到了那女子面前。

  “杜姑娘。”女子微微一笑,终于望向她。

  明明是在笑着,笑意却根本未曾到达眼底。

  杜云芝脸上的血色却在看见女子容颜的那一刹那褪了个一干二净,险些失声尖叫出来,“你……你是……你是沈……”

  “这位姑娘,你吓着我们夫人了。”

  春杏神情不悦地挡在沈漪漪面前,这位杜姑娘是怎么做生意的啊,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杜云芝踉跄着倒退数步,被店家娘子扶住,“姑娘没事罢?”

  杜云芝死死地咬着唇盯住沈漪漪,看着她慢慢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轻声道:“杜姑娘认识我?”

  拜魏玹所赐,如今沈漪漪皮笑肉不笑地功夫学了个十足十,仅几分神韵便将杜云芝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谁人不知齐王世子是圣人最看重的侄儿,饶是她父亲官职再高,也不可能高过血脉相连的至亲去。

  杜云芝深吸一口气,只要她打定主意说不认识沈漪漪,对方也无可奈何,横竖从前沈漪漪也没见过她,她心虚什么?

  “不,我不认识夫人,我只是觉得……夫人,夫人甚美。”

  沈漪漪点头道:“我倒觉得姑娘眼熟,宁王府的杜侧妃与杜姑娘倒是有几分相似。”

  杜云芝勉强道:“那是我堂姐,原来夫人也认识她。”

  “原来如此,”沈漪漪说道:“我姓沈,家便住在醴泉坊齐王府,今日与姑娘一见倍感亲切,不知明日可否请姑娘过府一叙?”

  杜云芝看着沈漪漪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上,笑容中隐隐带着几分讥讽与好整以暇,心猛地一沉,下意识道:“我明日有事……”

  “那便后日。”沈漪漪淡淡道。

  “后日也有……”

  “那便三日之后。”

  杜云芝忍不住道:“你究竟想”话未说完便被店家娘子用力扯了一下。

  沈漪漪说道:“既如此,那么三日之后我在府中静候姑娘。”

  “但愿姑娘,不会食言。”

  深深望了杜云芝一眼,沈漪漪飘然出门上了马车。

  杜云芝气得挥落了一地的珠翠首饰。

  *

  出了首饰行,吉祥跟在马车旁问:“姑娘认识那位杜姑娘?”

  沈漪漪看着吉祥一笑,颊边两颗梨涡若隐若现,“认识,刚刚认识的。”

  吉祥面上笑容就渐渐萎了,没敢再吱声。

  微风吹拂起朱红色的帘拢,少女柔美秀气的侧脸上梨涡若隐若现。

  马车愈驶愈快,根本无人注意到,在马车的后方追着一位青衣的青年,青年目呲欲裂,肝肠寸断,一声声“漪漪”撕心裂肺。

  ……

  马车停在齐王府门口。

  沈漪漪扶着春杏下来,走上月台,身后忽有人喘着粗气,嗓音无比沙哑地轻唤了她一声。

  “漪漪!”

  作者有话说:

  表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