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左相又在吃软饭>第22章 来了 本无漠然道:“恩公心思千变莫测……

  赵氏一族聚居的这片院子占地极广,两进三进相互交叠,拼凑出一片蔚为壮观的景象。

  亭台楼阁,连廊水榭,世家豪族的豪奢气势一览无余。

  而在院子最南处,除了一片空落落的开阔广场,只有一座十年前平地而起的亭子,匾额上书青云,寓意浅显,道尽亭子主人的心思。

  亭中石桌难得一见坐了四人,主位坐着位相貌清癯的中年男子,神情间颇有些怡然自得。

  周遭各处未点燃一盏照明的油灯,若寻常人在此,断然不能察觉出亭中还另有三人。一名身配圆月弯刀的虬髯中年壮汉与另一位断臂青衫中年男子分坐左右下首,而与主位相对的,竟是一名白衣清俊的和尚。

  “两位差点做了郎舅的,不先叙旧寒暄么?”

  说话的赫然是碧游宗宗主刘明诚,但显然坐在上下两处的本无与中年男子都未将这等尖酸之语放在心上,本无冷淡道:“各为恩公做事罢了,贫僧已将红尘往事尽皆放下,无需再提。”

  刘明诚抬头冷笑一声,复又问道:“大师既埋伏在那一行人身边,可查探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说的是正事,本无便不端着佛门大师爱打机锋的架势,只一板一眼道:“殷红袖心思玲珑,即使外出,也从别处找了几名暗卫。之后,又找了一位女子守在贫僧的近处。”

  言下之意,竟是一无所获。

  “那女子是何身份?”

  本无摇头道:“只不过是脂粉铺的一名掌柜,不知殷红袖与此人二者之间的关系如何,总之殷红袖既然敢让此女子盯着我行事,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也就是说,我们如今要对付的不止是殷红袖,还有那个女子了”

  木铎声音沙哑,有些不甘愿道:“主公是不信你我,还请了地府与摘星楼的人相助么?”

  本无漠然道:“恩公心思千变莫测,岂是你我可以踹度。此番行事,我们只需确保常安客栈如今住着的人无一人能活着走出便是。”

  坐在主位的中年男子用着一分听不出讥嘲还是感叹的语气,说道:“若是舍妹在此见到你这番模样,想是能毫不留恋地斩断三千情丝。”

  本无眼皮轻颤,一呼一吸后缓缓道:“恩公借我万贯金银重建门庭,此乃大恩,助我搜寻仇人消息,又是另一份情义。贫僧帮恩公,既是一啄一饮,莫非前定,顺着世间因果行事罢了。”

  若是让天下其他名寺的大德高僧听了去,只会认定本无确实早已入魔,重返空门这个说辞听起来就像是桩笑话。

  刘明诚讽刺道:“大师这佛法钻研的倒是极深,难怪可位列地支第八。”

  地支十二,以子丑两支为首,凭本无和尚的武道修为竟只能名列“未”支,足可见这个江湖人士鲜少有人知晓的势力组织有多深不可测。

  恰逢其会,又有一人提着一盏妖艳至极的红灯笼慢腾腾从竹楼飞下,让原本漆黑如墨的亭子骤然起了一丝光亮。

  孙道长望着亭中光景,不由皱紧了眉头,向为首的中年男子问道:“赵大人,可都布置妥当了?”

  红光迷离诡异,赵仙羽平和面孔也显得诡异起来,但显然他的心情极佳,还有心思好奇看向红灯笼,反问道:“这就是江湖中盛传的地府引路灯?”

  孙道长倒没有搭理这细枝末节的心思,阴沉道:“捂脸人逃了,韦翰飞这手外力借的无根无据,这几日我竟毫无所觉,是我之责。”

  赵仙羽温和道:“孙兄无需介怀,你我皆不是圣人,百密尚有一疏。主公命我二人看顾韦家盐引一事已有十年,这些年我们二人不说劳苦功高,也算得上尽忠职守,想必主公不会怪罪我等。眼下更重要的还是,办妥主公大计,你我重获主公赏识也是手到擒来之事,说不定还能顶替了天干地支里某些人的席位。”

  一席话说完,不仅孙道长呼吸急促,就是木铎也目露渴望,更遑论出师不利断了一臂的刘明诚。

  三人都是地支候补,不像本无一样能从上面拿到更多资源,武道修行之人也需钱财,除却日夜不停苦练之外,还要那些天材地宝不时辅助肉身,穷文富武就是如此简单。武人若没有争相登临武道山巅的心气,那就干脆不用练武了。

  据他们所知,本无早些年还拿了一本当年菩提达摩东渡时遗留下的《禅师观门经》。

  这等好处,谁不想要?

  在场之人除了本无以外,唯有赵仙羽还能保持着一些清明,他所求之事说易不易,说难不难,无非是想着将官位再往前挪上一挪。

  在云蜀越三州这等偏远境地来回打转当那一隅地方官,二十年了,他可当够了!

  不过亭中几人好歹也能算是一方豪雄,光是一宗之主就有三位,当下几个人三息过后便将蓬勃外露的气机收敛干净。刘明诚斟酌着开口道:“我们何时动手?”

  “天明之前。”

  刘明诚与木铎微微颔首,这几日他们二人各自领着门人缩在赵氏一族聚居处,果然如赵仙羽所言,避过了殷红袖的搜查,仙桃又向来只在赵家老夫人与自己住处走动,恰好遗漏了赵家靠后院中还藏有他们这数十人。

  两宗门人在狭窄的院子早已呆的不耐烦,连同随行而来的两位长老也颇有微词。

  木铎补充问道:“你已派城尉围在客栈四处?”

  赵仙羽冷笑道:“不错,我已查明韦翰飞年前曾暗中派人去了一趟边境,想来是将求援主意打到了郑怀仙的身上,你猜他前几日动作频频是否与任言渊来此有关”

  众人心知肚明,任言渊是见过郑怀仙的最后一人,难保他知晓一些什么消息。这也是最开始知晓主公一部分计划的他们按兵不动的原因所在,然而如今主公已下令取其性命,他们无需深究,只要好好谋划对其动手如何师出有名。

  韦翰飞妄想脱离樊笼,他活得不耐烦,恰好拿来做由头。

  让数百人城尉围困客栈是第一步,既隔绝了蒙昧百姓接近,又可让客栈方园三里遍布杀机。应对朝廷问询,也就有了名头,反正任言渊一行毫无根基,韦翰飞之死尽可往他们身上泼脏水,事实如何,还不是靠赵仙羽这位一州之长信口开河?

  第二步就是倚靠在座的几位武林高手加上在暗中潜伏的地府摘星楼精锐,围杀客栈之人。即便殷红袖武道修为通天,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赵仙羽定下此计时,反复推演,方觉得万无一失。

  五人聚首,低声商议了几句。

  待大事议定,刘明诚与木铎先行离去,他们门人弟子众多,为将这些不到六气境的弟子发挥出最大效用,还得仔细部署。

  至于本无和孙道长,既是奇兵也是后手,本无牵头地府黑白无常二使,孙道长联合摘星楼来此的南斗七星,两方策应,要的是将对将,一举将殷红袖灭杀!

  孙道长得了准令,第三个离去。

  赵仙羽看着亭中背对着不发一言的白衣和尚,露出一丝难言神色,平静道:“我也不知道仙桃恰逢其会回来,与我那老来得女的爹娘一般,她是我最心疼的幼妹。此番行事,她会在房中昏睡一日。主公近些年搜集到天下武林奇珍中,还有一份早些时候留下的秘药,无色无味,掺在她日常诵经礼佛的檀香中,习武之人闻上一刻钟就会神志迷醉,万事不知。”

  丰神毓秀的白衣和尚像是消了心中顾虑,脸色稍霁。

  这样一个入了魔的和尚,生平最初为了一个女子还俗,后来又决然拜别红尘。在这透着血腥厮杀的前夕,竟是惧怕极了女子看到他赤红双眼的模样。

  然而,本无脸色缓和不过瞬间,似被头顶三尺神明施了定身法,他僵硬着脖颈一格一格转头望向赵仙羽,语气里似有荒谬道:“你刚刚说什么?”

  捂脸人在房中等了半晌,见面前三人除了各自沉思外再无其他反应。郑思淼不算在内,是因为他早就百无聊赖像市集中杂耍卖艺的江湖艺人抛着空置的杯子逗趣。

  短发少年不得不拍了拍桌子,喊道:“你们想好了没?这是韦大人嘱托我的最后一件事,要是没别的意见,我就走了哈。”

  见殷红袖又露出温和笑意,捂脸人的气焰霎时歇了一大半。

  瞧着温柔恬静的绝美女子,是他学成游历江湖以来,第一个看破他的绝技的人,也是第一个让他一身所学毫无施展可能的对手。

  捂脸人很有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意识,小声嘀咕道:“都把我知道所有的事告诉你们,咋还不让我走。”

  耳力极佳的荆三娘听闻此言,浅笑道:“小兄弟所说之事,我们自是相信的。妾身知晓小兄弟虽干些拿人钱财□□的伙计,但也算是一个侠义之士。过往所接的悬赏,行刺之人大多都是德行有亏的贪官污吏。就是最后一次在江南出手杀得那两位谢家子弟,也是因为他们暗中干些人贩子的勾当。”

  殷红袖意外至极,她看过捂脸人的情报记载,却不会看得那么详尽。

  郑思淼咂舌道:“小兄弟行事风流呀,真乃吾辈楷模!”

  二人年纪相仿,郑思淼受困高门规矩,一时间神往起那座年少时的江湖。

  捂脸人罕见有些羞涩,双掌贴着大腿摩擦了两下,轻快道:“当不起呀。”

  当是时,似是察觉到什么。

  殷红袖神色凝重,快步走到窗边,眼神倏忽凌厉起来。

  “你这会儿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