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国舅爷>第39章 何承望

  两人在客栈门口道别,梁玄琛再一次询问姓名,常清河道:“国舅爷以前在军中领兵时,卑职乃……四爷梁正珲手下的小兵卒子,他日有缘再见,我会告诉你我叫什么。”

  梁玄琛乍一听到四弟梁正珲的名字,不胜唏嘘。“故人相见,也算有缘。”

  常清河道:“在下这几天到蜀中,乃是给军中采买伤药,如今我在东海水师当差,国舅爷以后若途径江浙,可来寻我喝一杯水酒。”

  “你都没有留下姓名,他日我怎么去找你?”

  “你到江浙之前,只派人向驿馆递信,我自会来寻你。”

  梁玄琛道:“刚刚与我打斗那人,我自己却想不起来何日何时结的仇,他似乎与你相识?”

  常清河看着他,早已相好了托词,“那人原是宁王麾下,宁王倒台后残部收编到各处,我与他既是同僚一同来采买药材,又彼此有些私交。不曾想他一心觉得宁王的谋反大罪,乃是国舅爷做了局陷害,此番大概是前来给旧主报仇的,所幸未铸成大错。我回去自当好好管束属下,让他来给国舅爷赔罪。还希望国舅爷不要告发他,要不然他一颗脑袋不够砍的,连我都要牵连在内。”

  梁玄琛点头:“好说!七王之乱,朝廷元气大伤,这些王爷们的手下,心有旧怨也是难免,我看他武功不弱,定是个人才,还当好好规劝才是。”

  两人又谈了一番时局,就此道别,白师爷在窗口探头望望,待梁玄琛上楼,他奇道:“跟你说话的是谁?你带了小厮出去,如今怎么只自己回来?”一见领口的地方,白师爷眉头一皱,”怎么还受伤了?”

  梁玄琛一屁股坐下,“别提了,遇到个来寻仇的,差点不明不白让人给宰了。”

  白师爷想来查看伤口,又觉得掀人家衣服不妥当,“伤口不碍事吧?”

  “皮外伤,已经上过药了。”

  “刚刚那人是帮你的?”

  “幸得他出手相助,寻仇之人还是他同僚,说是回去会好好规劝。”梁玄琛本来就心情不佳,出趟远门还遭遇莫名奇妙的仇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过了一会儿,地空水空也回来了,都受了不大不小的伤,哼哼唧唧哭哭啼啼在那里咒那姓李的祖宗十八代。

  到了晚上,果然有几名小兵到客栈来送银票,白师爷验看银票后差点炸毛,他把梁玄琛拖到一边低声道:“一盒膏药你卖他一百两银子?那傻子也买?”

  梁玄琛道:“我也是信口开河,哪里晓得他还真买了。”

  白师爷道:“这军爷真有钱,咱们还有十几盒,一起卖给他吧!”

  梁玄琛把小兵们叫进来,又送了一盒药膏给人家,让他们回去问问他们家大人,他朋友处还有这黑玉断续膏,问要不要,一起收了的话可以便宜点儿,打八折。

  白师爷心中“砰砰”直跳,快要坐不住了。

  小兵们不敢擅作主张,只说回去会代为传达。

  “对了,你们大人叫什么名字?”梁玄琛问道。

  “我们大人姓何,何承望。”

  “何承望?怎么写的?”

  小兵笑道:“公子,小的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只知道这么念,你问我怎么写,那我可真不知道了。”

  梁玄琛点点头打发了小兵们,白师爷都要站不稳,吓得双腿发软,坐在椅子里喝茶压惊,“如果他真是要全了,这么多银子,咱们如何带得回去啊?”

  梁玄琛笑他没出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哪里晓得军爷自有军爷的办法,人家没有那么多钱,但是提出来先赊着,药全部带走。

  梁玄琛很不乐意,提出来至少给点儿定金也好。

  小兵们跑来跑去地递话,都快哭出来了,求二位爷索性再见个面,好好商谈价格。这事不知道怎么的又传到唐门去了,没等何承望来谈价钱,唐门先找到梁玄琛,直说他不够意思,有这么好的药也该先跟老主顾谈,怎么便宜了外人。

  这样,唐门以六折,每盒六十两的银子全部收购,钱货两讫。

  等何承望再派人上门来谈的时候,梁玄琛两手一摊,“人家给的是现钱,不赊账,不好意思。何大人想要,只能今年订购,明年出货了。”

  小兵们哭丧着脸再回去传话,常清河在考虑是半道截了药,强买强卖,还是就此算了。

  李明堂嘲讽道:“你还真为这金疮药上心了?”

  “不是金疮药,是黑玉断续膏。”常清河说罢张开手臂看掌心里的伤口,那里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一百两一盒,不如直接去抢钱。”

  “有奇效,别无分号,当得起这个价,我还想全部收购,以二百两一盒的价格强卖给唐门。”

  李明堂愕然,“好吧,你更狠。”

  “罢了,我现在不想生事。”反复地端详着伤口,他有点儿小小得意,“他真的认不出我来了。”

  “喉咙不难受吗?”

  “这点难受不算什么。”

  李明堂阴着脸,起身要出门,常清河突然转头道:“你别再私下里去找他,让我知道你敢伤他,我绝饶不了你!”

  李明堂抬起下巴看他,满脸的冷笑,“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你自己毒瞎了他,却让我不要伤他?你不杀了这个人,他早晚来寻仇杀了你。”

  “那也是我跟他的事。”

  李明堂道:“他是国舅爷,你毒瞎了他,自己想想会有什么下场?”

  “皇帝都放过了我,还说我做得好。”

  “他若是来杀你,你道皇帝会替你挡着?”

  “我说了,这是我跟他的事。”

  李明堂很想掐死他,“届时别指望我来替你收尸。”

  “不劳您大驾。”

  李明堂瞪着他,突然眼泪夺眶而出,“我知道我比不上他,可他压根儿不喜欢你!”

  “我也不喜欢你。”

  李明堂被这句话重伤了,他扭头便走。

  常清河看他气呼呼地走出去了,然而并不为李明堂的不高兴而影响心情,从怀里掏出那盒用过一点点的膏药,他又将指尖凑到鼻端闻闻。手是早就洗过了,然而那天捻着药膏抚过他锁骨的地方,触感依然留在手上。

  李明堂的确是比不上他,他想。

  他不喜欢李明堂,就绝不会碰他一下。

  梁玄琛不喜欢自己,却依然可以抱着他做那种事。

  常清河都不知道应该看不起梁玄琛,还是应该看不起自己,亦或看不起李明堂。

  简直三个蠢货。

  梁玄琛打道回府的时候,听说唐门已经把黑玉断续膏炒到了二两黄金一盒,绕是这样还供不应求。

  白师爷直叹卖早了卖早了,不然可以狠狠赚他一笔。

  梁玄琛倒觉得那何大人的确囊中羞涩,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并不想见自己,几次递话都让小兵卒子跑腿,说什么去江浙喝酒的话大概也只是客套而已。

  “那天你也见到了送我回客栈的何承望,他长相如何?”

  “很年轻,也就二十上下吧。”

  梁玄琛大为吃惊,“听他嗓音沙嗓,还以为没有四十,也该三十出头了,结果才二十上下的年纪?”

  白师爷看着他的表情,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样子么……就普普通通吧。”

  梁玄琛脸上略微失望,随即自嘲道:“我一个瞎子,竟还询问别人长相。”

  大概自己名声在外,何承望早从梁正珲处听过自己不少坏话,是以不亲自来谈生意,而要几次三番派小兵跑腿。然而不对啊,白师爷说他长相普普通通,既普普通通,还要跟自己刻意生分做什么?

  梁玄琛悻悻而回,到了灵山的时候,他总觉得气氛诡异,但是说不出哪里不对。

  地空和水空看到林明诚所居的房子,前后的门窗都贴了大红的喜字,这是要办喜事了,林母进进出出喜气洋洋,只林明诚哭丧着脸,仿佛要办的是丧事。

  他把地空水空等人拉到屋里,央求他们先不要告诉梁玄琛,他会亲口和梁玄琛说清楚。

  “余大夫也答应瞒着?”地空问。

  林明诚点点头。余安易只顾着成日里采草炼制丹药,对于梁玄琛和林明诚之间那点破事,他毫无掺合的兴趣。

  “白师爷会不会说出去?”水空问。

  “我会去求白师爷。”白师爷自然是希望梁玄琛留下。

  “那丰齐夫妇呢?”

  丰齐夫妇如今关心的是即将临产为人父母,再说了丰齐觉得男人终归要娶妻生子,林明诚做得没有错,是梁三爷太固执了,斤斤计较,万事钻牛角尖,太也想不开。说不定林明诚这边娶妻生子,梁玄琛便也效仿,岂不两全其美?那可是了却梁家一桩大心事。

  “那你即将要过门的媳妇呢?”

  林明诚道:“说亲时就跟人家讲清楚了,我有个男相好,住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他既双目失明,我是要一直照料他的。”

  地空水空面面相觑,统一地擦了擦额头的汗。

  就这样,大家都知道,彼此心照不宣,串通一气,唯独瞒着瞎子,婚事操办起来了。

  成亲那日一早,白师爷带着梁玄琛到邻县的寺庙里去烧香问禅,那里的住持方丈是个得道高僧,三人一起讲禅,切磋武艺,在山上住了几日。

  梁玄琛道:“我知道你是带我来散心,谢谢你了!”

  “本来他说要带你来的,只是县衙里头忙不完的事情,东家长西家短的,都要县太爷来主持公道,他走不开。”

  “我打算离开灵山了。”梁玄琛淡淡地说道。

  “啊?”

  “再留下去,只怕要自取其辱了。”

  “你……你都知道了?”白师爷结结巴巴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