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别误会,我……”
商无惑有心解释,却总有种越抹越黑的感觉,做出那种尴尬的事儿,让他根本就不敢直视贺云峥的眼睛。
可贺云峥偏偏又不打算这么含糊过去,也不知是真生气还是装样子,看向了商无惑身上的某处部位,意味深长道:
“所谓礼尚往来,不如……商将军还回来?”
“啊?!”
商无惑大脑一片空白,因为贺云峥的神情实在不像是在开玩笑。
“啊什么?贺某总不能白挨了一下?商将军刚刚力道可不小。”
贺云峥故作受伤地叹了口气,目光愈发哀怨。
商无惑的良心受到了些许谴责,想着到底是自己有错在先,咬了咬牙,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豁出去道:“行,还就还!”
说罢,还朝着贺云峥靠近了一点。
调侃归调侃,真到了这一步,贺云峥反倒下不去手了,他也没想到商无惑会真的答应。
端详着浑身紧绷的商无惑,贺云峥眼底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反手一勾便将商无惑按在了床上,随手扔给商无惑半边被子,闭眼躺好,“不闹了,休息吧。”
“琼崃宗已经这么穷了吗?连个客房都没有?”
商无惑听着贺云峥平淡的语气,心底竟没来由的有些失落,随即又反应过来,他失落什么?!
贺云峥完全不知商无惑此刻内心的复杂,他实在乏得很,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句:
“暖云阁没有客房,现在琼崃宗乱得很,没工夫给你收拾……将就睡吧,本宗主的床够大……”
“……”
商无惑无言以对,是床大不大的问题吗?贺宗主你真的不觉得两个大男人挤一张床很奇怪吗?尤其是在你说完不喜女子之后!!
“天还亮着。”商无惑完全没有困意。
“……”
回应商无惑的是贺云峥均匀的呼吸声。
……
忽地,一道暗影陡然映照在窗上,商无惑眸光一凛,无声起身来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了一道缝隙,“何事?”
“将军,皇室近卫寻来了,要见您。”鬼影军中一员士兵敛声汇报。
“人在哪?”
商无惑脸色算不上好,皇室近卫的人能找到这来,只能说明萧崇烨派人盯着他了。
是信不过他商无惑,还是在防备着贺云峥?
“人在琼崃宗外竹林。”士兵说道。
“知道了,去吧。”
商无惑挥手屏退那士兵,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安睡的贺云峥,悄然离开了暖云阁。
……
商无惑走后半个时辰左右,贺云峥悠悠醒来,许是身体亏损的厉害,向来警惕性极高的他,竟丝毫没有察觉到商无惑是何时离开的。
“傅司。”
贺云峥捏了捏眉心,披上外衫起身。
“宗主。”
傅司如同影子一般出现在床榻前,习惯性地将衣衫递给贺云峥。
“人呢?”
贺云峥慢条斯理地穿戴好,瞥了一眼床边。
“半个时辰前有鬼影军来传话,商将军去竹林见了皇室近卫,至今仍在商谈,可需属下探听内容?”傅司说道。
“不必”贺云峥从床头的匣子里取了一个墨色的瓷瓶揣进袖子里,“通知暗九,你随我去一趟暗部秘牢。”
“是。”
……
暗部秘牢。
肥硕的老鼠窸窸窣窣地爬过潮湿的枯草,冰冷的玄铁牢笼上沾满了洗刷不去的血污,刺鼻的霉味使得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种延迟的折磨。
除去入口的火把之外,这里看不见任何光亮。
又因为这里不会有存活超过半年的罪人,所以,适宜生存的环境并不在考虑范围内。
“哗啦——吱呀——”
暗九将手腕粗细的铁链拆下,缓缓打开一扇极重的铁门,随后便退到一旁,一身漆黑的装扮,让他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更看不清容貌。
贺云峥随手从一旁的墙上取下一柄倒钩弯刀,迈步走进。
“哗啦啦——”
黑暗中一连串铁链扫动的声音传来,有人在靠近铁栏。
“贺云峥!!!我知道是你!!只要你答应放我走,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二长老嘶哑地喊着,拳头砸的铁栏哐哐作响。
暗部的秘牢之所以让人为之色变,靠的不仅是残酷的刑罚,还有那折磨心神的死寂。
在黑暗中,一切声音都将被无限放大。
手上沾了太多血的人……不会喜欢这种环境的。
“二长老,才一天而已,这就受不了了?”
贺云峥在牢房前停下,身后的傅司点燃火把,昏黄的光线瞬间照亮二长老狼狈仓皇的面孔,而四长老就盘膝坐在墙角,闭目养神,倒是显得沉稳许多。
二长老此时完全不在意贺云峥眼底的讽刺,双手扒着铁栏,迫切道:
“贺云峥,你不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吗?我告诉你,你放了我,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全都告诉你,好不好?
看在我和四长老这么多年也为琼崃宗做了无数贡献的份儿上,你给我们一条生路。”
“哦?”贺云峥眉头一挑,“你说说看。”
“你靠近些,有些话……不方便被别人听到,毕竟事关老宗主声誉,你应该明白。”
二长老眼珠子乱转,欲言又止道。
贺云峥眸光微冷,示意傅司留在原地,自己则是迈步靠近了铁栏。
傅司攥着火把的手紧了紧,对于这个时常出尔反尔的二长老,他向来没什么好印象。
“再近些。”二长老招招手,示意贺云峥附耳过来。
贺云峥不动声色地靠近,余光打量着墙角的四长老。
距离差不多了,二长老身子贴着铁栏,探头凑近贺云峥。
在即将凑上去的那一瞬间,二长老突然笑得森然,一手死死抓住贺云峥的衣摆,猛然朝着贺云峥的脖子出手,而他的指缝间,赫然有几枚泛黑的银针!
与此同时,墙角的四长老突然睁开双眼,手腕一抖,几枚暗器咻咻飞出,直指贺云峥心口。
“宗主小心!”
傅司一惊,急忙出手,但他刚上前一步,就发现根本用不上他。
“咔——!”
贺云峥抓住二长老握针的手,面无表情地将其折断,同时反手回旋弯刀,将四长老的暗器尽数挡去。
“咻——”
贺云峥从瓷瓶中取出两粒药丸,一粒趁四长老惊讶之余将其投入了四长老口中,另一粒则是硬塞进了二长老的嘴巴里。
“咳咳……你给我们吃了什么?”
四长老扣了几下嗓子,但是根本没用,那药丸入口即化,根本来不及吐出来。
“罗刹丹啊,大长老生前的得意之作,你们应该很清楚才对,若七天之内不服用解药,身体就会由内而外的腐烂,先是内脏,然后是血肉,最后只剩一具白骨。”
贺云峥满意地欣赏着二长老和四长老脸上逐渐明显的恐惧,手上一个用力,直接隔着铁栏将二长老提了起来,啧啧两声:
“二长老,你的手段未免太拙劣了些,是安逸了太久,让你的敏锐感下降了吗?”
“贺云峥……杀了我们,你就永远别想知道真相。”二长老被衣领勒的喘不过气,但神情依旧自信。
“哦?是吗?”贺云峥故作为难,语气却并不在乎,甩手将二长老扔到一旁,冷声道:
“那两位就在这待上七天吧,七天后看在你们曾是琼崃宗长老的份儿上,我会让人来给你们收尸的,哦,不对,是收骨头,估计那时你们剩下的也就只有骨头了。”
“傅司,走。”
贺云峥擦了擦手,最后看了一眼不可置信的两位长老。
“贺云峥!你敢!”
“贺云峥!!!你不想知道真相了吗!?你不能杀了我们!!”
“贺云峥!!回来!!贺云峥!!”
……
撕心裂肺的嘶吼声渐渐远去,直到贺云峥出了秘牢才彻底隔绝。
“宗主……恕属下多嘴,您……真的不需要从他们口中撬出当年真相吗?”
傅司在琼崃宗这么多年,是知道罗刹丹的威力的,虽说七天发作,但实际上从第三天开始,就已经在损坏人体了,又因为大长老用药向来狠辣,所以,几乎是吃了那罗刹丹的人,必死无疑。
宗主追寻真相多年,为何现在又……
“我心中已经有了仇人的大致方向,他们脱不了干系,所以,必须死。”
贺云峥目光骇人,浓烈的杀气毫不收敛,惊的傅司都是一个激灵。
傅司震惊抬头,老宗主的死,二长老和四长老也有参与?!
贺云峥察觉到傅司的目光,无声点头,算是默认了傅司的猜测。
若说进秘牢前贺云峥还只是想用罗刹丹吓唬吓唬人,但听到二长老当着他的面亲口说要告诉他真相时,他就已经铁了心要他们的命了。
什么人会知道真相?
那一晚的会面是绝密,知晓真相的,只能是在场的人,参与的人。
再加上那时从穆尧青的人那审出来的,是跟随在父亲身边的长老背叛了父亲。
三长老当年护送自己离开,那谁是叛徒不言而喻。
就让那二位慢慢在秘牢里绝望腐烂致死吧……
……
“商将军,您这是要违抗陛下的旨意吗?”
皇室近卫一身农户装扮,只是那魁梧杀伐的身姿半点也不像是农家人。
“不敢,但商某认为我北陵还无需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左右局势,琼崃宗何等精明,怎会察觉不到?
相信陛下也不希望看到,琼崃宗因为此事彻底与朝廷刀兵相见吧?”
商无惑压着怒火,眼神几乎快要喷出刀子来。
就在刚才,这人竟然传陛下口谕,要他给贺云峥和琼崃宗的人下药!理由竟然是贺云峥难以把控,要加以牵制。
当真荒唐!
“这是陛下的意思,商将军此番,在下不好交差。”
那人将包着药粉的纸包递给商无惑,显然不打算就这么回去。
商无惑啧了一声接过药包,决绝道:“这药我不会用,你就和陛下说是我的意思,陛下不会为难你。”
这药若是不拿走,他怕这人会在他走之后偷偷下药。
“商将军……”
“不必多说,告辞,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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