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拉着车轮子转个不停,碾过的土壤印出车轮印来,轱辘轱辘的响,就这么走走停停,十日之后终于回到下着大雪的京城。

  在城郊,黑旗军便随着沈湛浩浩汤汤的回了军营,而车马队伍则一路朝城池而去。

  四大长街白茫茫一片,街上却依旧人头攒动。

  这次回京的车马阵容实在壮观,街道两旁挤了不少行人,搅和的摊铺生意难做。

  马车进城没多久宁北侯府就得了信,二房夫妇披着厚氅,早早站在门外亲自迎接。

  沈崇文见身侧的赵氏浑身阴沉,不禁清了清嗓子道:“盼儿那丫头虽任性惯了,但也是听话的,你待会见了她别先责怪。”

  赵氏睨了他一眼,轻喝道:“她那哪里是任性,她那是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话音刚落,就听一记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二房夫妇回头看去,就见宁北侯府的马车整整齐齐的缓缓而至。

  赵氏见沈老太太和秦明玉从马车里出来,立马端着身姿款款上前,“母亲,大嫂一路平安,这些日子苦了您了,儿媳已在海棠斋设下家宴,给母亲和大嫂接风洗尘。”

  沈老太太踩着马凳先下来,扶着赵氏的手臂,说道:“多日不见,你倒是瘦了不少,宁北侯府近月可还好?”

  赵氏笑道:“处处都好。”

  沈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

  赵氏转而看向秦明玉,伢然道:“大嫂看着脸色不好,是路上太劳累了?”

  秦明玉笑容勉强,此去南下发生了不少揪心事,现在想想都后怕。

  她叹了口气道:“路上倒是不累,就是这心累,罢了,来日方长,以后再细说。”

  那边,沈崇文一见到沈盼儿和沈月儿,激动的说道:“我的宝贝闺女啊,这一路辛苦了吧,快进去,你们母亲给你们备了好多吃食。”

  沈盼儿心虚的不敢回应。

  她本以为会先挨罚,却万万没想到沈崇文和赵氏的态度却似不知她和裴淮之事,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

  沈月儿就不一样了,挽着沈崇文的手臂径直往侯府去,父女两人有说有笑。

  海棠斋家宴结束,女使服侍着各自主家回到居寝,沈盼儿惴惴不安的跟着二房夫妇。

  雪停,别院里扫雪的女使还忙活着,过分寒冷的走廊却并不冷清。

  到了二房夫妇居处的内堂,女使已备好高烛和醒酒的清汤。

  赵氏清退侍婢,上首位一左一右端正落座,居高临下且气势十足地看着堂下少女。

  气氛凝固,沈盼儿缩在肩膀,跪在蒲团上头也不敢抬,沈崇文看着心怜,语气不禁放柔道:“盼儿,你跟父亲说说,你和裴家十一郎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沈盼儿颤颤巍巍地抬起脑袋,嘀嘀咕咕:“很早就认识了,父亲以前不是常提起他吗,说是二哥哥的狐朋狗友。”

  沈崇文闻言,差点没被一口茶水噎死,瞥了眼阴气沉沉的赵氏,重重放下茶碗道:“休要玩笑,我跟你说正事呢。”

  “女儿认真回答父亲问题,怎么就玩笑了,您以前难道没有常提起他吗?”沈盼儿小声不满。

  沈崇文语塞。倒是这么个理。

  “好了!”赵氏听不下去了,厉声道,“你给我好好说话,别给我胡乱搪塞!”

  别看赵氏平日里温温柔柔,端庄和气,实则生起气来却是比秦明玉还叫人害怕。

  沈盼儿垂下脑袋,嘴硬道:“女儿实话实说,怎么就叫胡乱搪塞。”

  赵氏就要发作,沈崇文抢话道:“好好好,那就算是父亲问错,那你就跟父亲好好说说,你和裴淮是从什么时候有来往的。”

  沈盼儿瘪着嘴,如实回道:“大哥哥离京南下之后。”

  “这么算来……都有近四月了?!”沈崇文一脸慌乱。

  沈盼儿立马道:“虽认识的久,但我与裴家十一郎每次来往可都是众目睽睽,清清白白。”

  沈崇文心中十分为难,也不知该如何措辞,转而去看赵氏。

  赵氏冷声道:“你说的是清清白白,你可知裴家主君在京城是出了名的荒诞,你和裴家十一郎的事传出去,你的名声还有宁北侯府的名声,到底要不要了?”

  自从与裴淮的事被长辈知道,沈盼儿听的最多的便是“名声”两字,她不喜欢这两个字,蹙眉反驳:“你们都在乎名声,可有尊重过我的心意。裴家主君荒诞关裴家十一郎何事?”

  “你……”

  赵氏气结,一拍案几道:“我不同意!上梁不正,下梁歪,裴家主君和他的那个续弦都不是什么好人,由此可见裴家十一郎也不是良善之辈,沈盼儿,作为你的母亲我警告你不许再跟他来往,否则就是忤逆父母,明白吗?”

  沈盼儿硬着头皮不作声。

  沈崇文见这母女二人无声杠上,心急得直跳,说道:“好了,好了。盼儿啊,你母亲和我都不同意你与那裴家的来往,不为名声,追根究底都是为了你好,你啊就别跟你母亲逆着来了。”

  话落,二房夫妇俩本以为说的干脆直白,少女会知难而退,谁知沈盼儿想也不想,矢口拒绝:“你们不是为了我好,你们要真为了我好,就该成全我与元庆哥哥,我和他早就私定终身,谁也拆不散。”

  “沈盼儿!”赵氏气得站起身,指着她鼻子道,“从小到大我们是惯坏你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私定终身这种混账话你也说得出口,你是想气死母亲吗?”

  “我不是想气您,打从回京那日起我就下定决心,不管有多难,我都要说服你们同意我与元庆哥哥的婚事。”

  赵氏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栽坐在地,幸好沈崇文眼疾手快揽住赵氏的肩膀。

  “夫人小心。”沈崇文紧张道。

  赵氏撑着沈崇文递来的手,朝堂下说道:“你给我去祠堂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不与裴家的来往才准出来。”

  沈盼儿丝毫不惧,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哎呀,这…这何必…怎么又罚跪祠堂……”沈崇文话还没完,就被赵氏一个眼神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