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内出来,有不少宫人拿着扫帚在扫雪,那些雪堆积在墙角,积得比人还高。

  尚河走出来,看到许遵,开口问道:“许大人对这个案子有何看法?”

  许遵默不作声,过了会儿才反问他:“尚大人觉得呢?”

  尚河干笑几声,“我虽在刑部多年,但经手的案子,还真比不过许大人。许大人年轻有担当,自然比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多些看法。”

  许遵面无表情道:“尚大人过奖了。”

  他拱手作别,拢了袖子,往宫外走去。

  这个案子并不寻常,李熙河的失踪。若是有人因财生了熊心豹子胆,而去绑了西夏使者倒还好说,怕就怕有人是想借机挑起大宋和西夏之间的兵祸。毕竟,大宋与西夏之间的关系一向紧张,两国相争,祸不及使者。眼下,使者失踪,若是西夏借此由头向大宋发难...许遵思及此,心中的石头越来越沉,眉头紧皱了起来。

  尚河也定是猜到此种可能,这才试探自己的想法。

  到了宫外,车夫问许遵回哪儿,大理寺还是伯爵府,许遵摇摇头,“青雀巷吧。”

  马车抵达青雀巷,许遵很容易便找到了桑云的铺子。

  她的铺子很热闹,一则是大家从没见过耳目馆子,二则桑云的人缘儿一贯不错,住在附近的老百姓跟过来看热闹,她都是笑脸相迎。

  自然了,桑云看到许遵,笑得最是灿烂。

  “许大人,你来啦。”

  百姓们听到「大人」这般称呼,又见许遵一身绯色官服,气度不凡。顿时有了距离感,自觉退出铺子,或是低头站在一边。

  “都布置好了?打算何时开张?”许遵看了眼屋子,虽说简朴了些,但也一应俱全,便随口问了一句。

  “还没定呢,阿岳说,帮我找个算命先生占个黄道吉日。”桑云回道。

  许遵见她张口闭口「阿岳」,十分不悦。她不是说喜欢自己吗?怎么还和别的男子如此亲密?

  偏偏桑云有时就是这么没眼力见儿,她没有注意到许遵的不悦,继续道:“对了,大人,我铺子的牌匾还空着呢。阿岳说,你能帮忙,请苏大人提字。苏大人文采斐然,书法又出众,要是真能赐字,那我的耳目馆何愁没有生意呢?”

  许遵脸色难看,桑云这下子留意到了。

  她有些心虚,刚刚的兴奋劲儿消失一半,“苏大人这样的风流人物,怎么会给我提字呢。是我太强人所难了,大人,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许遵忍不住了,“他苏轼是两榜进士,我也是。你眼里只能看得到他苏轼是么?”

  真是的,他就不文采斐然了?就不书法出众了?就不是风流人物了?许遵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桑云愣愣地嘀咕道:“我只知道大人你会画画,我不知道大人你的书法也很厉害呀。”

  书画是一家,是一家!真是个没见识的乡野村姑。

  许遵原本心中满是案子的事儿,想到她这儿来透风,没想到反被气了一顿,不过正是这一气,对案子的烦忧倒是暂时没了。

  “笔,墨。”许遵开口道。

  “啊?”桑云尚未反应过来。

  “你觉得我不配为你的馆子提字?”许遵黑着脸问她。

  桑云顿悟,忙转身去找笔墨。笔墨端来,许遵只是略思索了下,便提笔「濡染」二字。

  许遵笔力似刀剑,苍劲有力。

  “耳濡目染,将馆名藏于词间,大人真是好文墨,好笔风!”凑过来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个酸秀才,直接开口夸赞道。

  听了他的解读,桑云也很快明白过来,惊艳的神色跃于脸上。

  许遵对她的反应感到满意。

  “大人,我以前只知你擅断案,会画画,没想到你文墨的功夫也如此厉害,大人,都说人无完人,但我觉得还是有的,你就是啊。”桑云眼中满是星星。

  许遵心满意足,他向来不爱听阿谀奉承之词。但桑云除外,因为许遵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翌日。

  许遵和尚河率人马,出现在都亭驿。

  整个都亭驿被层层封锁,只等大理寺和刑部的人来。

  “这个李熙河不光是来访我大宋的使者,还是西夏皇室成员。所以,他在都亭驿是按照最高规格接待的。”尚河比许遵来得稍早些,已经了解了一些情况,边走边和许遵说。

  “伺候他的人呢?怎么说?”许遵想要确认一下李熙河具体的失踪时间。

  “我的人已经在挨个儿问话了,我们先进房间看看吧,或许有线索。”尚河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许遵没有跟他客气,径直往房间内去。

  李熙河住的房间宽敞明亮,装点得极其雅致。

  两人先是翻看了花瓶、博古架和箱笼,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不过,尚河却在炭盆里找到一些埋在炭灰下,没有充分燃烧的纸屑。

  “许大人,你来看。”尚河指着炭盆道。

  两人一道将炭灰倒出来,将所有纸屑找出,试图拼凑出一两句话。但纸屑太碎,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拼凑完全。

  “这可是个细活儿。”许遵盯着这些纸屑道。

  “得,我带回去找人拼吧。”尚河这会儿倒很主动。

  许遵不得不腹诽,这个尚侍郎该不是刚接到案子时,想要推脱,推脱不过,就抢着立功了。

  两人又继续寻找线索,许遵查看了屋内的几扇窗户,发现窗台上均积了层薄薄的灰。这说明了,至少在三日内,窗户没有被打开过。

  许遵又去大门处查看,发现门下的木板有被水浸泡过的痕迹。

  “许大人,你发现了什么?”尚河看到许遵盯着木板发怔,走过来问道。

  许遵蹙眉道:“按理说,李熙河受到最高规格的接待,他的房间是要被日日洒扫的。为何地板有水渍,但窗台却没有呢?洒扫的仆人只打扫地板,而不清理窗台,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确实奇怪。”尚河看向院子,“问问负责洒扫的仆人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