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裴娘子:这个案子我看刑>第37章 红粉骷髅

  “你怎么知道?你跟踪她?”刘若竹问道。

  “我跟踪她?”傅辰良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我当初多信任她,我抱着跟她过一生的打算,把什么都告诉她。可是她呢?她把我当什么了?”

  这来自灵魂深处的发问,不光是刘若竹,所有的衙差都将目光齐刷刷投向他,仿佛在问:所以呢?把你当什么?

  空气突然静止,终究还是傅辰良自问自答:“她见我穿衣谈吐都算能入眼,还有个书学的身份,以为我至少也有个财主乡绅的出身。当她得知我寄人篱下后,立马就变了脸,开始不理我了。我给她写信,从来都是杳无音信。我去倚翠阁找她,她不见我。老鸨更是个势利眼,见我纠缠云烟,竟让龟爪子将我打了出去。我沦为了整条街的笑柄。”

  “你终于肯承认你纠缠云烟了,你从前不是这么说的。”刘若竹抓住了重点。

  傅辰良拿怨毒的眼神望着他,过了片刻,又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

  “我本来,已经对这段感情失去希望了。再难过,也想着,熬过去就好。那段时间,我读书很用功,想在书中寻求安慰。可是,当我慢慢放下她时,她却又来撩拨我。一个雨天,云烟居然来我亲戚的铺子里丢下一封信,约我见面。我根本不忍拒绝她,心中压下去的那股火焰一下子就又窜上来了。”

  “我们俩在茶馆喝茶,她同我说,前段时间不是不理我,而是不敢同我亲密。因为杜氏郎君总来寻她,和她说起与新婚妻子不睦,便在她那儿寻求安慰。她一时被杜宪的柔情蜜意所打动,就失了心窍。结果,当她提到想让杜宪帮她赎身。哪怕是当个外室,只要能长厢厮守也好,可是杜宪却支支吾吾,后来便不肯再来了。”

  “杜宪在她那儿寻求感情上的慰藉,她又在你这儿寻求慰藉,本质上是相同的。你看不透?”刘若竹忍不住出言打断。

  身为一名男子,或局外人,就这么看着局中的事儿,刘若竹不能理解。傅辰良好歹也是书学学生,读了一肚子圣人的书明智慧,都读到哪里去了?心智竟被一个女子哄得团团转。

  傅辰良眉间显露出不耐烦,“你闭嘴。”

  刘若竹为了尽快结束这宗案子,居然真的闭了嘴。他的配合,令傅辰良满意,眉头又渐渐松缓下来。

  “我安抚了她一通,又带她去西市逛了市集,给她买了一盒胭脂。那一盒胭脂很贵,是我两个月的月钱。可是只要她喜欢,我什么都愿意。我们曾经……真的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日子。”傅辰良的眼睛里有憧憬,是一种牢狱也无法将其下沉的美好。

  这一刻,刘若竹怀疑了自己判断的一部分,或许,傅辰良和云烟真的相爱过?只是,这个时间太短了,短到不足以被认定是相爱。

  “你一定会以为,那杜郎君又回来寻她了,给她承诺,所以她才要抛弃我。”傅辰良眼底的光芒消失,转而笑得很阴沉,“杜郎君回来了,但是她学聪明了,她不再在一棵树上吊死,转而还勾搭了许多豪门贵胄。她的心思怕不是,只要其中的一个肯帮她赎身,将她纳入府中当个妾室,这一生的荣华富贵便有了。”

  “甚至……”傅辰良的表情忽然变得哀伤,“她为了讨好那些豪门贵胄,竟暗自练习房中秘术,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就为了让那些人捧她的场。”

  “我心疼她,买了金疮药去给她。可是你猜她说什么,她说她不能擦。因为来郎君就喜欢她身上的这些伤痕,这是他们欢爱的证明。再者,就算以后要擦,我买的药能是什么好的,根本配不上她这金银堆出的玉体。”

  “她叫我滚。我反复求她,她居然和来家的那个小郎君一起叫我滚。她把我的尊严踩在脚下。其实你知道吗?我不在乎她来践踏我,可是我受不了她自甘下贱做别人的玩物,然后领着她的主人一起来践踏我。”一直到这一刻,傅辰良眼底终于冒出杀气。

  “说说你是怎么杀人的吧。”刘若竹正襟危坐。

  “杀她有什么难的?云烟这个人极其爱财,我说又给她买了一盒胭脂,比之前的那盒还贵,她就巴巴地跑出来和我见面。我给她下了药,致她昏睡,然后将她绑到了我同珍儿幽会的地儿。我给她换上我最喜欢看她穿的衣裙,是我初次见她时那一身,然后擦上我买的胭脂。待她醒来后,我看着美若画中仙的她,原本是想再给她一次机会的。可是她骂我,说是我先犯贱,她给了我机会接近她,我应该感恩戴德才是。我受不了她那一张滔滔不绝的嘴侮辱我,于是我割下了她的唇。”

  “哈哈哈,她吓疯了,一直尖叫求饶,可是晚了……”傅辰良的语气和表情都变得疯狂,“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我又卸下了她的双臂,她昏了过去,我又把她弄醒。折腾了许久,她才死。我还是不解气,我想看看她那颗心到底是不是黑的,我就把她的心挖了出来,好讽刺,她居然也有一颗鲜红的心。”

  衙差们对这个杀人魔恨不能立刻除之而后快,只有刘若竹一直冷静。

  “我有个问题,你和云烟有过鱼水之欢吗?”

  傅辰良一愣,他似乎没有预料到刘若竹会问这个问题,有些手足无措,半晌后,低声答了一声:“没有,就算我知道她的身子早就不干不净了,可是我还是舍不得碰她。”

  刘若竹微微皱眉,顿了顿,叹了口气,又问:“老鸨青蛾呢?人真是你杀的?”

  原先,刘若竹以为这个案子有两个凶手。特别是挖出彭志筠和老鸨隐秘的关系后,他觉得彭志筠这个所谓的「老实人」很有可能生出险恶之心,将老鸨杀人灭口。不过,没想到傅辰良一并认了下来。而且,他刚刚试探过,在自己命人去彭家放出珍儿和傅辰良有私的消息前,傅辰良和彭志筠之间并无太多纠葛,这不是装的。所以,傅辰良不可能替彭志筠背黑锅。

  “她同云烟一样,看不起我,侮辱我。云烟死后,她到处找云烟曾经的恩客要钱,欺软怕硬得很,最后居然还找上我,威胁我若不给她钱,她就要我身败名裂,说我一个外乡人,在长安这种地方,还是老老实实得好。”傅辰良眼底并无波澜,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好啊,我将她约至杀云烟的地方,她大骂我,骂得难听极了。我给她灌下去整整一壶催情药,她像个母猪似的找我求欢,样子可笑极了。我怎么可能碰这种东西,所以就用了别的法子羞辱她,最后将她杀了,丢进河里。”

  “这就完了?你没有趁夜色将她扔到来府门外,故意将此事闹大?”刘若竹反问。

  “没有。”傅辰良摇摇头,“我都认下杀人罪了,何必在这件小事上扯谎?我当初说不知情,是真的不知情。谁知道呢?许是来家得罪的人多了,在河里看见具尸体,故意栽赃给他们,弄巧成拙吧。”

  “那日在倚崔阁,你一直在屋子里,可是为什么我们没有看到你?难道云烟的屋子里还藏有暗阁?”刘若竹有些好奇这个问题。

  “屋子里光线本就暗,我不过是蹲在了睡榻的角落,架子和丝衾刚好遮住了我。你们一进来,若非每个角落仔仔细细去寻,根本不会留意到我。”傅辰良道。

  “最后一个问题,你那日来云烟屋子里是做什么?你本来……不是被迫打算同珍儿私奔了么?我们没有发现你,你何苦要冒险刺杀我们?若非这一出,你可能还不会暴露。你就这么恨我打断你编写的这一出戏?傅郎君,我见过这么多犯人,你是控制欲望最强的一个。”刘若竹幽幽而道。

  “你错了,刘侍郎,我恨你,并非你想的这样。”傅辰良唇角一弯,“我只是想在离开长安前,同她最后道别,被你们打搅了而已。”

  刘若竹一惊,他直直地望向傅辰良。

  那一张沾满血污的脸上,莫名因了这句话,多出一丝奇异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