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裴娘子:这个案子我看刑>第6章 牛刀小试

  雨夜里,有脚步声靠近书房。

  “进来。”刘若竹眼也不抬。

  手下进了屋,拱手禀道:“郎君下午让查的事儿,已经有了门路。那小娘子姓裴,潭州人氏,是潭州当地一仵作家的姑娘。据说是父母双亡,这才远上长安,寻生计来的。”

  刘若竹放下手中书卷,眼中光芒随着摇曳的烛火,忽明忽灭。

  “为何要来长安?一人来的?长安可有亲朋?”

  “属下未知,但有一事很是奇怪。裴娘子的父母,并不姓裴,而是姓伍。再者,伍仵作夫妻两个,是背上杀人罪名,一个被处斩,一个殉情的。”手下回道。

  刘若竹摩挲着下巴,半晌后,朝手下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手下退出书房后,刘若竹一直在回想他刚刚禀报的话。

  那位小娘子给他的感觉一直很奇特。年纪轻轻的,却持重老成。明明就是个普通百姓,周身气度却雍容,而且对当官的人没有一点畏惧,始终不卑不亢。且,刘若竹对她始终有种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过。

  和父母不同姓氏,显然是被收养的。养父母上报户口时,为何不干脆给她改了姓?再说这姓氏,「裴」可是氏族大姓,河东裴氏,「自秦汉以来,历六朝而盛,名卿贤相,茂郁如林」。

  不知怎的,刘若竹突然想起一人来。说起来,那人还是他一房远亲,曾经煊赫,只是后来——

  刘若竹不禁摇摇头,收回乱糟糟的思绪。

  管家厢房里。

  裴约素翻来覆去,总感觉胸口有块巨石压着,呼吸不过来,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她伸手推开窗,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屋内炭盆里的炭火早已燃尽,屋外的雨仍旧没停。裴约素趴在窗边,看着雨点顺着屋檐,一滴一滴落在柱子下的石块上。那块石头,从裴约素住进管家开始就在那儿,听管大哥说,还是他小时候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家中做活儿的婆子累了,便喜欢在石头上坐着休息。

  石块的表面被磨得平整,上头浅浅的圆坑大概是这么多年的雨滴导致。

  裴约素忽而想起白天时,她同刘侍郎在王家一起看雨时的情形。雨也是这样淅淅沥沥,直直地落在同一片地上,打得泥泞的地面坑坑洼洼。

  只是,石块上的痕迹,即便雨停了,痕迹还留在那里。地上的痕迹,雨一停,走过的人多了,很快就踩踏没了。

  有个念头,突然在裴约素脑中一闪而过,让她再也睡不着了。

  天一亮,她便独自去了县衙,求见吴伯甫。

  吴伯甫听说是她,穿了官服,就出来见她了。

  “吴县令,王家小儿的尸体是否还在县衙?”裴约素直截了当地问。

  “自然在。”吴伯甫答曰。

  “我是仵作,我想到一种可能,需要再次验尸。吴县令可否让我一试?”裴约素语气很急,眼神灼灼。

  她知道县衙有县衙的规矩,自己这么要求并不合规矩。可是,在真相面前,她早已顾不得那么多了。这天儿虽然寒冷,可是拖得越久,尸体表面能保存下来的信息就越少。

  吴伯甫倒没有直接驳斥她的要求,而是问她:“衙门里的仵作已经验过了,你自己先前也粗略看过,还要看什么?”

  “吴县令可曾想过,尸体表面看不出伤痕,可能是藏得比较深,我们需要用一种特殊的方法来检验。”裴约素答。

  吴伯甫笑笑,“我以为是什么。小娘子未免也太看不起长安县的仵作了。拿醋洗敷尸体,用伞张盖在需要检验的部位,以炭火隔着照。这就是你说的特殊的方法吧?我们县衙的仵作试过了,并没有什么新奇的发现。”

  原来已经——

  难道自己的猜测不对么?

  “吴县令,可否让我一试?”裴约素还是坚持着自己的诉求。

  她打小就是个死心眼儿,若非自己亲眼所验证。不然,旁人与她说什么,她都不愿轻易相信。

  “小娘子,你当县衙是什么地方?你——”一旁,县丞刚要斥责裴约素,却被吴伯甫打断。

  “你跟我来。”他道。

  县衙一般只保存比较重要的尸体,别的都交由义庄。

  王家小儿的尸体能得以保存,一方面是吴县令重视这个案子,另一方面也是王家一家子都还在县衙,小儿的尸首无人料理的缘故。

  县衙的停尸房在地下,这又是冬天。掀开白布后,裴约素发现小儿的尸体看起来与昨日无异。

  “吴县令,我需要白梅、葱、茱萸和盐。”裴约素说道。

  吴伯甫吩咐衙役,将这些东西买来给她。

  幸而这是长安,要是别的地方,大冬天的,这些东西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只是,东西还没买来,王家小儿的外祖一家倒是先来到县衙。

  “裴小娘子,有没有兴趣一起听听王家小儿外祖家的说辞?”吴伯甫邀道。

  裴约素点点头。

  王家小儿外祖家姓邹。来的是小儿的外祖邹成和儿子邹正。父子俩均老实巴交的模样,见着吴伯甫,显现畏惧神态。倒是吴县令难得露出亲和一面,请了他们坐下,还令衙役端了茶水给他们喝。

  “我和我阿耶是从万年县赶来的,听说阿珠和阿玉都进了衙门,放下活儿,就来了。”邹正紧张地说道。

  “你的两个妹妹怎么会嫁了同一户人家?”吴伯甫问道。

  “王大虎最初是看上邹玉的吧,最后真是因为王老太的缘故,才娶了邹珠的吗?”裴约素紧接着开口。

  吴伯甫一愣,没想到裴小娘子如此直接。

  邹正也是一愣,不清楚裴约素的身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回答谁的问题。

  这时,邹成开了口:“这里头的缘故他不好意思说。我有个请求,我要是说实话了,县令能放走我可怜的两个女儿吗?外孙死了,我也难过,但一定跟她们无关的。她们是孩子的亲阿娘和亲姨母呀。”

  配合案件调查是百姓职责,还能这么讨价还价的?

  裴约素刚要反驳,却听吴伯甫慢悠悠道:“你说说看。”

  “其实,原本是王大虎聘玉娘为妻的。那天,王家人来我们家相看,兄弟两个居然都看上了玉娘。王二虎那小子半夜翻我们家墙头,和玉娘私会,还闹得街坊邻居都知道了。然后王老太太做主,把玉娘聘给了二虎,又替大虎转聘了我们家珠娘。”邹成道出隐情,表情不像说谎。

  “一般来说,不都是按照长幼顺序谈论婚嫁之事的么?怎么你们家大的不嫁,先嫁了小的?”吴伯甫问。

  这次是邹正回答的,他表情有些难堪,“阿珠是阿耶前头的妻子生的,我和阿玉是阿娘生的。有好的婚事,阿娘只顾给阿玉,就不管阿珠了。何况,阿玉生得好,男人容易看得上些。”

  “邹珠和邹玉不都是你的妹妹吗?怎么——”

  “我那时在乡下有个婆娘,后来到万年县找活儿干,被现在的婆娘看上,就,就有了儿子。我太想有个儿子了,就和乡下的婆娘和离,没几年,她死了,我就把大女儿阿珠接到万年县和我们一起生活了。”邹成吞吞吐吐道。

  裴约素细看了眼这位看似老实的老头儿,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原来用不着相貌俊朗,或腰缠万贯,也是能做得这种抛妻弃女的事儿的。

  吴伯甫沉默着,似乎对这件案子又有了些新的看法。

  此时,衙门来了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