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修宁脸色愈发的白,耳边还是张蒙温柔无比的声音,“他信了?”
“你说你伺机刺杀我,他等到援军立刻来接应你?”
张蒙哈哈笑了起来,“他不会是这么天真的人吧。”
季修宁的匕首已经拿了出来,却在最后关头改了主意,“幽州战场,你跟我说以后对我讲你父母的事情,现在就同我讲吧。”
张蒙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此事,笑容立刻淡了,“他们死了。”
“虽然我不是很喜欢说他们的事,不过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你。”他看向前面的季修宁,叹了口气,这叹息声有些无奈,又有些释然。
“你太聪明了修宁,从我的三言两语中便猜到了许多事。”
“不过没关系,你想知道,我告诉你。”
“没错,他们叛出家族的原因同你想的一样,他们舍弃了我,是为了他们心中的道义,追随的人。”
季修宁声音淡淡的,“是谢景祁。”
“是,那时候我还小,父母很恩爱,我们的家族...嗯,一直是谢景真的派系。虽然那时候派系分裂不是那么明显,但是随着皇子逐渐成年,党派之间暗潮汹涌愈发明显。”
“可是谢景祁是个傻子,他天真的觉得自己不结党营私,就可以兄友弟恭,他不害别人别人就不会害他。”
“我父母向他投诚,给他带了‘厚礼’作为诚意,可是他却拒绝了我父母,呵。”
“后来我父母被发现私自投靠太子殿下,而在祠堂受了刑法,扫地出门,从此不再是张家人。”
张蒙叹了口气,“后来谢景祁在南境战场上失踪,被认为死了,我父母不信,开始寻找真相,发现了很多蛛丝马迹,但是也被人察觉,最后被灭口了。”
张蒙轻描淡写,但是这背后的艰辛和暗潮汹涌,又怎能一句两句就说得清的?
他们没有处在那个时代,但是仍然知道那段黑暗的岁月,是无数人用鲜血和白骨堆砌而成的。
有多少像张蒙父母这样的人,默默的斗争,又无名的牺牲,这些无名之辈,没有用生命换来正义,换来美好的结局,谢景真依旧坐稳了宝座,三州也被割让给了南越,国家开始风雨飘摇,而这些真正的守护者,却不复存在,在岁月的浪潮中,逐渐退出了舞台,直到谢景云带着皇室的血脉和众人的拥戴重新归来。
“他们自下定决心追查谢景祁之死时,便舍弃了我,或者说,他们那时便舍弃的自己的命。”
张蒙想起了父母那时的话,“孩子,是父亲对不住你,来生父亲给你做牛做马,你...你要好好活着啊。”
来生有什么用!张蒙冷笑,这就是你们追寻的道,我偏偏不信这道。
季修宁咳了两声,张蒙立刻慢了下来,“怎么了?”
刹那间,季修宁突然转身,带着张蒙坠下了马,转瞬间放了信号。
季修宁拿着匕首刺进张蒙的身体,张蒙躲开了,“修宁,你不是这么傻的人吧。”
季修宁翻过身,用脚勒住张蒙的脖子,张蒙脸色发青,用尽力气把季修宁甩了出去。
“你明知道杀了我你也不会活,还是你笃定我一定不会伤你?”
远处的马蹄声已经逼近,张蒙没想到真的这么快就到了,“哪来的援军?”明明夜瑰已经被他拖住了。
季修宁笑了,张蒙在他的眼神中猛地说出,“祝沂!”
是了,今日来的竟然只有徐子良和李决,他杀了留下的人,阻拦了援军,但是却忘了一直没有出现的祝沂,竟然还有一只精兵隐藏在这附近。
张蒙不得不为他们拍手叫绝,“是我大意了。”
季修宁的匕首再次袭来,擦过张蒙的耳朵,“你问我怎么劝住景云的?”
张蒙睁大了眼,似乎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只听到季修宁一字一句,“我告诉他,等我回来,我就答应同他拜堂成亲。”
、诀别
张蒙胸腔震动着,那些猛烈的情绪翻涌律动,他眼里像是含了一汪泉水,不出片刻便可倾泻而出。
那是他这辈子都没曾想过遇见的人,一见倾心,再见愿赴命。
他不知道默默的守护过多少夜晚,在季修宁的窗前,在幽州军的城门前。
季修宁每次叫张大哥,他都觉得自己真的是邻家哥哥,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多少夜月下畅谈,他们志趣相合,他倾慕修宁的一身风骨,哀民生之多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