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烟花曲>第133章 大义灭亲

  姚晏定睛看去,发现阻挡他去路之人竟是姚远鸿,当即喝令道:“还不快速速让开!”

  “父亲为何要一错再错?”姚远鸿手提蛇矛,站在他面前,满脸沉痛地看着他。

  在他身后不远处是徐诚与近万将士,早已截断了叛军的退路,从后方杀入营中。

  厮杀声此起彼伏,没人知道这场混战要持续到几时。打到最后,就没有任何招式技巧可言了,全凭着本能与一腔热血。双方为了保命,皆是全力奋战,一时间不分上下。

  “难道你要置父母恩情于不顾么?”姚晏杀心顿起,举刀作势要砍,“不肖逆子!”

  姚远鸿一边架开长刀,一边厉声说道:“父亲予我的养育之恩,早就在父亲当年派人焚毁那满车辎重时,一并尽皆化为乌有了。”

  他在这段时日里,才从闻人渊与颜烟口中得知当年实情。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那批辎重被焚毁,导致延误战机,全是自己的过失与罪责,是以在姚安澜手下心甘情愿地忍受了十数年折磨。

  姚远鸿的生母原是签了死契的婢女,出身低微,连妾室都称不上,毫无地位可言,以至于父亲与兄长都不喜欢他,在姚家颇受打压。

  但姚晏在当年为达成目的,特地给他谋了转运使一职,那时他还觉得高兴,还说定能不负父亲所望。

  可这竟是生父姚晏处心积虑地要让己方落入下风,好将战局扩大,借此凭此通敌,蓄意谋害先王。

  他知道自己向来不得父亲欢心,但没想到父亲居然是要让他死。

  幸而先王仁厚,网开一面,让他活着遇到了因这些陈年旧事而同样背负着隐情的颜烟与闻人渊。

  如今事实皆已查明,他便定要确保这些真相能够得以昭明,沉冤得雪。

  这般方能使他三十多年来形成的心结得到纾解。

  姚晏听他这话,便知当年之事暴露,眼中闪过戾色,道:“姚越,我有先王给予的丹书铁券在手,你们又能耐我何?”

  姚远鸿沉默不语,只是拄着蛇矛拦住去路。

  姚晏极其不喜他这个妾生子,却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对手,眼看后方追兵就要杀到,当下用刀背往身下战马的身上狠拍一记。

  那马吃痛,不管不顾地往前方冲去。

  孤身拦住去路的姚远鸿也不避让,用枪尖指住马背上借冲势朝自己挥刀砍来的姚晏。

  闻人渊已追至几步之外,见此情状,正要去救。

  “砰!”

  自东侧的某座土丘上传来一声雷鸣般的巨响,冲破滔天的厮杀声,惊得那马匹嘶鸣一声,高高地扬起前蹄就要往人身上踩落。

  远在五里之外的易城城楼上,颜烟握着白玉笛,默然站着看了半晌。

  “有闻人将军带兵,烟儿妹妹大可放心。”苍水云挨近她身旁,双手撑在扶栏上,踮起脚尖极目远眺。

  其实那交战阵地在易城五里外,根本就分不清人,只能根据那漫山遍野的号旗判断战线被推进至何处。

  就她所能看见的而言,闻人渊率军所用的号旗已遍插入叛军大营,战况很是顺利的样子。

  颜烟点点头,总算舍得收回视线,道:“姊姊那段话说得不错,此战必胜。”

  苍水云笑道:“我不会别的,就只能给他们鼓鼓劲了。”

  “先去休息会儿吧,到时候或许还有得忙呢。”颜烟见前沿阵地已有一支小队将重伤的兵卒往后方驻营送去,将手中玉笛收回腰间,要去准备帮忙救治伤兵的事宜。

  董正信守在城楼上观察局势,顺道保护两人。

  苍水云同他知会一声,带了几名随行侍从要和颜烟一起离开。

  颜烟转身刚走出几步,忽地听到有东西掉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低头看去,发现是闻人渊送她的那枚玛瑙红莲串珠掉在了地上,忙俯身去捡拾。

  原本系在玉笛助音孔上的红绳不知为何竟断开了。

  她有些心疼地吹去串珠沾上的浮尘,好在没有损坏。

  “怎么了?”走在前面的苍水云看她没跟上,回眸就见她一脸忧色。

  颜烟用指腹抚过那玛瑙红莲上象征着平安吉祥的刻纹,又将串珠紧紧地握在手心,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走吧。”

  她未曾信过神佛,但……

  她眉间轻蹙,忍不住祈求闻人渊平安无恙。

  在易城外的战场上,闻人渊并不知道颜烟在为自己担心,眼见姚晏那匹战马在响声过后受了惊,冲上前去拽开了挡在前头的姚远鸿。

  战马的铁蹄重重地踏在他原本站着的位置,竟是一个趔趄,带着鞍上的姚晏朝侧旁倒了下去。

  闻人渊因那响声而暗暗吃惊,扭头往离此不远的土丘上望去,看见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杨留与凌耀两人正施展轻功,一前一后地朝这边奔来,沿路又击退了不少被那动静震得目光呆滞的叛军。

  凌耀的手中还提着一支模样奇特的铜制筒状物,有小臂粗细。

  不及这两人赶到,落下马背的姚晏虽不知是发生何事,却立马反应过来,趁众人分心之际,挥刀杀向闻人渊。

  因闻人渊出手相救而逃过一死的姚远鸿立即大喝一声,反身刺出手中蛇矛。

  姚晏此招去势甚急,来不及控刀收势躲避,被蛇矛捅中胸腹处。

  姚远鸿这一枪用尽了全力,枪尖穿透护腹甲片,将他钉在地上。

  姚晏手握枪杆想将它抽离,浑身的力气正在迅速流失。

  姚远鸿的眼眸中流露出极其复杂的感情,却是全身的力道压着那柄蛇矛,纹丝不动。

  闻人渊摘下面具,露出那张冷峻的面容,朝两人走近,微微低下头去,不动声色地盯住起不得身的姚晏。

  他这模样落在姚晏眼中,就如那索命恶鬼朝自己步步逼近,惶恐之下挣扎着连声道:“你,你,你……”

  闻人渊举起长剑,缓声道:“叛国通敌、犯上作乱者,罪死无赦。”

  “不——”姚晏朝他瞠目而视,痛呼出声,尾音戛然而止。

  不带丝毫感情的利剑泛着森然冷光,从他眼前挥过,砍落下他的头颅。

  姚远鸿看着那具猛然抽搐了一下便了无生机的躯体,这才松开压着枪杆的手,掌心被勒出白痕。

  他看着那颗滚至一旁泥泞中的头颅,微不可闻地叹惋一声,定了定神,抬头对闻人渊道:“将军,叛军主将已被斩首,可以结束此战了。”

  “交给你了。”闻人渊朝他颔首,唤来一队人马前去接应仍在半途中的杨留与凌耀二人。

  姚远鸿用枪尖挑起姚晏那尚在淌血的头颅,厉声高喝道:“姚晏已死,尔等速速投降!”

  正带人与殷勇交战的姚安澜身陷阵中,四下望去皆是人墙,任他怎么跑都突不了围。

  这套阵法是闻人渊派兵布下的,杨留与凌耀在坡上看得清楚。

  这阵法原是脱胎于医仙谷那浓雾中黑岩迷阵,闻人渊被颜烟带领着走过一遍后就有所感悟,后又向杨留请教过。

  如今布下战阵,亦是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将叛军围困其内,姚安澜之流哪里能破解得了此阵。

  他在慌乱中忽地听到喊话,那颗被高悬在枪尖上的头颅骤然出现在眼前,顿时大惊失色,心胆俱碎,被殷勇一枪挑落马背。

  “手下败将。”殷勇此番没了顾忌,反将一军,报了先前之仇,“我姓殷名勇,你可要记住了。”

  那些江湖高手各自为战,毫无章法可言,自然不是摆开围剿阵型的将士的对手。

  而围护着姚安澜的兵卒们撑不住接连冲击,亦是一一落败。

  姚安澜见此情形,心知大势已去,顿觉心灰意冷,被殷勇当场生擒,派重兵押回易城等候定罪发落。

  叛军主将被斩首的消息很快就被传遍了整片战场,其余将领或被杀死或被擒获。

  叛军失了主心骨,加之本就伤亡惨重,纷纷丢盔弃甲,跟着己方将领投降或是往战场外逃散,全军崩溃,兵败如山倒。

  “怎么我们刚来,你们就打完了?”凌耀好不容易混入战场,看见的就是一群群四处溃逃的叛军。

  此时大局已定,除去需把那数百名叛军将领们尽数擒获外,闻人渊又增派后援骑兵前去围追堵截被击溃打散的敌方士卒,欲将其大规模歼灭,彻底消灭叛军的有生力量。

  偶尔还能见到叛军中有几支小股部队在负隅顽抗,是以现下整片战场看起来依旧嘈杂混乱。

  不过这局面也持续不了多久,闻人渊一方的禁军分工明确,乱中有序,正逐步推进拔除叛军后方营寨。

  “你刚才是用的是什么火器?”闻人渊分派完各营的任务后,才有空闲问这两人,“吐火筒好像打不了这么远,准头也远远不够。”

  禁军中有一营是专管这类火器的,有几门火炮与突火筒,但数量不多,此次也并未列装至他所率军中。

  那突火筒是当年宁延与齐川交战时被制造出来的,枪身用竹管制成,使用几次后就容易炸膛,射程与精度极难掌控,达不到实战标准,从做出来后就没用过几次。

  杨留说道:“是我从突火筒的基础上进行改良的,将竹筒全换成了铜管,足够稳固,能用的次数更多些。”

  他擅长机关术,不过却是费了不少工夫,才按着谷仲仁所画图纸将突火筒改良成功。

  “杨师伯管这叫火铳。”凌耀献宝似的将手中那铜管递给闻人渊看,“可惜距离远了还是容易打偏,幸好没伤着旁人。”

  他倒是胆子大,刚上手就敢用来实战,幸而没伤到己方士卒。

  “实战效果倒是不错。”闻人渊想着是否要将此物上报给苍年佑知晓,又问杨留道,“存风兄怎么出谷了,小师妹可有好些?”

  杨留摇头叹道:“小师妹还是那般模样,不过师父和我找到一味药材,或许能解此症。不过那药材极为难得,得看机缘。今次出谷,还是因师父从非逸那儿听闻师妹跟到易城来了,还有冬瘟之事,实在放心不下,让我带着火铳前来助阵。”

  “存风兄放心,烟儿现下就在城中。”一提到颜烟,闻人渊的神情就柔和起来,“冬瘟也已被控制,她可是立了大功。”

  况且雀玉饮此方惠及万民,泽被后世,往后论功行赏起来,颜烟与医仙谷自是少不了这份殊荣。

  “想来师妹之事已是不用我再操心的了。”杨留笑了笑,又正色道,“医仙谷中存有火铳三百支,乃是奉官家之命所改良而制,若有需要,自当双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