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烟花曲>第83章 以怨报德

  这几桩事互相叠加,导致盼心仰慕闻人渊,嫉恨颜烟,同时对抢走苍水云芳心的容非逸产生不满。

  这些才是她会选择做出今天这些事的真实原因,但她并没有说出口。

  “前几日奴婢出门采买的时候,在将军宅邸附近遇见一人,形迹鬼祟,像是来打探的。”盼心忖度着将此事从头说起,“听闻她叫罗音织,奴婢一时不防,被她当场挟持,不得不听从她的命令行事。”

  苍年佑道:“这意思是,你的所作所为,皆是那罗音织授意?”

  “回陛下,确实如此。罗音织想要颜小娘子的一本曲谱,便让奴婢寻时机偷去给她。”盼心闷声作答,“今日陛下出宅上街,宅中比往常更是值守空虚,奴婢便从容将军处偷来了短刀,进了颜小娘子的住处找寻那本曲谱。”

  苍水云厉声道:“那你为何要对我下毒?”

  盼心轻吐一口气,道:“奴婢平日里随侍公主,若不将公主迷晕,便难以脱身。”

  “‘梦不归’是宫中禁药,外人极少知晓,更不用说那配方了。”苍年佑突然开口,却说起了另一件事,“只是,此毒在我出生前一年曾被人用过,那次用药比例有误,最终导致中毒之人不治夭折。”

  苍水云比他更晚出生,初闻此事,但听到夭折之词,想起自己的娘亲宸太妃说起过,她曾经有个生来不幸的哥哥,便向苍年佑问道:“难道那中毒之人,是我那位无缘得见的大哥?”

  “正是,他名唤年泽。按理说,我也该称他一声王兄,或者大哥。”苍年佑点了点头。

  他在苍延绍的儿子中其实应是排行第二,是以苍水云一直唤苍年佑为二哥,却从未见过她那位早夭的大哥苍年泽。

  苍年佑也不管这事是否合适在此时提及,自顾自地说道:“那年父王寿宴,母后因怀着我而孕中不适,将一碗玉蕊羹赐予宸妃。那碗玉蕊羹又被宸妃分与时年六岁的年泽王兄,不想他没吃几口便中毒陷入昏睡。贵妃将罪责推到母后头上,咬定是她意图毒害宸妃。”

  “这怎么可能。”苍水云立刻替如今的太后抱怨起来。

  “当年宸妃也是这般考量,进言此毒计太过明显,定不是王后所为,这碗掺了毒药的玉蕊羹,恐怕原本是冲着王后与她腹中胎儿而去。”苍年佑转向颜烟,微微笑了笑,“当年养在王后身边,时年九岁的长公主也说,她一直与王后在一起,能为她作证。”

  “这玉蕊羹中的毒药就是‘梦不归’?”颜烟平复心境后对他谈及的往事又产生了好奇。

  “没错。”苍年佑有了听众,说得愈发多了,“玉蕊羹更快便被查出是加了‘梦不归’。这‘梦不归’若是用量适当,对成年之人并无大碍,但对腹中胎儿或是孩童却影响极大,更何况玉蕊羹中所查出的药量颇多。当晚,王兄便在昏睡中不治夭折。”

  “果真有如此危险。”苍水云只觉自己这些年被保护得太好,全然不知这背后汹涌波澜,“那这毒又是谁下的?”

  “父王震怒,下令彻查此事,但随后不久,李昭容便以大量服用此毒为法,自绝于世。这事便以李昭容畏罪自杀而结案,毒药来源也无法查明,随后便不了了之。”苍年佑叹息着,似是对此事颇感遗憾。

  杨留听他述说,知其就里,道:“难怪官家对‘梦不归’如此熟悉,想必是对此做过不少调查。”

  闻人渊斟酌道:“这李昭容只怕是在为某人替罪。”

  苍年佑的眼中聚起冷意,那张充满君王威仪的脸上,带着令人莫名胆颤的笑意,对盼心说道:“朕素来不甚关心这后宫之事,但事到如今,朕不得不问一声,你是姚太妃的什么人?”

  盼心一怔,瑟缩着说道:“奴婢不知……”

  “就算你不想说,我们也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容非逸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盼心偷了短刀想要嫁祸于他,而他此前因大意在罗音织处中了招,险些被人反制,正憋着满肚子怒气。

  血盟身为暗卫,本身也有那么几种用以严刑逼供的法子,只是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盼心感到心中发寒,颤声道:“奴婢……奴婢原是姚太妃处的粗使宫女,后来因公主身旁一直没有主事宫女,奴婢又学过些功夫,便被调去随侍公主。”

  十六年前那场战事,导致她失去双亲,成了小乞儿,她那些基础的拳脚功夫,便是在这段时期跟着其他乞丐学来的。

  在她流落街头时,被姚家的人看到,舍了她一口饭吃,将她带回太尉宅中,便是对她有恩。

  后来姚菁嫁与苍延绍,成了太子侧妃。太子登基,她便荣升贵妃。

  盼心因出身干净,使人拿捏不住姚家的把柄,而被送入宫中,此后便一直听命于姚菁行事。

  姚菁当初身为贵妃,权势不小,在盼心入宫时就差人修改过她的档案。而盼心此前又是在王宫中最为不起眼的粗使宫女,是以苍年佑等人皆未看出过破绽。

  “这‘梦不归’便是在奴婢随同公主与两位将军离开王宫前,从姚太妃那儿得到的。”盼心想着,自己已然无法脱罪,不如将姚太妃拖下水,说不定还能凭借姚家的权势,让她免于死罪。

  苍水云虽是已有内心准备,但骤然得知跟了自己数年,又与自己极为亲近的贴身侍女,竟从一开始就不是带着善意来的,不禁怒道:“姚家对你有恩,我就对你不好?亏我这么些年还将你当做姐妹看待,你居然这般回报我?而且还毒杀小枫儿,下手竟如此狠毒。”

  盼心停顿片刻,眼眸半敛着说道:“奴婢将‘梦不归’的药下在了那只琉璃盏中,迷晕了公主。而秋小娘子之事是个意外,奴婢原本并未打算伤人。”

  “意外?”杨留听她此言只觉讽刺,险些再度无法保持冷静,被颜烟拦了下来。

  她劝慰道:“师兄,听她说完也不迟。”

  盼心朝她看去,自嘲般地发出一声嗤笑,道:“谁叫她不好,非得和你住在同一个院子里。”

  秋绮枫临时变卦不回医仙谷之事她是知道的,甚至还借着摘取白梅用以泡茶的名头,跑去东院探查过她的作息习惯,知道她用过午膳后她会小憩片刻,便挑这个时候偷入了东院。

  “奴婢进入颜小娘子的房间翻找时,她许是听到动静,当是你回宅邸了,便过来找你,结果与奴婢交起手来。”盼心的语气毫无波澜,如同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琐事,“情急之下,奴婢便用那原想丢在你屋中的短刀刺伤了秋小娘子,却忘了上面预先涂抹过毒药。”

  容非逸问她:“那毒药是罗音织给你的?”

  “是一小瓶紫色的毒液,有些香味。”盼心并未否认,“奴婢将罗音织给的毒药抹在了短刀上,构成容将军与她勾结的假象,不料你们并未被此蒙蔽。”

  闻人渊沉声道:“我与非逸乃是过命之交,又岂会轻易受人挑拨。”

  “是啊,你们皆是过命的交情,所以我才会这般嫉恨。”盼心自言自语着,斜着眼朝颜烟看去,怨怼于她。

  “啪”的一声脆响,她晃了下身子,险些被甩飞出去,狼狈地调整完姿势,目瞪口呆地看着颜烟。

  颜烟甩了甩手,红着眼眶,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说得倒轻巧,刺伤?呵,师妹被你那一刀捅伤,就算没有毒药,也已去了半条命,若非我及时赶到,只怕就已失血过多而亡。”

  闻人渊见过她伤心的模样,却从未见过她如此生气,方才那一巴掌用力之猛,竟在盼心脸上留下几道血痕。

  但他完全能理解颜烟此时的心情,秋绮枫的事对杨留与她皆造成极大影响,迟早得抒发出来,否则郁结在心反倒不妙。

  颜烟刚才还接连劝阻苍水云与杨留两人,转眼间便自己抬手打了盼心一巴掌,颇为爽快。

  他见到此景,甚至在心中暗暗叫了声好。

  “奴婢当初只是想以此来表明罗音织的身份,不知那是剧毒啊。再说,你们不是抓到了罗音织吗?她肯定有解药。”盼心捂着脸,忍痛与她分辩起来。

  “你不过是出于对我的嫉恨,才动此恶念。”颜烟带着些许哭腔,怒喝出声,“可我师妹她什么都没做!”

  她比谁都清楚,那瓶紫色的毒液,应当就是用罗音织填装在她丢出的那枚弹丸中的毒香制成。若罗音织所言非虚,她尚未来得及制出此毒的解药。

  而且这紫烟毒香与师兄为秋绮枫服下的秘药互相中和后,药性发生异样变化,就算拿到其解药,此时也须得根据药理重新调制,这又谈何容易?

  “妖女。”盼心的脸瞬间红肿起来,似是已经放弃了挣扎,只恨恨地看着她,“若不是你蛊惑闻人将军让你住进将军宅邸,你那小师妹就不会死!”

  颜烟闻言一怔。

  “充当耳目的细作是你,对长公主殿下施‘梦不归’之毒的是你,毒杀无辜之人的是你。”闻人渊冷冷地开口,却靠近颜烟身旁,“你说烟儿是妖女,那本将军便是甘愿被她蛊惑,又与你这奴婢何干?”

  这好像是他初次对盼心说话,明显是动了怒,甚至没顾及身为君王的苍年佑还在一旁。

  盼心听出他为维护颜烟而说的话中暗藏杀意,彻底死心地瘫倒在地上,想着该如何为自己脱罪。

  颜烟知道闻人渊这话里有一半分明是说给她听的,心里好受了些,却还是捏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定定地看着盼心,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应该对她下点药。

  闻人渊大概是猜到了她的想法,握住她因愤怒而微微发颤的手,道:“此事牵连颇多,现在还不能杀她。”

  “我晓得,此事除去罗音织,与宫中内廷亦有牵连。”她终究还是冷静下来,“只是我定要为师妹出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