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子厌>第六章

春狩之后,仁亲王去皇宫的次数愈发勤快,几乎快住在皇宫里。

皇上莫可奈何:“二弟,你来这么勤快,也不和我谈家国大事,天天花鸟风月,我都快成昏君了。”

东仁感觉尴尬,咳了两声:“我怕皇兄太累。”

说着看旁边站着的人,一袭黑衣,长身玉立。

不等皇上反驳,东仁忙问这是谁,皇帝无奈,招招手:“告诉亲王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爷,俺叫陆小满。”

仁亲王闭嘴。

“满意了?”皇帝笑,满眼促狭,“还有什么?”

“没什么了,皇兄好好看折子,我不打扰了。”

“你呀,”皇帝无奈,招手,“去吧左卫都叫来。”

陆小满得令麻溜去叫人。

白飒接到消息,莫名其妙点了人去后花园。

到了地方,皇帝和亲王两人站在那里,皇帝道:“白统领,让他们把面具摘了,教亲王看看。”

亲王咳嗽一声,掩饰尴尬。

大家只能都摘了假面,右卫既然是侍奉皇帝的人,面相肯定不能太差,不说举世无双,个个相貌堂堂还是称得上的。

亲王不好意思,还是挨个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一个人身上。

一眼,他就认出来秦长风。

或者说,亲王眼里只有秦长风。

亲王随口问道:“长风二字可是取自‘长风破浪会有时’?”

秦长风莫名其妙,恭声回道:“回亲王,取自‘长风驱松柏,声拂万壑清’。”

“好,知道了。”

皇上大笑:“痴儿东仁,诗篇词句,这般计较。”

东仁没有反驳,皇上哪里料到东仁看上的是这个人。

——长风驱松柏,声拂万壑清。

仁亲王提笔把这句诗题下,挂在书房前。

每日起来念一遍,感慨:“好名字。”

秦长风有几次被请去王府,每次回来脸色都不太妙。

白飒并未放在心上,还想着仁亲王喜文满朝皆知,长风出自书香世家,这次算是得伯乐了。

伯乐不假,只是相马还是骑马不得而知。

仁亲王一心对秦长风,后者多推拒为:一日奉圣上,终身奉圣上。

或者一日为御林,终身为御林,不能背叛兄弟。

时间长了,仁亲王不免不高兴:“你是不是嫌我有伤,腰力不济,对不住你?”

秦长风目瞪口呆,支吾难应,之后次次落荒而逃。

一向以孤鸾自居,不甚在意伤痛的仁亲王终于决定治自己的伤,遍寻名医,寄信无数,封封言辞恳切。

终是结识江湖名医,人称医仙的尚渝。

得了医生,仁亲王一边治病,一边更加努力追求秦长风。

书信文章自不必说,金银珍奇次次强与,弄得秦长风头大。

但秦长风不是木头。

虽俱是男子,未有不可,国风尚算开明,能得一白首不离,男女又有何区别。

只是身份悬殊,加之身在朝廷,秦长风左右为难。

不过秦长风不喜礼物,书信偷偷留下来,礼物也夜夜偷偷还回去。

被白飒第二次抓包那次,仁亲王忍无可忍,怒了:“天天都还回来,也不劳烦了,不喜欢丢掉就是了。”

说着砸了那枚花大价钱淘来的玉佩。

玉佩啪得一声碎在脚边,变成一地泠泠啷啷的碧色,秦长风微微皱眉,仁亲王那边还在气头,背着手不说话。

“长风并非不喜,只是受之有愧。”秦长风心头微焦,忙解释,“夜夜还来并非欺辱王爷,只是王爷真心一片,长风不舍丢下。”

仁亲王不说话。

秦长风继续解释:“少时虽学书经,后弃文从武,基本都记不得了,王爷喜文满朝皆知,长风只是怕让王爷失望……诗词书信……长风都留存着,未曾丢弃。”

说着,秦长风一点一点捡起碎玉,放进锦盒,递过去:“这些身外之物皆是真心,长风心知,所以珍而归还。”

仁亲王却早笑逐言开,回头拍拍秦长风:“我心悦你才弄那些没用的讨你欢心,谁知道弄巧反拙,那些酸文哪管你还记不记得,我只心里惦念的都是你罢了。”

秦长风被对方的突然转变闹得迷茫,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还有你天天一口一个终身奉圣上,要不是我年少护他,现在谁是皇帝还两说。”

秦长风大惊,忙捂住对方嘴巴:“王爷,不可妄言。”

仁亲王眉眼弯弯,啄了一下对方掌心,吓得秦长风收手。

“还算你不是石头,我以为我的礼物文书都拿去砸石头了。”

秦长风脸色微红。

当夜,两人春宵一度,交换誓约,直至天边泛白,秦长风才不得不离去。

只是未料这一句……这句话就足够给左卫定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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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飒举着刀,一个人拦在眼前,正是那遍寻无处的尚渝。

后者的手还落在白飒胸前一寸,一寸间一抹银色。

尚渝挡不住白飒的刀,只能寻个空子,以针定他。

白飒举刀无力在动,只是脸上惊怒交加:“尚先生这是做什么!”

“怕你一刀下去,悔恨终生!”

“白某今生至悔就是没有抓住秦长风那个叛徒,害我们左卫遭此祸端!”

“你以为这是仁亲王和秦长风的错吗!你就这里好好冷静吧!”

尚渝气急败坏,指挥仆人把仁亲王架走,看看地上的肉泥,无奈跺脚叹气。

白飒站在那里举着刀,呲目欲裂:“尚渝,你站住!”

尚渝狂不自禁:“老子站不站住,管的着么你!”

“嘭”一声关上了喜堂的门。

白飒终于有了第二后悔的事——碍于世俗,没有恩将仇报。

白飒在堂里站了一夜,第二天终于有人来了,不过不是尚渝,是仁亲王。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白飒不能下刀,气得打抖。

仁亲王对白飒视若无睹,蹲在他脚前,把那已经凝固的骨肉一点一点集起来,用喜服包着,放进棺椁里。

白飒勉强压住怒意:“仁亲王好手段,长风对皇帝忠心一片,怎么就被你蛊惑得要反叛。”

仁亲王没有回答。

“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我左卫的兄弟都在等一个交代!你说啊!!”

仁亲王过了很久,才终于道:“长风没有说错,他的兄弟个个人中龙凤,犹以白统领为首,当世英豪。”

“你想说什么!”

仁亲王神情憔悴:“我想说,长风从来没有背叛过你们,他一直以侍奉圣上和不敢背弃兄弟为由拒绝我。”

白飒微惊,一时沉默。

“当时是我管不住嘴,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又强了他,从始至终,他没有背叛过任何人。”

话音最后化为低声呜咽:“他没有背叛任何人,没有辜负任何人,是我,是我负了他,是我害你们左卫蒙此大冤,你杀我,我无话可说。”

说着,仁亲王上前拔下那枚银针,仰首露出脖颈:“白统领,我给你一个交代。”

白飒指尖发抖,刀将落却不下,最后一把推开仁亲王。

他想起大家调侃秦长风时后者面红耳赤,直说没有姑娘,急得耳尖发红。

想起那人夜夜点灯,看那一词一句,一遍一遍背牢。

想起那人最后走前路过王府时偷偷回首,最后不得不快马追上他们。

秦长风这么喜欢这个人,怎么会是强了呢?

他只是不知道怎么两全。

“你不配。”

白飒收刀,一夜枯站,加上昨天负伤运气,硬是咳了一口血。

“尚渝在哪里?”

来的不是尚渝让白飒很是生气,那个混蛋是不是就再赌他下不去手杀仁亲王。

仁亲王苦笑,坐在地上:“昨天半夜,右卫来人,把我的仆人都抓走了,其中就有尚先生。”

白飒一个不稳,忙用刀支持住。

“尚先生亲手医的长风,皇上怕是不会放过他。”

“不用你说,”白飒恶狠狠道,夺过他手中银针,“我去找他。”

说罢,提刀便是往皇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