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铩羽>第七章

  两人皆被吓了一跳,像被捉奸一样立刻分开来,萧怀回到案前,赵瑾则将自己衣衫理了理,正襟危坐在榻上,道:“进。”

  李纪推门而入,见二人一人在案一人在塌,其间气氛好似有些不对,但他也在意不得这么多了,兴奋道:“君上,燕北捷报!”

  赵瑾和萧怀同时抬头看他,异口同声道:“什么捷报?”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又各自别开,刚刚不对的气氛此时更加,李纪急着拿出怀中的战报递给赵瑾,自是没注意,道:“孙诀上将军大败山戎!”

  赵瑾从榻上起来,鞋也顾不得穿,走到案前摊开战报,与萧怀一同逐字逐句看起来。

  十天前,孙诀上将军带军深入山戎之境,与之交战,郭卬将军熄火灭灶,让山戎以为长城守卫大部分都跟随孙诀出征,便集结山戎主力,想一举攻破长城进而南下。

  不想郭卬之军藏于城墙后,等山戎靠近后便开始猛攻,再加上钱渡送来的训练有素的武卒,不出意外将这支军队打的落花流水,郭卬乘胜追击,正巧孙诀解决了山戎用来牵制他的军队,回程正遇上回撤的山戎军,与郭卬来了个两面包夹,山戎主力溃不成军,大败而归。

  此一役,重创山戎主力,此后至少三到五年,戎人将无力再犯燕国,这是赵瑾即位以来众多措施播种后,第一次迎得收割,也是萧怀谋略及大国蓝图第一次得到印证,其中意义非凡,赵瑾对萧怀激动道:“子深,燕国大业根基已成!”

  萧怀笑着点头,道:“天佑大燕,天佑我王。”

  赵瑾随即看向李纪,问道:“上将军何时班师回朝?如此大功,孤定要好好犒劳!”

  李纪被他那一声子深震住了,哪有君上唤臣下表字的道理?

  而就在此时,他终于注意到,这两人一个嘴唇破了,一个眼角微红,再一回想,自己进来时,自家君上刚从榻上起来,此情此景,就好像……李纪慌忙将自己脑中大逆不道的想法摁灭,结巴道:“带、带信回来的小兵未说。”

  “上笔墨,”赵瑾未察觉李纪已经将方才的事猜了七八分,道:“孤亲自修书一封。”

  纸笔很快被呈上来,赵瑾大笔一挥,信中无不都是嘉奖之意,顺带提了句让孙诀赶快回来,写完便让李纪拿去,让快马送去燕北。

  “等等,”李纪刚要走,又被叫住,赵瑾道:“下几道密令,让各地将军安排好事宜,回京一见,再去通知杨相国,晚点来一趟。”

  李纪领命去了,萧怀便凑过来道:“君上厚赏上将军,是不是也该奖励一下谋臣?”

  赵瑾自知他是什么意思,但他偏不,心道这小崽子啃人还啃上瘾了,故意道:“好,赏你黄金百两,享千斤食邑,可满意?”

  萧怀自然不要,也知道赵瑾在使坏,便把人从身后搂住,靠在他肩膀上不说话,简直像一只委屈的小狼,赵瑾坚持片刻便败下阵来,道:“好好好,准你亲孤一下,行了吧?”

  他真是被萧怀完全拿住了,也在萧怀吻过来的那一刻明白史上昏君沉溺于美人时的想法,得此温柔乡,真是想时时刻刻溺在其中,无可自拔。

  可惜他理智尚存,硬生生忍住一些荒唐的想法,在萧怀不知第几次啄上来时,他躲开来,也把萧怀不断在自己身上撩火的手拿开去,道:“停,晚上还有正事,别太过。”

  “哦。”萧怀不情不愿答应一声,最后在赵瑾嘴上啄了一下,这才作罢。

  可他还是不愿从赵瑾身边走开,便坐在人身后,将他搂在怀里,赵瑾本觉得要抱也是他抱萧怀,可被这么一搂,发现倒也挺舒服的,便自暴自弃般躺在人怀里,心安理得地享受起来。

  “允祗召集武将,是想放眼天下了?”萧怀的手并不安分,边说话边玩起赵瑾的头发来。

  赵瑾反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允祗是在叫他,这也怪不得他,父王从来都叫他瑾儿,他那兄长自他十五岁时便在他心中死去,身边人对他的称呼从殿下变成君上,也没资格直呼他的表字。

  这表字好像只是及冠大礼上昭告天下时用了一次的工具,之后便弃置一旁,积上成年落灰,直到今日才被萧怀拾起。

  “是,”赵瑾收起发散的思绪,也放任了他这么叫,道:“子深觉得,当下天下局势如何,若燕国要出兵,先征哪国才好?”

  “秦独占西方,攻其不易,燕楚联盟尚可一试。”萧怀先提出一计。

  赵瑾觉得不妥:“可听闻楚君当年就是靠假意联盟,与巴国一同亡了赵国,与其联盟不可信啊。”

  萧怀又出一策:“燕楚争雄,待统一东方,再谋划伐秦。”

  “可与楚一战,若是消耗太大,极易被秦坐收渔翁之利。”赵瑾皱眉道。

  萧怀接道:“所以燕国要等一个时机,一个能以最小损耗亡楚的时机。”

  “什么时机?”赵瑾来了兴致,萧怀却收住了话头,道:“所思还不完全,允祗还是先听听将军们和杨相国的想法吧。”

  也正在此时,李纪在门外敲了两下,道:“君上,杨相国到大殿了。”

  赵瑾从萧怀怀里起来,道:“好,孤去见相国,待会再与子深谈。”萧怀最后捏捏他的手,赵瑾便开门出去了,他与萧怀所在的侧殿与大殿不远,走百步路便到了,老远便见杨兆覆手而立,盯着殿顶若有所思。

  “相国?”赵瑾都站在他身后了,杨兆还未注意到,他只得出声询问。

  杨兆这才反应过来,行礼道:“君上。”

  赵瑾朝他所看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相国看什么如此认真?”

  “没什么,”不知为什么,赵瑾俯仰间,杨兆看他的眼神都变了,道:“只是在想,如若大燕终在这乱世争得天下一统,想必君上也会如这宝顶,受天下人仰视。”

  想来杨兆也是听得燕北大捷,心中高兴,才会对着一个殿顶感慨至此,赵瑾顺势道:“那相国以为,燕要一统天下,如今局势,该当如何呢?”

  杨兆在他说话时一直看着他耳侧,赵瑾心中疑惑,问完话转头一看,发现那处居然编了个小辫子,而这处的头发,正是萧怀一直在把玩的!那崽子居然绑完就不管了,自己出来也不提醒一下!再抬眼,赵瑾刚好对上杨兆探究的目光。

  赵瑾:“……”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赵瑾随口胡诌道:“咳,今天去见询儿,孩童顽劣,应是趁孤小憩时的恶作剧,相国见笑了。”

  他口中的询儿是赵渊之子,赵渊叛乱那年才一周岁。先王心疼孙子跟着赵渊受苦,便将他接过去养在身边,赵瑾即位后,念及是血亲,便给了他一个亲王的名号,给他安排去了老师,但严禁养兵。如今他事务不忙时,也会去探望,此时拿出来当了个挡箭牌。

  杨兆这才收起怎么我大燕终于要有王后了的眼神,言归正传道:“臣以为,应当尽快确定对楚之策,若要攻,则尽快下战书,若要结盟,也因早早商议,总之要尽力避免秦楚先一步联合,合力攻燕。”

  “且若攻楚,臣觉得应与秦事先密约,战胜后与秦国分羹,或干脆与秦联盟,以防楚求助于秦。”

  赵瑾还是有虑,道:“可也不能保证秦国不反悔。”

  “确是,”杨兆并不反对,道:“若君上均觉不妥,那么就只剩坐山观虎斗一策了。”

  所谓坐山观虎斗,便是秦楚起战,但两国并未有开战的意思,若故意去挑起争端,又该如何在不暴露燕国的情况下生事呢?

  如今三国对彼此都虎视眈眈,却又都在观望,原因就在于,在这天下棋局上哪怕走错一步,都有可能步向满盘皆输的结局,无论哪国,都承受不起走错棋的后果。

  赵瑾思虑再三,还是道:“杨相国说的孤记下了,只是孤还要再斟酌些时日,今日便请杨相国先回吧。”

  杨兆知道兹事体大,不是一时便能决定的,便行礼道:“臣告退。”之后也就走了,赵瑾便回去偏殿。

  如今只能等各地将军归京,听听他们的说法如何,或是看萧怀那败楚之计究竟如何,想到萧怀,赵瑾的心思才稍稍放下些,暗道回去必须给那崽子好好教训一顿才算完,想着步子也加快了,回到殿中,第一时间便逮住萧怀,把那一缕辫子举到他面前,道:“子深教孤在杨相国跟前丢了脸面,作何解释?”

  萧怀没有解释可说,反而笑得很坏,捏了小辫子在唇边吻了一下,道:“无话可说,任君处置。”

  又是这句话,赵瑾简直想把他摁住就地正法,但国事不可抛,他也就只捏住萧怀的脸,捏得变了形之后左右晃了晃,恶狠狠道:“下不为例。”

  之后便又窝进他怀里,听他问道:“相国怎么说?”

  赵瑾移了移,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躺着,大致跟萧怀总结了一下,道:“子深觉得楚有几成可能与秦结盟?”

  “四成,”萧怀正经起来,道:“楚君并不愚昧,知道在秦面前,燕楚是唇亡齿寒的关系。除非他想出能让楚国独自抗秦的办法,否则不会草率行事。”

  燕与楚处境相似,赵瑾也并不打算与秦联合灭楚,而独自灭楚实为下策,若忽视楚王背信弃义的往事,或许真的可以一试燕楚合纵,于是道:“若实在无法,要不然孤先修书去探楚王所想,他如有意,燕楚合作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还得随时留意楚军动向,以防他真的背信。”

  萧怀听完,道:“先不急这一时,等明年夏天再看,局势说不定会明朗些许。”

  “为何是明年夏天?”赵瑾问道,萧怀却和之前一样不说了,绕开话题道:“允祗可还记得我何时及冠?”

  赵瑾当然记得,道:“自然是明年。”他很早就在想为萧怀办冠礼一事,只是萧怀并不清楚自己生辰几时,于是问道:“子深想何时办冠礼?”

  “可办可不办,”萧怀轻揉着赵瑾的太阳穴,道:“允祗一直陪着我便好。”

  赵瑾被揉得很是舒服,懒懒道:“那怎么行,你现在就得给孤挑个日子。”

  听他语气坚决,萧怀也就道:“那就立夏吧。”

  “嗯。”赵瑾没多想这个日子的含义,思虑过甚加上今日与萧怀互通心意情绪极具波动,躺在人怀里渐渐睡去。

  此时无论是他还是萧怀,都料不到,他们忧虑许久的三国形势,居然会在三天后迎来转机,粉饰已久的太平,也将会在一朝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