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酿青梅>第46章 出狱 阿瓷,没事了。

  叶君然陡然心惊,几乎是下意识否认:“不是我。”

  可否认完,却又觉得,曲瓷既然这么说,那定然是查到了什么。

  他脸色苍白,惊惶不安看着曲瓷。

  曲瓷见叶君然这般模样,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道:“在问这句话之前,其实我不确定的。”

  所以,曲瓷在套他的话?!

  叶君然不可置信看着曲瓷:“曲姐姐,你——”

  话说到一半,又蓦的停了下来,如今他的立场,有什么资格去质问曲瓷。

  有乌云飘过来,遮住了月亮,周遭顿时暗了下来。

  沉默片刻,曲瓷率先开口了:“关于九公主之死,我想了很多种可能,但都无法自圆其说,直到先前,王爷说,只有九公主的酒盅上有毒时,我才有了这个猜想——或许下毒之人的目标就是九公主。”

  而九公主身边的,唯一与她有深仇大恨的,只有叶君然。

  “可你是怎么做的?”曲瓷问:“还有琼枝?她为何会突然自尽?”

  “因为琼枝觉得,九公主是她害死的。”

  “!!!!”

  见曲瓷猜到了,叶君然也没再隐瞒,将所有事情全和盘托出了。

  自九公主将他带回宫中,把他从一个温润公子,变成人人可欺的内侍时,叶君然便恨上了晏蓉。但那时,这这份恨意还不足以变成杀意,直到那次,在街上,琼枝当着曲瓷的面,肆意折辱他时,那些积累的恨意,才开出了恶的果实来。

  从那天之后,叶君然便一直在伺机而动。

  然后,就等到了姚雨蓁的迎夏宴。

  那天,他在酒席上被昔日好友奚落,卑躬屈膝出来为他们端酒时,无意撞见了琼枝正要酒里动手脚。当时,他已经知道,琼枝是永乐侯的人,而且也知道,永乐侯有心想除掉陆沈白。

  是以,他将计就计,端着酒壶出去,故意撞倒了琼枝,来了个偷龙转凤。

  曲瓷问:“那你如何确定,九公主一定会用你抹了药的那个酒盅?”

  晏承说,只有晏蓉用的酒盅上被人下了毒。

  叶君然道:“九公主素来喜欢合欢花,她用的器皿上,全都有合欢花的图纹。”

  而那天,那三个酒盅里,其中有一个上面有合欢花。

  所以在晏蓉死后,琼枝才会选择自尽。

  她并非是忠心殉主,而是误以为,是自己误杀了晏蓉,所以才会畏罪自杀。

  而他们一直找错了方向,所以查了这么久,才一无所获。

  叶君然说完所有的事情,像个等待行刑的囚徒,等着曲瓷接下来对他的审判。

  如今陆沈白因这件事,已锒铛入狱,明日若查不到凶手,他便会被定罪。

  而曲瓷现在知道他才是凶手,她会怎么做?会怎么说?

  是劝自己去认罪,还是将自己的罪行揭发,他在等曲瓷怎么说。

  可曲瓷沉默片刻,却又回到了最开始的话题。

  她说:“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明日府上诸事繁多,我便不去送你了。”

  有一瞬间,叶君然觉得自己幻听了。

  曲瓷说,她不去送他了。

  她不去送他了是什么意思?!

  她是要放他走么?

  “曲姐姐,”叶君然表情迟疑,语气有些不相信:“你是要放我走?”

  “我带你回府后,并未禁你自由。”

  “可我若走了,陆沈白明日便会被定罪。”叶君然急急道,他不信,曲瓷会看着陆沈白死。

  曲瓷径自朝外走,头也没回:“那便是我同沈白的事了。”

  凭心而论,曲瓷并不想放叶君然走。

  这是叶君然做的事,后果不该由陆沈白来承担,可是她没有证据。

  琼枝死了,叶君然偷龙转凤一事,便无人知晓了,除非他自己认罪。

  可是,人生在世谁不惜命。

  更何况,叶君然同晏蓉之间的事情,皆因她而起,那便由她来做个了结。

  叶君然看着曲瓷的背影,电光火石间,他突然反应过来,曲瓷像做什么了。

  他面容瞬间变得悚然起来。

  曲瓷正在朝外走,突然听到叶君然道:“曲姐姐,你回头,我有东西给你。”

  她闻声回头,一股浓郁的香味突然扑面而来,曲瓷刚皱眉,就察觉自己突然四肢酸软,眼前叠影重重。

  “叶君然,你——”她没想到叶君然会突然用迷香,拼尽全力喊了声:“来人。”

  却只发了出小猫般的声音,被飒飒夜风悉数遮了曲,而后她身体便软软栽了下去。

  “曲姐姐。”叶君然急急扶住她。

  在意识彻底跌入黑暗之前,曲瓷隐约听到叶君然道:“曲姐姐,对不起,我不能让你去做傻事。”

  纵然被迷晕过去了,但曲瓷心里记挂着陆沈白,始终睡不踏实,断断续续的,她一直在噩梦。

  梦里,一会儿是永乐侯狰狞的面容,一会儿是陆沈白被推上刑台的模样,她想上前,却被人摁着动弹不得。

  日光强烈,刺激的她不停流泪。

  曲瓷拼命挣扎着,拼命挣扎着,却始终挣脱不开禁锢,绝望至极时,有汗珠滑进了眼睛里,她眨了眨眼睛,再睁开时,面前的场景一转,已回到了学堂里。

  天边浮云霭霭,院中梨花朵朵,纷纷扬扬落下,似繁春盛景里下了一场雪,有花瓣扑进长廊里,那里正坐着一个人,长袖委地,正单手握着书卷,梨花洋洋洒洒扑了他一身,他却毫无察觉,只聚精会神看着书。

  “沈白!”曲瓷立刻朝他跑过去。

  坐在廊下的陆沈白,闻声转头,见是曲瓷,便放下书卷站起来,眸光温柔看着她,朝她张开双臂。

  曲瓷快速奔过去,想扑进陆沈白怀中,可指尖刚碰到陆沈白衣角那一瞬间时,陆沈白整个人,却在须臾间化成了流光。

  而后在她眼前,倏忽间散开。

  “沈白!!!”曲瓷尖叫一声,猛地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阵晕眩感猛地袭来。

  “阿瓷!”

  夫人!!!

  身边有人急促叫着,紧接着,曲瓷就察觉手被人握住了,陆蔓温柔的声音响起:“阿瓷,你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呀?”

  说着,将另外一只手贴在曲瓷额头上。

  “娘,我没事。”曲瓷虚弱应着,闭着眼睛,平复着刚才的恐惧。

  “幸好,烧退了,”陆蔓小声嘟囔着,往曲瓷身后塞了一个软枕,一脸心疼道:“你脸都白成这样了,怎么可能会没事?”

  说着,她又扭头去看花宜:“沈白呢?阿瓷都病了,他怎么还不见人?”

  听到陆蔓问到陆沈白,曲瓷一瞬间回神,唰的一下睁开眼睛,便被周遭的光线刺的眯了眯眼睛急急问:“什么时辰了?”

  画眉看了一眼天色,道:“回夫人,辰时三刻。”

  “什么?!”曲瓷陡然睁眼,抬眸扫过去,发现她昨夜安排离开的人,悉数都还聚在屋子里,还有沈白,他——

  曲瓷顿时心急如焚,裂开掀开被子,要下床。

  辰时了,竟然都辰时了!

  那晏承他们已经入宫去向陛下回禀了,那沈白他——

  曲瓷不敢细想,只踉跄着想往外走,但脚尖刚落地,便腿脚酸软,整个人立刻朝前跌。

  “哎,阿瓷,你别动呀,快躺下!”

  “夫人!”

  陆蔓和画眉,刚扶住曲瓷,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你起开!我找阿瓷!”

  “小侯爷稍等,我这便让人通禀。”

  是庆怀和孟昙的声音。

  曲瓷被扶着坐在床上,听见庆怀来,便知是关于陆沈白的事情,便以想吃糕点为由,将陆蔓支走了。

  “让庆怀进来。”等陆蔓一走,曲瓷便急急道。

  画眉忙让侍女去传话,正要扶着曲瓷靠着时,珠帘璁珑作响,罗湘湘一阵风跑进来,噼里啪啦就道:“阿瓷阿瓷,你怎么样了?你别担心啊,陆大人没事了。”

  紧随其后,打算来向曲瓷报告这个好消息的庆怀,见被画眉抢了先,当即恨恨道:“就你长嘴了似的,一天到晚叭叭个没停。”

  “就我长嘴了怎么着?你……”

  “什么叫沈白没事了?”曲瓷打断他们俩的斗嘴,急急问。

  罗湘湘道:“嗐,就是凶手认罪了。”

  曲瓷怔了两个弹指,艰难道:“是,是……”

  “对对对,就是叶君然。”

  果然是他。

  曲瓷闭了闭眼睛,心里一时五味杂全。

  她没想到,到最后,叶君然还是站了出来。

  “而且啊,叶君然不但承认自己下毒谋害九公主,还说永乐侯打着九公主的名义,在外恣意做恶,威胁笼络朝臣的证据呢!他……”

  “证据?什么证据?”曲瓷打断罗湘湘的话,急急问。

  这个罗湘湘不知道,她转头看向庆怀:“什么证据?”

  庆怀见罗湘湘问得理直气壮,十分不想告诉她,但见曲瓷又心急如焚,便也不卖关子了,直接道:“永乐侯收卖了九公主的大宫女琼枝,在金滩矿难之后,他自知难逃罪责,便授意琼枝毒杀陆沈白,想将此事嫁祸到九公主身上。”

  “永乐侯这么丧心病狂的?!”罗湘湘都惊呆了。

  “确实是够丧心病狂的!”庆怀说着,想要掀开纱幔进来,画眉忙堵在门口,道:“小侯爷,我家夫人还未梳洗,您就坐在这儿说话吧。”

  说着,立刻让侍女给庆怀搬了个秀墩过来。

  庆怀恨恨瞪了她一眼,正要说话时,曲瓷问道:“那沈白呢?既然叶君然认罪了,沈白是不是就能被放了?”

  “大概是吧,我没细问,便先来给你报信了。”

  “好,我知道了,庆怀,你先出去。”

  正要落座的庆怀:“!!!”

  这主仆俩卸磨杀驴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曲瓷昨夜被叶君然迷晕,兼之中途又发热了,现在浑身又酸又软,但听到陆沈白能出狱,当即不顾头晕目眩,让画眉给自己换了衣裳,便急急出了府。

  她想亲自去天牢接陆沈白。

  他们到时,陆沈白已经出来了,正在外面同晏承说话。

  听到马蹄声,两人齐齐转过身,见赶车的是孟昙,晏承顿时一脸牙疼的表情,不耐烦道:“行了,不打扰你们夫妻俩你侬我侬了,本王先走了。”

  说完,便上自家马车走了。

  曲瓷看到陆沈白,当即想掀帘下去,奈何她浑身酸软无力,只能掀开车帘子,眼巴巴看着陆沈白。

  看着看着,眼眶瞬间红了。

  坐在马车的罗湘湘,迅速识趣下了马车,冲陆沈白打了个招呼,便跑去找庆怀了。

  曲瓷素来要强,很少这般。

  陆沈白见她这样,当即上了马车,将人揽入怀中,轻声哄道:“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没事了。”

  “沈白。”曲瓷迅速抱紧陆沈白,将头靠在他怀中,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颗悬起的心,这才落了地。

  孟昙赶着马车往陆家回,罗湘湘看了一眼身侧的庆怀,揶揄道:“怎么着?这次不去搅局啦?”

  “罗湘湘,你有病是不是?我插在他们中间,你说我,现在我……”庆怀撮了撮后槽牙,恼羞成怒道:“小爷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管得着吗?”

  说完,扭头翻身上了马背,立刻打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