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桓力道之大,几乎捏碎了宋芷的下巴,他痛极,睁开眼看向孟桓,乌黑的眸子里蓄着泪,看上去水润又迷蒙,伤心难过到极致。
孟桓呼吸微窒,一边痛惜到极致,一边痛恨到极致,低下头,逼得极近,灼热的呼吸扑在宋芷脸上。
孟桓的声音低沉喑哑,细微地发着颤:“你就这么狠心……半点也不会不舍么?”
宋芷怔怔看着他不说话,眼泪簌簌地往下落,顺着眼角没到鬓发里。
不舍。
何止是不舍,想到自己要走时,简直不舍到仿佛心都被剜走了一块,血淋淋的,痛得他连想也不敢去想。
“说话!”孟桓暴怒地捏着他的手腕,捏得宋芷生疼,
“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回来,你是不是就要跟着张惠走了?”
“你是不是就打算就这么离开,再也不见我了,是不是?”
宋芷被孟桓说中,难堪地闭上眼,这几乎等于默认了。
孟桓几乎要将宋芷的腕骨捏碎,唇角勾着冰凉嘲讽的笑:“很好,宋子兰。”
“想逃是吧?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个屋子里,哪儿也不准去。”
“我会一天十二个时辰,派人看着你,你可以试试,怎么再逃出去。”
那话里的意味听得人胆寒,宋芷胳膊脱臼,手腕又被捏得痛极,却没有了力气再与孟桓争吵,或是反驳他。
“对不起。”宋芷说,带着哭腔的、低哑的声音。
“对不起……”
“现在说对不起,”孟桓的手极轻柔地、近乎爱怜地抚着宋芷的鬓发和脸侧,眼里带着痴迷的柔软,吐出来的语句却是冰冷的,“已经晚了。”
多险,他差一点就要失去他了。
“你总是会利用我对你的信任和宠爱,一次次地挑战我的底线。”
这个人趁他不在,竟然就打算不辞而别。
他可有想过就这么离开后,自己会怎样?
看似柔软的人,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孟桓的手抚过宋芷的脸侧,最后落到他的下巴上,抬起,孟桓低头,吻上他的唇。
唇与舌相互纠缠,孟桓一寸寸舔舐过宋芷口腔里每一寸角落,用力地亲吻,宋芷于窒息之中,竟体会到一点绝望之余的唇齿相依。
炽热的吻沿着下巴,落到宋芷的脖颈儿上,宋芷仰起头,双唇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喘息。
不是第一次交合,却是自始以来孟桓最粗暴的一次。
宋芷皱着眉头,在这场另双方都又痛苦又欢愉的情/事中,竟然分毫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反于疼痛之外,感到了另一分隐秘的庆幸:
还好,他回来了。
粗暴急切的进入带来撕裂的痛楚,一定是流血了,他闻到了血腥味,宋芷闭上眼,勾着孟桓的脖子去寻他的唇。
鼻息交错,他们亲密得仿佛是世界上最甜蜜的情人,宋芷因为痛楚而不住地流泪,却于亲吻的间隙,以近乎失而复得、恐慌与欣喜交加的语气,一遍又一遍,低低地叫着孟桓的名字。
“征南……”
“征南……”
一声又一声,是最温柔的呢喃,像叹息。
宋芷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他动了动身子,只觉得全身无处不疼,但身后已经上过药,张嘴叫:“征南……”
“先生!”有个丫鬟应声答应,走了进来。
宋芷微愣,不是莲儿。
“莲儿呢?”
丫鬟摇摇头道:“奴婢不知道,奴婢是新来的。”
宋芷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如坠冰窖。
莲儿……没了?
因为他出逃,所以莲儿被迁怒……也没了?
孟征南……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宋芷眼眶微热,手攥着被角,攥着青筋暴起。
“少爷呢?”他问。
婢女道:“少爷在自己房里呢,在看大夫。”
“看大夫?”宋芷疑惑。
婢女点头:“少爷受伤了,而且还伤得不轻呢,流了好多血,看少爷房里伺候的丫头们,端了好几盆血红的水出来。”
“什么?”宋芷微愣,连忙掀开被子要去看看。
孟桓受伤了?是讨贼时受的伤?他昨天怎么没发现?
“等等,先生!”婢女连忙拦住宋芷,把他按回到被子里。
“少爷说了,让先生在房里好好休息,不要出去。”
宋芷愣了愣,约莫记起昨日孟桓是说过这样的话,让他以后都待在屋子里,不能出去。
“先生……不要让我们为难。”婢女低下头,哀求道,“少爷说了,先生若是出去了,我们这一屋子人都要受罚的。”
宋芷抬头看了一下,发现可不是一屋子人嘛,里里外外的婢女加起来有六个,门口和窗户都有侍卫,估计还是轮值的。
还真是……把他当犯人,日夜看守着了啊。
见那婢女一脸害怕的神色,宋芷不用想都知道,若他再出去了,恐怕这一屋子都得遭殃。
宋芷忽而有些无力,摆摆手,重新躺回床上,低声道:“行吧,我知道了。我不出去。”
婢女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喜色。
宋芷问她:“你叫什么?”
“奴婢叫桃儿。”婢女说。
宋芷点点头,翻了个身,面对着墙,背对着桃儿:“你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其实没什么好休息的,他已经睡得够久了,只是觉得心累,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半晌,却没有听到桃儿离开的声音。
宋芷有些疑惑地回头:“还有事?”
桃儿怯怯地说:“先生不用饭么,少爷一早命我们准备好的。”
宋芷刚想说不用,一看桃儿的神色,知道自己约莫是不吃也得吃,于是点了头,说:“送进来吧。”
因为身体原因,准备的是很清淡的膳食,宋芷没有胃口,草草吃了几口好让他们交差,就放下筷子,自己对着窗发呆了。
已是三月末,窗外的海棠花有些谢了,除了枝头零散的花朵,更多的残瓣则堆在地上,枝头叶子绿得可爱,愈发衬得地面上的残花凄凉。
宋芷看着看着,苦笑着想,此时应当再来一场雨,雨打残红,应景儿。
因为残花看得心烦,宋芷命了人,去把海棠花树下的残瓣全部清扫干净。
孟桓来时,正看到丫鬟小厮们在吭哧吭哧地扫花,他挑了眉,看了一眼站在窗前的宋芷,没太明白这人的想法,不过这些小事,宋芷爱怎么样怎么样,都无所谓。
看到孟桓进来,桃儿与一群丫鬟屈膝向他行礼:“少爷万福。”
孟桓点了点下巴,说:“你们都出去吧。”
丫鬟们应了一声,都退了出去,掩上门。
孟桓这才负着手,向宋芷走了过去。
“怎么了这是,嫌落花不好看?”
宋芷看了他一眼,说:“看着烦心,容易触景生情。”
孟桓点点头:“那便扫了干净。”
踱到宋芷身旁,孟桓有心想伸手揽他,又怕宋芷不乐意,手犹豫了几个来回,还是没伸出去,问:“还疼么?”
至于是问的什么,两个人心知肚明。
宋芷面无表情地说:“还好。”
一时无话。
宋芷的态度太冷淡,让孟桓也不好没皮没脸地继续纠缠,他知道宋芷在生他的气,气他软禁他。
可他也气,气得牙痒痒。
宋芷其实想问一下孟桓的伤,但一想到孟桓的所作所为,也不肯先开口,先开口就先输。
“莲儿呢?”良久,宋芷问了一句。
孟桓没料到他一句会说这个,也不明白为什么宋芷总是会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眉头微蹙,道:“这很重要?”
宋芷握着的拳头紧了紧,可惜他打不过孟桓,没有说话。
孟桓见人一脸气闷不快,自己也郁闷得慌,不快道:“没死,还活着呢。”
宋芷的手稍稍松了一下,心里舒了一口气,转而又有些狐疑:“当真?”
孟桓更不爽了:“我何时变过你?”
宋芷一想也是,于是顿了顿,说:“我要莲儿。”
孟桓觉得一个丫鬟好像也比自己重要了。
“不行。”一口拒绝。
“我要去找秀娘。”
“不行。”
“那我要给秀娘写个信。”
“不行。”
“孟征南!”宋芷气急,“我当街被你撸走,秀娘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想?她找不到我,会多担心?”
“那你打算跟张惠去扬州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知道你走了,我会是何感受?”
孟桓一句话把宋芷堵得没了词儿,却不肯服软,梗着脖子说:“堂堂孟将军……身边还会缺人吗?我宋芷区区一个……”
宋芷话没说完,突然被孟桓一把按到了桌上。
孟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宋芷瞪着眼睛:“你堂堂孟将军,身边还会缺……”迎着孟桓吃人一般的目光,宋芷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终于低下去,没了声。
孟桓右手扼着宋芷的脖子,低下头去,宋芷顿时紧张起来。
“你……你别乱来,我、我身上还有伤呢,我……”
然而孟桓却只是亲了宋芷的眉心一下,而后叹息着低声说:“宋子兰,你可真没有良心。”
自从有了宋芷,他何曾再碰过其他任何人?
宋芷自知理亏,可又有些不服气:以后总还是会有别人的嘛,早晚都会有,我又没有说错,府里还养着那么女人呢。
孟桓捏了捏宋芷的后颈,没有再做什么,把人放开,站起身来。
“算了,跟你计较,得被你气死。”
宋芷哼了一声,偏过头盯着孟桓,憋了半晌,赶人:“你出去。”
孟桓气结:你还有理了?胆子不小,还赶人?
宋芷继续说:“立刻从这间房里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说完冷哼一声,掉头就往里间走。
“宋子兰!”孟桓连忙抓住他的手腕。
“放开我!”宋芷触电似地猛然甩开。
昨天孟桓捏得太用力,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呢,不过脱臼的胳膊倒是被孟桓接上去了。
宋芷的激烈反应在孟桓意料之外,咬了咬牙,收回手,没有再碰宋芷。
“不要耍脾气。”孟桓说。
宋芷表情冷淡:“我就这样,你若是不喜欢,要么现在就把我赶出去,要么就打死我。”
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孟桓握得手指节“咔咔”地响,被气得胸膛急剧起伏了几下,转身一掌砍在桌面上。
随即只听桌面“吱呀!”一响,就从掌刀落下的位置,生生断成两截,晃晃悠悠地摔了下去。
宋芷吓了一跳,慌张地看了孟桓一眼。
这么看……孟桓对他还是很手下留情的,到现在都没有缺胳膊断腿儿。
赶人的话被吓得有些不敢再说出口。
怕被打。
作者有话要说:
这别别扭扭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