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怀璧传>第272章 捅破

  江怀璧若有所思。庆王是先帝的手足, 原先便知道他谋划多年,却一直不知道他背后士力架究竟有多大。后来的刘无意,杨氏,秦琇, 白氏, 贺溯, 岑兖……知他遍地撒网, 天罗密布, 却也仅仅知晓表面。

  如今沈迟要让她看到的, 又岂止想让她知晓情势危急。更多的,是想让她从魏家一事中看清楚庆王是如何不知不觉对帝王乃至整个朝堂进行攻心的。

  沈迟有些诧异地问她:“你早知道陛下的身世?”

  “是, 阿霁告诉过我。”所以她能在调查清楚魏家一事后临危不乱, 及时做出应对。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会用那张名单来糊弄陛下。……我后来给你的那封信你看了么?”江怀璧与他着重点并不相同,最后结果是令他吃惊的。

  “我并未收到什么信件……”江怀璧轻一怔,忽然想起来调查魏家时在墨竹轩里一直守着的是稚离, 随即便明白了,“当时收信人应当是稚离。”

  沈迟目光中闪过寒意, 语气有些冷:“那人真是好心思。利用稚离监视你暂且不提,将信扣下来, 这是要离间你我二人。”

  他顿了顿,补充一句:“那信里我提的办法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却更周全……不过现如今倒也不必再提了。”

  她未曾收到那封信, 那幕后人是要让江怀璧误会他什么。

  如今自是不必再提, 江怀璧知道沈迟一向不在乎这些,她也不在乎。她信他,因此许多事情意会即可,无需多余解释。

  她垂眸一笑:“你怎么知道我当时就什么也没想?当时那样紧张的情况, 一步错,步步错。”

  沈迟甚至听到她有些沉郁:“……我当时只是除了紧张以外不敢有其他情绪而已,面上无论如何还要稳住。但是岁岁,无论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样的状况,我都愿意在心底默念,我是信你的。信你永远不会丢下我。”

  沈迟低低叹一声,握紧她的手:“是,岁岁永远都不会丢下阿璧。”

  她对他有一种不分是非的,盲目的相信,只是因为他是沈迟,是她放在心上的人。她知道他的城府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深,知道他有自己的抱负,直到他藏了多少年的心事,知道他所做的一切目标是什么。最重要的是知道他心里有她,这就够了。

  在这个人人自危身不由己的情形下,还好他们都相信彼此。

  江怀璧沉默半晌,忽然开口:“可现如今根本不是说魏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这所有的流言。你今日来,是听说什么了吗?”

  定然是与她相关的,并且异常重要。可这半晌却也不听他提。

  “是我查到,庆王世子秦珩如今在京城。”

  江怀璧心下微惊:“我从木樨那里找到线索,亦说秦珩在京。……且前些日子怀检说看到秦妩在京城出现,身旁跟着一名男子,她唤那人为哥哥,根据具体描述,我觉得那人很可能是秦珩。你忽然提到秦珩……”

  沈迟略有些诧异,没想到两人竟是同时知道的。他目光瞬时一凛:“我想着秦珩若是在京城,那么近期这些突如其来的事情便有源头了,庆王根本不会有这么快的反应,比之以前任何一次计划得都要周密。我是生怕你在这其中吃了亏,又不放心他人,只好亲自来与你说了,却不想碰到你在这里。”

  江怀璧眸色深了深,若是以前还仅仅是猜测不敢确定的话,现如今倒是十成十肯定了。

  “我没有与秦珩打过交道,但是根据最近幕后人的出手方式,的确与庆王太不相像。攻势更猛烈,倒显得有些年轻气盛的味道,但是手段又非常老辣,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这大概,又是我们的一个劲敌。”

  江怀璧略有些忧色,如今秦珩距他们太近了,还不知道暗中还有多少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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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如今的情形无论如何,只要没有景明帝宣召,江怀璧便不得面圣,顶着无数流言继续上工。平日里待得最多的地方是光禄寺,其中因光禄寺卿得了江耀庭的叮嘱,将流言先从光禄寺扫除干净。

  是以她在这里还算安静,至于外面,还需要她能沉得住气。

  但是很显然幕后人根本不会给她喘气的机会。第一个上奏弹劾她的人是阮晟。

  江怀璧冷笑,阮晟如今是正三品左副都御史,还真看得起她。既然有一人带头,后面自然都一拥而上。带头者不一定是有问题的,但是后面跟着的那些人里,一定有浑水摸鱼的。

  反驳的人江怀璧差不多都认识。是平日里与父亲结交较密的官员,因其中的确也有有心讨好父亲者,不能说全部出于公心,但是那些道理起码都是无可挑剔的。

  言官惯会这样。

  还有一部分是沈迟提前告诉过她的,是他的人。因数量不多,不明显,是以并未对他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江怀璧适时上了封折子解释此事。

  但是,折子被内阁扣下了。说白了,就是被江耀庭扣下的。

  她自己并不知晓,还是江耀庭回府后说与她听。听罢先是有些愕然。

  江耀庭只道:“你上了折子陛下未必会见你,但若陛下知晓我拦下,必然是要见一见你的。这件事相较于看你的奏折,想必陛下更愿意听你当面陈说。”

  自然这事得想办法传到景明帝耳朵里,并且开口的,一定不能是他们。

  “你的内容我大概看过了,只是普通的申辩之词,怕也是引子罢。”

  “是。”

  她眸色暗了暗,有些事自然不可能写进去。以她的能力,自然可以借着言语间的讽喻暗示些什么,但是现在显然不是她耍小聪明的时候。景明帝正盯着她呢,任何动静自然躲不过他的法眼。

  江耀庭眸中忧色尽显,此次是明面上直接冲着怀璧来的,实则连同江家一起算计了进去。

  他已在尽力压制那些流言,但那些本就不是普通流言,必得从根源解决。至于朝中,亦须拿捏得准分寸,该压的压,不该压的一切照旧。

  可最终还是需要江怀璧来解释的,但他亦不知怀璧暗中都做了些什么。有些事她宁肯对沈迟说,也不愿意对他这个父亲讲。

  张了张口,又发现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叮嘱的,心里暗叹一声,到底是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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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景明帝先宣召的,是沈迟。

  便殿中连宦官内侍都未留,景明帝开口就问:“江怀璧流言之事你参与其中了?”

  沈迟承认:“是。”

  应声而落的是景明帝瞬间锋利的目光,默了片刻才接着道:“原因。”

  “琢玉是微臣挚友,自然不可能看着他清誉受辱。”

  “那你又可知众人是如何议论你二人的?”景明帝面色有些冷。从前便有断袖之说,如今这事他居然还敢插手,便不怕流言蜚语如何吞没了他。

  沈迟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朗声回:“清者自清。微臣不是对陛下说过的么,琢玉于微臣有救命之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

  前四个字说出来连他自己内心都颤了颤。清是不可能清的,君子也是不可能君子的,美人在怀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行了行了,”景明帝有些不耐烦,却分明是不信,“沈迟你好好回话。朕如今就问你,幕后之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殿中气氛当即一冷。沈迟细细斟酌,思忖片刻,最终还是轻叹一声:“自去岁燕州一事,陛下不都知道了么?若要问魏家一事,便是同燕州一样。庆王的目的我们都清楚,内外夹攻,既然外敌不可控制,内朝自然不能让他占了上风。方文知一早便有问题,那一次的确是微臣故意设计。”

  这一次便是打算要将那层纸捅破了。

  至于如何设计景明帝也都不想问,他现在关注的是,沈迟提前所知晓的情况。不过几句话而已,让他立刻产生了危机感。

  沈迟知道幕后人是谁,而且提早发现了方文知有问题。

  “你早知道幕后人是庆王,所以跟朕请旨要去燕州?”

  “是,”沈迟听出来他语气中所有的猜疑和危险,却也没打算隐瞒,“既然庆王设计了燕州之乱,其中定然有破绽。即便北戎军队中没有那个岭南人,陛下也一定会收到微臣的密信。其中内容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幕后的庆王一定会浮出水面。”

  “那你提筱州,是何目的?”

  沈迟语气倒是平淡:“微臣当初所言已经够明白了,一切皆始于此。当初应过父亲的,便是后来所谋划的。当年晋王谋反时便算计过侯府,如今庆王更是一早就将母亲牵扯其中。沈迟自然是不敢再浪荡下去了。”

  长宁公主虽一介女流,但在皇室中的地位不言而喻。当年先帝都曾忌惮过的人物,如今更是不敢有人轻看。

  庆王若想利用她一个大长公主,可以捏住的把柄有太多。沈迟最先不能成为侯府的累赘,亦不能让侯府没落。

  景明帝心底到底一寒,冷笑出声:“看来朕如今该防着的是你了。凭你这么多年欺君罔上,朕就能治你的罪。”

  “微臣于陛下面前所言句句属实,未曾欺君。误会的是天下人,相信以为真的是陛下,微臣自始至终未曾出言承认。若要因此论罪,那微臣无话可说。”

  “沈君岁!”景明帝终究怒了,已经许久没有人敢如此忤他的意,如今第一个敢这样对他说话的人,居然是沈迟。

  沈迟乖觉伏地:“陛下息怒。”

  他相信景明帝会想清楚的,如今的情形,永嘉侯府不能动,长宁公主更不能动。景明帝如果不想让他倒戈相向,便不得不暂时信任他。而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自然会忠心不二。

  毕竟他心底埋藏多年的那个梦还未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