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怀璧传>第233章 告别

  沈迟怔了怔, 行礼道:“下官见过首辅大人。

  江耀庭似是正要出门, 点了点头随口问了一句:“来找怀璧?”还是不由得蹙了蹙眉, 这般光明正大, 连避讳都没有, 如是让别人抓住把柄说了什么, 可就是他太莽撞了。

  “是。”

  江耀庭默了默, 看他匆匆而来的模样,心知应是事不小, 便没有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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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帘子一掀,有些猛烈的风便灌了进去。沈迟连忙将门关上, 转回头搓了搓手,一抬头刚好与江怀璧的眼睛撞上。

  他笑了笑, 还没开口已看到她眼神已经移开。直接越过他高声喊木樨:“多拿个手炉进来。”

  木樨应声去拿。

  江怀璧从直接将披风丢给他:“出来得这样急?”

  沈迟接过来默了默,才道:“不急怕没时间了, 我大约明儿个走。”

  江怀璧轻怔,看着木樨将手炉送进来,然后又退出去。沈迟的面色已比方才进来时要稍好些,只是唇还是有些发紫。

  她低声问:“怎么这么急?陛下怎么说的?”

  “知县,”沈迟撇撇嘴, “相当于给我外放了。他毕竟是皇帝,也不好太过分。我说的要去燕州, 他便真给我送燕州去了。我查了查,筑安县还是稍微靠南的,距离燕门关稍近一些。现如今石将军已在燕州, 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可能陛下也有些急。再者,边关这事不能耽搁……”

  江怀璧默了片刻,哪有这个时候赴任的,她总觉得大约还是景明帝对沈迟有些意见。

  心底不免又有些失落,这一去,归期不定。

  “陛下说了,会提前给石将军通了信,过去互相关照。”沈迟捧了一杯热茶,漫不经心地道。

  “互相关照?”听了这话,江怀璧不由得轻笑一声,“我倒是想知道你怎么关照他的。前线够忙了,在陛下看来,你不添乱已是万幸。”

  “我既然说了要去燕州,目的便不在筑安。军中事我到底了解一些,进了军营以后我自然有我的办法。……怎么说呢,陛下说是对前线不放心,其实不放心的还是我们这一边,石应徽是当初海将军举荐上去的,听闻石应徽与海家还有这一层远亲,年纪又不大,陛下约摸是不大放心。”

  江怀璧微一颔首:“若无事定然万事顺遂,若真有了什么事……”

  随即又叹一声:“怕是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沈迟看着她莫名又惆怅起来,不觉有些惊奇:“你所担心的,单单指石应徽么?此事分明与背后那人脱不了干系。无论内外哪一方与他有关,都不容小觑……”

  他忽然一滞,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凝眉思忖片刻道:“现如今尚且不知幕后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如果要借北戎扰乱大齐,大可不必绕到燕州去,这与从前晋王叛乱时也没什么不同。可若是将手伸向了军营……这也说不通啊,这么做不就暴露得更快了?”

  也确实是这个理。

  江怀璧亦有些犹豫,提及燕州的位置她便忽然想起来景明帝的话,遂低声问他:“你觉得此举是代王所为的可能性有多大?”

  “代王?”若是从前猜测代王,他定是有一百个理由来反驳,可如今,也不得不怀疑,种种事情的确能挂上钩,眸光微一闪,随即又轻哂,“……照你这么说,秦王可能性也是极大的。”

  江怀璧摇头:“我怀疑谁都不大重要,关键是陛下如今是这般心思。”

  话一出,沈迟便沉默了。景明帝若认定了代王,还真有些难办。不过他印象里记着景明帝同代王之间关系还挺好的?

  “我……过去再看看罢,这事不好下定论。”他给了个含糊的答案,随意搪塞过去。

  江怀璧看着他怔了片刻,也没再接着问。

  沈迟看着她的模样,心底无端涌上惆怅。他远离京城后虽说战场刀剑无眼,但凭着他的功夫好歹是能躲过去的。

  可她不一样。京城里接下来的事情很多,只与她直接联系的就是即将来临的太子册封礼,而之后她在百官之中还不知要走什么样的路,明枪暗箭不亚于战场。且还有其他琐碎的事情,江家的事都同她有关,景明帝每日还将她看得死死的。

  御前待得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心惊。

  “……如今已至十月,京城内火盆都用上了,边关定然是更冷的。你又畏寒,比不得旁人,御寒衣物还需多备一些。听闻燕门关附近风沙颇大,你若出门斗篷披风可千万别像今天这样忘了……你毕竟离开燕州已这么多年了,那边环境大约还需适应一段时间,吃食若不大习惯从京城走的时候带个厨子也未尝不可……”

  看她一本正经地叮嘱,沈迟不由得失笑,还是头一次看她说这么多话。

  “好了,我都记着呢。你这都快比上我母亲了。”

  江怀璧也不再多言,只轻笑道:“公主定是比我要事无巨细。……对了还有样东西。”

  话音未落她已起了身,提脚便要往外走。沈迟还没来得及追问出口,却又见她折了身。

  “你同我来。”

  两人直接进了傅徽的院子。进去时,老头子正同一个小厮围在火盆旁,便笑边嘟囔:“这京城可比沅州要冷太多了,老夫连脚指头都是冷的……”

  说罢刚要将脚伸出去活动活动,却忽然听到敲门声,说是江怀璧来了。

  傅徽一向不拘小格,身边东西里除却同医术有关的东西摆放整齐外,其余东西都很乱并且不愿意让人动,时间久了下人都知道他这个规矩,也就随他去了。

  他当即将小厮遣出去,那一声“好久不见丫头来了”还没说完,便看到她身旁还有一人。

  傅徽愣了愣,问:“这位贵人是……”

  沈迟一看到傅徽便觉得熟悉,恭敬揖一礼道:“晚辈曾以赵晚之名有幸在先生门下听过五日课,算作是学生……”

  傅徽呆了练课,从他身上没有找到任何熟悉感,又细细思忖良久,开口干脆:“不记得。”

  沈迟:“……”

  其实傅徽在看到二人那一刻心底大约已有了猜测。他正好借着方才的机会将沈迟从上到下齐齐打量一番,心底已有些满意,看着倒像是靠谱的。

  遂将目光移向江怀璧:“怀璧来找我向来没什么好事。说罢,这一次可是这位公子有什么问题?”

  “他……”江怀璧略一思忖,将情况简单描述,“天冷比常人畏寒,似是体质偏寒,有没有……”

  “你都说了体质偏寒,这天生的,没办法!我救不了!保证他冻不死就行了!”

  “……有没有什么御寒的药,内外皆可。若是夫子这里还有”

  “……”傅徽懒得再听她讲,转身拨开两人,开门去了另一间药房。

  沈迟刚要跟上去又被江怀璧拦下来。

  “他药房轻易不肯让人进,我们等着便行。”

  沈迟微一点头,有些好奇:“你不是说他是你启蒙夫子么?他这性子教出来的你不该这么寡言啊……”

  江怀璧默然,这事情谁能说得清呢?她半晌给了个哭笑不得的答案:“或许是夫子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我无话可说?”

  “……”

  傅徽速度很快,大约半盏茶时间便已从隔壁出来,江怀璧看着大多都是装在瓷瓶里的,上有纸条标记以防混淆。

  沈迟抓住机会自我介绍:“傅先生,晚辈姓沈名迟字君岁,您可一定要记好了……”

  身旁的江怀璧默然看他一眼,沈迟顺便回她一笑。

  傅徽手中的动作却蓦然停了,问了一句:“是——‘迟迟好景烟花媚,曲渚鸳鸯眠锦翅’的迟?”

  沈迟面色忽变,笑意瞬时有些牵强:“先生博学,正是。……不过也无需那般复杂,不过随口一字罢了。”

  傅徽不再作声,只将药递给他,又叮嘱一些需要注意的。

  两人临出门又听已躺在椅子上的老头子哼哼着对沈迟道:“出门就出门,在外保重,别让怀璧担心。”

  沈迟面上笑意更深,忙应了。

  一旁的江怀璧也听到了,不过她此时的心思还停留在方才傅徽的异常反应中,只心不在焉地离开了院子。她忽然才想起来,仿佛许久以前,傅徽是要与她说什么的,但是最终他忘了便一直搁着,心道是时候找个时间问问清楚。

  沈迟察觉到她不对劲,但那事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也无法同她说清楚。且暂时的确不大重要,便没多想。

  沈迟此去燕州的旨意下发后,吃惊的人不少。连长宁公主都亲自跑去御前“哭诉”了一番,但终究无济于事,边关战事未停,现今已是十月,过去是艰苦了些。

  但鉴于沈迟之前一直为人低调,也没得罪什么人,众人也就是议论两句便过去了。大多数自然皆以为是长宁公主又做了什么事令景明帝不满了,拿她儿子来出气。不过外界怎么说都不重要,当事人心里明白就行了。

  至于沈迟赴任以后的境况,以及如何进的军营同一众武官比试以及做了石应徽帐下赞画的,都是后话。自然在当前紧张的局势下,算不得太远的后话。

  可即便是沈迟去了,京城也依旧未曾收到半点消息。景明帝已下了圣旨去问,却还是不见回应,或者说,上奏的折子中大多都是废话。看不出来局势明朗不明朗。

  这就奇了怪了。

  万般焦急的景明帝在多次责问无效后,终于传了密旨给代王本人。而代王自收到这封密旨开始,他的安逸日子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