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圆寂>第十二章

  原缜是原侯家排行第九的孩子,也是最小的那个孩子,年纪比我还小了三个月。

  我们自小就认识,小的时候他的亲姑姑,也就是我父皇的原配皇后,后来被贬为贤妃的那个女人常常接了这最小的侄儿在宫中小住。

  当年我即使再如何冷淡早慧,但是孩童的脾性永远是掩盖不了的,宫中本就没什么玩伴,当原缜来的时候我总是难得的有几分开心。

  然后两个人一起上房揭瓦,下地捉虫,无所不为。

  逗弄宫女,吓唬太监,烧毁宫殿我们都做过,当然被罚的也不少,比如烧毁了偏殿的那回,我们两个一起被罚跪在书房门口跪了整整一天一夜,而那个时候,我们两个不过六岁。

  也正是此,父皇才寻了借口,说是要惩戒我,将我送到了寺里。

  也正是因此,我遇见了同样是六岁的昙明。

  那才是我与昙明最初最初的相遇。

  那段时间里,我缺失了我唯一的朋友,然后重新又遇见了一个人。

  同样的年纪,一样精致漂亮的脸蛋,却是完全不同神态举止。

  佛下软垫上,低头潜心背诵佛经的男孩,听到了我推门闯入的声音,抬头朝我看来。

  烟雾袅袅,缠绕在他周身,一双漆黑沉静的眼眸直直看向我,我一下子呆住了。

  庙宇里素来安静祥和,但那一瞬却静的我几乎听见了屋外鸟雀扑翅而飞的声音。

  阳光一束束的透过窗户和我推开的门射入寂静的庙堂,而那个男孩,美的不惊纤尘。

  是我闯进了他的世界,还是,他那不经意的一眼,闯进了我的心?

  后来,我在我们初见的那个佛堂里诱他与我欢爱一场。

  层层僧衣褪去,露出白莲似的身体,眉宇若画,眼若点漆,

  他朝我伸出手臂,将我环到怀里,

  脸颊轻轻蹭着脸颊,轻的如漂浮缭绕在我们身边的袅袅檀香青烟。

  手臂撑着摆放了贡品的桌子,双腿缠绕在他纤细的腰间。

  一下一下,欢愉交融的滋味,我轻叹轻吟,看着汗水自他额头滑落至秀气的下巴。

  当一切缓缓积累至巅峰,我忍不住仰起头,耳边是他的喘息声,诱的让人想张口将他吞下。

  睁开眼睛,佛在低头微笑,一双半开半合的眼睛正看着两个凡人的纠缠。

  一切情意和欢愉如潮水汹涌而来,淹没了窗外美景,淹没了佛的眼睛,淹没了我和昙明。

  我脑中一遍又一遍闪现,那次初见的场景,那个男孩,那张面容,那双眼睛。

  然后,是在在岁月流转过后,渐渐展开的优雅眉目,和不变的沉静姿态。

  那是昙明。

  然后,还是那年,我六岁那年。

  我自玄音寺回宫,再次看到了原缜。

  他穿着桃红色的衣衫,高高的坐在官道旁的树枝上,看到了我们一行人,兴奋的一跃而下,惊吓坏了一旁伺候的人和车马前的护卫,他却自顾自欢快大叫。

  那是六岁的原缜,不知天高地厚的原缜。

  敢在官道上明目张胆的拦截公主仪驾的人。

  精致漂亮的脸蛋,明亮的眼睛,飞扬的神态。

  在所有人面前叫我李谛的原缜。

  真心对我好,为我想,陪着我,在那皇城里给予了我那些弥足珍贵的真实的原缜。

  十年转瞬即逝,顾府门口再见,俊美少年骑马飞奔而来,意气飞扬一如当初。

  所以,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原缜再次闯到我和昙明休息的小楼时已是晚上。

  我和昙明正在用晚饭,极精致的素斋,红红绿绿也别样好看,这样精致的饭菜我已许久未尝。

  昙明对于口腹之欲向来看得极淡,精致也好,粗糙也罢,不过是用来养这皮囊的必须之物而已。

  原缜嘭的一声推开门,闯了进来,然后再砰的一声,怒气腾腾的一下子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一双眼睛被怒火烧的晶亮晶亮。

  我慢悠悠的咽下口中的饭菜,放下碗筷,然后起身向他合十行礼道:“世子可已用饭菜,若不嫌弃,一道罢。”

  原缜一眼直勾勾的看了过来,嘴巴也死死抿着,眉宇微蹙,神色里透出了几许委屈,看了看我,又偏过头仔细打量着昙明。

  昙明用罢饭菜,整理完仪态,方起身行礼,神态平和,眉目淡然。

  许久,原缜才道:“不,不用了,我早就已经吃过了,哼。”说罢,恨恨的偏过了头。

  我想了想,大约是猜到了顾临西对他说了什么。

  我笑着摇了摇头,这才开始好好的看看我这位童年玩伴,在分离许久之后的变化。

  一会儿不见,他已换了一身衣衫,不似先前的飒爽骑装,现下穿了颜色极明艳的鹅黄色宽袖对襟长袍,头发束起一半,玉簪在光晕下显出别样的温润剔透,面如敷粉,唇若涂朱,眼若点漆,真真漂亮至极的人儿。

  少年雌雄莫辨的美丽在他身上越发突出,再加之行事张扬,言语无忌,若放在人群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我轻轻一笑,又看了眼昙明,两个少年岁数相当,给人确实全然不同的感觉。

  原缜大约是生够了闷气,犹犹豫豫的转过身,看我神色不变,就道:“我刚才没有吃饱。”

  我眨了眨眼睛,忍住笑意,这才出门吩咐人再准备一份碗筷饭菜。

  饭菜来得很快,原缜吃了两大碗饭后满足的放下了碗筷。

  我给他递送上一杯水,他喝了一大口,然后垂下眼睫思索了下,才道:“李谛,我听姐夫说,你一直都在玄音寺。”

  我点头道是。

  原缜偏头看了眼昙明,语气不善道:“这个人就是昙明?”

  昙明淡淡微笑,微微颔首。

  见他点头承认,原缜又哼了一声:“我可是十年前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了,没想到——”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里又是愤愤不平的,并且,瞪了我一眼。

  我想了想,便明白了,当年我回来之后,常常在原缜耳边提起昙明,说,那是和我们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完全不一样的人啊……

  我看着身上灰色的僧袍,又看了看华服着身的原缜,微微一笑。

  的确,已经是,完全不一样了的人了。

  岁月变迁太过无情。

  但如今,我已紧紧的和昙明牵在一起。

  原缜瞪完我,又道:“姐夫说你是因为南唐要来这里,所以才被姐姐说动离开玄音寺的,是么?”

  我想了想,道:“大约是的。”

  原缜静默下来了,一双眼睛直直看着我,我淡淡对视。

  那双眼睛漆黑,眼神锐利,就那么毫不掩饰的显示出他内心对我所说的话的思考和审视。

  许久之后,他才微微一动眼珠,错开了与我的对视的视线。

  原缜自然是聪明人,他的年轻气盛所带来的冲动从来不是抹杀他聪明的凶手。

  而他在我面前的坦然直白让我心头温暖,毕竟,掩饰这个东西是我们从小就必须学会的。

  又是许久,我才仿佛听到了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轻轻浅浅,风一吹就散了。

  原缜那么聪明,他猜透了我的意图,何况他一直以来都知道我真正渴望的是什么。

  当年年幼,我们两个人偷偷爬上宫城之巅向远处眺望,天高,风轻,云淡。

  “你……你……”他又是踌躇了下:“反正我不管其他,你就是要记着我才行。”说罢横了我一眼,恨恨道:“也不许消失很久很久,要和我联系,一定要!”

  我睫羽轻轻颤了颤,微微一笑,

  他明明知道的,我再一走,此生再无相见可能,却偏偏要说出这等幼稚任性的话语。

  原缜见我不答,死死咬住了唇,从牙齿里挤出句:“这是你欠我的李谛!”一字一字,说的极重极重。

  我恍然明白了什么,念头却又如白光闪过什么都没剩下。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又狠狠瞪了昙明一眼,转身走了几步,踹翻了一旁的花瓶,在花瓶满地的碎瓷中快步离开了。

  后来,我总是有些无奈的叹息,我和原缜,我在那个故地唯一的朋友,就那么匆匆一见,又匆匆而别。

  也许他那晚略有负气的离开,心里却还是肯定至少他还是能见到我的,就连我也认为,至少我们这次可以好好的,郑重的道别,即使离情也许会更重,但至少在往后的岁月里不再有不可挽回的错失与可惜。

  此间绝艳少年,终究是一再错过。

  也许,这也是我后来,唯一的遗憾了。

  结局

  当那天晚上有人放火烧小楼想要将我和昙明灭口的时候我才恍然明白了许多。

  火光冲天的时候,我与昙明已经在顾府后门口了。

  我看着在火光明灭映照下那张华美的容颜,突然的不可抑制的想笑。

  顾临西原来根本就没有想要再次让我进入那个世界,反而呢,他要推开我。

  他根本不给我动的那点心思任何转圜之地,就那么潇潇洒洒的准备放我走了。

  措不及防啊措不及防,措不及防的恐怕还不仅仅是我,还有顾家里的那一堆人,还有南唐的那一堆人。

  顾临西,你到底在想什么,事到如今,我真的是无论如何都已猜不透了。

  送了我和昙明上了一早就准备好的马车,我和昙明刚停的脚步又要起了。

  马车要动的时候,我盯着从来就未说过一句话的顾临西,我想问一句为何,但终究还是问不出口。

  顾临西就那么清清落落的站在那里,发随意的散落在衣襟背后,宽宽松松的披着一件浅色外衫,看似匆忙实则从容的姿态,风华太盛。

  终究,未有一语,擦身而过。

  我静静闭上了眼睛,他在身后默然相送,一如当初。

  当年,我方年幼,他不过少年,正当意气,他在细雨微风繁花下微笑,折花相送,我心下别扭却喜悦。

  然后是听闻他成亲,娶了原家嫡女,怒从心起,莽撞自山上跑下来想要去找他问个清楚,然后,迷失在那一片夕阳里,夕阳当好,另一个身影踩着残阳走入我心底。

  顾临西,即便当初我年幼如此,我却仍旧相信你动过心的。

  只是,缘当真是浅薄,浅薄至此,连恨意都没有。

  不知道往后岁月里你是否还会忆起一个叫李谛的人,又是以如何的心绪来想那么个人。

  而我,更不知道以何理由来回忆点滴。

  当我思绪复杂纷乱的时候,突然的,我冰冷的手被温暖裹住。

  我抬头看去,昙明浅浅微笑以对。

  突然,鼻翼微酸,几欲落泪,终是埋到那檀香缭绕的怀抱里,哽咽无言。

  火光渐远,月色正好。

  昙明声音温和淡然:“是非已远,从容在前,止柒,天下已在脚下。”

  我搂抱住昙明,道:“天下在脚下,你也已经在我怀里了,前路何惧?”

  他似是低低的笑了,终了,我也浅浅勾起了唇角。

  顾临西小番外

  银白月光清清冷冷,勾勒出他的容颜也清清冷冷,一双凤眸远远望着远去的马车,黑的见不到底。风已有了凉意,吹起他单薄的衣衫,秀着精致暗纹的衣角翻飞着。

  等到黑暗淹没了那车影,他才半垂下眸子。

  身后是冲天的火光,映的他的身影也似摇曳的妖艳火焰。

  突的,他勾唇一笑,眼眸中光华一闪,再次抬头,气势已变,眼眸斜的看着烧的正旺的小楼,一丝不屑滑过眼底。

  他微微扬手,修长的手指一动,身后已有人上来恭敬行礼等待吩咐。

  顾临西的声音优雅轻曼:“准备一下,拉着那些人,我们去给老夫人压惊。”

  身后的人弯腰函授道了声是。

  最后看了眼空荡荡的街道,他拂袖转身,无所留恋。


 番外【美人图1】

  林深在清晨起的时候便听到了门外有车马声音,停驻之后便是些许人声嘈杂,似是在搬弄物品。

  过了有半个时辰,车马声又起,待车声远去这小巷才又静了下来。

  那个时候他已饮完一杯清茶读罢一本书。

  初夏时节,花叶已繁盛,尤是南方,叶浓花艳,一片融融恰恰。

  林深自小楼外往外望去,花丛深处的那处人家似有人在走动。

  他起身倚在窗口,左手搭着右手,手指一下一下敲打手背。

  紫薇花开的极好,粉白粉紫的低低垂落,合着那个袅娜的身影,更添一份妩媚销魂。

  那个是女子的身影,那个身影极美,身段袅娜,姿态优雅,在林深眼里,那花木扶疏倒是成了背景了。

  女子步伐缓慢,只是低头细看那些紫薇,然后慢慢抬头看向枝头。

  林深手指敲打的动作不觉停了,身体也缓缓站直,眼里那一抹漫不经心也淡去。

  紫薇花丛里的女子浅浅笑着,容华太盛,生生压下了满园花色。

  女子似无所觉,伸手折了花儿然后戴在发髻。

  突然的,林深也听到了,屋里有男子声音传出。

  也许是离的远了,那声音并不真切,但的确是个年轻的男声,也许,还是个好听的男声,

  林深的目光跟着女子,直到女子消失在繁花深处。

  半个月后,吴城的男子们疯狂了,因为深虞公子在睽违多年后又一次执笔作了美人图。

  美人图最终被人以高价买下了。

  吴城男子在感慨美人图上的美人,感慨卖画千金一幅的深虞公子。同时也感慨那花了千金买画的金主。

  林深慢慢饮下一口酒,放下了手中的笔,仔细端详了下笔下的人。

  看了许久,又饮了一口酒,唏嘘一声。

  美人果然是佳物,赏心悦目不谈,更是招财进宝的宝物啊……

  想到这里,又不由的自窗外向那处人家看去。

  他并不常见到那个女子,但是每一次见都忍不住感叹此女之容,

  他活了快二十年,美人见过千千万,但风华到了这般地步的,这还是第一个。

  他也曾见过那个男子。

  只远远的瞥到一个背影,隐在了繁茂的花丛后,却依稀可觉是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

  直到那个午后。

  有人敲开了他小院的门。

  一对男女,静静而立,女子深色衣衫,男子浅色款袍,女子极美的容颜却无甚多表情,冷冷清清,全然不似花下微笑时的气韵。

  男子——

  林深微微讶异了。

  那是个极漂亮的少年,大约弱冠年纪,白莹如玉的容,漆黑如画的眉,嫣红的唇,和一双,清澈而沉静的眸子。

  如果,他不是出家人的话——

  林深调整了下表情,开始寒暄。

  听到两人的来意,林深心下一笑,原来竟是为了求看他家院子里那一株昙花。

  是夜,星月朗然。

  林深趴在窗口,微风送来花香,他看着楼下那一笼灯光。

  烛火随风摇曳,闪闪烁烁,席地而坐的两人从容饮茶。

  昙花渐绽,雪白的花瓣次第渐开,风中花香渐浓。

  女子偶有抬头,月辉铺泻衣襟,脖颈白皙,弧度优雅,侧颜似玉雕琢,昙花垂垂就在枝头,她就那么凑上前去。

  烛火一阵闪烁,林深未看清她的表情,却依稀感觉到了她的愉悦。

  酒不醉人人自醉啊……林深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烫了,不由的蹭了蹭衣袖。

  突然——

  那女子回过头,正正对上了林深的眼眸,夜里,林深想,她应当是看不到他的,于是便红着脸假装从容以对,还不自觉的扯出了抹笑容。

  女子挑了挑柳叶眉,素手拿起茶盏,很是豪放的一口饮完,然后——

  林深惊讶了,或许其实也没那么惊讶,接下来,他更有兴致的挪了挪身体,头往外伸了伸好看的更清楚些。

  琢磨着,或许下次可以画一幅双美图了。

  后来,

  那已经是很后来了。

  林深已经和昙明和止柒熟识,他在某一日大醉之后,在自己的书房角落里坑出了一幅画,红艳艳的小脸蛋上挂着羞怯的笑容。

  一双醉了眸子水汪汪的,他就那么扭捏了一番,然后将画一把塞到了昙明手里,

  之后立马扭着不甚灵活的步伐踏进了自己的屋子,蒙头大睡。

  昙明目送林深远去的身影,又看看身旁已醉倒的止柒笑叹了一声。

  然后,缓缓,缓缓打开画卷。

  昙明眸子微微睁大。

  仔细看罢,许久,昙明眼角眉梢溢出淡淡笑意,然后,俯下身子,在那醉倒了的人额头轻轻珍惜一吻。

  画卷陈放在一边,纸张已经磨出了岁月的痕迹,有种温和平淡的米色,让画卷上艳丽的景色也静了一分。

  女子勾着男子的下颚,轻而缠绵的亲吻。

  昙花垂垂欲坠。

  景当好,人当好,正是最好岁月最好风光。

  昙明眯起眼睛,想起当年,恍然失笑。

  原已经相伴如此多的时光。

  突然便想起那个午后,

  一个女孩推开了尘封的门,吱呀一声,午后日光大盛,

  然后,他遇见了她。

  【美人图2】

  那幅美人图是顾临西无意中见到的。

  准确的来说,是抢了人家的地盘后抄人家的家时正准备翻对方的书房之时无意中见到的。

  当然了,顾临西站在书房门口微笑的想,

  把那么一幅画正正挂在书桌对面让人不想看到也难。

  他只是惊讶于自己居然一眼就认出了画中的人是谁。

  大约已经过了些年岁了,那幅画也已算不上新了,但他还是自着笔细腻的画里想起了那个人。

  不是画上容色倾国的模样,

  大约只有十来岁,的确是俏丽的,却还远远不是妩媚风流的。

  原来,已由着岁月雕琢成这般容貌模样。

  顾临西一直微笑着,

  笑得身后的一丛人腿脚直软冷汗直冒。

  那夜里,顾临西让人带了那个被抢了地盘抄了家还被翻了书房的人上来。

  人被带上来的时候顾临西正在煮茶,

  水刚沸腾,水雾缓慢升腾。

  看到被扔到地上的人,只微微一笑,悠悠道:“许世子,下人无礼,还忘见谅。”

  端的是一副风雅卓然的衣冠禽兽样。

  许世子低头沉沉笑,道:“顾公子哪里话。”

  说话时细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待齐整后方抬头,淡定回望。

  顾临西笑意渐淡,直直看着盘腿在地上端正而坐的男人,即使狼狈至此,依旧气度如旧。

  腰背挺的极直,眼神清透而坚定,一如修竹。

  一时寂静无声,茶水自顾翻腾。

  突然,一声轻笑打破了沉默。

  许世子看着榻上笑起来的人,微微凝起眉宇。

  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顾临西笑的直喘气甚至有些轻咳靠倒在软塌上。

  他抬起一手,食指指着地上的人,边笑边道:“许惟杳——呵——许——咳咳,世子!”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榻上的人猛然坐起,

  许世子只觉一股暴虐夹杂着愤怒的气息冲着自己而来,刚要有所反应便看见茶壶夹着尚在翻滚的水朝着自己泼了过来。

  灼热的疼痛直入心骨,刹那间冷汗就下来了。

  身体刚刚移动一瞬,脖子就被一双冰冷的手死死卡住。

  滚水泼过那张称得上俊秀雅然的面容,瞬间就通红一片,

  这张好皮相算是毁了。

  看着被毁了的面相,

  顾临西只觉得一直以来在胸口翻腾的那股气息更加难以压抑。

  看着这张脸,就恨不得撕了,毁了,再不要出现。

  “你以为你是谁?许家的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居然也敢——居然敢!”

  手下力气用的越发大,几乎能听见咯咯声。

  许世子大约快要死了,

  但顾临西突然就松手了,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地上残喘的男人一会儿后又微微一笑,姿容华美,气度超然。

  “说说吧,李谛的画是哪里来的?”

  许世子眼皮微微动了动。

  顾临西低低的又道:“李谛,我知道是她,你也认出来了是不是?”

  许世子轻声咳嗽了下,依旧没有说话。

  “怎么,不敢承认?”

  顾临西又是一阵低笑。

  “还是,你真以为我到现在都不知道玄音寺里的那个小和尚是许家人?”

  许世子一滞。

  “当初不是觉得一个亡国的公主配不上你许家,千方百计要除了她?”

  顾临西看着地上的人,淡淡道。

  “若非李谛十四岁那年被下毒,我还不知原来那么多人心心念念她不得好死。”

  许世子的身体微微颤抖,却依旧不发一言。

  “你许惟杳算个什么东西?嗯?你许家又算个什么东西?”

  顾临西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人,语气极淡。

  “当初巴不得她死,怎么,你就见了一幅画就神不守舍到这种地步了?”

  许世子突然挣扎了一下,猛地抬头,死死盯着顾临西,眼神里有种看透了的光芒,

  透露出一股,原来,你也不过如此的意蕴。

  许世子的声音还带着点抖,却字句清晰,他道:

  “顾公子,你我,彼此——彼此!”

  顾临西回身一脚就踢上许惟杳的胸口,狠命踩住。

  许惟杳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说!那幅画哪里来的!”

  “顾公子是想问那幅画哪里来的,还是想问那个人在哪里?”

  许世子咬牙问。

  顾临西笑了。

  放下了踩住对方的脚,慢悠悠的回到了塌边,躺靠了上去,轻轻闭上了眼睛。

  许久,

  手指敲了敲塌底。

  有人走到门外等吩咐,顾临西道:“带下去吧。”

  窗户打开着,窗外是晚香玉,香气袭人。

  顾临西又忍不住低低笑出声,睁开了眼,

  自塌旁取出画卷,缓缓展开,画中女子栩栩如生,妖娆身段,绝色容颜。

  妖孽,压在佛祖底下也震不住的妖孽。

  压在心底也藏不住的妖孽。

  魔障呐。

  魔障。

  100问

  1请问两位的名字?

  昙:昙明。

  止:未入寺前,父皇取名为李谛,入寺后为止柒。

  2年龄是?

  昙:二十有一。

  止:止柒亦是。

  3性别是?

  昙:昙明是男子。

  止:女子,莫非止柒似男子?

  【==例行问题而已啦,小7脾气真坏。】

  4请问你的性格是怎样的?

  昙:嗯,昙明却是太优柔了些。

  止:昙明的性子最好不过了,不似我,参了那么多年佛还是俗人,贪嗔痴皆是心性。

  【切,昙明是个温和沉静的却是被止柒捏在手里的,止柒就是只佛祖也压不住的妖精。】

  5对方的性格?

  昙:止柒素来执着。

  止:昙明执着怕是更胜我罢?

  【不要转移话题啊喂!】

  6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昙:六岁那年,玄音寺中。

  止:嗯。

  7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昙:昙明是时年幼,只觉推门而入的女孩却不似凡人。

  止:跪在佛祖底下的,眉眼沉静的另一尊小佛。

  8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昙:止柒都很好,昙明都很欢喜。

  止:皮相好,性子好。

  【小7你是认真的吗?】

  9讨厌对方哪一点?

  昙:无甚可厌。

  止:止柒怎会讨厌昙明?

  【我信昙明】

  10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么?

  昙:何谓……相性?

  止:大约是相处的好不好?昙明与我共处十多年,自然是好的。

  11怎么称呼对方?

  昙:止柒。

  止:昙明,小和尚,昔日怒时便叫小秃驴。

  12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昙:昙明便好。

  止:……其实,如若可以,叫声娘子倒也缠绵得很。

  昙【微怔】

  【所以止柒你是在让昙明还俗?】

  13如果以植物来做比喻,觉得对方是?

  昙:当是,蔷薇可喻之。

  止:昙花。

  14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会送什么呢?

  昙:止柒要什么会与昙明说的。

  止:佛经,注解,医书之类的。

  15那么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昙:止柒送的便是昙明要的。

  止:我要昙明便可。

  昙【抿嘴,脸色微红。】

  【喂,止柒不许调戏昙明!!!】

  16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一般是什么事情?

  昙:止柒很好。

  止:昙明近日却是忙了些。

  【==止柒的占有欲在发作?】

  17你有什么样的嗜好?

  昙:嗜好?看医书可算?

  止:我嗜昙明。

  18对方的嗜好为何?

  昙【抿嘴,脸红的更厉害】

  止:昙明自然嗜止柒了。

  19请问你的毛病是什么?

  昙:这个,大约就是性子优柔了些。

  止:太过冷情。

  20您做的什麽事(包括毛病)会让对方不快?

  昙:我若太晚不归……止柒便会不理我了。

  止:不理昙明的话,昙明会自己坐在一旁生闷气。

  21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昙:……可算,俗世中的夫妻了吧。

  止:不是夫妻的夫妻。

  【止柒你在闹别扭吗?】

  22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昙:约会?

  止:这个,昙明的屋子和我的屋子?

  23那时候俩人的气氛怎样?

  昙【脸红】:挺好的。

  止:再好不过了。

  【==所以止柒你的节操呢?你都不会脸红一下吗?!】

  24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

  昙【继续脸红】:……已,已是……

  止:破戒了。

  25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昙:止柒的后院。

  止:嗯。

  26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昙:止柒……从未过过生辰。

  止:昙明是弃婴,故而不知生辰,所以亦是从不过生辰。

  27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昙:自然而然。

  止:嗯。

  28您有多喜欢对方?

  昙【羞涩微笑】:很喜欢。

  止:嗯,很喜欢。

  29那么,您爱对方么?

  昙【红晕更深眼神却沉静明亮】:昙明已起私心,心中的止柒大过佛祖了。

  止:自然是爱的,爱得紧。

  【止柒你就像个流氓==】

  30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昙:不说话的时候,却是最无奈的。

  止:与我事事以佛辩。

  【挺好的,佛辩什么的,哲学什么的,最深奥了】

  31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昙【轻轻微笑】:昙明不知,亦无可奈何。

  止:别去信他,便是我与他白日里少说几句话,他有时也会不乐意的,近日里更是撒娇腻人,也不知怎的。莫说我不会变心,如若我真的变心,我定也会被他缠死。昙明却真是个玉石俱焚的。

  【哎哟怎么这次说了那么多,感觉有怨言呢?撒娇的昙明多萌啊,还不是因为你有宝宝了。至于昙明,的确是个执着的。】

  32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昙【皱眉咬唇】:……不会……原谅。

  止:不原谅。

  33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

  昙:我们大都一起出门。

  止:嗯。

  35对方性感的表情?

  昙【脸红,耳朵尖也红】:……

  止【轻笑】:床上难耐时。

  【==我说止柒,你真的像个流氓啊喂!学学昙明的羞涩不行吗?!】

  36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昙:与止柒一同,是心安处。

  止:嗯,两人共处,倒是最心平之时。

  38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昙:一同看书下注。

  止:赏花,煮茶,论经。

  39曾经吵架么?

  昙:……嗯。

  止:大约算是有过的。

  40都是些什么吵架呢?

  昙【抿唇不语】:……

  止:不过是些鸡毛蒜皮之小事。

  41之后如何和好?

  昙:自然的便。

  止:各退一步,便好。

  42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昙【微笑】:佛祖垂怜……

  止:如若昙明未曾厌烦我的话。

  43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昙:……止柒替我盖被,理书,端茶。

  止:一直。

  【昙明是日常控呢……】

  44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昙:在一处,不分离。

  止:同他好。

  【==止柒你够了啊】

  45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

  昙:……不会的。

  止:昙明久出未归之时。

  46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动物是?

  昙【轻愣,然后微笑】:大约是……庄周所梦之蝶吧。

  止:雪团儿似的碧眼波斯猫。

  【……止柒你是认真的吗?认真的吗?昙明哪里像猫了哪里像啊喂!!碧眼波斯猫什么的明明是傲娇属性的啊!!】

  止:他缠人得紧。

  47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昙:没有。

  止:为何要隐瞒?

  48您的自卑感来自?

  昙:……昙明……到底不能名正言顺娶止柒为妻。

  止:亡国之徒。

  【昙明乖乖不哭嗷~~~】

  49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昙【咬唇】

  止:私下的怕是都晓得的。

  50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昙:能的。

  止:我既让昙明随我出来了,便是打着一辈子的主意了。

  51请问您是攻方,还是受方?

  昙:攻?

  止:受?

  【嗯,准确答案==】

  52为什么会如此决定呢?

  昙【茫然状】:这个?

  止【不明状】:什么?

  53您对现在的状况满意么?

  昙【若有所悟】:止柒在旁,却是满意不过了。

  止【同若有所悟】:满意的。

  54初次H的地点?

  昙【蹭的脸红】:后山……

  止:辉月时,后山中,夜归下。

  55当时的感觉?

  昙【复杂微笑】:再好,不过了。

  止:很是有点痛。

  56当时对方的样子?

  昙:夜里看不清楚。

  止:借着月光,倒是能看清他,好看得跟个妖精似的。

  57初夜的早晨您的第一句话是?

  昙:……止柒当去早课了。

  止:嗯,我不去了。

  【==没情趣哼】

  58每星期H的次数?

  昙:每星期?

  【哦哦,就是七天】

  止:三四次。

  59觉得最理想的情况下,每周几次?

  昙:如今这般便好。

  止:嗯,不可纵欲。

  60那么,是怎样的H呢?

  昙【再次脸红】

  止:缠绵,悱恻。

  【止柒你会脸红吗?你缺少这个功能吗?】

  61自己最敏感的地方?

  昙:……侧颈。

  止:腰际。

  【所以止柒你最喜欢咬昙明的脖子?】

  62对方最敏感的地方?

  昙:腰际。

  止:侧颈。

  63用一句话形容H时的对方?

  昙【红晕深深】:……极……好。

  止【掩唇轻笑】:好一朵儿昙花开成了芙蓉的模样。

  64坦白的说,您喜欢H么?

  昙【轻叹】:欢喜。

  止:嗯。

  65一般情况下H的场所?

  昙:房中。

  止:床榻之上。

  【切,装什么正经,以为正文里没写你们在佛堂上做吗?】

  66您想尝试的H地点?

  昙:……如今这般便好。

  止:牡丹花下。

  【嗯嗯,昙花下试过了,这次该牡丹了,下次是什么?】

  67冲澡是在H前还是H后?

  昙:都有。

  止:嗯,之后会有,之前也会有。

  68H时有什么约定么?

  昙:无甚约定。

  止:没有。

  69您与恋人以外的人发生过性关系么?

  昙:未曾。

  止:自然不曾。

  70对於“如果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肉体“这种想法,您是持赞同态度,还是反对呢?

  昙:心之所向,方是重比泰山之处,身不过是百年便腐朽的外物。

  止:不甚赞同。

  【好吧我喜欢止柒的干脆态度】

  71如果对方被暴徒强奸了,您会怎麽做?

  昙【抿唇皱眉】:……

  止【冷笑】:止柒不是个善人,虽已远离朝堂,但如若止柒想,借些力还是行的。

  72您会在H前觉得不好意思吗?或是之后?

  昙:……会的。

  止:嗯。

  73如果好朋友对您说“我很寂寞,所以只有今天晚上,请…“并要求H,您会?

  昙:不曾有这般之友。

  74您觉得自己很擅长H吗?

  昙【继续脸红】:……不太

  止:昔日在院子中看过几位姐姐伺候客人……

  【有理论知识没有实践知识对吧,但是现在都五六年了你们也是老夫老妻了我不信你们还不熟练!!】

  75那麽对方呢

  昙:……很好。

  止:曾是生涩,而今自是已然不错。

  76在H时您希望对方说的话是?

  昙:……只要止柒在昙明身畔,便是不说了又有何妨。

  止:我欢喜他喊我名字。

  77您比较喜欢H时对方的哪种表情?

  昙【抿唇微笑】:都好。

  止:他忍不住皱眉喘息好似要求饶的模样。

  78您觉得与恋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吗?

  昙:不可。

  止:如今来看,自是不可的。

  【……啊对,所以以前的想法是可以咯?】

  79您对SM有兴趣吗?

  昙:……那是甚么?

  止:……不太清楚。

  【==讨厌,人家很想写S、M的好不好,肉体五分M精神五分S的最萌了←我在说什么啊喂!】

  80如果对方忽然不再索求您的身体了,您会?

  昙:……应当,不太会,如若是,那么昙明也会主动的。

  止:止柒索求便是。

  【╮(╯▽╰)╭】

  81您对强奸怎麽看?

  昙:……

  止:止柒替他说吧,此等行为,怕是死后该入地狱受苦的。

  82H中比较痛苦的事情是?

  昙:……为何会痛苦?欢爱本事行乐之举。

  止:我曾怕他……放不下心里的那尊佛。

  【放心,昙明的觉悟是生前行乐,死后受苦】

  83在迄今为止的H中,最令您觉得兴奋、焦虑的场所是?

  昙:……那日,玄音寺。

  止:呵,不就是被捉了,然后逐出寺的那次?

  昙【低头】:嗯。

  止:到底是放荡大胆了些,也就难怪……

  【被抓奸了==咳咳,好吧。。。】

  84曾有过受方主动诱惑的事情吗?

  昙【脸红】:……有的,止柒常常……

  止:明明是昙明时常……

  昙【连忙的】:止柒!

  【←_←哎哟】

  85那时攻方的表情?

  昙【脸大红】:……便是,便是……

  止:自是顺而为之了。

  86攻方有过强暴的行为吗?

  昙:自是未曾。

  止:嗯。

  87当时受方的反应是?

  昙:……

  【过……】

  88对您来说,“作为H对象“的理想是?

  昙:……曾经从未想过,后来,便自然是止柒了。

  止【微笑】:而今,自是昙明。

  【所以以前呢?】

  89现在的对方符合您的理想吗?

  昙【轻叹】:……自然。

  止:止柒可满意得紧。

  【昙明我懂你的,以前压根就没这个理想对吧?】

  90在H中有使用过小道具吗?

  昙【掩面轻咳】

  止:有的。

  【什么什么是什么!?】

  止:不说。

  【魂淡,难道是佛堂里的蜡烛?等等,你们不是不玩S/M嚒?】

  91您的第一次发生在什么时候?

  昙:十六。

  止:嗯。

  92那时的对象是现在的恋人吗?

  昙:是止柒。

  止:自是昙明了。

  93您最喜欢被吻到哪里呢?

  昙【眨眼抿唇】:……唇。

  止:腰。

  94您最喜欢亲吻对方哪里呢?

  昙:腰际。

  止:……唇舌交缠,妙不可言。

  【……大家快来捡节操!】

  95H时最能取悦对方的事是?

  昙【笑睇止柒一眼】:当是顺着止柒来。

  止:我来服侍他,自然他是最喜欢的。

  96H时您会想些什麽呢?

  昙:……不能想,便不想了。

  止:大约是,如何最欢愉之类的罢。

  【==。。。看出来了,你们很和谐,这样很好咳咳】

  97一晚H的次数是?

  昙【眨眼】:此事,不定。

  止:多半是一二次便好了。

  【那么不定的其他时候呢?三四?五六?七次郎?!】

  98H的时候,衣服是您自己脱,还是对方帮忙脱呢?

  昙:多是一起。

  止:我先脱他的。

  99对您而言H是?

  昙:……亲密而欢愉之事。

  止:男女伦常。

  100请对恋人说一句话

  昙:……止柒可乏了?

  止:有些。

  昙:……今日还是早点休息吧。

  【所以昙明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么迫不及待地要走吗喂!!只不过是一些18X的问题而已,你要不要羞涩得跟个未成年似的!!一点都不萌啊喂!!!】

 

 番外【似梦非梦】

  昙明总觉得那夜里的止柒已是一只艳鬼,缠也好,腻也罢,生也好,死也罢,自己就在她的舌上,成仙成妖。

  -------

  我喜昙明沉欲姿态,

  我喜看他眉宇佛性与眸中妖意纠缠,

  我喜听他低喘浅吟,将身姿舒展成莲开的模样。

  浓郁的檀香,妖娆的青烟一层一层的缠绕,似是有了生命般,青烟慢慢缠绕到坐团上,那个低眉浅笑的少年。

  隐在青烟里面,他的容貌模糊了,但我就是知道他是昙明,他在低眉浅笑。

  我知道他浅笑的姿态,微微勾起嘴角,唇色似初春的桃色,若你去吻他,他会温顺的微微张开唇,你啊,只要细细的,柔柔的舔,他就会受不住,他会小心翼翼的,以柔而艳的姿态,慢慢伸出舌。

  他惯会以承受的模样来接受,你无需客气,咬他的唇,咬他的舌,他会躲开,不要着急着去追寻,你再去看他的模样,他还是低眉的姿态,他还是浅笑的模样,但他的唇似涂抹了朱砂,他的嘴角有了晶莹的痕迹,你再看他,他会伸出舌轻而浅地舔舐那痕迹。

  他在勾引你。

  不要相信他眉宇里的佛气。

  他的心里有了妖。

  然后呢,

  然后你就去吻他的嘴角,他的嘴角最惯会露出那种温和清浅的笑,慢慢的,往上,他的睫垂着,睫羽极纤长,微微颤抖,似是在你的心尖上挠痒,如果他直直的看着你,你会发现他的瞳极黑极深,但是他的眼神素来是温和而清透的,以一种温柔的力量看进你的心底,你却不知道,你更不会反抗。

  你凑过去,轻轻的吹一口气,他会受不住的闭上眼睛,他会轻声喘息。

  你可以越过他微凝的眉宇,越过他秀挺的鼻尖,浅浅的啄吻那艳丽的唇,细细的咬那秀气的下巴,然后,再往下。

  这个时候他会微微侧过头,他是在邀请你,你就舔他的侧颈,他的肤色极白,似玉一样,修长而优雅的脖颈扬起极诱人的弧度,有时候,你就看他,他受不住的时候的模样,你就看吧,像濒死的天鹅,昂起头,露出了肤下青色的脉络,咬吧,他会轻轻的颤抖,咬重一点,他会低声要求:轻一点,轻一点止柒。

  你不要理他,让他受着。

  你就听他低低的求着,用平时听不到的声音,用平时听不到的语气。

  然后呢,

  然后你就可以用手慢慢的扯开他的衣带,宽袍僧衣很容易就解开了,你的手继续往里钻,你触碰到他了吧,指尖下的肌肤细腻而温暖,如果他染上了汗,更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滑腻感,那种触感像是有了温度的花瓣。

  不要全部脱掉,你就慢慢的,缓缓的,将僧衣扯开一个肩膀,他的骨骼极好看,纤瘦却匀称,你看他的肩骨就知道了,人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大约就是这个理。

  昙明自然是个俊秀而风雅的少年,清灵之美无需再说了。

  但是,你看他如今的模样吧。

  他是只妖了。

  唇色艳丽,眼角带春,脖颈微侧,衣衫半褪,他就那样看着你,偏生吧,偏生——

  你就琢磨不透他眉宇里那种沉静的佛气。

  大约,是佛祖底下的莲花,生生堕了妖,可忘不了千百年的佛性罢了。

  我是那么的,喜爱他。

  你去看吧,我对他说,我喜欢你,他就只是笑,是从容的姿态,也是纵容的姿态。

  我离不开他了。

  我是如此的喜爱他。

  青烟里的少年,妖娆却沉静的模样,我知道的,他是昙明。

 

 番外【昙明止柒生活小记】

  昙明止柒生活小记

  【住】

  初到江南,我便与昙明合计了番,

  我与昙明都是不事生产的人,关于这个离开顾家之时顾临西自也会想到,他自然是给了我们一笔钱财的,

  对于钱财这些事情,我与昙明其实都不太上心,但是总也知道该省着点用。

  走走停停,看了繁华,也看了流离。

  于是便到了那个江南小镇,小镇不大,在我们到的那个季节,却有繁花似锦的闹意。

  我很是喜欢。

  于是,我问昙明,在这里置个宅子可好?

  昙明只是微笑应好。

  然后便停了脚步,留了下来。

  买的宅子是在一个小巷的深处,临了河,恰是杨柳依依的风情。

  小巷入口倒也不窄,青石板路铺的齐整,进了巷子口走个百十来步路便宽阔了些,也能看到门了,

  离门口有段距离那儿,也不知道是谁家种了紫薇花,开得正是最好的光景。

  宅子上就只清清秀秀的两个字,怡园。

  两层小楼并着前后两个小花园,花木极好极繁盛。

  楼下作了厅堂,楼上便是卧房和一个小书房。

  宅子大约不贵,我与昙明也不懂价钱,那怡园的卖主也不像是缺钱的,他说了个价钱,我便照旧付了。

  怡园的小书房里还有那卖主留下的一些书,我翻了翻,是一些常见的诗词还有话本。

  不过,那些书显然是被认真翻阅过的,旁边都有朱砂小楷写了阅后注释。

  我正待细看,便听得昙明的声音。

  回首看去,昙明正拢了袖子进书房,见我看去,便微微一笑。

  我越发觉得昙明这厮近几个年头无论是佛性还是妖性都重了。

  五年的时间里,自北到南,战乱的痕迹较我们出玄音寺时更浓了些。

  在这几年里,我们回了玄音寺一趟,后来,被新任方丈逐出佛门。

  对于此事,我倒觉得还好,心里并未太过在意,只是昙明……

  被逐时,我们两个大约很是狼狈的,

  他便衣衫不整的在玄音寺门口跪了一夜,未求情,未后悔,只是沉默的跪了一夜。

  我坐在一旁的石凳子上,看着朝阳自起伏的山线处跃出,

  淡墨似的浓雾被晕染成磅礴的笔触,浓墨山川被金线勾勒出壮丽轮廓。

  有鸟雀鸣叫声,我略侧了头看向了一旁极高大繁盛的菩提树。

  看似人生际遇波澜滔天,

  看似阅尽繁华尝够沧桑,

  其实不过二十来年人生,短短一瞬,

  与这亘古山川怎可比?

  便是与这百年菩提,光是风雨春秋,也历经的不知比我多了多少。

  所以……

  我看向了那个跪着的背影,轻轻摇头,半响,却终究忍不住微笑起来。

  【衣】

  渐渐入夏,暑气盛了,正午时分,便是风都带着些热意。

  我懒洋洋的蜷缩在小厅一侧的窗口的竹椅上。

  那窗外便是一颗极高大茂盛的树,树荫很密,将日光遮的很严实。

  我本就怕热的紧,今年尤甚。

  半死不活的躺着,看看窗外开得浓艳的木槿。

  迷迷糊糊的就睡过去了。

  待醒过来时,已是傍晚,我竟是足足睡了一个下午。

  大约睡过了头,人反倒觉得越发惫懒,身上也出了汗,黏糊糊的极不舒服。

  摇摇晃晃的出门,便看到了昙明回来了,手里还拿了个包袱。

  我只道他出去义诊,不收诊金,于是偶尔会有些农家人送些蔬菜瓜果,实是推脱不掉他便接了。

  但这样子的包袱还是第一次见。

  于是还未待他走近我便笑道:“昙明手里是什么东西?”

  说着走了几步迎上去好奇的去看,

  昙明大约又是走回来的,脸被晒的略红,额角也有些汗,

  他笑了笑,道:“是些衣物,止柒稍稍等下,我去洗漱一下。”

  然后将包袱递给我。

  我自他手上接过包袱,微微点头,然后道:“李婶已经走了,饭菜应当还在桌上。”顿了顿,我又道:“我已用过饭了。”

  昙明似是应了一声,我便一路翻着包袱一路进了小厅。

  包袱里的确是一些衣物,

  料子不甚好,但却是全新的,针脚很是密实。

  我将一件衣服抖开,是件僧袍。

  大约是因着夏天穿,做的很是宽大。

  这些衣物,难不成也是有人赠的?

  我突然就觉得有些无力,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哎……大意了,今夏的新衣都还未置办,当真是……

  昙明洗浴完回小厅用饭时我还站在一旁盯着那些衣物看。

  他微微一笑:“这衣物是用来抵药钱的,止柒大约忘了上次你让拿去救人的人参了。”

  我微微一怔,然后回想起上次有一次昙明给一个快去了的人年轻人用药,需得百年人参,

  可是该户家穷,用不起人参,怕是眼睁睁的就看着那人去了,

  后来,

  后来我便把顾临西送的那参送了过去。

  能救人一命固然好的,我却也不想看昙明抑郁,

  反正,也不过是一支人参罢了。

  我想了这件事儿,才微微点头,然后听得昙明轻柔的声音说道:“淳朴不过乡野人家,我收了他们心里反倒好受一些。”

  我摸着衣角微微笑道:“却是如此。”

  那夜里,昙明倦累,早早就睡了,我却了无睡意,大约是白日里睡饱了。

  后来便披衣而起,点了烛,翻了本书看,思绪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突然的便想起昙明白日里说的那话。

  淳朴不过乡野人家。

  天下百姓,八分农家。

  一生所求,不过平稳安乐,有所住,有所食,有所衣。

  想到这里脑中映出的却是顾临西那双让人看不出深浅的眼眸。

  我轻轻闭上眼睛,叹息,罢了,想他作甚,不过是个漏生了心的家伙。

  第二日,

  昙明依旧出门义诊,我也随他出门,去置办些衣物。

  走出小弄,正要过河,便听的有人呼昙明的名字。

  我与昙明顺着声音看去,却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大娘,很是面熟的模样。

  那大娘见我与昙明走在一处,似是犹豫了下,眼睛冲我瞄了几眼。

  我微微敛下眼,侧过身去,避过了她的目光。

  其实在此地定居之后,我并不常出门,也绝少与昙明一同出现在一处,

  毕竟如今的昙明依旧是作出家人打扮,也是出家人作派,我若真的常常同昙明一处,怕是风言风语一起,我们两人在此地也住不长久。

  见我作退避的姿态,昙明便微微上前一步,行了个礼,语气温和的询问对方可有何事。

  那大娘见我们这般避嫌的模样,似是更加局促了。

  其实,大娘你不用如此局促的,如此情景之下一般来说,应当局促的人是我。

  那大娘穿的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衫,但整个人收拾的干净,手里还提了个包袱,

  看样子是一早就出门,特意来寻昙明的。

  她犹犹豫豫地走上前,然后,又犹犹豫豫的将包袱递了出去,

  我听得那大娘道:“昙明师傅,您瞧我这是,昨儿个忘记了,只给了您一个包袱,”说着,拍了拍那个包袱才又道:“漏了这一个,所以,今早给送过来了。”

  我看了眼那包袱,又看了看那个大娘。

  昙明接过了包袱,神情里略有些意外,却还是忙道谢道:“当真是劳烦王大娘了。”

  那大娘又看了我一眼,踟躇了一会儿,朝我走近了几步,方又压低声音道:“这位小娘子,这些个东西怕是入不了您的眼的,但是也望你不要嫌弃了,小娘子是个好心肠的,定会菩萨保佑,安康一世。”

  我愣了愣,看了眼昙明,他微微点头,我才晓得,这位大娘就是当初那个病患家的。

  当初送人参,是我亲自去送的,那大娘必定是见过我的,

  如她这般岁数的人,对于我与昙明两人的关系,总会看的较旁人通透些。

  但即便是看的清楚的,倒也是尴尬了些,尤其见了昙明出家人的模样却是同一个女子同进同出,举止亲昵。

  但这大娘为人却是极善的,这我道是看出来了。

  那包袱里是什么,我猜也能猜出来了,她既送了,又是一番好意,我自不推辞,微笑道:“大娘手巧,止柒谢过了。”说罢,微微颔首行礼。

  那大娘见我这般大方的,不避嫌的收下了,又见我知道包袱里是什么,想到昨日送给昙明的衣服定是被我看过,反倒是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小娘子收下就好,收下就好。”

  当日夜里,

  我沐浴罢,便着了今日那大娘送的衣衫。

  衣衫是较朱红更浓艳一些的红,那种红,并不是精致夺目的,却似是夺了窗外木槿花最冶艳的那一抹颜色染就的。这般浓烈的颜色我却是多年未穿过的了。

  不过心下却很是喜欢,

  当真是个热闹的颜色。

  夏袍宽大,我斜斜的披了,踩着鞋子就去找昙明。

  昙明点了灯并借着些许月色依在窗口看书,半面温温雅雅暖色,半面清清落落冷色。大约是听到我的声音,便抬眼向我这边看来,目光极清澄,一潭静水,舒舒缓缓。

  我笑着揽了揽衣衫,问道:“这衣衫颜色浓了点,也不知压不压得住。”

  昙明静如止水的眸子凝了些许轻轻浅浅的笑意,他端详了我片刻,方认真道:“压得住的,止柒穿的极好看。”

  声音轻却稳,只是句尾了,有些许,哑音。

  我只是笑,然后走过去俯身搂住他的腰际。

  细细的嗅着他衣衫上的檀香,那种浓而烈的味道,却给人以极静的幻想。

  我渐渐压在他身上,一只手已经伸进他的衣衫,昙明极温柔的顺从我的意愿。

  我去吮他锁骨旁的肤,然后咬他的唇,问道:“当真好看?“

  昙明这厮便轻轻的笑,胸膛微微起伏,他应道:“自然好看。“

  我便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他又笑。

  我便抬头去看他,月色晕染过的眉目,显的极为精致,弧度却更柔和,是一种温和的气韵和清浅风华。

  我点着他的眉心,微微笑道:“我晓得昙明从来不骗我的,你说我好看,我很欢喜。”

  说着又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角:“那我也教昙明欢喜好不好?”

  昙明低低应了声好,

  眉眼里全是笑。

  【孕事记】

  今年的夏似是尤甚往年的热,我便也觉得尤甚往年的烦躁。

  夜里睡的不大好,总是被蝉鸣声吵闹的无法入睡,但凡是被吵醒,便只好睁眼到天亮,

  翻来覆去的辗转也怕扰到昙明,于是便常常坐在床边榻上,

  一个人听着蝉鸣,赏着月色,心里头倒也并不是想着什么的,

  偶尔也点个灯看书,只是,油灯昏黄,映的字迹模糊,伤眼睛的厉害,昙明每每醒过来看到了,总替我换了蜡烛,或是干脆替我收了书。

  昙明素来是任由着我的脾性的,但他态度虽则温和,却唯有在这些地方很坚持,我便自然也不好反他了。

  入了夏之后,我总觉得惫懒的厉害,夜里头不睡,白日里便睡个昏天暗地,有时候夜里头睡的安好,白日里还是睡个昏天暗地。

  昙明是知道我入了夏之后便与往常不一样的,便让李婶常备着些消暑的汤汤水水,到了这个时候我便会想起昔日宫里盛夏时节撒了冰沙的绿豆汤。

  念头不起倒还好,念头一起便怎么都压不下去了。

  心心念念的就是那冰凉清爽的绿豆汤。

  但我倒是不想和昙明提,怕他以为我还惦念着什么,昙明心思本不重,唯有在我的事情上心思重。

  不过,当真是念想的紧。

  近几年南方也隐隐了有了战乱的痕迹,越是兵荒马乱的,百姓们便越是要求一个家宅平安的念头,南方佛法盛行,在南唐手里,竟是有了些以佛教化百姓的样子。

  昙明便常常被请去讲论佛法,我曾路过昙明论佛的庙宇前,隔着袅袅青烟和层叠的人群,观望着他的模样。

  我心下略有窃窃的想,好看的紧。

  许是众生色相,以色相为重,是以昙明这厮极得人心。

  昙明今日回来的极早,我倒是惊讶了一番,忙叫李婶多备饭菜。

  我懒洋洋的胃口不大好,只坐在一旁喝了点茶水,拨弄了下饭粒,便放下筷子。

  昙明看我这个样子,也放下了筷子,仔细地端详了我一会儿后关心道:“止柒近来竟似胃口比往年还要差,夜里也睡不好,这般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可要我配些消暑开胃的药?”

  我取过一旁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朝着自己扇了几下,含笑道:“午时过后还吃过些点心,真的不觉得饿,倒是昙明,快些用膳吧。”

  我最是厌恶吃药,这些事自然是能推就推的。

  他见我如此,便只好无奈的道:“止柒如若觉得身体不适的厉害,可不得瞒着,定要和昙明说的。”

  我眨了眨眼,

  昙明依旧以一种温和却坚持的眼神看着我。

  我只好点点头应了。

  刚说起要叫大夫瞧一瞧,那日夜里我人便不对了。

  昙明刚灭了灯要歇息,我只觉得一阵恶心,忙起身,扶着床就是一阵干呕。昙明忙上前,帮我轻拍着背。

  待我缓了一缓,他便重又披衣下床,凝着眉宇替我倒了杯茶水。

  我喝了口茶水,却依旧觉得胸口烦闷的紧。

  昙明却已经执了我的手,开始诊脉。

  我靠在床头上,就着烛火,看着昙明的凝着的神色渐渐变成了一种更深的惊慌和无措,他搭在我脉上的手指颤了颤,然后又仔细地搭落上去,以一种更严肃认真的姿态,仿佛是确认什么。

  然后——我第一次看到了昙明以一种不知所措的眼神望着我,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怎么了?”我亦是惊讶的问,伸手摸上昙明的脸庞:“怎么露出这般的神色,”我笑笑,“难道止柒得了什么昙明都拿不下的怪病不成,把你吓成这样?“

  说是这样说,我的心里却也是一颤。

  昙明睫宇颤了颤,然后牙齿咬着下唇,犹豫了许久,在我一再催促下,才哑着嗓子说:“止柒,倒是无事的,无事的,只是,昙明诊到了,滑脉。“

  话刚落下,昙明身子一抖,手紧紧握上我的手,

  “是滑脉,止柒,有孕了。“

  我整个人一震,也是被吓到了。

  “有孕?这,这,我不是……”

  当年我生过一场大病,险些就过去了,那次后,损了身体,其实已是不孕的身体了,怎么——

  昙明确是更茫然而无措,素来平静如沉潭的眸子也起了波澜。

  “昙明,昙明。”我轻轻唤他。

  他猛一回神,然后怔怔的看着我,轻轻的唤着我的名字:“止柒。”

  昙明当初一心向佛,被我勾下了佛坛,随我入了世,本以为两人能就这般在世间平平淡淡的过活,他依旧作他的出家人,我也随着性子过活,即便有闲言碎语,也是入不了我们两个的心的。

  可是——我有孕了。

  那便大不一样了。

  若是有了孩子,哪还能容我们如此这般过日子?昙明又怎能再作他的出家人,外人的闲言碎语对孩子又是怎样中伤!

  轻轻叹了口气,抬眸望向昙明,我握了握昙明的手,认真的问:“昙明可要这个孩子?”

  昙明一怔,然后竟是羞怒般猛的握紧我的手,眼睛里也竟似被火灼的通亮:“止柒这是何意!怎么能这般问?孩子怎能不要!”

  是的,素来连虫蚁都不会杀的人,怎会对自己的骨肉下手?便是想一想,恐怕他都无法原谅自己,这倒的确是我问错了。

  “那么昙明,可知道,要了这个孩子,昙明便不再是出家人了。“

  我望着他的眸子,认真的说。

  昙明眼眸动了下,错开了我的注视。

  许久,方道:“知道,昙明,“他深吸了口气,平稳了下自己颤抖的声音,“昙明还俗便是。”

  男神貌美无双

  [1]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

  苏药参加开学典礼那天,大礼堂停电了。

  A大作为百年老校,拥有雄厚的资金基础和全国数一数二的师资水平,而其代表性建筑之一,用来接待参观者、举行重要演讲以及开学毕业典礼的的主礼堂大厅更是处处都透露着一股子沉稳而内敛的凌然傲气。

  灯火通明的礼堂里,地中海的校长正站在前面激情澎湃的演讲,明亮通透的水晶灯照在校长横飞的唾沫星子上面折射出耀眼非常的光芒。苏药用自己10.0的视力清楚的注意到坐在校长正前方前两排的大三学长学姐们已经带着一层晶莹水光的脸以及一脸隐忍的痛苦的表情。。5e9f92a01c

  两年后,我就成了你(们),她仰着头眯了眼影影绰绰的看着大吊灯上挂着的水晶坠子忧郁的想着实在不行干脆未雨绸缪明天去定个防毒面具什么的。

  然后,毫无预兆的,高高拱形棚顶的水晶灯、包括四周墙壁上精致的壁灯同时灭掉。

  整个偌大的空间黑的非常突兀.

  地中海先是非常镇定的安抚大家坐在原位上稍等片刻,过了几分钟,好像是确定了问题一时半会解决不了,他宣布让各班辅导员负责本班学生的疏散。

  位置是按学号坐的,室友都不在身边,苏药一个人坐在最右侧靠近过道的位置,双手紧紧抓着扶手茫然的面向前方,听着周围纷纷的议论声一动也不敢动。

  耳畔全是适应了黑暗的人轻微的脚步移动鞋底摩擦地毯离开的声音,可她眼前依然是一片浓稠的化不开的黑。

  斜前方不近不远的位置有人隐隐约约的叫着她的名字,听出是新室友的声音,她不敢动,脸下意识的转向声源方向一声声的应着。只是周围的环境实在是过于嘈杂,林潼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应声,苏药听着那若隐若现的声音彻底的消失在嘈杂的背景里却又无可奈何,忍不住皱了眉头。

  她只得在黑暗中凭着脑子里仅有的一点可怜的记忆站起身来往右试探着摸,打算沿着墙壁一点点的往外移。

  她深吸口气,向右平行的伸着手臂,手极慢极慢的往外探小心翼翼的挪着步子,指尖终于触碰到了一点坚硬的平面。

  苏药大喜,赶紧把手掌贴上去,然后整个身子都贴了上去,靠在上面准备往外移动。

  只是,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疑惑的眯眼歪头,捏了捏这被紧紧贴着的墙壁,硬是硬的,只是这触感里似乎还带着点柔韧和……温度,并且手感意料之外的好。

  她忍不住伸出食指戳戳,再戳戳,极好的手感让她有一瞬间的呆滞。

  好像是个人……的样子?。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观点,温热的鼻息夹杂着清冷带着金属质感的声线喷薄在她的发顶,一个近在咫尺的声音淡淡响起,“摸够了?”

  苏药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抬起头来,黑暗中一张素白的脸上满是茫然。

  于是这次,那温热的气流便直直的落在了她的眉梢眼睑鼻尖上。

  苏药身下的墙壁似乎僵硬了一瞬,然后动了动。

  苏药吓尿了。

  她手臂一伸下意识推开墙壁生生的往后退了一步,脚下就刚好扳到软椅腿上,失重感顿时袭来,她在黑暗里能够敏感的感受到自己慢动作一般向后仰倒……到一半。

  然后她被什么东西拦腰给捞起来了。

  苏药因为惯性原本后倒的动作变成了前扑,然后等到她意识到的时候发现自己整个人再次趴在了墙壁上,手里还拽着触感舒服的布料,墙壁的手臂还稳稳地托着她的腰。

  饶是再蠢,她也已经意识到这墙壁君其实是一个大活人了。

  苏药再不济再没有身为一个少女的娇羞最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比如说在她办出这种丢人事儿的时候,她还是知道要道歉的。

  急忙松开了手里紧攥着的墙壁衣服的布料,这次她小心翼翼稳稳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低低的压着脑袋道歉,声音惴惴的带着一点慌张,“抱歉抱歉抱歉!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比起她对方显然淡定太多,那声音依然是清清冷冷的自胸腔震出来,带着金属的柔软光泽和质感,尾音好听的一塌糊涂,“夜盲症?”。

  苏药原本就被这声音震得整个人都软了,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深深的叹了叹气,蔫巴巴的耷拉着脑袋,“是的……”。

  对方顿了顿,然后苏药便感受到了一个一个熨烫着她手腕的温度,墙壁握着她的手腕往前走,“跟着我。”

  咦。

  她在黑暗里怔愣片刻,眨着眼睛感受着桎梏着她的他掌心的温度,忽略了在那一瞬间似乎是漏了一拍的心跳,“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

  礼堂是在整个建筑比较靠里的位置,苏药来的时候和室友绕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而墙壁先生似乎对这里熟门熟路了,几分钟的时间就带着她走到了正门大方厅。

  阳光太浓烈的洒进来让长她时间浸泡在黑暗里的眼睛酸涩了好一会儿,苏药只能依稀看见门口似乎是站了好多的学生的样子,她眯着眼努力适应着光线,而身边的男人似乎是并不存在这样的烦恼,拽着她往前走速度不见有分毫的减慢。

  走到门口位置,她们站定,苏药在眼睛适应光线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侧头去看身边墙壁先生。

  阳光下的他黑发泛着细碎柔软的绒毛,透过额前碎发能看到入画的眉以及睫毛翘起的弧度,鼻梁挺而直,柔润薄薄的唇片,整个侧脸的线条好看的像雕塑。

  苏药被自己狠狠地噎了一下。

  这男人长得……有点好看啊我说!

  脸部肌肉一僵,下丘脑传来一阵几乎麻痹的刺激感,苏药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肾上腺素和口腔内唾液淀粉酶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分泌着,那频率要比她看见可口的芒果冰的时候快得多。

  “那个……刚才真是谢谢你了啊同学。”她抬头,努力用柔情似水的眼神看他,掐着嗓子,声音是她活了十八年从未曾尝试过的娇滴滴的柔美。

  他转过身来低下头看她,墨色的眼眸因为直冲着太阳的方向而轻轻眯着,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清冷淡淡,“没事。”

  然后,干净利落转身走人,甚至没给苏药一个把下一句话说出口的机会。

  真正的男人就应该有这种高贵冷艳又炫酷狂霸屌炸天的范儿啊!

  苏药深深地凝视着他融进阳光里的背影,感觉唾液分泌的速度更快了。

  直到不远处室友甲走过来拍她的肩,“总算找到你了啊小伙伴,你刚刚跑到哪里去了。”

  苏药没反应,对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刚开学就遇到春天了?那男的谁,看背影有点正啊。”

  苏药的眼神依然迷离着,“我男神。”

  “我决定要追他。”

  “……”。

  Pageone[2]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在苏药出发来新学校的前一天晚上,苏母曾来找她彻谈了一次。

  苏药想,母亲当时看她的那种眼神,她恐怕是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的。

  因为那双眼睛里,当时散发着狼一样的幽光。

  苏药她妈眯着眼睛看着她,“苏药。”

  苏药将内衣塞进行李箱。

  “你知不知道我把你养这么大花费了多少的时间精力金钱。”

  苏药把刚洗好的袜子卷起来。

  “我让你上好高中报补习班考好大学不是为了你以后能有一份多么人上人的工作和地位。”苏药将笔记本塞进电脑包里。

  “我让你报A大也不是因为那里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苏母一顿,语气热切起来,“而是那里的男生无论是质量还是质量都是全国最好的。”

  苏药忍不住翻白眼,“我能请您深刻的为小女解释一下这前一个质量和后一个质量的深层含义吗妈妈。”。

  “这还不简单吗。”苏母表示鄙夷,“你爸爸不就是A大出来的,那质量和质量简直没话说。”

  “深层次的质量也只有妈妈你知道好吗,可惜爸爸他人蠢了点儿。”苏药扼腕叹息。

  “这倒是。”苏母点头表示赞同,“偷听都不知道把拖鞋边藏好。”

  话音刚落,门口某藏蓝色不知名物体唰的一下不见了。

  偷偷扒着门缝听墙角的苏爸爸眼角划过一丝热泪。

  以上,苏药不负组织重托,在到校第三天开学第一天就捕获男神一枚,开始着手准备她的男神追逐大计。

  苏药和她的室友认识了三天,关系却好的像认识了三年一样。

  室友甲盘腿坐在床上咔嚓咔嚓的啃着梨,“你知道他姓甚名谁吗?”

  室友乙翻着一本厚厚的不知道是哪国文字的大书头也不抬,“你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吗。”

  室友丙捧着小镜子细细的画着眼线,不忘施舍给她一个撩人的媚眼,“你知道他性能力如何吗mysweet?”

  苏药终于被那一声娇滴滴的mysweet恶心的忍不住抽嘴角,“闭嘴生你的孩子去。”

  室友丙涂着蔻丹的纤纤玉手往桌上一拍,美目怒瞪,“苏药同学嘲笑室友的短处是不人道的!”

  顺便一说,打酱油的室友丙本名别淮韵。

  苏药觉得,这姑娘的名字充分体现出了别氏父母的恶趣味。

  不过吐槽归吐槽,她们说的也确实是事实。她也只是有幸被他抓了五分钟的手腕,并且看到了他的……侧脸而已。

  认识到了现实的残酷,苏药伤心死了。

  苏药原本以为自己的情路会坎坷非常,没想到她对男神一无所知这样一个尴尬的僵局,在第二天就自动打破了。

  事情发生在苏药来到A大上的第一节 专业课下课的时候,她和别淮韵女士抱着书往宿舍走,刚好路过八号男生宿舍楼。

  此时八号宿舍楼前格外的热闹。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一边议论纷纷,甚至校长以及几个学校的领导都神情严肃的站在旁边。苏药顺着多数人的目光看过去,一眼便看见了那抹站在宿舍顶楼那一抹白色的身影。

  别淮韵随手拉过身边一个雄性妖娆一笑,“同学,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别吵我听不见她说什么了!”那男生正看着热闹一副懒得解释的样子,只是原本不耐烦挥手的动作在眼睛落在她脸上的一瞬间顿住,顿时满脸堆了笑殷勤的指着楼顶那抹白色的方向,“看到那个人了吗?那是音乐系系花,声称如果顾衍不答应和她在一起就从他的宿舍楼顶跳下来让她以后睡觉都不敢开窗子睡。”

  别淮韵眉梢一挑,“顾衍是谁?”

  那男生诧异的看着她,“你们是新生吧,这顾衍啊……”他清了清嗓子,刚想长篇大论的为大一漂亮学妹普及一番,眼睛却突然亮了起来冲着前面的方向努努嘴,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好戏来了的味道,“喏,就是他。”

  苏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穿着灰色衬衫的男生无视身边对着他指指点点的人群旁若无人的走过去,表情淡淡的,薄唇轻轻地抿着,黑玉般的发看起来细碎而柔软。一双眸子象是浸透了长冬里的深水,静谧清冷的无波无澜。

  南方九月的阳光穿透行道树的枝叶在地面上剪出细细的影,他踩着碎了一地的光,整个人都散发出仿佛入了水墨画一般的清浅沉淡,周身就如此自然而然的生出了一种浑然天成的气场。

  原来他叫顾衍。

  顾衍的顾,顾衍的衍。

  苏药在心里一笔一划的默默描绘着他的名字,心底仿佛注入了一股温热的静流一般充实而饱满的满足了,嘴角一点一点的弯了起来。

  她知道了他的名字,这样看来,她似乎是离他近了一步了。

  原本以为顾衍是来屈从或者劝诱女孩别想不开的,谁知这朵高岭之花竟然就这么直直的穿过人群就要往宿舍楼里走,似乎完全没有停下脚步抬头看上一眼的打算。系花终于忍不住了,撕心裂肺的哭喊顺着六层楼隔空滑下来,一声顾学长喊得让人心如刀割绞痛难忍。

  “顾学长!我是真的爱你啊!你为什么不多看我一眼!既然今生我无法得到你的垂爱,那就只能祈求来世我能够立于君之侧了!”

  苏药10.0的视力毫无压力的看到了那音乐系系花通红的眼睛满脸的泪水以及手里紧紧攥着的一小瓶氧氟沙星,不无遗憾的想中文系和表演系又失去了一个具有天赋的好学生。

  但是顾衍却抬头了。

  他原本向前走的脚步一顿,站定在原地仰起头来看着在那一瞬间眼神里充满了希冀的系花姑娘,表情依旧是淡淡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然后背景声音唰的就全都消失了,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

  苏药心里一紧,想着男神不会就这么屈从在这么让人啼笑皆非的骗术下了吧。

  几秒钟后他开了口,还是她昨天听到的声线,清清淡淡带着冷金属的质感和光泽,尾音却柔软的像挠上人心尖的羽毛,能够让人莫名的塌陷。顾衍的音量没有任何提高,却依然清晰的传递到了每个人的耳畔,包括六层楼之上的那个人。

  “需要我帮你打110吗。”

  “……”。

  “……”。

  “……”。

  系花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好像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样。

  苏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声音小小的嘀咕了一句,“还是打120吧,我看她那眼睛红的有点不正常啊别是那眼药水过期了吧。”

  由于场面过于安静,所以即使她这句话低得不能再低,苏药也不确定是不是被听到了。

  因为她似乎看到男神在进宿舍楼前,微微偏了偏头若有似无的瞥了她一眼,并且还带着点笑意.

  Pageone[3]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苏药发现,刻意注意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发现那个人的身影。

  “我们邂逅在苏菲弹力贴身的货架前,这可真是一种命中注定的缘分。”她嘴里叼着零食口齿不清。

  别淮韵一个枕头毫不留情的扔过来,“苏药你再敢偷吃我巧克力老娘废了你!”

  A大校园很大,可是开学的这一个礼拜,苏药似乎总是能够在各个地方遇到顾衍,比如说早上起晚赶专业课的路上,比如说中午的食堂里,或者是下晚自习回宿舍的时候。

  又比如说,晚九点整的时候,她在别淮韵的威逼利诱下不得不屁颠屁颠的下楼走十分钟的路去买那传说中的只有在教师公寓旁边的那家小型超市里才有卖的、别小姐最爱的那个牌子的巧克力的时候。

  苏药推着小车,哼着歌,欢快而屁颠屁颠的穿梭在地方不大东西却十分齐全的超市里,动作没停的往购物车里扔着零食和即将告罄的女性生活必需品。

  然后,她就跟顾衍邂逅了。

  在买女性用品的货架前。

  当时的苏药,手里正拿着一包某牌子的卫生巾,她不经意间抬起头来,刚好看到站定在她面前的顾衍。

  他微微地低着头,墨色的眼眸淡淡却专注的看着她,苏药被他盯得呼吸一滞,大脑里的氧气似乎就在那一瞬间被抽空了一般,整个人处于半眩晕的迷茫状态。

  “…………”。

  “…………”。

  两两相望无言,这位只在传说里出现过的奇男纸也不说话,就这么瞅着她。

  苏药感觉自己脑子里的某根名为理智的弦崩的一声就断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将手里粉色包装的卫生巾举到她面前,“你要?”

  “…………”

  …………

  …………

  对不起妈妈,我是个傻X……

  苏药心底默默地失意体前屈了。

  顾衍依旧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不说话也不动,温淡清冷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速度快的让人抓不住痕迹。

  面对着男神视线强烈的注视,苏药没心思分辨他眼睛里藏着什么情绪,只觉得自己的面部肌肉都快抽搐了。

  ——男神你想干啥啊你到底想干啥啊你说句话啊我说!!!

  她尴尬的笑笑,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正要放下手臂,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了腕。

  顾衍掌心熟悉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熨烫着她手腕处的肌肤,连接着心尖上的跳动似乎都迟了一步,苏药呆呆的看着对方无比自然的抓着她的手腕,举到眼前,漂亮的眉似乎微微颦起,“有荧光剂。”

  苏药傻了。

  他似乎是被她呆呆的样子愉悦到一般,薄薄的唇片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墨色的眸盯上她黑溜溜的眼珠,耐心解释,“这个牌子里面有荧光剂添加,对身体不好。”

  哦,苏药乖乖的任由他伸出另一只手拿过她手里的东西,放在货架上。

  他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却不突出,指甲修剪的整齐圆润,末端带着一点浅浅的月白色弧度,显得很健康。

  继声音和脸之后,苏药再一次的被顾衍的手指j□j了。

  而在她发呆之际,对方已经放开了她的手,正欲离开。

  他推开她横在路中央的购物车从她身边擦过去,苏药突然心下一紧,他要走了。

  好不容易才遇到的男神就这么就要走了?

  能让他走吗?

  当然不能。

  苏药情商方面捉急又不怎么灵光的大脑开始飞速运作,一条一条的过滤着绞尽脑汁思考着有没有什么能够喊住他的理由。

  同学这块砖头是你掉了吗?

  ——别逗了这里是超市哪来的砖头。

  嘿哥们儿你拉链开了?

  ——你没事儿干嘛关注人家的拉链?

  小伙子婚配否?

  ——快等等越来越扯淡了啊!

  眼看着人越走越远,苏药急了,还没想好理由,嘴上就已经脱口而出,“顾学长!”

  他听见了,停下脚步回了头,等着她的下文。

  苏药瞪着他默默无语的噎了半晌,狠狠地闭着眼视死如归的艰难开口,“您知道厕所在哪吗?我想拉屎。”

  “…………”。

  从小到大,苏药都是一个非常掉链子的人。

  比如说上幼稚园的时候,年终表演,每个小朋友都要上去表演一个节目。苏药当时苦练了一首儿歌一个月,终于唱的惊为天籁杜火纯青熟练度upupup,然后就在表演当晚,苏母坐在台下激动地以为最佳表演奖自家女儿拿定了的时候,苏药跑调了。

  再比如说后来中考,苏药整个初三奋力冲刺了一年,理所应当的连续霸着全市最好的初中的第一考场第一位的位置半年之久,苏母窃喜这次中考状元的位置非自家女儿的莫属的时候,苏药英语忘记涂答题卡了。

  还比如说现在,在人来人往的超市货架前,她深呼吸了无数次,表面上淡定无比的对着那人优雅微笑,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缓声说,“顾学长,厕所在哪,我想拉屎。”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下一秒她就立马反应了过来,然后她被自己狠狠地呛住了。

  口水呛进喉咙,苏药咳得惊天动地咳得欲生欲死咳得弯了腰眼泪都快出来了,也誓死不抬头看他。她蹲在地上,一时间只觉得羞愤难当,恨不得下一秒就被口水呛死过去才好。

  顾衍见她干脆蹲在地上抱着头咳,拉着车重新返回去,也蹲下身来平视她,清冷带金属质感的声线里破天荒的带了点调侃和愉悦的味道,“噎到了?”

  苏药一愣,也忘了装咳,联系前后细细思考一番之后明了了他的意思。她从臂弯里探出头来嘴角抽搐的看着他,第一次觉得顾衍这人还是挺恶心的。

  她当即不紧张了也不害羞了,义正言辞指控他,“学长你太恶心了。”

  他唇片一弯,也不谦虚,“学妹过奖。”

  苏药一噎,穷词了。

  Pageone[4]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苏家阿药一向都是一个快狠准的行动派。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追,那就要走新经济政策,快速发展道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幸福的生活从今天开始。

  她干脆眼珠一转,转移话题,特正直正经毫无企图似的纯良的盯着他,“学长,有时间我请你吃个饭吧,谢谢你那天帮我的事。”

  顾衍看她一眼,“不用,只是小事。”

  苏药不干了,大眼睛瞪着他煞有其事,“那怎么行我可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学长那天帮了我大忙了!”

  顾衍似乎是略微思索了一下,说,“嗯,那好。”

  苏药心里的小人开始跳起了草裙舞,面上仍是一本正经的诚恳样子伸出手来,“那留个手机号什么的吧?方便联系。”

  顾衍也不拒绝,干脆的拿出手机递过去

  苏药接过手机,利落的输入号码,保存,看着自己的名字进了他的通讯簿里,心里一本的满足。

  她乐滋滋的将手机还给顾衍,站起身来跺跺蹲麻了的腿,“那顾学长我就先走了,等着我给你消息啊!”

  顾衍一愣,轻轻挑起了眉梢,“好。”

  至此,苏药心情大好,几乎是一路蹦蹦跳跳的回了宿舍,想着是不是应该趁热打铁今天晚上就给男神发个短信什么的联络一下感情。

  直到,她哼着歌走到了宿舍楼下,才想起来。

  ——她一紧张只把自己的号码给出去了他的号码还没要过来啊联络个毛啊摔!

  因为没拿到顾衍的手机号,她无奈只能等对方主动联系,就算她心里清楚这比登天还难,心里也依然忍不住微微的期待着。

  坐在图书馆尽头的那排书架旁,别淮韵犀利并且一针见血的吐槽她,“那可是大众男神。”

  苏药举着一个礼拜以来一直无声无息的手机定定的看,“我知道。”

  “你不是真的以为你能追到他吧?”

  “我没以为……”

  “妞,这就对了。”别淮韵拍上她的肩膀,一脸的孺子可教,“那是朵高岭之花咱们凡人觊觎不来的,乖,别一朵花上吊死。”

  苏药愣了一下,有点烦躁的挠挠头,“可是我就是非他不可啊,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决定吊死在他这朵高岭之花上了。”

  “这种情况,我活了这么大也是头一次遇到。”她终于放下手机,双臂抱膝仰头靠在书架上,“所以就算这个男人,可能是需要我穷尽一生去追逐的,我也不想放弃,至少现在是这样。”

  别淮韵一脸受不了的看着她。

  苏药抽嘴角,“你这么看着我也没用我跟你说没用哦,我可是非常顽强又执着的人。”

  “苏家小阿药啊。你就不能挑一个凡人喜欢吗。”

  “凡人怎么能配得上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我来着。”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严肃点!”

  “回家生你的孩子去吧我们是没有未来的淮韵女士。”

  “…………苏药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了再见来不及握手绝交吧!”

  第二天一大清早,苏药接到了顾衍的电话。

  半梦半醒中,她迷迷糊糊地接起了电话,“喂……”

  “我是顾衍。”。

  “哦……顾衍啊……”苏药闭着眼皱着眉不情不愿的呢喃,“你找谁……”

  电话另一端的人似乎是愣了一下,声音里似乎带上了点笑意,“我找苏药。”

  “她正在睡觉……”苏药侧着身子躺着将电话放在耳边枕头上,空出来的双臂抱着被子,声音依然懒洋洋的,“你找她什么事?”

  对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低低的好听的轻笑声震颤着人的心尖通过电流传到电话彼端的她的耳畔,“早餐的话,她一般都比较喜欢吃什么?”

  毫不犹豫,“她喜欢吃肯德基。”

  对方沉吟片刻,又道,“那她住在几号宿舍楼。”

  不经大脑“十一号。”

  “好,我知道了。”

  挂电话。

  …………

  …………

  等等……。

  刚刚打电话的,是谁来着……?

  “我是顾衍。”

  “我找苏药。”

  男生清冷好听的声音似乎还回荡在他耳际,苏药整个人一僵,嘭的坐起身子,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

  来不及懊恼男神第一次给她打电话她就是以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回应之,苏药飞速洗脸穿衣服,别淮韵被她神一般的速度狠狠的惊悚了一下,看着她的样子像是在看一只突然出现在寝室宿舍里的尖嘴鳄,“你干嘛赶着去投胎?”

  苏药不理她,嘴里叼着牙刷狂奔冲进洗手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当她三分钟后人模狗样的出来的时候,别淮韵正在淡定的涂指甲油,“刚刚你手机响了。”

  一阵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苏药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然后呢。”

  “然后我接了。”淮韵君头都没抬。

  “……然后呢。”

  “顾学长让我告诉你一声,他在咱们宿舍楼下等你。”

  “………………”

  别家姑娘抬头,笑的满脸狰狞,“赶紧去,回来再收拾你。”

  苏药战战兢兢地在女王大人的注视下拎起背包一边绑着头发一边跟踩着风火轮似的狂奔下楼,刚冲出大门就看到顾衍手里提着肯德基的外带袋,正沐浴在十一号宿舍楼姑娘们各种惊艳惊奇惊喜惊悚的目光里淡定优雅的喝着咖啡。

  垂着脑袋仿佛想要降低存在感似的默默走过去,苏药努力调整呼吸,“学长早!”

  顾衍垂眸头,见到是她清冷眸光似乎是柔和了些,“早。”

  扫了一眼四周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再看看男神手里的早餐,苏药苦了脸,“学长,说好的我请你吃饭的呢……”

  顾衍率先走到宿舍楼前的台阶上,在苏药震惊的目光下脱下了外套铺在上面,毫不在意的坐下,还顺手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学妹可以等下次。”

  咦,原来她还有下次。

  苏药乖乖的坐在他旁边,眨眨眼睛,笑眯眯的样子,“学长喜欢吃什么?”

  顾衍拨开白色外带袋,拿出早餐汉堡地给她,“我不挑食。”

  她拨开包装纸咬了一口,两颊鼓鼓的,“可是学长好像不怎么喜欢快餐?”一直都只喝咖啡来着。

  “还好。”顾衍又把牛奶拿出来递到她面前,清冷声线似乎带了点愉悦,“本来想吃点别的,倒没想到学妹好养的很。”

  “那你想养吗?”苏药接过那好看手指递过来的热牛奶,又咬了一口汉堡,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顾衍愣了,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

  她也愣了,呆呆的看着他,不知道做何反应。

  顾衍唇畔终于忍不住带上了点弧度,眼角也就跟着这么一弯,眸中清冷寒水就那么轻而易举的融成了一滩,顿时桃花漫天,相较于之前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样子又是一种别样的味道。

  美色撩人,苏药直接看的呆在了原地,手指几乎就要不受控制的抚上他那被温暖了的眉眼。

  只听他声音淡淡却笑意浅浅,“好。”

  至此,苏药抱得美男归,只是她本人大脑似乎还处于缺氧状态,没意识到。

  Pagetwo[1]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顾衍第一次见到苏药的时候,并不是在大学开学典礼上,而是在他高中老师的办公室里。

  当时他的高中数学老师正在办公室里训学生,语气里就听得出来那爆棚了的怒气值,顾衍甚至能想象得出他此时此刻唾沫横飞的样子,“苏药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啊?!打麻将?!你居然在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步入高三的现在!在班级里聚众打麻将?!”

  他站在门口听着心里就乐了,把纸牌PSP三国杀什么的带到班级里玩他都听说过,单单这搓麻将倒是独树一帜了。

  门内训话终于以‘给我滚回去写五千字检讨’结束,顾衍提着果篮倚在办公室旁楼梯口的位置,看着那扇门打开,女生梳着利落的高马尾,一整套白色的运动校服整齐的穿在身上,拉链规规矩矩的拉着,丝毫没有他想象中的那副‘度过了十六岁却没度过叛逆期的’模样。

  她甚至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冲着门里郑重其事的鞠了一躬认错道歉,素白的小脸上全是诚恳认错的样子,只是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却不安分的滴溜溜的转,狡黠的可爱。

  顾衍终于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想,这女孩子,挺有趣的。

  他看着那姑娘蹦蹦跳跳的消失在走廊尽头,推了门进去,数学老师还在深呼吸,眼神恶狠狠的扫射过来,一看见是他,立马变得柔和又惊喜,“是顾衍啊,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就到了,听见您好像在忙就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他话音落,就见数学老师脸色顿时又变得异常纠结,似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那丫头,迟到早退逃课打架样样不落下,现在居然还在班级里跟她那几个朋友搓上麻将了!偏偏又回回考试年级第一让人无从下口,教了这么多年书这样的学生我倒还真是第一次遇见!”

  顾衍笑了笑,把麻将搬到班级里打的年级第一,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这本就是件调剂生活的小事儿,笑过之后也就没什么被深刻记忆的价值了,顾衍回头便没再想起来过,照旧的过着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生活。日子就打着码溜过去,大二结束,暑假,步入大三。

  然后他在开学典礼上再一次的遇见了那女孩子。

  灯光消失的很突兀,周围却并没有黑的非常纯粹,顾衍适应了几十秒便已经能够隐约看清楚了,周围的声音非常嘈杂,他坐在原地等着大批的人流走得差不多了,才不紧不慢的站起来往外走。

  然后,他被人袭胸了。

  从小到大跟他要电话号码的搭话的追求的人不少,可是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对他实行肢体性骚扰的,倒还是第一个。

  小小的柔软的手,隔着薄薄的衣料带着热度贴在他胸膛上,而后跟着整个人都贴了上来。顾衍微微皱着眉看过去,女孩子素白的脸上带着点疑惑,细白的手指乐此不疲的戳在他胸口。

  顾衍眯着眼看进她眼眸里,那双黑溜溜的眼珠呈茫然放空状,没聚焦。

  不知怎的,记忆倏地就逃窜到了几个月之前,女生高马尾整齐的白色运动校服,满脸的严肃遮不住眼里的狡黠。

  苏药。

  顾衍诧异自己不仅能想起她的脸,居然还记得她的名字。

  Pagetwo[2]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开学以来,顾衍发现自己似乎总是能够碰到苏药。

  她总是大声的笑,毫无顾忌的,灿烂的小脸上一双眸子里满是灵动,柔软的长发束起高高的马尾随着她的脚步在脑后一摆一摆的。

  她也可以很安静,一摞资料厚厚的叠在图书馆的橡木长桌上,她一个人坐在僻静的角落无声无息的翻看,不时认真的在笔记上记录着。

  偶尔,下了晚自习,她能够看到她和她的朋友一起回宿舍,她抱着朋友的手臂晃着,软绵绵的哀求,眼睛里全是撒娇讨好的味道。

  甚至,他偶尔去超市买点东西,也能遇到她。

  她的购物车大咧咧的横在路中央挡住了他的路,自顾自的挑东西,钱包就直接扔在了车里,她也没多在意。

  顾衍在她面前站定,眼睛轻轻地瞥了一眼她路障一般的购物车,以为她就算再迟钝也应该明白他的意思了。

  谁料到那姑娘只是呆呆的和他对视,好半天,举起手里的卫生巾疑惑的歪歪头,“你要?”

  “…………”顾衍当时真的很想敲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

  鬼使神差的,他就突然想要逗逗她。

  而她也确实不负所望的,再一次的实实在在的娱乐了他一回。

  他饶有兴趣的等在那里看着她满脸的纠结,正想着她到底会找出个什么样的理由的时候,就见她一脸的大义凌然视死如归,“您知道厕所在哪吗?我想拉屎。”

  顾衍愣了。

  下一秒,他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想过她有可能会说的各种理由,只是这个答案却是完全的意料之外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显然眼前这位反射弧过长的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犯了蠢,干脆假装咳嗽无论如何也不抬起头来看他,顾衍被她逗的不行,干脆也蹲下来看着她通红的小脸继续调侃,“噎到了?”

  她一愣,继而义正严辞的指责他,“学长,您太恶心了!”

  他心里愉悦感不断不断的膨胀,终于还是弯了嘴角,“学妹过奖。”

  这姑娘拐着弯跟他要号码的时候满脸的坦然和义正言辞,眼睛里却跟饿狼一样冒着幽幽的绿光,遮都遮不住。她似乎也一点都没意识到,依然用那种似乎下一秒就会将他吞吃入腹的眼神热烈的瞅着他。

  他想了想,把号码给她,似乎也不是那么排斥。。a666587afda6e89aec274a3657558a

  他正准备着报出自己的号码,谁知道她却伸手要来了他的手机,啪啪啪的把自己的号码输进去,嘴角终于再也忍不住裂开了大大的笑容,露出洁白的小门牙,笑的傻乎乎的看着他,“学长你等我消息啊!”

  顾衍愣了一下,下一秒,哑然失笑。

  还真是……蠢的挺可爱的。

  那除了他家里人以外唯一的一个女生的手机号码也就一直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通讯录里,顾衍本不是主动又热情的人,便也没太在意。

  直到那天,他正在图书馆里写论文,这是篇非常麻烦的论文,查资料听讲座修改内容,他做了差不多一个星期。

  停下笔准备休息一下的时候,那熟悉的声音和对话就蓦然灌进耳膜。

  “你不是真的以为你能追到他吧?”

  “我没以为……”女生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声音很轻。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这么说,顾衍突然就觉得内脏的某一处不太舒服,又说不上是哪里。

  “妞,这就对了。”那陌生的女孩子的声音继续道,“那是朵高岭之花咱们凡人觊觎不来的,乖,别一朵花上吊死。”

  良久没听到有回应,顾衍心下一阵烦躁,干脆的合上书本拉开椅子转身准备离开。

  “我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决定吊死在他这朵高岭之花上了。”

  他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这种情况,我活了这么大也是头一次遇到。”

  “所以就算这个男人,可能是需要我穷尽一生去追逐的,我也不想放弃。”

  顾衍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女孩子抱着膝坐在地上,头靠书架望着窗外,漆黑的眼珠里是一种坚定。

  执迷不悟的,撞死南墙不回头似的倔强。

  午后的阳光穿透枝叶和玻璃窗落了满室的剪影,空气里缭绕着木质书架和纸张的味道,顾衍几乎是无意识的屏住呼吸凝视着她。

  女生姿态安然眼珠清明,柔软的唇瓣静静的诉说着非他不可。

  那一刻,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是多么的想要拥她入怀。

  他突然意识到,其实从一开始,自己在这姑娘身上的注意力似乎就有点多了。

  这不像他,顾衍一直是一个理智的人,他明确地知道自己的目标,他精准的计划好了每一件事情,他不会因为计划之外的事情浪费精力消耗时间,而苏药,却成了理所当然的计划之外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

  她是唯一一个会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狼光却依然满脸鄙夷的嫌弃他恶心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在毫无自觉的时候就让他哑然失笑的人。

  他想,他平静无波澜的人生能够遇到这样一个唯一的变数,错过了何止是可惜。

  而得到了,便是此生不枉。

  了解到她有夜盲症以后,他顺手将她带到大门口,女生仰头看着他愣住,而后掐着嗓子用自以为娇滴滴的声音跟他道谢。阳光下她的发上泛起柔软的浅色绒毛,溜溜的眼睛弯起,嘴角的笑容带着点讨好的味道。

  奇异的没觉得反感,反而逗得他觉得……挺有意思的。

  顾衍一向是不乏追求者的,刚开始他还会耐心的解释和拒绝,到后来业务越来越熟练,他干脆养成了视而不见的本领。女孩子大多脸皮薄要面子,碰了几次铁板之后也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只是偶尔,也能碰见几个壮烈的。

  比如此时的这朵传说中的校级系花,似乎是给他告过白写过信当众唱过情歌送过巧克力来着。

  是什么系来着,他想不起来了。

  顾衍本就不是什么温文尔雅耐心十足的人,再加上生死相逼这戏码实在是假的他浑身都不舒服,自然是没什么好语气的。

  他挑挑眉,语气里藏着玩味,“需要我帮你打110吗。”

  那系花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

  围观的,包括学校的那几个领导,也愣了。

  一片的寂静里,小小的,噗嗤一声的憋笑声就显得尤为清晰了,刻意压低的声线显得舒适干净,“还是打120吧,我看她那眼睛红的有点不正常啊别是那眼药水过期了吧。”

  顾衍随意的扫过去,人群中,第一眼便看到了她,她手里抱着书笑眯眯的站在那里吐槽,眼睛亮亮的。

  看那样子,好像是看戏看的……怪高兴的?

  顾衍摇摇头走进宿舍楼,嘴角弯的毫无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