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万咎>第13章 虚惊一场

  许为溪在田间小路上坐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梁亭松。

  暮色悠转落入远方地平线下,有人往这边喊了几声,许为溪才发现自己坐在这里都等到天黑了。

  有人往这边提着灯往这边赶来,待靠近些,来人把灯提高了,灯光映出老人疑惑的脸,正是先前的剥菜大爷。

  “孩子,咋还不回去啊?人家都回去了啊!”

  “我……我就是觉得这里风景挺好看的,想多看一会儿。”许为溪站起身,跺了跺脚舒缓双腿,“大爷,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啊?”

  “啊,就傍晚那会儿。”剥菜大爷在前面领着路,许为溪跟在他身后,边走边看着夜晚的田间,没有了白日勾人慵懒的温暖,换了另一种勾人的方式,勾人沉入深不见底的水潭之中,所见之处只有上方零星几点。

  “哟,你是不知道哦,就你走掉后没多久啊,乌啦啦地来了好多车,有警察有医生的。”剥菜大爷继续说着,“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警察诶。”

  “警车?救护车?”许为溪立刻反应过来,如果警车和救护车都来了的话,说明梁亭松他们已经找到了地窖,也找到了那些失踪的女孩。

  许为溪垂目看着脚下不可见的地,心里乱成一团。

  是了,梁亭松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刑警,发现地窖的关窍又是什么难事呢。说不定人这会儿已经到市局了,坐在办公室里调查呢。

  他许为溪算什么?巴巴跟着人跑来这里,还把自己弄丢了。人家是警察,眼里装的都是人民和罪犯,脑子里占的都是一腔热血无私奉献。哪有空管他这个有手有脚能走能跳,但凡打个电话给家人,也不至于在这里傻坐到天黑的人。

  “嗯,挺好的。”许为溪闷闷的说了一声,他也不是不为女孩们被解救出来开心,只是他这一会儿心里堵得慌。

  剥菜大爷自然不知道许为溪心里盘算着的话,只是继续道,“哦对了,那会儿有个挖菜回来的跟我们讲,有个警察还晕咧。”

  有警察晕了关我什么事,晕了有梁亭松呢。许为溪下意识在心里冒了一句。

  “啊,她讲那个警察叫什么啊来着,诶呦,咋想不起来了,叫啥啊,啥养猪场……”大爷边说边左右摇头,努力想着那个同村妇女给他们描述的样子。

  “……”许为溪心想还有警察叫这个名字呢,又突然想到大爷耳朵不是很好,也许那个人在描述的时候,说的根本不是什么养猪场,而是梁组长!

  梁亭松出事了!

  许为溪瞬间将刚刚心里的一通埋怨抛诸脑后,立马掏出手机,他是不敢去劳驾他妈,想了想还是打给了谢图南。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通,谢图南的嗓音有些沙哑,明显睡着被吵醒的样子,“干嘛?”

  “师哥!”

  “不想联系,拒绝加班,可以不涨薪,不想出门喝酒,只想睡觉,有事明天……。”谢图南平静而快速地说着,手指移到挂断键上。

  “我迷路了!”许为溪连忙打断他的话,“快来接我!”

  谢图南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咬牙切齿地翻身起床穿衣服,“把你地址发我。

  谢图南开着车来时,许为溪就在村口的大灯下面低头发呆。谢图南摁了两下喇叭,后者才后知后觉地抬头。

  “辛苦师哥!”许为溪坐到后座,直接占了整个后座位躺下,“还是后面舒服啊~”

  谢图南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的人,几次想说两句,欲言又止。他也不是不了解这个师弟的性格,疯起来就这样,把工作一丢跟人跑来查案,出了事就找人,但绝不认错。

  “为溪,老师下个月要回国了。”谢图南舒了口气道。

  “嗯。”许为溪闭着眼,双臂交叠置于腰间,在车上的时候,他都是格外惜字如金的。

  “那我送你回去?”

  “不回去。”许为溪顿了顿,睁开眼睛望着车内顶,“我要去市局。”

  “不是,你不能因为人家把你丢这儿,你就要去揍人啊。许为溪,袭警是违法的。”谢图南闻言一惊,心想着他的师弟该不会要做什么知法犯法的事。

  “师哥,我是那种人吗?”许为溪一脸无辜的看着开车的谢图南,小声嘀咕,“就算要揍,我也不会直接去揍,好歹套个麻袋什么的。”

  “那我就不用送你去市局了,现在拐弯去看守所还来得及,不出意外你明早就能吃到看守所新鲜的青菜面。”谢图南面无表情地道。

  在他们这几个师兄弟里面,谢图南是专治许为溪毒舌的那个,许为溪能怼,谢图南不仅能接住还能怼回去。

  “不过师哥我要是真把警察揍了怎么办。”许为溪脑子又不知道叉到哪个层面去了。

  谢图南借着后视镜瞥了他一眼,“你要是揍了,我就把你连人带麻袋丢市局门口去。反正我不替你收拾烂摊子。”

  许为溪没有说话,毕竟前一句话他不能保证谢图南会做,后面这句话,谢图南是真的有可能说到做到。当即乖得像只鹌鹑。

  谢图南看了眼仪表盘显示的时间,叹了口气:“我还是送你回家吧,现在都几点了,真要有什么事明天做也来得及。”

  许为溪坐起身,望向窗外,晚间的路上没什么车,目光所至的远方,能够看到城市霓虹闪烁。到了这会儿,他才冷静了一些,梁亭松出了事也是去医院,他去市局是蹲不到人了。至于医院,许为溪想了想医院那雪白的墙壁,和那些分不清哪是哪的病房门,收回了尝试进医院的想法。

  “再疯也要有个限度,不要一玩起来就什么都不顾了,好歹也是二十来岁的人了……”谢图南见许为溪不说话了,思忖着应该是可以跟人讲道理的时候了,于是边开车边开始“谈人生”。

  许为溪最受不了的就是谢图南这点,一旦这个谈人生讲道理的话茬子打开了,谢图南能坐着给他说两小时。以精神灵魂为中心,道德准则年龄界限为半径,最后以“师哥知道你都懂”结尾。谢图南的这套话术,他都能背下来了。

  许为溪同志迟疑了两秒后,为了自己的身心不受念叨煎熬,决定打断谈话,正当防卫。

  “师哥,咱下个月去接老师,要不要带点什么啊?”

  谢图南的话卡在喉咙,喟叹了一声,也不再训人,“把你自己记得带上就行。”

  “好的师哥!”许为溪双指抵在额边,向上一抬,笑道。

  谢图南把许为溪送到人家门口后,就走了。许为溪看了眼时间,这个点他妈应该在书房开视频会议。他摁了密码后拉开门,一团小小的黑影蹲在门口。

  许为溪蹲下身,抱起那一团,手薅着猫柔软的毛走着上了二楼,许为溪一边顺着一边小声感慨道,“你该减肥了,肉松。”

  肉松懒洋洋地喵了一声,将自己的前爪从人的束缚中抽出来,搭在人胳膊上。一副“你居然说我胖,我就胖”的样子。

  房门打开,一人一猫往床上一扑,将自己丢在柔软的被子上。许为溪这会儿其实已经很疲惫了,但这并不妨碍他起身去泡一杯茶。肉松就窝在床上看人倒腾的动作,喵了一声,钻进被子里。

  庆州医院——

  所幸只是缺氧加上几天没有好好休息,才会出现昏迷状况。医生给梁亭松挂了几瓶水,叮嘱于沅和梧禹几句,便离开了。

  事实上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状况了,有时候案子忙起来,梁亭松是顾不上休息的的。有时候晚上让其他人都下班回去,自己还留在办公室里分析案件线索。

  这也是付志行致力于给梁亭松找对象的原因之一,一来是梁亭松父母,二来就是梁亭松真的需要有个人帮衬,生病了来照顾的不是上司就是下属同事的。

  被找到的女孩们已经全部转进了庆医进行治疗。林钟照看着囡囡那边,姚枝年则负责女孩们那边。

  梧禹靠在门边,跟姚枝年交接着治疗情况。于沅靠在椅子上,刷着当地的贴吧和微博词条,自上一次媒体闹事后,她们对网络舆论这块的关注也提升了。今晚四辆救护车抵达庆医的场面,肯定会引起那些记者们的注意。如果又添油加醋进行揣测,在网上发点什么,刑侦支队的工作量无疑是增加了好几倍。

  好在到了后半夜梁亭松就醒来了,他甩了甩头让自己更清醒一点,一偏头就看到了守在房间里的两人。

  “老大!”于沅最先注意到床上人的动静,连忙站起身。

  梁亭松伸手盖在脸上,默了一会儿,撑着床坐起身,“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就几个小时。”于沅看了眼时间,“那些女孩们已经就医了,也在这里。”

  梁亭松点点头,梧禹已经拿着手机走过来,表情严肃,“老大,枝年一直在手术室那边,刚刚发信息过来了。”

  梁亭松接过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字。

  [在地窖里待了太久长期缺氧,目前来看情况不容乐观,神经系统上的损伤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了。现在已经全部转入病房了。]

  吊着水的那只手拳头握紧,血液倒流到了管子里,于沅惊呼了一声,“老大冷静!”梁亭松这才注意到自己还吊着水,而针扎的那块已经鼓起来了。

  梧禹准备伸手去摁床头的呼叫铃,梁亭松已经捏住注射针往外一拔,然后摁住输液贴两秒,就掀开被子起身穿鞋,“去姚枝年那。”

  为了便于医生观察治疗,女孩们被安排在了同一层连续的三个病房里,姚枝年站在走廊上,正和医生交流着。

  梁亭松走过去,只点了点头,没有打断他们的谈论。医生手里拿着几张单子,“这些孩子这几天都没有进食,好在中途有人给她们注射了葡萄糖,但只是维持着体内基本能量,她们现在的身体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

  医生说完后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收进胸前口袋里,边走边道,“好歹是救回来了,什么时候醒就看这些孩子的意志了。”

  梁亭松隔着门窗,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孩们,如果他们早点赶过去,如果他早点想到可能存在地窖这件事,女孩们是不是就可以早点得到解救。自收到女孩们失踪消息的这些天,他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去调查一下土瓦房,却把这件事丢给长明区的警察们看守。

  梁亭松移开目光,对身边的三人道,“之后二十四小时内,安排人轮流在这里值班。于沅你去对着名单联系女孩们的父母,切记不要受之前的事干扰,在说清事实后,一定要安抚他们的情绪。”

  “明白。”

  “枝年你负责住院部周边安全戒备,防止又有记者接到消息,一群人跑过来。记得联系网监那边,让他们帮忙监控舆论风向。”

  “明白。”

  “梧禹你去联系下长明区那边,虽然女孩们救回来了,但不能排除罪犯重回现场的可能,让他们不要在明面上看守,安排几个民警乔装成农民,在土瓦房的附近田里轮流观察。”

  “明白。”

  给几人布下任务后,梁亭松准备回警局做案件进一步报告文件和下一步计划安排。

  梁亭松同梧禹,于沅一回到刑侦三楼,就见着路季商端着碗泡面站在会议室门口,往嘴里塞了一大口。望着几人突然回来,路季商呆的嘴里的泡面都忘了咽。

  两边对峙一波,路季商把嘴巴里的咽了下去,噎了半天,才端着泡面桶扬了扬,“来,来点?”

  “没事,你吃,咱不差这一口的。”于沅回到位子上掏出了珍藏的自热火锅,还递给了梧禹一份。

  路季商看了看手里的泡面,又看了看自热火锅。这泡面,突然就不香了。路季商默默地把纸盖子一盖,把泡面丢垃圾桶里了。

  梁亭松没有管他们在这里的拌嘴,直接进了办公室。打开灯才看到茶几上摆着的一堆书法纸,还有搁在边上明显已经墨干的笔。

  他把制服外套丢在沙发上,俯身拿起那几张纸。纸上是许为溪先前分析计鸣淇的时候写下的字,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古人尤爱琴棋书画,风雅之事无人不爱,梁亭松也不能免俗。那一寸见方的小字,确实有某种魔力,让人一下子就静下心来。

  梁亭松站在那里,一张张翻过去,最后一页上是一首诗。

  “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风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梁亭松念出声,很多年前,他的母亲把还是小孩时的他抱在怀里,经常念叨着这首诗,跟他说,人要像不惧狂风顽强生长的松柏,前方纵是波涛万丈,亦要乘风破浪。只是说这话的母亲,现在已经和父亲一起长眠了。

  梁亭松看着那诗后面的落款,[许为溪]。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许为溪回来了吗?他立刻打开邮箱查看,点开最新的一封,对方只是给他简单的说明了下许为溪的情况。

  [许为溪,汉族,生于2000年11月18日,临海大学研究生毕业,法学硕士。现常居庆州市,经营一家艺术培训学校,几家网吧,以及一些餐饮店铺。]

  邮件后面附带了几张图片,其中一张是西艺学校落成的那天,许为溪和几个老师站在校门口,每个人手里都捧着花束,站在中间的许为溪笑的格外灿烂。梁亭松看到图片上几人后面的牌子下落了一行联系方式,开头的便是许校长。

  梁亭松点开电话,对着那串号码拨过去。

  许为溪被电话声吵醒,不情不愿地探出一只胳膊去拿手机,刚想看看是谁大半夜扰人清梦,“谁啊,大半夜的。”

  “是我,梁亭松。”梁亭松沉稳的声音也不高,却把许为溪从半梦半醒中整清醒了。他看了看手机,确信那就是梁亭松的声音后,连忙问道:“梁亭松你还好吗?”

  “没事,就是想确认下你是否安全。”梁亭松听到人的声音,心里悬着的大石头也落了下来,“下午的事,抱歉,因为我的缘故,没有跟你说就离开了。”

  “没事啊,诶。”许为溪躺在床上,肉松也被他的声音闹醒了,正不快地爬到他的肚子上表示抗议,被许为溪一把薅下去“下去!”

  梁亭松闻声,顿了顿,很明显是误会什么了,“抱歉,打扰到你了。”

  “不是,梁警官,是我家的猫。”许为溪直接坐起来,把猫薅过来,把手机递到猫面前,指着道,“给他喵一下,不然老子的清白都被你毁了诶!”

  肉松跟看白痴一样看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喵了声后,许为溪才松开它。

  “真是猫,梁警官你听到了吗?”许为溪把手机重新放到耳边。

  梁亭松在电话那头被这一人一猫整地哭笑不得,“听到了,还挺听话的。”

  “那是,毕竟随我,聪明还听话。”许为溪靠在床头,看着猫甚是满意。虽然之前田里那会儿心里还各种腹诽,这会儿因着梁亭松这通电话,心情好了很多,连语气都轻快了。

  “那不打扰你休息了。”虽然这个点已经打扰到了。

  “对了梁警官。”许为溪趁人挂断电话前,小声道,“说抱歉一点也不风度,下次你换个。”然后没有给人说话的机会,伸手摁了结束通话键。

  梁亭松看着已经回到普通界面的手机,没想明白,不说抱歉还能说什么,对不起吗?那不是一样吗?

  想着,他已经走到办公桌旁,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将书法纸折好塞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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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蝎座的许为溪:我生气了,我嘴上不说,我心里也要说,还是yygq的那种,吧啦吧啦吧啦

  肉松:关于我只是睡个觉,就又扛了个锅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