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乘洲看着眼前脸不红心不跳的人, 有种恍惚的错觉,脑海里忽然闪过楚风说过的一句话,高端的猎手, 都是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楚风大学四年换的女朋友少说也有二十来个,本来他还只是觉着楚风是因为脸,但现在看来也绝非偶然。

  难道以前那个好逗好撩的陆延,都是他装出来的, 全特么是假象, 自己才是那个所谓的猎物。

  许乘洲想明白这点时已经晚了,主导权早已旁落他手,自暴自弃地开口道:“随便。”

  陆延察觉到了「猎物」的情绪, 到手的东西总归跑不了, 眸光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出去吧。”

  许乘洲斜倚在墙上, 羽绒服外套上蹭上了层薄薄的灰,语气中充斥着不满:“你就这么嫖完就走。”

  “要不要这么冷淡。”

  陆延看了眼表, 从袖子里露出的一截腕骨很白,瞳孔在路灯的映衬得很浅:“你想嫖回来也可以。”

  许乘洲心里翻了个白眼,怏怏道:“那还是算了吧。”

  出了胡同,周围也逐渐亮堂起来,横店外面出现了各种小吃摊, 挨着路边一直延伸到很远, 十二月的天气很冷,摊位的锅里冒着热气,香气四溢得诱惑着过路的人。

  因为《通缉》马上到重头戏的缘故,许乘洲被迫保持体重, 换作平日他早就被小吃街勾了魂了, 但如今只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陆延看出了身边人的那点心思, 目光沉了沉,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个东西塞进了他的羽绒服口袋里。

  许乘洲听见塑料包装咯吱作响的声音,诧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什么啊。”

  陆延平淡地吐出一个字:“糖。”

  许乘洲从口袋里将东西拿了出来,果然跟陆延说得一样,是一把黑咖糖,袋子的塑料包装蹭在一起滋啦作响。

  看着就不怎么好吃,但是在饿着和糖之间,许乘洲还是选择了后者,他将包装袋撕开将糖含进嘴里,咖啡的糖衣在口中融化,比想象中的还要苦。

  “你就没有点什么别的东西。”许乘洲眉心微蹙,要不是见陆延在身边他早把这东西吐了,“天天吃糖我吃都快吃腻了。”

  陆延余光扫了一眼苦得厉害,还强撑着面子的人,语气薄凉:“低血糖你还想吃什么。”

  许乘洲惊讶之余,将糖咯嘣一声在嘴里咬碎,流心糖的黑咖差点把他呛死:“咳…咳,咳你怎么知道?”

  要不是陆延提起来,他差点都要把这事忘了,查出低血糖这都已经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情了,只是依稀记着自己好像是有这么个病。

  许乘洲强忍着痛苦将糖都咽了下去,面部的表情这才恢复正常:“我记得我也没跟谁说过啊,这还能看出来?”

  陆延将手揣进大衣口袋,路灯的光束透过树枝叶的缝隙打在脸上:“体检报告。”

  “我也没…”许乘洲思索片刻到嘴边的话突然被咽了下去,他在嘉行公司是没有组织过体检,但是在一中的时候有过。

  那会还是临近高三,高考体检的时候,盛夏的蝉鸣一直在教学楼环绕,正午的阳光透过铁栅栏洒满整个过道。

  校医拿着体检推了推眼镜,神情严肃道:“你这低血糖很严重啊,记得早上要按时吃早餐,不然大考晕倒在考场都没人管,听见了吗。”

  “知道了。”许乘洲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将体检报告从校医手上接了过来,“以后一定好好吃早餐。”

  “回来回来我还没盖章。”校医将纸页又抢了回来,用狐疑的目光扫了他两眼,接着警告道,“你可不要不重视啊,去年有个学生就是因为低血糖最后晕倒在高考考场,最后一道面都没答完后悔都来不及。”

  许乘洲又应付了一句,但是仍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接过报告就出了校医室。

  体检结束后挨着的是物理课,他是打死也不愿意去的,正巧看着路过的陆延,就将校服外套和体检报告都递了上去。

  当时他跟陆延已经算是很熟了,随口道:“帮我把这些放回班呗。”

  陆延没有拒绝,眸光扫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去哪。”

  “校门口有人找我…有点事。”许乘洲立刻开始装哑巴,随便糊弄了几下就准备开溜。

  但还没走几步就被人拉住了胳膊,陆延大致扫了一眼体检报告,神色有些凝重,沉声道:“血糖很低。”

  许乘洲还以为是自己逃课的事被看穿了,听罢才松了口气:“我这不是也没事嘛,别大惊小怪。”

  “我还有事先走了。”他解释完后就抓紧时间往校门口赶,阳光将影子在楼道上拉得很长,转过走廊拐角却又消失不见。

  陆延目光在血糖的数字上顿了片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没说什么。

  怪不得之后陆延一直给自己带糖,原来是早就知道这事。

  许乘洲想到这里,加快了脚步追了上去,眉毛一挑:“原来你那会就对我有非分之想了。”

  “我还以为你当时心里只有学习。”

  当时还是高二,陆延一天不是竞赛就是刷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下半辈子要跟学习共度余生,打死也没想到竟是陆延先对他先有的想法,还硬生生装到了他先告白。

  许乘洲说罢见身边人没反应,觉着没劲,一只胳膊勾住了陆延的肩膀,嘴贱道:“你都不反驳一下。”

  陆延没有管他那不着调的动作,眸光在夜色中极其浓稠,淡淡道:“为什么要反驳。”

  他的语气很平和,承认得理所应当,一副你知道又能拿我怎么样的的样子,看着十分欠打。

  特么现在连装都懒得装了。

  许乘洲在心里暗骂一句,偏头避开他的视线,脸上的表情藏匿的很好,而耳垂后都已经烧红了一片,从白皙脖颈处透出来上十分明显。

  陆延看了他一眼,没有揭穿,而后又敛回了目光。

  说到一中的时候,两人都很默契得没有提那年高三分手的事,既然现在都已经有了好的结果,那又何必再去纠结提起过去,十七八岁的少年毕竟傲气,都好面子,再苦再难的事笑一笑也就云淡风轻,谁也不愿露出最狼狈的一面,何况又是自己喜欢的人。

  五年重逢后能再次重归于好已经实属不易,谁都不愿意,也没勇气再去揭那道早已被岁月尘封的疤。

  虽已经是凌晨三四点了,横店却依旧灯火通明,导演和演员都在马不停蹄得赶着拍摄进度,制片也在加班加点地将前面的片子剪好,都争取着将《通缉》这部电影送上今年的春节档。

  蓝黑色的天空笼罩下来,上面镶嵌着无数颗星,许乘洲趁着中场之际朝着头顶的天空望去。

  只有他希望这部戏慢点杀青,最好一因为什么原因再延期一个月,就这么一直拍下去。

  ——

  但时间总归是不会如了他的意。

  拍摄的日子越来越紧张,转眼到了十二月月底,每过一天演员们都在相继杀青,刚进组的那批人还端着架子的人都已经能在一起说笑,但终归是都要离开,一大批人各奔东西。

  “过。”张旬拿着对讲机对着正在拍摄的演员们喊道,“休息半个小时。”

  得到这个指令的演员和工作人都走出了片场,许乘洲也是这群人里的其中之一,同样一刻都不愿意停留。

  S市的天气越来越冷,横店又离市中心很远,出了一些场景几乎没什么可以挡风的地方,再加上《通缉》的时间线是在秋天,服化道很单薄,他几乎在导演叫停的刹那就裹上了羽绒服大衣。

  陆延也刚结束B组的拍摄,刚披上大衣还没说什么,许乘洲就已经很自觉地跟着他进了房车。

  房车的空间很大,里面是两卧一厅的标配,在窗帘的遮蔽下外面什么也看不见。

  许乘洲一进来就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地半躺在了床上,翻了个身坐起来,目光正对着站在床边的陆延:“马上要杀青了。”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虽然问这句话实属有点多余,以陆延的行程估计《通缉》一完接下来的各大影视邀约估计就不会间断。

  陆延的目光在墙上靠着的人身上停留片刻,许乘洲的羽绒服外套很大,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段细白的脖颈,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

  “想亲你。”陆延说着弯下腰,一只手支着床,指腹摩挲着他的耳垂,他拍摄时的领带还没卸,垂下来一点点剐蹭着许乘洲领口敞开处的皮肤。

  许乘洲没有躲避,勾着他的脖子,仰着头就着这个姿势在他嘴角落下一吻,他的耳朵很敏/感,被/摸/了几下就痒得朝后躲了躲,有些不满地别开脸:“等一下…”

  怎么又被带沟里去了,好几次他想打探陆延的行程,但都这么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在心里暗骂自己色令智昏,接着开口道:“我可听说很多演员都是杀青后分的,所以你真…”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延厉声打断:“你想都别想。”

  许乘洲两只手支着床面,仰着头看着满脸黑线的陆延:“那你也总得告诉我你的行程吧。”

  “我又不是私生,用得着这么防着吗。”

  陆延顿了片刻,眸子里铺上了一层阴影:“还在协调。”

  许乘洲也倒是不怎么上心,反正这也是经济人该操心的事,他只要知道最后的接果就行,云淡风轻地开口道:“那你协调好了,告诉我一声。”

  陆延没有说话转身去倒了杯水,看着窗玻璃上倒映着的人,思绪加重了几分。

  拍摄结束后他还有一场去F国的时装周,如果协调不开时间,就没办法留在国内过年。

  想到这里陆延握着杯子的手又紧了几分,指骨在灯光下微微发白,毕竟是刚到手的人,不在身边看着,又跑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