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和传闻中的大佬做同桌>第39章 肖琅

  晚上十一点半,万家灯火阑珊,夜里安静得过分,肖琅甚至能够听到空气里不知道哪处传来的轻微嗡鸣。

  所有人的声音都消失了,似乎夜里的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某些藏在心底的情绪不受控制地上泛,几乎要把他淹死在这片黑夜的浓稠里。

  肖琅看了眼闹钟,放下了手里的笔。

  今天只能到这里了,突突疼的太阳穴告诉他差不多到了要睡觉的时候,熬得太晚并不能解决遗留下来的任务,只会影响到明天早上他的学习计划,得不偿失。

  “叩叩”的敲门声适时响起。

  肖琅把书合上放回了书架里,几步走到床边掀开了被角坐好后才应了一声,“请进。”

  敲门声停歇下来,迟了三秒后,潘雪迎推开门,她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床边上的肖琅,并没有打算进来,“还没睡?”

  “睡了,刚才起夜。”

  肖琅的声音听上去很疲倦,带着几分还没睡醒的鼻音。

  潘雪迎没想过儿子欺骗自己的可能,她任何时候都相信肖琅,乖顺而成熟,这样优秀的儿子从来不会让她担心,“我明天要出差一星期,你跟我一起去吧。”

  “不用了,”拒绝的时候肖琅完全没有犹豫,语气平稳,看不出来任何情绪的存在,“我可以一个人在家。”

  这也让潘雪迎内心不安。

  明明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肖琅在她面前永远是理智而成熟的,这样的对话不像母与子之间,反而更像是两个成年人的对话。

  “我是担心他找到这儿,万一伤到你怎么办?”潘雪迎说话的声音很低,“听妈妈的话好不好?”

  “不用。”肖琅沉默了很久,说出口的话仍然还是拒绝。

  这不得不让潘雪迎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你是不是还怨妈妈当初没保护好你?不相信妈妈了是么?”

  肖琅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肖自强确实有错,”与肖琅的目光对视的时候,潘雪迎移开了视线,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忍,“但事情都过去了...”

  肖琅及时打断了潘雪迎的话,这个话题他不想再继续下去,“妈,还有其他事情吗?”

  潘雪迎的声音哑了。

  她明白这一切都是自己年轻时候犯下的错,十七岁的时候不听身边人的劝告,放着好好的学业不要,轻易就相信了年轻男孩一辈子的谎言,就此诞生了往后的所有悲剧。

  她是个柔弱的女人,毅然决然离开家里之后就只能依靠肖自强,眼见对方对自己的态度一天不如一天却无法离开,她相信只要有了孩子肖自强就会回心转意。

  而事实是她这样不负责任的想法导致了悲剧在下一代的延续。

  肖琅出生在一片狼藉的家里,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沾染上了肖自强的所有恶习,但她没有精力管那么多,家里的一切早已经让她身心憔悴。

  所幸后来遇见了刘明,肖琅跟着他的老师慢慢戒掉了所有恶习,虽然她知道自己是个不负责任的母亲,但这样的结局总归不至于让潘雪迎恨自己一辈子。

  “宝贝...对不起...妈妈真的对不起你...”

  潘雪迎自责的语气总是让肖琅心软,他想过去安慰安慰自己的母亲,却又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只能沉默地看着潘雪迎,等到她情绪稳定下来后才又说,“我答应了同桌要去找他,明天去他家里借宿一周可以吗?”

  这个回答让潘雪迎很是意外,她印象中的肖琅一直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这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能够去人家里借宿的存在,不由得让她有些犹疑,“一高的?”

  “一中的,”肖琅回,“人很好。”

  “男孩女孩?”

  “...男生。”

  潘雪迎松了口气,“那就好,你还太小了,可不能早恋。”

  敲定了这件事后潘雪迎说了晚安,替肖琅关灯并轻轻带上了门。

  黑夜一瞬间侵袭了他的房间。

  肖琅蒙上了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闭上眼睛尝试强迫清空大脑。

  可不论怎么努力,原本支离破碎的画面还是逐渐清晰起来,拼凑成了一段他最不愿意想起来的记忆。

  仇恨并不能消弭痛苦,漫漫长夜里看不见光亮,只有不再奢求才能继续往前走。

  那是潘女士还没能够站得稳脚跟的时候,肖琅不得不继续和自己的父亲相处在同一屋檐下。虽然完全不想管自己的便宜老爹,但血管里流着同样的血,让他没有办法去忽略对方。

  肖琅把热好的水倒进了门口的水壶里,肖自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喝完酒回来后就得嚷嚷着口渴,假如搁到桌上不管不顾水会凉的很快。

  做完这些后肖琅摊开书复习备考期末,一高的同学都是通过中考的测验才留下来的,每一个人都不简单,高频的考试,接二连三的试卷测验,高难度的课题练习。

  重压之下的学习环境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停下脚步就意味着被超越。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肖琅终于写完了最后一套卷子,他全身松懈下来,活动了活动筋骨,才刚要松口气,门锁响起的声音愣是让他这口气吊在了喉咙里。

  “哟,看书呢?别是听见我回来了,搁这儿装的吧。”肖自强喝完酒骑电车的时候蹭到了一个妆容妖艳的女人,女人夸张地怪叫一声,旁边戴着金链光着膀子的胖子揪住他的衣领骂了一顿,又让他掏了钱才摆平这事。

  本来被人讹了一顿就让肖自强心里窝着火没地撒,回到家又看见自己跟前妻的儿子,想起来了离婚前两个人无尽的争吵指责,登时心情就跌到了谷底,“小畜生整天就知道白吃白喝,也不知道念书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老婆孩子热炕头。”

  肖琅看了他一眼,低头默默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书本。

  “被我说中了吧。”看见肖琅收拾东西的动作,肖自强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心机啊,真不愧是你妈亲生的,跟她一副德行,都不是什么好鸟。”

  肖琅将几本书立了起来,“咚”地一声不轻不重地砸到了桌子上。

  “别是生气了吧,还敢跟你老子甩脸色看了?出息了啊。”肖自强抱着胳膊斜视着肖琅,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儿子,更多继承了潘雪迎的外貌特征,眉眼精致女气,跟他前妻长得是越来越像了。

  “我也是你亲生的,你养我到这么大,你什么德行我就什么德行,”肖琅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肖自强,“抽烟酗酒赌博,你怎么一项都不落下呢?”

  肖琅冷冰冰的指责无疑成了最好的导火索,被戳了痛脚的肖自强“腾”地冒起了火气,一脚踹翻了门口的热水壶。

  不堪重击的热水壶内胆“砰”地一声炸裂,热水夹杂着壶胆碎片四处溅射,泼到了肖自强穿着人字拖的脚背上,烫出了一片红肿。

  “嘶...狗娘养的,小畜生往水壶里装这么热的水想烫死你老子是吧?”

  出门在外的肖自强收获评价并不低,热情好客酒量大,乐善好施人直爽,本人也因此而得意洋洋,觉得自己活成了一群兄弟里的老大哥,颇有谈资。

  给自以为的兄弟掏心掏肺,挥金如土,不知道什么时候加了通讯录的狐朋狗友一个电话就跑过去给人擦屁股。

  喝酒的时候人家敬就喝个干净,完了一桌人吃了饭都坐着不动,就他老大哥一样一挥手,撂下一句:“记我账上,月末结。”

  喝完酒就被朋友们往家门口一带,关上门面向儿子和妻子的时候才开始发酒疯。

  所有的好都让外人占尽了,自己的家人却一无所得,开着门是那个仗义老大哥,关上门却成了暴躁易怒的酒鬼父亲。

  喝完酒神志不清,第二天又笑嘻嘻地说醉汉干了什么自己是不知道的。

  坦白来说,肖自强清醒的时候勉强是个合格的父亲,说不上对妻子孩子有多好,但比醉酒之后强上了不止一星半点,至少不喝酒的时候他还能算是个正常人。

  幼年时期肖琅也有过一段温馨的时光,刚开始的肖自强努力工作挣钱,发自内心想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但生活真的很累,麻醉和死亡比好好活着要容易太多,无休止的房租和孩子上学要的费用掐灭了肖自强最后的希望,他选择了逃避,用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经。

  面对家人的眼泪肖自强并没有完全忽略,08年有传言说世界将在2012灭亡,肖自强听了就在母子面前发誓,如果12年世界没有灭亡他就戒酒,做个回归家庭的好男人。

  肖琅等2012等了很久,他看着日历一张张被撕掉,只想让那一天更快地到来。

  如果不能让肖自强戒酒,或许一切都毁灭也好,他不想再忍受这样的日子了,一天也不愿意。

  结果显而易见,谣言过去之后,肖自强仍旧放不开酒瓶子。

  潘雪迎几次三番的质问,只换来了一句,“天地在酒瓶就在,除非我死了,否则绝不戒酒。”

  每次肖自强喝完酒就会发酒疯,皮带一解朝着饮水机撒尿,看见棵树挡在自己面前都骂个不停,所有的行为都让潘雪迎难以忍受。

  潘雪迎曾经带着年幼的肖琅躲进卧室里不愿意直面醉汉,肖自强干脆一拳捶到卧室的木门上,“咚”地一声响让潘雪迎忍不住身子一抖,第二天出来一看木门愣是被捶出一个大洞出来,里面还有肖自强拳头上的血。

  肖琅无法想象那些拳头落在了潘女士身上的样子。

  红色,鲜艳的红色,血大概是这世界上最令人恶心的东西了。

  肖琅闭上了眼睛平复心情,再睁开眼看向肖自强的时候仍然是一副漠视的态度,“你骂我可以,别说我妈。”

  “小杂种还知道护亲娘啊。”被亲儿子淡漠的态度刺痛,肖自强忍不住嘲讽了一句。

  “这个称呼挺贴切,带上了你的血脉,确实恶心。”

  肖自强的脸色一青,扬起手上来就甩了肖琅一巴掌,“你翅膀真是硬了。”

  挨了一巴掌后,肖琅嫌恶地瞪了肖自强一眼,握了握拳头,却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一贯的经验告诉他不能在肖自强醉酒后说这种话,但他的母亲...他没有办法忽略任何人对于他母亲的污蔑辱骂。

  “脾气还挺硬,小东西敢跟你老子抬杠。”看着书桌上肖琅收拾整齐的课本试卷肖自强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干脆一把抓住了那堆学习资料往门口一大摊污水渍里丢去。

  意识到肖自强的意图后已经太晚了,肖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三四个小时成果被丢进了水污里,他蓦地站了起来,冲过去半跪着抢救还没被污水完全浸透的试卷。

  肖自强看见了一把拎住肖琅的后领,把人往地上的污水里压,肖琅完全没有设防,他一心只有抱紧怀里的书不让自己的心血被毁,直接被摁进了满是壶胆碎片的脏污里。

  “儿子也妄图跟老子作对,不给你点教训你还真以为自己多金贵了。”

  而除了更加抱紧怀里的书,肖琅没有任何其他的可以依靠的心理慰藉,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又能做什么呢?他只能依赖于明天,明天潘雪迎答应过要来接他,带他远离这个房子。

  “怎么不倔了?知道忍辱负重了?不得了不得了,是不是还想等你老子睡着了捅一刀?”

  对这个前妻怀胎十月所生的儿子,肖自强并没有多少好感,他整日醉生梦死,每每注意到儿子的时候,肖琅都已经与上一次他记忆里的模样有了很大的变化,他们更像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原本肖自强还有几分对尽不到父亲责任的愧疚,然而这仅存的愧疚却在某一次他提前回家,看到来探望肖琅的潘雪迎留下刘明在家吃饭的时候,消失得干干净净。

  潘雪迎来来回回端菜,刘明坐在里面给肖琅夹菜,一边笑着说了什么,而自己那整日看见自己就躲得远远的儿子,在刘明的面前却流露出了孺慕之色。

  肖自强揪住肖琅的衣领愣是把人拎了起来,他皱着眉头仔细看着肖琅的脸。

  肖琅的长相几乎完全继承了潘雪迎,平日里的举止三观又都跟着刘明走,十多年下来了,这个儿子身上哪有他的一点儿痕迹?

  “我看你说不定真是个杂种。”联想到白天的电话里潘雪迎突然要把肖琅接回去的强硬态度,肖自强更加确认了这点,把自己一个人丢下凄惨地活着,然后让他们三个人幸福生活在一起?

  肖自强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情况发生。

  大不了所有人一起痛苦,大家一起下十八层地狱才好。

  心底里蓦地腾升出来一个念头,在酒精与怒火的催化下肖自强摁着肖琅的头往地上砸了几下,拖着挣扎力度明显减弱的儿子到里屋,随手往石灰地上一丢。

  “你妈贱,你也贱,小贱种长得跟个姑娘似的,别其实就是个姑娘吧?”

  还没等肖琅想明白这句话蕴含的意思,肖自强就干脆地压到了他的身上,意图蛮横地脱掉他的上衣。

  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恐惧袭上心头,当意识到心里隐隐不安最害怕的猜测将要成真时,肖琅连呼救声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克制住身体的颤抖去奋力抵抗,惊慌的眼泪渐渐溢出了眼眶。

  可他哪里是一个成年人的对手?

  大概人生就是这样没有指望吧,他用尽所有力气想要去好好活着,这个名义上是他父亲的人却总能轻而易举地毁掉他所有的努力。

  “肖自强!你这个畜生!”当肖琅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听到了潘雪迎的声音。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完全没有办法看清,一向身娇体弱胆小怕事的潘雪迎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抄起桌上的酒瓶砸到了肖自强头上,肖自强一声没吭就倒了地上。

  混着血的玻璃碎片落在他的眼前。

  红色,鲜艳的红色,入目是一片的红色,整个世界都是这样的红色。

  潘雪迎哭着抱住他,身体的颤抖怎么样都停不下来,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对不起,妈妈来晚了,让你害怕了,对不起,妈妈永远永远都很爱你。”

  那个时候的他就像今晚这样,躺在水泥地上缩成团,在脑海里一遍遍回想发生过的每个细节。

  “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爱我了。”

  他这么想。

  连父母都不爱的孩子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喜欢。

  再后来他听见了警笛和救护车的声音,意识到潘雪迎做了什么后肖琅抬眼看向了她,在潘雪迎泛着泪水的眼神中他看到了异乎寻常的坚决。

  “妈妈带你走,以后跟着妈妈。”潘雪迎呜咽着。

  于是肖琅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从客厅的柜子里摸出了一把美术刀,他沉默不言,把刀片压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这个举动让潘雪迎吓了一跳,她害怕得说不出话来,想要阻止肖琅又怕自己的行为过激,因而只能死死地盯着他。

  “我会跟取证的人说清楚的,”血液凝固糊在眼睫上让肖琅有些睁不开眼,他低垂下眼睫,语气中带有讽意,“醉汉不知道自己酒后做了什么,所以想要虐待孩子致死也是可能的,不是吗?”

  潘雪迎看向儿子的眼神带上了些许复杂,而肖琅下一刻的抬眸来得太突然,她还没来得及收敛自己的情绪就被捕捉了个正着。

  没有人会喜欢像他这样的小孩。

  于是肖琅得到了更加确凿的证据。

  长久的沉默被潘雪迎的咳嗽声打破。

  “肖琅,”潘雪迎咬了咬下嘴唇,她的语气低而轻,“妈问你,为什么要在柜子里藏刀?”

  肖琅没有回答。

  “那妈换一种说法,”潘雪迎长舒了口气,她看着肖琅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如果今晚我没有及时回来,你要怎么办?”

  这个问题显然戳中了肖琅心底的隐秘,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侧开了视线,“妈,人总不能因为还没实践的罪名被定刑吧?”

  潘雪迎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