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  ◇

  一起睡吧

  沈昊风彻底懵了。

  他们手牵手跑过来,  现在的距离不到一米。可是,洛宁希完全没有认出他,咬牙叫他滚。

  沈昊风想起自己和大哥嫂子说过,“他很熟悉我,  一靠近绝对能认出来。”这句话从回忆蹦到眼前,  啪啪啪抽了他几个大逼斗。

  他愣住,洛宁希倒是忙得很。

  洛宁希擦擦自己的手,  面上满是厌恶。再用眼刀剐他一眼,转过身要走。

  沈昊风忍不住了,唤一声,“老婆。”

  洛宁希脚步一顿,回眸望来。

  沈昊风乐了,  想再解释一下,“我……”

  “变态。”

  “呃……”洛宁希骂了一句,又继续走自己的路。正好,  保镖闻讯而来,洛宁希毫不犹豫地招手,一边寻求帮助一边打量他,保持距离,生怕自己被偷袭。

  沈昊风看到保镖过来,  知道不能说了。

  这些保镖是为了宴会临时调派过来的,  不是他们家最信任的一批。家人觉得知道他身份的人越少越好,辛苦保密多年,  他不好随便暴露。

  保镖过来,  先问洛宁希,“您还好吗?”

  “我没事。这个人……”

  “明白,  封先生和我们说过。我们不会让这个人再骚扰您。”

  沈昊风眉头一皱。

  封朔?自己骚扰洛宁希,  还有脸叫保镖来收拾他。

  沈昊风生气,但也庆幸方才没说自己是谁。说了的话,封朔知道,封家人肯定也会听闻。

  封家和他家的关系有点复杂,封家也曾是首富,在A城第一名门的位置上呆了多年。

  可是,封家的经商之路更波折,顾家相当顺。两家再碰上了一些生意的竞争,渐生嫌隙。

  两家真正淡掉联系,还是因为顾晟遇袭的事儿。封家确实给了关心和照顾,但被媒体吹得太过了。封家说是媒体乱写,可封家在传媒业有很多关系,有一点纵容流言、趁机给自己争好名声的嫌疑,顾家无法说什么,膈应得慌。

  相比之下,闻家不对外说什么,私下对顾家可谓是掏心掏肺。顾宏潍相信患难见真情,和闻家越走越近,跟封家渐行渐远,现在就是维持表面的和平。

  抛开两家的关系,沈昊风也不喜欢封朔。

  他们小时候就经常打架,单单两个人打起来是不相上下,可沈昊风有大哥护着,封朔没哥哥有姐姐,姐姐不帮忙,还会嫌弃封朔闹腾。

  顾晟出事以后,封朔说了一句特别不恰当的话:“你哥废了,帮不了你咯。”之后,封朔被封爸爸押着过来道歉,沈昊风被顾宏潍按头接受道歉,两个人都不服气,对视的眼神分明是仇恨的。

  九岁以后,他们就没有联系了。可隔了多年,沈昊风见到封朔还是一种恶心的感觉,看到封朔接近自己老婆更是火冒三丈。

  保镖不知道他是谁,显然偏帮封朔,“这位先生,你做得不对,要向洛先生和封先生道个歉。”

  沈昊风跟洛宁希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很诚恳,是为了自己无法坦白而说的。

  洛宁希皱皱眉头,走开了。

  保镖满意,提出下一个要求。“还要给封先生道歉。请随我来。”

  沈昊风不理会,给管家打电话。

  管家也在找他,听到消息立刻就过来了,打发掉保镖再问,“他们为什么说你骚扰人?”

  “我找的是自己的老婆。只是……”沈昊风欲言又止。

  管家想想洛宁希的反应,猜出来了,“他没认出你。”

  “嗯,我真的很难认吗?”

  “有点。你有点味儿,声音也奇怪。”

  沈昊风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再试着清清嗓子。

  确实,他身上混杂的味道因为一阵跑步又出来了,他坐小破船而来,工作一天的嗓子遭遇海风,声音有点哑,和平日不大相同。

  难怪洛宁希认不出他了。

  沈昊风叹气,“我还是洗个澡吧。”

  “抓紧时间,化装舞会要开始了。”

  “嗯,我知道。”

  沈昊风答应着,动作一点也不急。往房间走的步子慢悠悠的,注意力全在手机上面——洛宁希肯定被吓到了。他不能坦白身份,也要想办法关心洛宁希。

  沈昊风:“宴会怎么样了?”

  洛宁希:“真有变态,但我解决了。”

  沈昊风哭笑不得。

  他叮嘱老婆防变态,没想到变态竟是他自己。

  “前面。”管家忽而推推他,提醒一句。

  沈昊风抬头,看到了在栏杆边休息的封朔。

  这边的二楼是私人区域,一般只有顾家人和亲近的朋友亲戚才会上来。封朔和顾家的关系说不上熟,也说不上疏远,真要过来也没人敢拦。

  沈昊风皱眉,抬手整理面具想戴得更严实一点。

  管家挺有办法,换了方向并说,“您走错了,那边才是宴会厅。”

  沈昊风按着指引下楼梯,想着一会儿再从别处上来。

  “刘伯,好久不见了。”封朔还记得管家的姓氏,主动招呼。

  管家刘伯笑了,“是啊,好多年了。”

  封朔忽而冲着楼梯方向喊一声,“顾昊!”

  管家一愣,在下楼梯的沈昊风也是一愣。不过,沈昊风很快反应过来,回头看看,再环顾四周装成在找「顾昊」的样子。

  “先生,请继续往下走。”管家也回过神,跟沈昊风说一说。

  沈昊风耸耸肩,装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走。

  管家定定神,回头对上封朔就是眉头紧皱,“你怎么……”

  封朔轻笑,“我就是随便叫一叫,看看顾昊会不会出来。他在这里吧?”管家只说,“你可以找顾晟少爷问问。”

  “行,我找大哥问问。”

  “顾晟少爷的房间在那边。需要我带你去吗?”

  封朔摇头,晃一晃手里的手机,“不用,我怕打扰到大哥。发个信息问问就行。”

  “好,我要去招待顾客,失陪。”

  “辛苦了。”

  等管家离开,封朔又走到栏杆边,在宴会厅找一找方才的身影。没能找到也不灰心,翻翻手机相册,找到方才拍的照片。

  一张是那人拉着洛宁希离开,一张是那人和管家并肩走,边走边聊,似乎很熟悉。

  封朔看来看去,视线定格在牵手带走洛宁希的那张照片上。

  “顾昊,你能瞒多久呢。”

  洛宁希回到自己的桌子,发现封朔送的礼物盒还在。

  根据封朔的说法,盒子里装的是八音盒,录了《歌剧魅影》的经典曲目。封朔看到他的装扮就准备了这份礼物,为上次的失礼道歉。

  多久以前的事儿,还拿来搭讪。

  洛宁希嫌弃,直接拒绝了。看封朔拉椅子坐下要纠缠的模样,不多废话,准备找保镖,赶不走也得让封朔尴尬一把。

  他还没找到保镖,就被另一个变态拉走了。

  洛宁希啧了一声,拿过纸巾擦擦手。就这么擦,他还是觉得不干净,想找洗手间,转了一会儿见着了某张不想看到的脸。

  郑清言端着酒杯,正和某人谈笑风生。

  这个宴会的变态真多啊。

  洛宁希翻个白眼,准备绕着走。

  “洛宁希!”郑清言却发现了他,急急赶来。

  洛宁希避开碰触,挂起冷漠脸,“我不认识你。”

  郑清言没有不高兴,反而低声哀求着,“我偷偷来的,你不要告诉爸爸妈妈。只要你不说,我就不会打扰你。”

  “你正在打扰我。”

  “抱歉。我不说了,你也不要说,好吗?洛宁希没理会,去找洗手间。

  “小晨,他是谁?”同桌的男人走上来。

  郑清言听到自己乱取的名字,定定神,进入演戏的状态,“没谁,我认错人了。我们回去吧?”

  男人却看向远处,“等等,封朔在那边,我得打个招呼。”

  郑清言看过去,吓了一跳。

  碰上封朔,他的假名不就被戳穿了?

  “你忙,我去拿点吃的。”郑清言拼命往自助餐厅那边走。走一半,才敢回头看看情况,发现没人注意自己才松了一口气。

  郑清言拿起餐盘,真的吃一些东西。他过来以后就一直喝酒,胃有点承受不住,该吃点什么垫垫肚子了。

  郑清言吃了一会儿,发现家里来电话了。

  他飞奔到室外,拼命拍胸口把嘴巴里那一口咽下去,清清嗓子才接起来,“爸,怎么了?”

  “你在哪里?”

  “霖山啊。我们来露营了。”

  郑清言撒了个谎,说自己和朋友一块去毕业旅行了。

  郑海易冷笑,“你在顾晟的生日会吧?”

  郑清言微微一怔,慌忙否认,“不是,我真在霖山。我可以拍照片给你看的。”

  “别撒谎了,我什么都知道了。王伯伯也在那里,我叫他找找你?”

  “呃……”郑清言无奈,“好吧,我在生日会。但我只是过来玩一玩,跟露营差不多,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呢?”

  “因为你不可能有请柬。你怎么去的?”

  “我让朋友带我来的。”

  “你朋友不可能给你买衣服、手表和礼物吧?你一口气花了300万,想干什么?”

  “我只是不想丢脸。”

  郑海易沉默片刻,问了个重量级的问题,“钱哪里来的?”

  郑清言心虚,“那都是我存下来的零花钱。”

  郑海易的语气还是严肃的,“你最好说实话。”

  郑清言委屈,“爸,我确实没告诉你自己的存款,还问别人借了一点。这次花的多,我也知道自己错了,但我真的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

  “可你违背伦常!那笔钱有桑晓艳的丧葬费和车祸赔款,是不是!”

  郑清言傻眼,“你知道了?”

  “废话!墓园打电话了,银行也打电话了。你以为你是桑晓艳的亲儿子,他们就完全不过问了?”

  郑清言还真的没想到这一点。

  当初,郑家慷慨,给桑晓艳找了好墓地,还要打造豪华墓碑。这些钱都是自己出的,没有用车祸的赔款。赔款到账后,就这么安静地待在账户无人动。

  郑清言以前不把这点钱放在眼里,而今发现郑海易和孟文凤愈加冷漠,有了动用的心思。

  参加顾家生日宴的花费实在是太高了。要讨好手持请柬的朋友,要买礼物,要添置上得了台面的衣服和首饰,还要留钱傍身,免得新结交的朋友们发现他在强撑,再不来往。

  郑清言从前大手大脚,没攒多少零花钱。他不敢问郑海易和孟文凤要钱,用了桑晓艳的死亡赔款,还把墓碑和墓地给退了。

  郑清言做着别人认为丧心病狂的事,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如果不是桑晓艳留下虐待洛宁希的证据,郑海易和孟文凤不会态度大变。桑晓艳没照顾过他,身后的钱理应给他花吧?

  可是,郑海易显然不这么想,破口大骂,“你是不是人啊!为了自己享受,连亲妈都不管!”

  郑清言委屈,“我不想承认桑晓艳是我的母亲,血缘不代表什么。你恨桑晓艳,我帮你出出气,有什么不对?”

  郑海易又沉默了好一会儿,苦笑,“你没救了。”

  郑清言没听过郑海易这个语气,慌了,“不是。我知道错了。爸……”

  “别叫我爸,”郑海易叹气,“我不想认你了。”

  电话旁边,有孟文凤哭泣的声音。孟文凤难过,却没有像是以前一样劝架说好话,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郑清言哭了出来,“你、你别这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马上退掉所有东西,回去给你们认错。我求求你,我现在就给你跪下……”

  郑清言发现自己连家都要回不去了,两腿发软,不顾周围人的目光直接跪倒在地。

  “不用。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你学历不错,找工作不难。实在不行,我把你介绍到周伯伯的公司,你慢慢做,养活自己不成问题的。”

  “那公司在B城啊!”

  “嗯,那是你的家乡。”

  郑清言呆住,用颤抖的声音问了最后一句,“你们不要我了吗?”

  郑海易还是那句话,“你长大了。”

  郑清言如遭雷击,直到电话挂断还保持着跪倒在地、单手举着手机的奇怪姿势。

  “先生?你需要帮助吗?”服务生发现不对劲,过来关心。

  郑清言勉强笑了笑,“请帮我拿条毛巾。”

  服务生拿来毛巾,郑清言擦了一擦,照照镜子觉得自己还行就去找同行的男人。

  男人没再和封朔说话,坐在桌上,但是身边那个属于他的位置不再空着。

  郑清言有些疑惑,挤出笑问一问,“你朋友啊?”

  “嗯,你是谁?”男人特别认真地反问。

  郑清言尴尬,“别开玩笑了。我是小晨,跟你一块来的。”

  “我自己来的啊。他们可以作证。”

  “对啊,他就是自己来的。”

  这一桌人说好了似的,顺着男人的话往下说。

  坐在他位置上的那个人忽而开口,“他可能迷路了,我们帮忙问问保安吧?”

  郑清言一下子慌了。

  保安过来,肯定会问他是什么来头。他不认识宴会的其他人,又没有请柬,只有被赶出去的命。

  “不用,我自己找找。”郑清言慌神,赶紧走开了。

  他绕到别处,不甘心地发信息问问:“为什么?”

  带他来的男人也直白,反问:“你怎么得罪封朔的?”

  郑清言没想到封朔那么记仇,为了他一句顶嘴恨到现在。他不敢找封朔求情,回头看看宴会厅里的人,想找下一个依靠。

  这一扫视,他又对上了洛宁希的眼神。

  洛宁希皱皱眉头,没说什么。但是,洛宁希身边站着一个保镖,保镖见到他孤零零站在外面,面上有了疑惑之色。

  郑清言慌了,站得再远些。他远离屋子,无法蹭到舒适的空调,更能体会到海岛又凉又咸的强风,感觉浑身黏乎很是狼狈。

  宴会进行时,他在这儿受苦受难,洛宁希在里面享受着。宴会结束,他无处可去,洛宁希会被盛明川送回家,有沈昊风陪伴。

  最重要的是,封朔就坐在洛宁希的桌子附近。封朔赶尽杀绝,真的没有洛宁希的原因吗?

  因为洛宁希,没有人要他了。

  郑清言痛到极致,反而哭不出来了。他不甘心,没有重新开始的办法,便想将洛宁希拉到自己的泥潭里。

  郑清言看看四周,找到了园丁用的工具。他穿上园丁的雨衣,拿了一个水桶,找着浇花用的水龙头,灌水装满,再混进泥巴。

  桶里的水立刻变得浑浊,黏糊,还散发着隐隐的臭味。

  郑清言满意一笑。

  普通人都觉得恶心,洛宁希更是受不了吧?

  郑海易和孟文凤没有了解全部真相,桑晓艳最过分恶劣的对待没有被记录下来。

  洛宁希17岁那年,以为自己的生活在盛家的帮助下变得稳定,参加了一个选拔节目。洛宁希直升30强,将在B城最大的商业广场争取入选全国赛的资格。

  桑晓艳挑了这个时候出现,提着一桶脏水,泼向登台演唱的洛宁希。

  演出中止,主持人不敢靠近,评委捂住鼻子,台下观众纷纷躲避,洛宁希瞬间从饱受期待的新秀,变成众人避之不及的「烂泥」。

  流言满天飞,有人说洛宁希靠脸上位,有人说洛宁希出了名就飘,不管家人遭了报应。结果,洛宁希因「个人原因」退赛,主办方觉得丢脸,压下报道,洛宁希和桑晓艳是「母子关系」,有理说不清,没法追究。

  桑晓艳潇洒离去,洛宁希默默忍受别人的闲言碎语,没再登过台。考上音大,选的是作曲系,自己从来不开嗓,demo都会交给别人来唱。

  郑清言确定,那是洛宁希伤得最重的一次。

  表面没有疤痕,心里一直淌血。

  郑清言不介意重演那一场闹剧。破开洛宁希那道伤口,再看看血流成河。

  正巧,现在是化装舞会的时间。有的人拿镰刀,有的人提花篮,还有人抱着等身长的鬼娃娃,他穿着雨衣,拿着一个水桶并不算稀奇,没有引起关注。

  郑清言顺利走入宴会厅,一步一步走向洛宁希那桌。

  洛宁希在看手机,唇角含笑,没有注意到他的接近。

  很好。

  那张脸就要笑不出来了。

  郑清言兴奋起来,加快脚步。右手提着桶,左手肆无忌惮地挥开挡路的人,最后抚上水桶,用双手奋力举起……

  “别动!”一声暴喝在耳畔炸开。

  郑清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蛮力撞倒在地。两只胳膊还稳稳地拿着桶,里面的污水却因为惯性在空中停滞片刻,泼到了他的身上。

  哗——

  雨衣挡不住他的脸,他被泥水糊了眼睛。

  郑清言看不清前方,只听见一堆乱糟糟的声音。尖叫,怒骂,笑声……全部聚在一块,诡异又混乱,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个堕入怪兽巢穴的噩梦。

  可这不是梦。郑清言的口鼻充斥着恶心的味道,一阵反胃,呕了出来。

  嫌弃的声音变成了主流。

  “好恶心。”

  “哪来的疯子啊。”

  “像是被踩爆浆的虫子。”

  “你这是什么鬼比喻,呕。”

  郑清言被指指点点也不收敛,闭了眼拳打脚踢。他不知道打了多少人,砸坏多少东西,累了就横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身体累了,脑袋怎么都停不下来。有一个词回荡不去,震得脑瓜子嗡嗡响——报应。他是桑晓艳的儿子,他该遭报应。

  他真的完了啊。

  郑清言大闹一场,宴会厅有片刻的混乱。

  还好,顾家管家安排妥当,让警方带走郑清言,交代服务生奉上新的餐点并附上道歉礼物,叫来专业的表演人员,大家吃着玩着,说个爽快,发现表演开始了又迅速闭嘴,把注意力转移到宴会上。

  洛宁希和盛明川没有跟大家一块,被请到了二楼。

  管家连连道歉,“抱歉,是我们没注意,让你们受到了惊吓。等下保镖会增加一倍,巡逻的频率会加快,现场也会有人维护秩序,二位可以放心游玩。”

  洛宁希笑了笑,“没关系,我没被吓到。”

  盛明川捂心口在说胡话,“我被吓到了。没有克劳德大厨做的菜,就好不了。”

  洛宁希皱皱眉头。

  管家立刻说,“您稍等,我这就安排。”

  管家跑出房间,去找盛明川指定的大厨。

  盛明川笑了,“嘿,真有用。”

  “你干嘛。”洛宁希无奈,“你明知道克劳德不是宴会主厨,只给顾家人做饭的。”

  盛明川哼了一声,“我这是给他们下台阶。他说对不起,你说没关系,两边都尴尬。倒不如我提要求,我吃个爽,他们补偿了心里也爽,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洛宁希若有所思,“有道理。”

  “你真没事?”盛明川一秒变严肃,板脸问话。

  洛宁希摇头,“没有,被泼到的不是我。”

  “可你会想起当年的事啊。”

  “嗯,觉得是天意。我还是适合作曲作词,继续唱歌不一定会有今天。”

  盛明川撇嘴,“郑清言故意这么做,还是知道你以前的事?我把新闻都撤掉了,他从哪里打听的?”

  “别管了。他刚才算是拒捕,会被拘留的。”

  “他出来再找事,怎么办?”

  洛宁希轻笑,“他丢了这么大的人,郑海易会把他送走的。”

  盛明川点了点头,“郑家不管也没事,我来管!我给你请保镖,再给你报一个武术班……”

  “别。”洛宁希果断拒绝,“你给我办的健身卡,我现在还当成洗澡卡和零食卡,完全不想运动。”

  “私教不催你?”

  “我给了小费让他闭嘴。”

  盛明川瞪大了眼睛,“你不会直接炒了他吗?!”

  “然后让你再给我请一个?算了吧。”

  “你就是不锻炼,才被变态拉着跑。”

  洛宁希不服气了,“不是,是那个变态力气大。他至少一米九,抓手特别熟练,我怀疑他是惯犯。”

  盛明川想了想,坐不住了,“不行,我得查一查。这个变态连封朔都没办法,变态到极点了。我不查清楚,心里不安啊。”

  洛宁希听多了盛明川的歪理,懒得搭理。

  盛明川也不指望被搭理,“你休息,我去打听。”

  “嗯。”

  “别乱跑啊。”

  盛明川不停叮嘱。

  洛宁希无视,继续玩手机。

  盛明川感觉自己操碎了心,说得口干舌燥,还得跟门口守着的管家交代一声,“你要注意,别让灰色假发、海盗服、红面具的长杆变态靠近啊。”

  管家忍笑答应着,“好。”

  等盛明川走了,管家让保镖好好看着,自个儿走向二楼另一边的房间。

  沈昊风立刻迎上来,“他没事吧?”

  “没事,在房间休息。房间里面有零食,我还泡了安神茶,等下再叫厨师送一点吃的过去。”

  “噢。”沈昊风走到窗边,轻叹,“什么都看不到。”

  “你看不到,其他人也看不到。这是安全的。”

  “我知道这个道理,但我想看看他。不如你送个摄像头进去吧。”

  管家没发话,顾宏潍就从另一边出来骂人了,“胡闹!你这不是侵犯别人的隐私吗?”

  沈昊风嘀咕,“你偷听我讲话就不是侵犯隐私吗?”

  “你急吼吼的,隔壁房间都听得到。”

  “哦。”沈昊风压低声音,“哥生气了吗?”

  顾宏潍欣慰,顺手给沈昊风递了一瓶水,“没事,不就是化装舞会晚了一点嘛。医生说没有问题,他可以自己走出去。”

  “好。他终于能实现愿望了。”

  “你别介意刚才的事。他不是针对你,只是希望自己走。这次只有医生陪着,我们在旁边看看就好。”

  方才,郑清言发疯,导致化装舞会顺延二十分钟。沈昊风不放心,想陪着大哥顾晟一块上台的,顾晟果断拒绝,叫沈昊风老实待着。

  沈昊风当时没说什么,顾宏潍倒是记在心里。心疼儿子,这会儿就来安慰了。

  沈昊风明白爸爸的用心,点头,“我知道大哥是为了我好,不会生气的。”

  “宁希怎么样了?”

  “还好,在休息。我真的不能去看他吗?”

  顾宏潍犹豫了,“这……”

  “不能。很多人在找你。”顾晟操控电动轮椅出现了,挡在了顾宏潍的前面,板着一张脸跟沈昊风说着危险。

  沈昊风还是有点不甘心,“我没想出现在大众面前,就是看一看宁希。”

  “你怎么跟他解释?”

  “我就说闻皓给我打电话,我坐船过来了。”

  闻皓也突然出现,“卧槽,又要我背锅。不行不行。”

  沈昊风发现整个屋子都在反对自己见老婆,不高兴。走到窗边,默默地看着洛宁希的房间方向。

  闻皓有点不忍心,“要不,我跟他穿一样的衣服,搞个障眼法?”

  他们当时取了个读音相同的名字,结果身高身材也长得差不多。有时候,是闻皓换了同样的衣服吸引注意,叫记者以为自己跟错人,以为「顾昊」根本没出现。

  沈昊风期待回头。

  顾晟还是摇头,“不行!”

  沈昊风继续蔫了吧唧,对窗自闭。

  他本来想卖惨的,盯了一会儿窗户却发现有倒影。倒影里,顾晟掀开上衣,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支架,医生帮忙调整,动一下就让顾晟的表情变得扭曲。

  沈昊风回过头,发现顾晟的身上有勒痕和血痕,“哥……”

  “我没事,不疼的。”顾晟挤出一个笑。

  顾宏潍不忍心看,扭过了头。闻皓帮忙递上药酒,手都在发颤。

  医生发现所有人的情绪都不好,解释,“这是无法避免的,辅助行走的器材有一定的重量,必然会对皮肤造成压力。看着严重,其实是轻微的擦伤,注意护理几天就能好。”

  顾晟轻声说,“是啊,想走路就要克服困难。”

  当年是个运动健将,现在想走路也是困难了。

  沈昊风永远记得大哥背着自己跑步的时候。他还小,觉得大哥跑得特别快,像是飞一样。

  不该任性的啊……

  沈昊风压下自己的情绪,过去帮忙,“嗯,等下我给你录像。我在房间看,可以切好几个摄像头的角度,能给你剪一个特别帅的视频。”

  “好,辛苦了。”顾晟笑了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准备得差不多,顾晟要出场了。

  其他人跟着出去,沈昊风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看着摄像头传来的宴会画面。他看了一会儿,发现洛宁希并没有回去,找手机打个电话。

  洛宁希秒接,“喂?”

  沈昊风故作轻松,“老婆,有没有想我啊?”

  “有。”洛宁希一本正经地回答,“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老家的海鲜挺新鲜的。”

  “你家能看到海吗?”

  沈昊风走到窗边,看着洛宁希房间的方向说着,“能!你也在海边,四舍五入就是看到你了。”

  洛宁希挺认真地思考着,“四舍五入是这么用的吗?”

  “别想这个,想我嘛。”

  “好。我离海近一点,你是不是看得更清楚了?”

  洛宁希说完,走到了阳台上。

  沈昊风一愣,凝视着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抬起手想「触碰」,冷不丁碰上玻璃,感觉到了一阵冰凉。

  洛宁希以为信号断了,看看手机再问,“喂?”

  “在。”沈昊风有点难过,声音微颤抖。

  洛宁希懵了懵,“怎么了?”

  沈昊风收收情绪,轻笑,“没什么,看你看呆了。”

  洛宁希也笑,“你好会啊。”

  沈昊风望着不远处的洛宁希,暗暗叹一口气。

  不,他什么都不会。对不起。

  顾晟的生日宴圆满结束了。

  顾晟在宾客的见证下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舞台上致了辞,再宣布舞会开始。后来,顾晟没有再出现,却一直是大家谈论的焦点。

  除此之外,大家也关心顾昊的下落。

  盛明川就挺关心的,“唉,他到底藏在哪里啊?哥哥站起来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在的啊。”

  “嗯。”洛宁希漫不经心应一声,还在盯手机。

  盛明川啧了啧,“你们等下就见面了,没必要啊。”

  “他好像遇到事情了。电话里的语气不是很好。”

  “没关系的,你安慰一下,榜单成绩再安慰一下,妥妥满血复活。”

  洛宁希早就想好了,“嗯,我叫全叔多做点菜,好好庆祝。”

  “小别胜新婚,吃什么菜啊。你们是室友吗?”

  “是啊,我们住一块。”

  洛宁希一本正经地回答了。

  盛明川看着这张正经脸,嘴角一抽,说出的话都有气无力了,“你真厉害,让我无语第一人。”

  “不会啊。”洛宁希又认真答了,“叔叔阿姨都能怼你。宁意也可以……”

  “行行行,聊你的天吧。”

  “他没回。”

  洛宁希再次刷新,发现没有新信息还是郁闷。

  盛明川戴上耳机,“我不吃狗粮,你喂别人去。”

  洛宁希也不会上赶着说自己和沈昊风的事,刷新一下,就望向窗外发呆。比起坐船时的茫茫一片,他更喜欢坐车看熟悉的风景。

  除了海边,他对A城真的挺熟悉的。

  他18岁来A城上音大,第一年的活动范围就是大学城那片。第二年,盛明川跟公司解约,要赔一大笔钱,被指责是白眼狼,面对骂声不知所措,他不放心,频频请假,陪着盛明川的同时写了很多歌,卖一部分留一部分,再提出成立乐亿的想法。

  为了拉投资,盛明川和他跑来跑去,短短半年就熟悉了A城,也在短短半年内出了爆款歌曲,捧红第一个新人,让公司有了起色。

  别人说他们运气好,他们知道那段时间多苦逼。

  洛宁希不后悔改学作曲的选择,但是……想起自己站在舞台上唱不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一点难过啊。

  难过的时间不长。他跟沈昊风打个电话,就好了许多。

  洛宁希很想见到沈昊风。不是分开一天就受不了,而是让自己空闲下来、思绪乱飞的感觉并不好。

  回到家,洛宁希知道沈昊风没到,去洗了个澡。洗完澡,发现沈昊风才发了一条「上动车了」的消息,失落,跑去沈昊风的房间看看。

  洛宁希转悠了一圈,目光定在沈昊风随手扔在床边的睡衣上。

  要是想穿一下,是不是有点变态?

  洛宁希思考片刻,觉得是,但又觉得变态一下也无妨。

  沈昊风才发信息说自己上动车了。坐动车来A城是七分钟,但是出站、打车回来怎么也要一小时。

  也就是说,还有一小时当变态的时间。

  洛宁希忽而安心,拿起沈昊风的睡衣。

  楼下,沈昊风一路都比着「嘘」的手势,制止园丁、管家和厨子的惊呼。保证别人安静,自己再轻手轻脚上楼。

  沈昊风吸取教训,再不干匆忙转车坐船的事了。他凌晨坐直升机回到A城的自家酒店,在房间休息一晚,再打车回来。

  他早上还洗了个澡,保证没有奇怪的味道。

  沈昊风觉得自己的安排太完美了。

  上完楼梯,左转,第一个房间是书房,第二个房间是客房,第三个是他自己的房间,第四个……

  等等,第三个房间。

  沈昊风折回来,看到洛宁希在穿他的睡衣。

  洛宁希穿得挺认真的,垂眸盯紧,一颗一颗在扣扣子,因为专注做事而微微启唇,嘴巴是小小的O形。扣完了,发现袖子长想折叠,宽敞的领口因为抬手的动作歪了一歪,露出半个肩膀。

  沈昊风心一乱,没控住步子。

  洛宁希闻声看来,看到他就瞪大了眼睛。而后抬手捂脸,葱白的指头没能完全从袖子里伸出来,也没能遮住泛红的耳朵尖。

  沈昊风倒吸一口凉气。

  这也太诱了。

  “对不起,我错了。”洛宁希捂脸的声音闷闷的,有点软乎。

  沈昊风走过去,声音不知不觉就哑了下来,“要罚。”

  洛宁希稍稍松开,眸光澄澈无辜,“怎么罚?”

  沈昊风握住洛宁希的手,一点点打开,再吻上自己朝思暮想的脸。他有些失控,不断逼近,直到洛宁希退无可退。

  沈昊风看着那一双含着水光的眼睛,抚过抿紧的唇瓣,“可以吗?”

  洛宁希思忖片刻,松口了,“关门,拉窗帘。”

  楼下,餐厅。

  全叔听到关门声的时候没有在意,做好饭没见人也没有在意,等到菜要凉了才抱怨一句。

  “他们吃不吃饭啊?”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