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罪影[刑侦]>第93章 诱饵。

  居然是韩文洲车祸事故的侦查卷, 而经办人正是许正元!

  关于韩文洲,姜北有太多问题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捏着纸张的手骨节泛起青白色。因为比起韩文洲,他还有更想问的问题,他好像突然明白了, 许正元当初为什么要顶着压力当担保人,力保江南出来。

  姜北突然觉得坐在办公室里的两人很陌生, 不是他所认识的许队和宋副局。

  “你们早就知道韩家的丑事,也知道江南……所以才保他出来?”

  “当时不完全知道,”许正元倒是很坦诚, 似乎他早预料到二十年后韩家会再次出事,连语气也很平淡, “当年韩文洲在宁安市境内出了车祸,还连带着一辆面包车一并撞下了山,韩诚为息事宁人,私下找受害人家属赔了大笔钱。交警就这事调查了一段时间, 最后认定为是交通事故, 韩诚不信,亲自上警局报了案, 我和老宋接待的他。”

  二十年前,许正元和宋副局正值壮年,多少有点中二病, 看一位老父亲痛失爱子,声泪俱下地求警方再调查, 心中的正义感登时喷涌而出, 拍着胸脯向韩诚保证, 肯定会还他儿子一个公道。

  “等等,”姜北疑道,“韩文洲的死先是被定成了交通事故,就算再调查,也轮不上刑警队。”

  可事实是,这案子的案件经办人的确是两位刑警,按规定,此类案件是由交管部门管,就算事态严重,韩诚也不能直接越过交管部找刑警队。

  “韩文洲究竟是怎么死的?”

  能转成刑事案件,说明车祸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许正元却没直接回答,而是说:“我听老宋说,绑架程琼的人在抓捕当天死了?又是这样,之前不也有个案子的嫌疑人死了吗?”

  许正元可谓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天天在家里养病也能熟知局里的事,姜北怀疑他有个传话筒。

  “这次的嫌疑人是怎么死的?刹车失灵导致的车祸?确定吗?”许正元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又摇头感叹道,“作孽啊,韩文洲也是因为刹车失灵才出的车祸。”

  姜北心里咯噔一下。

  虽然他在看到韩文静的反应后就猜到了半分,但亲耳听人说,又是另一回事,只觉浑身冰冷。

  二十年前的悲剧再次上演,这次,真不是巧合,是蓄谋已久,是同样的手段屡试不爽。

  姜北问:“所以韩文洲的交通肇事案才转成了刑事案件?”

  “可以这么想,”坐沙发上的宋副局说,“当年这案子先是由交管部门调查,发现导致车祸的原因是刹车失灵,其实刹车系统保养不当也会致使刹车失灵,人交警处理过不少类似的事故,很快就下了结论,说是普通的车祸。”

  “可韩诚不信,他们家的车有专人定期送去保养,不可能出问题,他还专程去汽车保养中心找来工作人员作证,说车在出事前两天才保养过,当时没有任何异常,他家的司机也说,把车开回韩家时是好好的,不存在刹车卡顿失灵等问题。”

  姜北听完,一下便得出结论:“你们怀疑是有人故意破坏刹车?”

  许正元点点头:“只能这么想。韩诚本来不想把他们家的一堆破事往外说,但为了查清楚韩文洲的死因,他说了,认为是报复,还带我们去了别墅,看他家的车库。”

  “车库有一道上锁的铁闸门,平时是关着的,只有司机和韩文洲有钥匙,但其实从别墅内部也可以下去,也就是说,韩家的每个人,包括在他家工作的保姆都有下到车库破坏刹车的嫌疑。我和老宋打算一个个地询问,老宋不守规矩,连骗带诈,说什么我们有证据,希望大家老实交代,估计是把人吓到了,有个小男孩跑了,正是韩文洲的长子,后来他家的保姆说,那孩子的确去过车库,只是年纪太小,保姆没想过他会干这事。”

  姜北消化着庞大的信息量,尽管许正元说起往事来语气平平,但姜北能想象出韩家当时是怎样的一番鸡飞狗跳。他强按下心中的震惊,抓住了另一个重点——小男孩自装鬼吓人、把双胞胎吓跑后并不受韩诚待见,他却能在这种情况下在韩家待三年,是否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比如伺机解决掉他有等于无的亲爹,所以韩诚才会说“他会回来的”,毕竟负他的人还没死绝,那么……

  他该恨谁?对家庭不忠的韩文洲?迂腐的韩诚?还是被韩文洲所骗、以为韩文洲未婚被骗到韩家的江南妈妈?可这些人凉得不能再凉了,只剩夺走他身份、宠爱的双胞胎。

  他还会回来的……

  姜北吐出一口浊气,目光沉沉地睨过许正元和宋副局:“你们从调查韩文洲死因的时候就知道他有三个儿子,韩文洲的案子一直没结,可嫌疑人却凭空消失了,你们找不到他,还相信韩诚所说的‘小男孩会回来的’,所以找了一个诱饵,才不顾上级反对保江南出来?毕竟他待在看守所里发挥不了任何作用,这可真是个好办法啊,许叔。”

  姜北把最后一句话咬得很重,宋副局听出不对,打着圆场:“你不也希望他出来吗?要不是考虑到他的安全,你绝不能带走他,就算不是你,杨朝也会盯着他的。”

  “我要是早知道你们这样想,”姜北低吼着,“我宁愿他待在看守所,你们真的……”

  宋副局还欲待说,许正元抬手打断他,解释道:“起初我们并不知道江南和程野是双胞胎,小姜,是你发现的。韩诚这些年一直在找他的双胞胎孙子,因为韩文洲的案子没结,他偶尔还和我们联系。二十年了,没能还他儿子公道是我们的失职,想着帮他找到孙子也好,左右都是双胞胎,抱着试试的想法,就把江南的DNA和韩诚的做了鉴定。”

  难怪韩诚找了几十年的孙子都没找到、偏偏在程野死后立马给韩文洲迁了墓,原来是有人帮他找。

  姜北冷着脸:“江南从一开始就知道韩诚是他爷爷?”

  “不,江南不知道,韩诚想着家里还有女儿女婿外孙,韩文洲留下的那笔遗产是个定时炸.弹,他想把家里的事处理好再认回孙子,让我们暂时保密,不过现在江南知道了,”许正元说,“我和老宋一开始没想保江南出来,是他主动提出的,我还以为他发现什么了,结果他说……”

  姜北:“说什么?”

  “我没有杀.人,更没有杀程野,”漂亮的青年惨白着一张脸,如是说,“我不是嫌疑人,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你们起诉不了我,也休想让我去看守所等补充侦查结束。”

  “你别扯没用的,”宋副局没见过这么猖狂的青年,完全不把他当副局,“让你去看守所是为你考虑,你要真不是嫌疑人,等补充侦查结束自然能还你清白。再说,包吃包住不好吗?凭你现在这副样子,出来喝西北风啊?”

  “就喝西北风。”

  宋副局竟无言以对:“……不想进去也得有人保你,想想你现在的处境,谁愿意给你做担保?除非脑子抽风,有我也不同意。赶紧把身体养好,该去哪去哪,我警告你啊,自.残不能保外就医,别想整幺蛾子!”

  江南不理他,把目光悠悠地移到一旁的许正元身上,再次强调:“我不是嫌疑人,既然检察院认为证据不足,说明这案子还有查下去的必要,我替程野上过学,并不比你们差,说不定能帮你们呢?”

  宋副局一拍脑门:“不说我还忘了,你顶替程野的事也得算清楚。”

  许正元终于出声:“老宋,让他说。”

  “补充侦查是有时限的,如果还是证据不足,我就是无罪,那些受害人是怎么死的,便会成为悬案,市局有悬案,说出去好丢人的,”江南道,“再者,我本无罪,谁也没有权利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不能坐以待毙,谁想栽赃我,我总得亲手让他付出代价。”

  许正元来了点兴趣,笑道:“你想以什么身份帮我们呢?你现在不过是个嫌疑人,你还有其他想法吧。”

  “对,我不能成为姜北心中的‘杀人犯’,”江南十分坦诚,“至于其他,许叔叔会有办法的,对吧?”

  “然后你们就顺水推舟?”姜北问。

  许正元没吭声,表示默认,转而又说:“总之,该解决的事总要解决,我和老宋老了,很多事力不从心了,当年的侦查手段不比现在,那孩子一跑如泥牛入海了无音讯,有时我也在想,我和老宋都快退了,不如把事情交给你们年轻一辈,现在的侦查手段先进,多少通缉多年的逃犯都落入法网了,你们总会找到的。可我又不放心,想着总得为你们铺条路出来。”

  “你看,江南一出来,迄今为止出了多少大案。小姜,我当初带你是看你聪明心细,你能想到的,这些案子不是巧合,是连带效应,从温洪亮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爆。二十年了,那孩子似乎成长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至于江南,他的大学也不是白念的,你不相信他的能力,他就只是个诱饵,你相信他,他便是一把刀,我是信他的,至少他现在还能蹦能跳,把你也保护得很好,不是吗?你们会合作愉快的。”

  姜北张张嘴,到底没说出个回答,心中虽像堵着块大石头,但思绪却本能地从许正元的话中抓到了关键——不是巧合,是连带效应,从温洪亮开始就一个接一个地爆……

  好似连续剧一般,姜北迅速把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过了一遍,实际上他捋了不止一次,可要说是连带效应,还差条可以把所有事情串联起来的藤。

  另一边,还不知道自己被许正元寄予厚望的江南在医院门口挑了束花,等到付款时才发现没带钱,连手机也落姜北车上了,只好作罢,转身往住院部走。

  照顾程琼的护工坐在病房外,焦急地打着电话,一见人来,立马冲上去,说:“哎呦,你咋不接电话?”

  “手机忘带了,”江南解释道,“怎么了,程阿姨出事了?”

  “不是,我是想通知你阿姨醒了,”护工指指病房,“大清早醒的,你阿姨想见你,我又找不着你,然后你阿姨联系了一个警察,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聊了好久了。”

  江南透过门上的玻璃小窗看到了杨朝,两人正在交流什么,也是,自程野走后,也只有杨朝还关心关心那个妇人了。

  江南淡淡应了一声,手在腿侧握成拳,在程琼昏睡期间,他几乎每天都来看她,毕竟对方处于无意识状态,多看看也无妨,可等人真的醒了,见到又觉尴尬。

  他对护工简单交代了几句后便打算离开,护工拉着他:“你不去看看你阿姨?她可想见你嘞。”

  “……我还有事,改天吧。”

  不等江南提腿离开,病房门哗啦被人推开,杨朝二话不说拽着人就往病房里拖,直把江南推到病床前。

  “程阿姨,人给你带来了,还想跑。”杨朝拉来张椅子,把江南摁下去,“您有什么话想跟他说的就说,他跑得快,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神他妈没这个店了。

  程琼扯出一个笑,脸部肌肉有段时间没活动了,笑得很僵硬,可眼里却盛满怜爱,一遍遍地打量着江南,连头发丝都看了去。

  “那天韩老先生跟我说……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江南点点头。

  “都怪我,他说他是小野的爷爷,邀我去做客,还说有小野小时候的照片,小野六岁我才把他领回家,没见过他小时候长啥样,我太想他了,就稀里糊涂跟着去了,”程琼缓声说,“我没料到会出事,小杨跟我说,是你和姜警官去找的我,没受伤吧?”

  江南:“哦。”

  “哦”是几个意思?

  杨朝没想到他俩见面是此种场景,尴尬得脚趾抓地,也是,程琼一口一个“小野”,站在江南的立场上想,心里肯定不好受,谁也不愿当程野的影子。

  杨朝给程琼使个眼色,程琼微微颔首,扎着针头的手试图想去拉江南,最后还是放弃了:“你一定以为我把你当成了小野,不是的,我分得清你们两个,所以当初我才会给你写谅解书,你和小野终究是两个人。刚开始我不知道他有个弟弟,但我总感觉‘小野’有时不像我所认识的那个人,我养他十几年,他脾性我还是清楚的,他不黏人,可你不一样,直到小野出事后我见到了你,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我俩之前见过的,对吗?”

  江南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以一副慵懒的姿势靠在椅背,又怕自己这副样子像程野,换了几个姿势也不称心,索性怎么舒服怎么来,最后说:“您当初为什么要给我写谅解书呢?您不怪我吗?”

  这大概是自程野出事以来江南跟程琼说得最长的一句话,程琼听着熟悉的声音,眼眶一热,摇头说道:“不怪,我相信不是你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