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贝。”
“哥, 你是不是喝醉了?”钟寻仰起头,望着楚听冬漆黑平静的眼睛,小声问他。
但是他又想起, 楚听冬好像喝的是冰水, 怎么可能会醉。
楚听冬摇头。
钟寻指尖抠着被角的缝线,他惴惴, 眼眸也很无措,惦记刚才楚听冬跟他生气, 嗫喏着说:“我要是惹了什么麻烦, 你会对我失望吗?”
他听钟仲林对他说失望, 已经说了无数次, 不光是钟仲林, 许多人都对他很失望。
楚听冬俯身, 笼罩在他上方,掌心揉着他微湿的卷发,仍然摇头。
“我肯定会忍不住干坏事的,”钟寻不信, 他睫毛微抬, 先给楚听冬一点暗示,“你知道我就是这种傻逼,你也不失望吗?”
他隐隐有感觉, 今晚大概是除了骗心, 还会骗身了,但他早晚要跟楚听冬分手,不知道楚听冬会不会恨到揍死他。
毕竟楚听冬也是初恋, 要是楚听冬像宋一凌那样, 前男友无数, 他只是其中一个,他也不至于会这么纠结。
干坏事的人也许就是他这样最可恶,他既不能狠心坏到底,又不能忍住不做。
“可能会生气,”楚听冬捏他发烫的耳朵尖,见他神情认真,就也跟着认真想了下,说,“但是不会觉得失望。”
钟寻不懂,他挪了挪,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嵌在楚听冬怀里,被捏得微痒,忍不住躲,又茫然地问:“这有什么区别?”
楚听冬看出他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但他不觉得钟寻会做什么能伤害到他的坏事,要是真的做了,钟寻自己应该也比他更难过。
这种傻子能指望他什么。
“失望就不会再理你了,”楚听冬垂眸,盯着他乱转的眼珠,挺好笑地说,“生气的话,过来道个歉,我会原谅你的。”
钟寻蓄谋勾引他第一天,就想好了要跟他分手,一刀两断干干净净的那种。
楚听冬是恨他,还是不在意被骗,都不在他的考虑中,毕竟他一直觉得楚听冬是个傻逼,能得到钟仲林的青睐,在他眼里都无比恶心。
但是楚听冬说原谅他,他心里的石头訇然落下,忽地就松了一口气。
他绷直的脊背都稍微松懈,踩在床沿蜷紧的脚趾头也放软了弧度,并拢的膝头稍微分开,才洗过澡,沁出粉色。
钟寻其实察觉到可能会发生什么,他之前明明梦寐以求,现在却突然害怕了,他眼睫忍不住地剧烈颤抖,心一横,索性闭上了眼睛。
楚听冬握住他汗涔涔的掌心,低头亲他,安抚地揉捏他后颈。
深夜,街上好像下起了雨,钟寻渐渐冷静下来,又觉得心慌。
他抿紧嘴,偷看楚听冬一眼,再偷看他一眼,然后突兀地红了脸,他偏过头,湿红的脸颊就蹭到楚听冬掌心里,哝哝地动了下嘴唇,却又没发出什么声音。
身后的被褥太过于柔软,他深深地陷进去,小腿肚压出雪白的弧度,又被拥紧抱在怀里。
突然就庆幸上次听了楚听冬的话,没有在那家破旧的宾馆。
……
个屁。
钟寻晕乎乎的,先是晕,然后忍不住哭,哭了一会儿就开始破口大骂楚听冬,早知道长痛不如短痛,之前忍了现在不就不需要忍了,他就像被人按住暴揍了一顿。
他哭得都抽搐了,楚听冬哄他,他也不听,抬手就朝楚听冬扇过去,又被按住手腕,这下哭得更狠,不停地哽咽。
等哭累了才老实下来,哼哼唧唧,想蹬腿都蹬不动,感觉扯到筋了,好他妈疼。
楚听冬任凭他闹,小腹、腰腿都被踹了好几脚,钟寻昏沉睡着,他托着那湿漉漉的脸蛋低头亲了亲,又亲他酡红的眼皮,然后躺下将他严丝合缝地抱在了怀里。
钟寻也没睡多久,可能十几分钟就醒了,醒来以后发觉眼皮上冰凉微湿,他眼睫微颤,睁开,楚听冬拿着冰袋在帮他敷眼睛。
钟寻脸红到滚烫,他恼火着,啪地一下使劲打开楚听冬的手。
“我操你祖宗。”钟寻嗓子哑到发涩,揉了揉湿烫红肿的眼睛,有气无力地张嘴骂他。
楚听冬也没反驳,也不生气,不跟他呛,下床给他倒了杯温水。
钟寻钻到被子里,使劲蒙着脑袋,连头发丝都藏好,不被楚听冬碰到,他脸上更热,浑身也滚烫,之前亲个嘴还行,这下他觉得自己直男的外壳都被打破了,他羞耻到发抖,不算恶心,但是一时半会没法去面对楚听冬。
楚听冬也不催促他,就让他自己慢慢缓一下,他起身去浴室漱口。
钟寻隔着被子听到浴室的动静,顿时觉得更热,耳朵尖红到滴血。
他抿住肿烫的唇肉,眼尾湿淋淋的,这人不是洁癖么,他刚才踩着楚听冬的肩头,双腿僵硬,差点忍不住踹开他,又被牢牢地禁锢住,楚听冬简直要吞了他。
钟寻躺了一会儿,不怎么累,也不怎么疼了,他翻了个身就开始闹,趴在枕头上愤愤地一叠声喊楚听冬,说他饿,想吃麻小,想吃鸡丝凉面,还想吃西瓜。
他要这个,要那个,故意泄愤,闹腾到谁听了都得头疼,楚听冬就暂时没吭声。
钟寻趴着,腰疼腿疼屁股疼,他凌乱微卷的发丝垂落在脸颊上,挡住一点眼睛,低头趴了一会儿,忍不住掉了滴眼泪,洇湿枕头。
身上疼,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他其实并不觉得他很金贵,嘴上这么说而已,所以觉得或许就是他刚才在酒吧故意招惹,楚听冬一时荷尔蒙作祟,没忍住跟他搞,现在冷静下来一想,说不定正在后悔。
他垂着眼睫啃自己的指甲,啃得凹凸不平,还愣愣地趴着,楚听冬却从浴室里走了出来,竟然还穿衣服,真的像是要走。
钟寻眼睛滚热,他慌忙揪起被子又蒙住脑袋,腰一酸,眼泪飚得更凶,差点哭出声,咬住嘴唇使劲忍着,才没泄出动静。
楚听冬过去抱他,他还是很犟,楚听冬只好隔着被子捏了捏他的后颈,钟寻一开始浑身都很僵硬。
但楚听冬好像天生克他,没几下他就脊背软了下来,也哭够了,他指尖一松,楚听冬拉开被子,看到他泛着水色的眼睛。
“你不是说饿了,我去给你买吃的。”楚听冬俯身亲了亲他。
钟寻一愣,瞪圆了眼睛,他抱着被子,听到外面的滂沱大雨,犹豫又难以置信,讷讷地说:“但是下雨了,那么大的雨。”
他只是疼得难受,耍赖嚎几声,不是真的想让他去。
“嗯,下雨了。”楚听冬眼眸深邃,俯身望着他时很温柔,嗓音很沉静,难得一次性跟他说这么长的话,“但是你说想吃东西,而且是真的饿了,所以我去给你买。不过可能没有鸡丝凉面了,不一定还开门,我只能去看一眼,没有的话就给你买别的。”
他一顿,揉了揉钟寻的脑袋,低笑一声,对他说:“没关系,就算是无理取闹也可以。”
酒店这个时间都是白天剩下的餐,楚听冬就没打算点,这边是商业街,昼夜繁华,想买点儿吃的应该不是很难。
钟寻闹归闹,没想真的折腾楚听冬,就拉住楚听冬的手腕。
但是心底有个特别任性又不讲理的声音,他屁股都这么疼了,他想让楚听冬去,要是楚听冬真的不去,他觉得他可能也不高兴,虽然是稍微哄一哄就会好的那种。
楚听冬没他这么多千回百转,乱七八糟的想法,说要去就肯定会去,他将水杯递给钟寻,然后就拿起外套下楼。
钟寻怔怔地看着他出去,胃里饿得发慌,他是真的很饿,晚上塞了很多东西,却还是没吃饱,他低头戳着手机屏幕,雨声愈下愈烈。
他侧过身躺着,又给宋一锦发消息,茫然地问:“怎么办啊。”
宋一锦这个点基本每天晚上都在打游戏,抽空回复他。
【宋一锦:什么怎么办,怎么了寻哥?你不是去找你妈了吗?】
【已挂失:嗯……然后那傻逼过来接我,我跟他那什么了。】
宋一锦好几分钟都没再回复,钟寻等得更焦躁不安,手机才终于又震了一下。
【宋一锦:卧槽!卧槽!你妈的钟寻,你疯了吧?!】
钟寻更头疼。
【已挂失:我不知道,我觉得有点难受。】
宋一锦显然想歪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问:“你那什么,所以我应该关心一下你的屁股?”
钟寻又羞又窘,气得差点扑腾着坐起来,又软绵绵地倒下,使劲打字。
【已挂失:滚你妈的。】
他就不应该找宋一锦。
钟寻烦躁地把手机屏幕倒扣过去,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楚听冬还是没回来。
都快半个小时了,楚听冬也没说去哪儿,他忍不住去趴在窗边等,等到他腿酸,才终于看到有个撑着黑伞的男生朝酒店方向走过来。
夜幕沉沉,还下着雨,又有伞挡着,完全看不到人,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等对方走到酒店楼下,又等了一分钟,然后扭头就往房间门口跑,楚听冬正好上来,开门一把抱住了他。
钟寻被他身上湿凉的雨气冻得肩膀瑟缩,却还是往他怀里钻,楚听冬按着他脑门,不许他靠近,等脱掉被雨淋湿的外套,才重新抱住他。
“怎么不穿袜子?”楚听冬被他黏住,只好搂着他去床边坐下,他伸手摸了摸钟寻的脚。
冰凉,没有一点温度。
钟寻赧着脸,小声说:“你的洁癖呢?”
他边说边把脚往楚听冬怀里塞,脚心踩着楚听冬薄薄的腹肌,咬住嘴唇吭哧吭哧地笑,楚听冬眉梢微动,很高冷地瞥了他一眼,钟寻怯怯地想缩回去,楚听冬却握住不许他乱动。
钟寻浑身一抖,露出来的皮肤都泛起腾腾的绯色,他闷头去拿饭,楚听冬给他买了份焗饭,而且还真的带了半个西瓜。
他要吃饭,楚听冬又蹙着眉,冷声让他去洗手,钟寻撇嘴,心想这事儿逼又开始发作了,他的手怎么了,不是晚上才洗过。
但他现在乖得很,就去洗手,洗完回来吃了半份焗饭,吃不下了,楚听冬也有些饿,就吃了剩下的一半。
钟寻又不肯好好坐着,楚听冬吃饭,他就凑过去抱住楚听冬,脑袋埋在他肩膀里蹭,黏到令人发指,他脸颊红红,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可他现在真的很想跟楚听冬抱在一起。
楚听冬吃完饭,就拎起钟寻,终于干了一件他一直都特别想干的事,给钟小狗洗澡。
他头一次见到钟寻被钟仲林打,脸颊都是伤,那种感觉很难言说,就像在下雨的晚上捡到滚了一身泥的小狗,会有种把它洗干净的冲动,他也不愿意看到钟寻身上的伤。
钟寻有些抗拒,他想睡觉,等明天再洗,但是楚听冬神情冷淡,叫他的名字,“钟寻。”
他只好不情不愿地走过去,甩掉拖鞋坐在浴缸里,头发上都是绵密的泡泡,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扭过头不满意地小声咕哝,“你怎么还是连名带姓的叫我。”
“那要叫你什么?”楚听冬手臂冷白瘦削,握着淋浴头,垂眸看他。
钟寻抬起伤口还没愈合的胳膊,避免碰到水,更不乐意地说:“你要自己想,我直接告诉你怎么能一样。”
他强词夺理,因为他也根本想不出来。
楚听冬想了下,说:“小寻?”
钟寻耳根烫了一瞬,楚听冬嗓音一贯带着股冷意,但浴室的水雾氤氲,听起来语气也很温柔一样,他勉强满意,又不算满意,他想要个更亲密,更特别的。
不过楚听冬这种冷冰冰的人,也不能指望他更多,他乐颠颠地抬起腿让楚听冬帮他淋水。
楚听冬跟着他的指挥,拿着淋浴头往他小腿上冲了冲,又掬起一捧水,也淋上去。
好不容易洗完,钟寻太想睡了,楚听冬却还逼着他吹头发,他后背抵着楚听冬的胸膛,被按在镜子前,脑袋跟着吹风机一起嗡嗡地响。
等耳边终于清静,楚听冬伸手从身后抱住了他,下巴搭在他肩上,钟寻颤巍巍地抬起眼睫,在镜子里看到自己通红的脸。
楚听冬握住他的手腕,盯着他白里透红的耳朵尖,突然对着他低声说:“schatzi。”
他一开口,连他自己都不由得怔住,心跳突兀地震动,搂在钟寻身上的手臂微微收紧。
钟寻压根没听懂,皱起眉,甚至还有些恼火,什么东西,听起来像在骂他是傻子。
“什么意思啊?”钟寻挺不爽地问他。
他扭过头去看楚听冬,伸手搂住楚听冬的脖子,楚听冬眼神稍微偏移开,没有去看他,然后才挪到他脸上,低头亲他的脸颊,又亲他微肿的嘴唇,说:“是小狗的意思。”
钟寻更不高兴了,扭头就要走,楚听冬却将他困在怀里,不许他走,掌心按着他后脑勺,嘴角带着笑,还是继续那样叫他,一声又一声,让钟寻心酣耳热,又一头雾水。
眼看钟寻真的要跟他急,楚听冬才摁住他脑袋,推他出去,让他先去睡觉,他被钟寻弄了一身水,得稍微冲一冲。
他小时候跟钟寻一起洗澡就是这样,洗完之后被淋一身水,他总得再洗一次。
钟寻原地转了一圈,转过身忿忿地拧门把手,谁料楚听冬竟然锁了门。
凭什么?!
楚听冬能看他洗澡,他怎么就不能看回去!
但楚听冬根本不理他,他使劲拧了拧,拧不动,只好咚咚地踩着拖鞋,扑到床上,想往楚听冬的枕头上蹭点水珠,趴下才反应过来从头到脚都已经被楚听冬擦干。
他没得闹了,泄气地躺在楚听冬那一侧。
钟寻还是觉得不太对劲,躺了一会儿,又翻过身趴着,拿起手机,但他又不知道楚听冬说的那个是什么,只能拿语音搜索。
借着浴室水声的遮掩,他裹着被子趴在枕头上,对着手机,眼睫一眨不眨,口齿笨拙,小声模仿楚听冬的发音。
一开始大概是没模仿对,搜出来的都是一片乱码。
终于有一条,比较像模像样,他看到搜索的界面开始加载,眨了下眼睛,却又不太敢看。
他宁愿是小狗,小狗至少还比较可爱,他怕楚听冬是在骂他,欺负他听不懂,比如像其他人骂他是野狗疯狗什么的,或者更难听的话。
虽然他知道楚听冬不是那种人,但他还是忍不住觉得怕。
也许是有过更亲密的接触,他浑身都是楚听冬的气息和温度,就不太一样了,钟仲林怎么打他骂他,肆意羞|辱他,他跟别人怎么打架,就算再疼,他也顶多是愤怒,不会觉得害怕,但楚听冬也骂他的话,他可能会想死。
屏幕加载出结果的一瞬间,他闭上了眼睛,等了好几分钟,才心一横,颤颤地睁开,眼神落在搜索界面。
钟寻瞬间愣住,错愕地抬起眼睛。
他刺棱一下坐起来,脑袋顶着被子跪坐在床上,呆呆地盯着屏幕,脸颊一寸一寸地红透,锁骨都蔓延开绯红,心跳陡然急促。
什么啊这个人。
schatzi;
小宝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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