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除腺体
洛闻川的声音很柔和，语气中也透露着十足的耐心。
宋凌被洛闻川这么一说，忽然觉得自己跟他养的小东西似的。他曾经一直以为是自己在照顾着洛闻川，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你那门开不开是我我决定的吗？”这门大部分时间是反锁着的，洛闻川说这话其实没多大必要。
洛闻川听宋凌这么说，脸上带了些清浅的笑意，他走过去亲了亲宋凌的额头：“冰箱里有饭，饿了就热一热，等我回来，好不好。”
“嗯……”
宋凌看着洛闻川满是柔情的脸庞，一时也不忍再阴阳怪气。
他本质上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洛闻川要是真跟他动手，他就是打不过这人，也得卸他条胳膊。同理，这人要是好声好气的跟他说话，他也是有商有量的，绝不会太执意。
“你手里的终端，息屏后点三下，可以给我发送消息和通话请求，有什么事需要，记得叫我。”洛闻川像是要留下小朋友独自在家的家长，交代多少都觉得不够。
“合着你给自己开了条专线。”
“对。”洛闻川没有避讳这个，不能亲自看顾着宋凌，他始终是不放心的。
宋凌瞥了洛闻川一眼，没再理会这人。洛闻川属于容易蹬鼻子上脸的类型，这会儿要是多给他说两句话，这位属狗的少爷能过来再咬他几口。
等洛闻川三步两回头地离开，宋凌才开始查询最近的新闻。
他在这间小别墅的几天，外头发生了不少事。
青禾和暮光提前签订了合同，就在洛闻川把他的易感期勾出来的那一天。今天是正式交接工作的日子，洛闻川应该是去林风荷那边儿了吧。
这个人做事，还挺有计划。把他留在这里的几天，应该也是为了能保证合同可以顺利签订。
宋凌看了好一会儿，一颗心沉的像掉进了湖里。
复式小别墅的装修很好，看起来是用过心的，很有家的感觉。如果不是有青禾这档子事儿，这几天和洛闻川在一起，真的很像是有了一个小家。
洛闻川很会照顾人，有这个人在，宋凌在生活方面的事什么都不用操心。他曾经畅想过无数次两个人未来的生活，大概也跟这几天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只可惜再怎么没差，他和洛闻川之间都不能像以前一样了。
洛闻川身为一个Enigma，聪明，狠辣，有计谋，长得也人模狗样。如果他们两个是对手，宋凌心下是很欣赏他的。可偏偏他们两个是恋人，洛闻川那些计谋是用在自己身上的，这让宋凌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对这人怀有欣赏的态度。
耳畔传来雷声，宋凌走到窗边，窗外愁云惨淡，不到几分钟时间暴雨就泼了下来。
宋凌看着在大雨压弯枝叶的树，很快反应过来一件事。
他不在帝都。
帝都和松县相距不到几十公里，两个地方都在平原上，四面没什么山就挡不住风，因此春夏两季有雨必有狂风。
可是这个地方，下这样大的雨，怎么没什么风呢。
他这是在什么地方。
终端的定位功能被抹掉，整间屋子没有一丁点儿可以知道现下身在何处的信息。
宋凌试着撬锁，却发现门上是没有明锁的。整个别墅设了防盗系统，没有洛闻川的指令，不会打开。这样的锁，宋凌只在阙城的科研所见过几次。
洛闻川的智慧，即便是在小小的门锁上，也体现的淋漓尽致。
宋凌看着终端，打算给洛闻川发送通话请求，眼下合同已经签订，他不明白，洛闻川为什么还要把他留在这里。
宋凌握着终端，一次又一次点着息屏界面。
通话请求发送了一通又一通，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洛闻川为什么不接，他在哪里。
宋凌看着终端上的时钟，一点点感受着时间的流逝。
洛闻川在别墅里留下的很多东西，做好的饭，蔬菜，水果，足够他吃很多天。这个人在离开的那一刻，就预感到这样的情况了吧。
宋凌往四下翻找，试图寻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直到在厨房发现了做蛋糕的工具，然后才猛然想起来今天是洛闻川的生日。
洛闻川应该是打算亲自做蛋糕的，可是直到今天也没有回来。
无尽的等待会给人带来烦躁，这种束手无策只能坐以待毙的感觉，让宋凌心下很是不妙。
洛怀山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他怕洛闻川是洛怀山的心腹，是他的好儿子，更怕洛闻川会自不量力站在洛怀山的对立面，受到伤害。
他心下的纠结与焦急，早已多过被困锁的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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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昏交错，昼夜不停。
宋凌第一次发现，四下没有人声的感觉是这样让人无法平静。
他坐在床上，看着一连下了好几天暴雨的窗外。
信息素之前被洛闻川打乱的人，再次迎来了易感期。
这种被迫迎处于易感感期却无人安抚的感觉，让宋凌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如烈火燃身，像蚁虫噬骨吞魂。
指甲死死嵌入进掌心，只有痛觉使人保持清醒。宋凌将自己蜷缩在一角，死死咬着衣襟的一角。
暴雨砸窗，一声又一声。在瓢泼的雨声中，宋凌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他抬起头，用因为忍耐而变得通红的双眼看向进入卧室的人。
是洛闻川吗。
“宋先生。”入耳的一声宋先生，浇灭了宋凌心下所有的期待。
走进卧室的是几个穿着西装体型高大的Alpha。
这一刻，宋凌的窘迫，不安，与脆弱，全部落在众人眼中。他闭上眼睛，想要坐起来保持一些体面，却并没有力气。
“你们做什么……”
“洛先生让我们来办一件事。”
男人脸上带了些笑意，言语却异常冰冷。他走到窗前，俯身捉住了宋凌的腕子。
感觉到两只手被束在一起，宋凌即刻挣了一下。这一下几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宋凌从男人手上睁开，却倒在了地上。
“宋先生，请您配合一下，不会有生命危险的。”Alpha看了站在身侧的人一眼，几个人走上前将宋凌按在地上。
“你们，做什么！”
宋凌的体能在Alpha中处于第一梯队，换在平时，想要逃脱有很大可能，坏就坏在，易感期紊乱的人已经完全脱了力。
脑袋被人死死按在地板上，藏有动脉的脖颈被完全暴露，宋凌挣扎地厉害，蓦地膝盖被人踩住。
“宋先生，我们知道您的体测成绩很好，如果今后还想参加训练，就请您配合。”男人从带来的箱子中取出注射器，见宋凌还是反抗，踩着宋凌膝盖的脚加重了力气。
痛。
巨大的痛楚，让宋凌全身麻了一下。他攥紧拳头，用全身的力气挣脱了按着他的人，回身一脚踹在了Alpha的腹部上。
似乎被宋凌这一下激惹到，Alpha一把掐住宋凌的脖子将人按在地上。
“请您，配合。”
“你们要做什么。”
Alpha见宋凌还是再问这个问题，冷声道：“摘除您的腺体，洛先生说过，身为Enigma不能被Alpha所掣肘。您放心，我们会在洗去标记前，先提取您的生殖细胞，洛先生说过，您的身体条件优越，很适合为洛氏培育优秀的后代，您的血脉在这个世上不会断掉。”
一声惊雷炸在脑中，他刚才说什么，摘除腺体。
摘除，腺体。
宋凌瞪着眼睛，问他道：“这话，是谁说的。”
“洛先生。”
洛先生。
他想毁了他。
宋凌几乎瞠目欲裂，他无法相信自己在一个什么样的帝国。这是他生长的地方吗，文明，开化，拥有最先进的科技，却有人说出什么「摘除腺体」，「培育后代」这样的话。
他生来活的骄傲，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
脑海中一片嗡鸣，宋凌像一只笼中困兽，尖牙利爪都遭到束缚，即将要在桎梏中死去。
他看着眼前手握注射器的Alpha，一颗心仿佛被什么掣着，一抽一抽的发痛。
他感觉到有冰凉的器械刺破了自己的脖颈，与之相伴而来的是膝关节处传来的巨大的疼痛。那是骨和肉都要断裂开的疼痛，足以遮盖易感期的所有不适以及难堪。
他是顶级Alpha，是北城大学获得奖章最多的新生，是马上就有机会去亲信队历练的候选人。
没有腺体的Alpha与废人何异？
现在，他还能回去么，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活着。
眼前泛出一片血色，麻醉剂起效的那一刻，他听到耳畔传来Alpha与人通话的声音。
洛闻川，洛怀山。
他们两个一丘之貉，不是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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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凌睁眼时眼前的红色渐渐转淡，直到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他这是，在医院。
“宋凌！”在宋凌清醒的一瞬有人扑了上来，下一秒只听见很清亮的一声响，一个巴掌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姐……”宋凌一抬头，便看见宋翡遍布泪痕的脸。
“你还知道叫我姐。”
眼看又是一巴掌要下来，身后站着的周亦楠急忙上前拉住了宋翡：“姐，凌哥刚醒过来，你别再给他打坏了！”
宋翡听见这一句，举起的手才落下来，她看向宋凌的眼中有悔有恨，更有十足的痛心。她无法想象自己离开帝国不过两三个月，回来便见到了这样的场面。
宋凌回过神，才发现病房里站了不少人，周亦楠，宋翡，王助理，甚至还有栗可。
似乎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栗可眼睛里的泪水一颗接着一颗往外滚。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宋凌这么强大一个人，腿上，胳膊上，脖颈上，居然全是纱布。
“别哭了。”宋凌最看不人落眼泪，他勉强笑了笑安慰栗可道，“再哭，妆要花了。”
栗可听见这话，抹了一把眼泪问他：“宝贝，你疼不疼，肯定疼死了……”
“我不疼。”或许是麻药劲儿还没过，他这会儿只有心痛。
“我是，怎么……”宋凌想问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还没问出口，一个人从病房外走了进来。
“肖老师。”宋凌看着面前身姿挺拔的男人，一时再说不出话来。
肖择颜手上是半只没有抽完的雪茄。似乎反应过来病房里不能抽雪茄，肖择颜把手上的东西灭了，扔进了垃圾桶里，才又走到床边，他的神色一如往昔的镇定，微微蹙起的眉，却已经出卖了他并不怎么好的心情。
“让您，失望了。”宋凌道了一句。
肖择颜没有说话，一只手忍不住大衣内兜去找装着雪茄的皮夹子，待摸了个空以后，才把手放到床尾的床栏上，沉声道：“休息休息吧。”
再过几天是北城大学开学的日子，宋凌这种状态显然是回不去了。
宋凌仔细体会这句话的意思，半晌，他问了一句：“我的腺体。”
肖择颜道：“去的及时，腺体没事，膝盖有些问题，前交叉韧带断裂。”
“断裂。”宋凌愣了好一会儿，才彻底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怎么会是断裂呢。
周亦楠见宋凌沉默，开口道：“凌哥，我问过医生了，这个可以进行重建术的，恢复起来或许挺麻烦，但是也有恢复好的病例呀。很多人康复后能走能跳的……”
似乎察觉到宋凌的面色过于凝重，周亦楠说着说着，也说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点点刀，下一章就好起来了宝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