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高楼玫瑰>第56章 LVI

  说好的一块睡懒觉,有人却偷偷起来背单词。

  杨声侧着身子,盯了男朋友好一阵。

  夏藏明显注意到他的目光,背单词时嘴角笑意扩大。

  “Sincerity.”念完这个单词,夏藏看向他。

  杨声一秒回答:“诚挚,真诚。是个名词。”

  “怎么拼?”夏藏追问。

  杨声撑着床铺坐起来,往人身上一扑,装傻摇头:“不知道。”

  “那你再睡会儿就知道了。”夏藏忍笑调侃道。

  “坏人。”杨声咬着舌尖儿说,把人胳膊揽怀里,认认真真看向单词本。

  颇有默契地,俩人安安静静看完那两面的单词,同时呼出一口气。

  “起床。”夏藏说。

  “换衣服。”杨声说。

  俩人嘴角都还留着点儿昨晚上的印子,凑得过于近,忍不住又给对方来了下。

  “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杨声忽然想起这茬。

  “就说天气干燥,做梦的时候自己咬的。”夏藏面不改色地答道。

  杨声盯了他一两秒,觉得哥哥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又上一个台阶。

  还好衣服够厚实,身上什么印子都遮盖的完完全全。

  要是夏天,肯定惨不忍睹。

  红毛衣也是从那家倒闭服装店买的,他俩给钱时为店主的亏损深感同情。

  而店主则是一副终于见着救星的表情左右打量他俩,为表谢意,那位微胖的中年男士还附赠给他们两条同款不同色的格子围巾。

  末了送上衷心的祝福说:“你们兄弟俩感情真不错。”

  杨声本想着假笑回应,结果夏藏直接面无表情地来一句:“他不是我兄弟。”

  老板当时明显开始冒汗,在冬季吹进店门的瑟瑟冷风里打了个寒颤。

  杨声赶紧把夏藏胳膊一拉,但晚了那么一刹,夏藏言之凿凿地说:“他是我男朋友啦。”

  老板颤抖的双手瞬间顿住,“哈?”

  夏藏说:“嗯。”

  杨声捂眼的同时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该怎么在老板面前蒙混过关。

  结果老板转身往衣架走去,摆摆手说:“我这儿还有好些同款,可以当情侣装,你们要不要再看看?”

  好嘛,做生意,不寒掺。

  过年穿点儿红,整个人都显得特有精神。

  “穿亮色当然精神啦。”杨声颇为无奈道,但抵不过男朋友的星星眼,只得乖巧站好任他摆弄。

  这人睫毛特长,眼睛亮起来时就有种忽闪忽闪的效果,随便要求点儿什么,杨声就完全提不起拒绝的勇气。

  终于是看够摆弄够了,夏藏将杨声拦腰一搂,凑到他耳边说:“新年快乐。”

  杨声一愣神,本想说还没过零点,但看男朋友兴致勃勃的模样,还是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三十这天全家都起得有些晚,夏藏和杨声洗漱完毕钻出卫生间后,才碰上刚从主卧出来的阿姨。

  阿姨似乎没睡好,眼底乌青一片,目光轻轻扫过他俩相触的指尖。

  下意识地收敛远离对方半公分,杨声先喊了句:“早啊,妈。”

  “早啊,阿姨。”夏藏跟着应。

  阿姨疲惫地笑笑:“你们同款的衣服好多啊,穿着真像亲兄弟俩。”

  夏藏已经能感受到杨声担忧的视线了,但他又不是那种不会看场合的人,学着记忆里杨声的假笑说:“本来就是亲兄弟嘛。”

  都一个户口本上的,想想还怪心酸。

  阿姨脸色变了变,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五味陈杂。

  “早上想吃什么?阿姨给做。”但她很快调整好表情,像往常一般柔声问道。

  “阿姨您随意,随意就好了。”夏藏敷衍了两句。

  杨声顺口说道:“不吃也行。”

  阿姨拍了下杨声胳膊,是被逗得笑了一笑。

  但远离阿姨的视线后,杨声本来吊儿郎当的神情瞬间垮掉,夏藏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想伸手碰碰他,却又强忍着动作,往他眼前挥了挥手。

  “没事儿。”夏藏轻声说。

  杨声却蹙了眉:“哥,昨天洗完澡出来,我看到饮水机没关……但我俩去浴室之前,应该是被关掉的。”

  “但就算阿姨知道我们一块洗的澡,也不会怎么样吧。”夏藏宽慰道。

  “是,反正什么都可以往关系好的方向凑。”杨声半是苦涩半是调侃道。

  “就打死不认帐。”夏藏说。

  杨声点了点头。

  夏满顶着个鸡窝头从主卧里出来,正说着小话的情侣俩默契噤了声,好在隔了段安全距离,没叫他看出什么异样。

  “大早上的,杵那儿罚站啊?”夏满挠了挠他怀胎五六个月的肚子,慢吞吞地拖长声调道。

  “刚起来嘛,站着精神些。”杨声不着痕迹地挡在夏藏面前,抢先说道,“叔叔,早啊。”

  “那这会儿都坐下吧,莫搞得你们老汉我像专/制主义一样。”夏满一面说,一面趿拉着拖鞋迟钝坐下。

  杨声方才拽着夏藏一起,坐到临近的沙发上。

  夏藏懒得吐槽,专不专/制这老男人心里没点儿数吗?

  “我最近看到了小声的成绩,很不错啊,高三之后就一直是班上第一名。”夏满拍一拍沙发扶手,露出他自认为和蔼又欣慰的笑容。

  还好杨声垂着眸子没看,只敷衍道:“一般,一般啦。”

  “你看你这娃娃,逗是谦虚。”夏满故作爽朗地大笑道,随即目光一沉,扫到夏藏身上,“不像某些人,一天自以为个人了不起,尾巴都翘上天(tia)咯,也不晓得分儿考得到好多。”

  夏藏本想怼一句你管我考多少分,你配管我多少分吗?但杨声一直攥着他腕子轻轻摩挲,他心痒得不愿开口,免得破坏好气氛。

  杨声便了然地替他答道:“我哥和我成绩差不多啦,甚至可以说还比我好些。多亏他教我英语我这几次才能稳住第一。”

  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小混球,明明高中三年都是班上第一,英语什么的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夏藏抬起另一只能活动的手,不客气地拍了拍杨声手背。

  “互相勉励,互相促进嘛。”夏满一没词儿就容易打官腔,“那你们……那你今后有啥子打算啊?”

  记仇的老男人。夏藏冷哼。

  杨声都没反应过来:“我,我么?我随便考个大学啦,能和我哥一起就行。”

  “也就小声你脾气好,能跟他这个倔骨头处得来。”夏满说着,斜了夏藏一眼。

  夏藏躲闪,攻击无效。

  反正他是觉得,要夏满能自己发现他和杨声的关系,得到下辈子去。

  光凭这令人放心的智商,夏藏对自个儿生父就有种说不出的宽慰感。

  这两天专注应付阿姨,应该就足够了。

  “没,主要是我哥一直照顾我,要大学能考到一块去,我也能多麻烦他两年。”杨声不着痕迹地又把话题拉到夸夏藏的范围内。

  惹得夏藏忍不住追他的眼睛看,就只麻烦两年?

  杨声眨眨眼,麻烦一辈子,行了吧?

  行行行。夏藏乐了,特别在看着夏满脸色不好的时候,他这份喜悦便多了点儿得瑟的意味。

  但夏满自然无法正确理解到他这份快乐,“莫以为我不晓得,肯定是夏藏这瓜娃儿冲你挤眉弄眼儿,你才说他好话的。放心,有叔叔在,你都说老实话,他肯定不得把你啷个样。”

  好的,夏满,我求求你一直保持这样的智商。夏藏从没觉得自个儿老汉也有那么令人看得顺眼的时候。

  “叔叔,您也放心,我说的百分之百是实话。”杨声也忍俊不禁,“我俩关系好着呢,我没必要说他坏话。”

  “敢说坏话我就收拾你。”夏藏终于开口道。

  对面夏满瞪了一双眼,叫嚷着:“我都说,这瓜娃儿不安好心!”

  若不是阿姨从厨房出来,远远就能望见客厅里的情况,夏藏得好好正大光明地把杨声揉怀里,一块笑夏满这可爱到没有的智商。

  “说什么呢,都这么开心?”阿姨走到沙发旁,这会儿夏藏和杨声也顺利拉开半公分距离。

  杨声若无其事地应:“就和叔叔说了会儿未来规划,叔叔给我们了一些很好的建议。”

  夏满吹胡子瞪眼:“没得啥子好建议,反正某些人肯定听不进切。”

  “你只要说人话,我肯定还是得听的。”夏藏这会儿也懒得端着,心情颇好,当然要嘲讽夏满。

  “你……啧。”夏满不爽地别过脸去,“你把你那像流神痞子的长头发给绞咯,再跟我说听话。”

  “那你也把你日里日故的胡子给剃哒,再来让我听话。”夏藏丝毫不吃亏,不退让。

  “好啦好啦,都过来吃早饭吧,我去把小桐喊起来。”阿姨拍了拍手,跟哄小孩似的缓声说。

  夏藏和杨声一块应着:“好,辛苦了,阿姨/妈。”

  竟莫名有点儿温馨的意思。

  年三十,要辞旧迎新;但家里干净得纤尘不染,没什么好辞的,母上便把杨声和他哥派出去,买零食饮料。

  “也别一天闷在家里。”母上说。

  虽拿不准母上的心思,但能出去放风肯定是极好的。

  杨声要了个购物单子,便麻溜地和夏藏换鞋出门去,连叔叔给红票子的手都完美避开。

  等到楼下方才想起这茬,但红票子不可追,只能含泪掏自己的钱了。

  小区的百货超市过年也不歇业,这给居民生活带来极大的便利。

  一块找了个购物车,夏藏负责推,杨声负责对照单子挑选商品。

  上学那阵也有一块去过超市商店,但很多时候跟打仗似的,匆忙拿些日常用品就付钱走人。

  这会儿也不着急回家,就几步一停顿地走走看看,找到一包没见过零食后,还特地拿出来给对方看看。

  而后为了不给售货员找麻烦,堪称强迫症地把零食袋放回架子,连歪的角度都和拿出来之前一模一样。

  小饼干,非油炸薯片,果酱面包,外加两听可乐。

  最后是到鲜果区,称了一袋新鲜的砂糖桔。

  冬天这种水果在县城里特受欢迎,汁水多且甘甜,价格也还实惠。

  之前上学为补充维生素,每周买几斤苹果屯着,后来砂糖桔上市,就换成每周几斤橘子。

  苹果的话随便洗洗,嘎嘣嘎嘣地啃;吃橘子就更腻歪点儿,一瓣一瓣地吃,一瓣一瓣地喂。

  有时腻歪得自己都受不了,忙剥了新的一口吞掉。

  慢吞吞地跟着小区下来溜达的爷爷奶奶们排队,夏藏扶着购物车的把手在队伍里等,杨声游鱼一般梭到冰柜前面,咔擦两下拎出来两根冻得邦硬的奶油提子雪糕。

  “嘶。”夏藏看着就牙疼,“真买啊?”

  “嗯,试试嘛。”杨声把雪糕放购物车最上方,“冬天吃雪糕,绝配。”

  孩子想起一出是一出,夏藏大手一挥,“买,都买,买了你自己一个人吃。”

  “哥——”杨声刚想扯一嗓子,但四下人多眼杂,只得把气闷憋回去,嘟嘟囔囔道,“你不吃的话,我就跟你绝交一分钟!”

  “怕了怕了。”夏藏忍俊不禁,“我吃,肯定吃,牙疼也得吃啊。”

  “嗯,你要真牙疼,也可以不用……”杨声弱弱地想把雪糕收回。

  夏藏捉了他的手,“走了,结账去。”

  是一人拎了只大塑料袋子,外加一根奶油雪糕。

  室外的气温大约有十来度,雪糕不至于化,咬嘴里也不至于冷。

  奶油细软绵密,里面包含着提子果干,甜度清新爽口,并不腻人。

  夏藏想杨声这非甜食爱好者也会喜欢这一款,不然也不会跟只仓鼠似的小口小口咬得欢实。

  “童年的味道。”吃掉一半后,这人哗啦哗啦摇着手上的袋子,满足地感叹道着,“不过以前好像是一块钱一根儿来着,现在都要三块钱了。”

  “物价涨得快嘛。”夏藏说着,也跟着咬了口,“一块钱的时候你好像请我吃过。”

  “你记错啦。”杨声眯眼笑,“准确的说是你出了五毛,我出了五毛,我俩一起买的一根儿。”

  “嗯,就妈和叔叔刚结婚那会儿吧,我们还在老房子里住的时候。那天也不知道他俩去干什么了,反正都没在家,家里空调坏了热得我快撅过去。但你那会儿窝房间里看书,一点事儿都没有。我为了自救,就打开防盗门跑到楼下小卖部去买冰棍。”

  “但那小卖部好过分,都没有五毛钱的冰棍,我当时都快哭了,但又不舍得走,怼人店铺门口蹭风扇吹。”

  “也许个头矮,被冰柜挡住了,老板也没发现我,就由着我蹭风扇。然后我刚收敛好情绪,你就气喘吁吁地从单元楼里跑出来,打老远看见我就向我招手,张牙舞爪地像要揍我一样。”

  走得有点累,讲话喉咙也干,杨声三两口“斯哈斯哈”地咬完雪糕,便把雪糕棍远远投进垃圾箱,再腾出一只手来,把夏藏拉去了有秋千滑梯的休闲空地上。

  这一阵子小区的神兽们都被家长关在家中,四下静谧得令人舒适。

  “歇会儿。”

  他们坐到秋千旁边的石质长凳上,对面是一簇细密的竹林,跟帘儿一样把这片空地单独隔开。

  夏季凉风阵阵,竹林送爽;冬天可就难受了,潇潇不歇挠得人心凉。

  但少年人火气旺,自然是不惧这些,更何况石凳坐着冰棍吃着,怎么都没把即将要离去的寒冬放在眼里。

  夏藏拿自己手上的雪糕逗孩子,继续回忆往昔道:“我当时就应该把你逮住揍一顿,个小瓜娃子,都不知道外边有人贩子等着呢,专门哄骗爱吃冰棍的小娃娃。”

  “你又打不过我。”杨声傲娇地哼了声,“最后一看见我还眼泪直掉,吓得我赶紧出钱买冰棍,怕你哭出个好歹来。”

  “谁掉眼泪了?”夏藏装傻咬了口雪糕,却不想瓜娃子忽然上前碰了过来,舌尖一勾把他唇齿间半块奶油都吮了去。

  “唉,这我哪儿知道。”杨声魇足地舔了舔唇边的奶油,“我只知道我人生第一次请客哄人,还花费了那谁的五毛钱。太没面子了——”

  “所以这回涨到三块钱了,想起来请他再吃一次,那会儿光顾着哭,估计连冰棍是啥味儿的都没尝到。”

  夏藏就听这人胡乱编排自己,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

  把最后一点雪糕吃完,扔掉雪糕棍儿后,舔了舔自己冰得有点痛的后槽牙,毫不客气地将人脑袋往前一兜,再把嘴严实堵上。

  什么奶油味提子味在这时候都不值一提,夏藏松开了这小没良心的:“我那时候就应该揍你一顿。”

  “看在雪糕的份儿上……”杨声伸手拨了拨夏藏鬓角的碎发,话没说完就被夏藏捉了手。

  “以后别再跑丢了。”夏藏说。

  “我知道。”杨声回。

  我怎么可能舍得再离开你。

  “爸爸,桐桐想过去,打秋千……”

  稚嫩的孩童言语打破周遭舒适的静谧。

  少年们瞬间扣住彼此的手,望向沙沙竹林后面。

  仿佛那天然的帘子被人猛然掀开,愠怒的父亲缓步出来,目眦尽裂。

  望向他那亲缘的非亲缘的一双儿子,眼光如烈烈业火燃烧殆尽一切后,断壁残垣的死寂。

  作者有话要说:

  容我先顶个锅盖。

  川渝方言科普:

  瓜娃子:这好像还挺出名的,略过。

  流神痞子:流氓混混;

  日里日故:邋遢

  其实严谨一点,夏藏该喊杨声妈妈嬢嬢(niang),一声调,后可加儿化音。

  再另外,一定注意小朋友的在家安全。

  我记得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吧,我爷爷奶奶都出门去了,家里就剩我们四个小孩。

  我,我妹,我堂哥,我堂弟。

  然后我们三个大一点的都守着电视机看《少林寺》,当然也可能是《少年包青天》;我妹最小嘛,她还看不太懂电视剧,见我们几个都不搭理她,一气之下,跑到防盗门旁边,要离家出走。

  我们仨就坐沙发上,看她拧了那门锁好几分钟,都没把锁给拧开。

  而后她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灰溜溜地回来了,含泪跟我们几个看电视剧,等到爷爷回来了好像也没告我们的状。

  主要我们家那防盗门锁,非常的瓷实,就我现在有时候都还拧不开它,更别说当时只几岁的我妹。

  至于杨声为啥能跑出去,他那时候都小学毕业了,当然手劲儿足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