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高楼玫瑰>第51章 LI

  得上课到一月底,期间还有次一诊考试。

  越到期末,越加忙碌,这是个不成文的普世真理。

  将小白板上一个又一个数字改写,雪花再次飘落,积了满目纯净的白。

  只不过给出行造成些许不便利,特别是早上天还没亮,人还没完全清醒的时候。

  踩着浅雪嘎吱嘎吱,一步一步走得小心且踏实,生怕还没到学校就折腰断腿于路上。

  “唉,下雪也就看着过过眼瘾。”到达安全地带教学区后,杨声由衷地说。

  室外道路草木大白于天下,空气都是特有的清新与冷冽。

  是可远观而不可靠近焉。

  古人诚不欺我。

  夏藏悠悠道:“古人才没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是倒计时146天。

  趁着班上还没谁来,杨声便等着夏藏收拾完讲台、改好小白板后才噔噔上楼。

  “你只看着都不来搭把手。”夏藏边擦黑板边朗朗抱怨着。

  杨声不为所动地留在走廊来,麻利地扒拉着矮墙顶上的积雪,头也不回地应着:“我就是单纯想多看看你。”

  “那你都不回头!”男朋友并不是那么好骗的,立马拆穿他的敷衍说辞。

  杨声也不解释,一心一意团雪球,做着他伟大的艺术创造。

  窸窸窣窣收拾好一切,夏藏屏住呼吸站到杨声旁边,见他小心翼翼将小一号的雪球放置到大号雪球上,拾起不知上哪儿捡来的小石子点缀于小雪球。

  是一对黑溜溜的小眼睛。

  灯光洒下来,分外地有精神。

  “将将~”杨声早用余光瞥到了男朋友的存在,一扭头就冲他甩手得瑟,“这是我堆的你。”

  “你还是我亲男朋友么?”夏藏看一看除了精神之外一无是处的小胖雪人,再看一看男朋友脑袋上快要冒出的尖耳朵,忍无可忍地伸手……牵过来某人冻成冰坨子的爪子。

  “那肯定得是啊。”杨声歪头笑道,又瞥一瞥四下无人,向前半步走,往男朋友嘴角亲了口。

  真,亲男朋友。

  雪断断续续地下了两天,那小胖雪人也规规矩矩在墙沿上蹲了两天。

  路过的同学都小心翼翼,经过雪人旁边,步子都放轻了些。

  老师们竟也没说这不像话,夏藏还眼睁睁地看老班站雪人跟前好一会儿,而后掏出手机咔擦拍照。

  见夏藏搁旁边站着,还笑吟吟地解释说,这是拍给他儿子看的。

  夏藏犹记得,老班的儿子已经在读研究生了。

  后来不知是谁奇思妙想,折了一两细小竹枝,给小雪人接了两条憨态可掬的胳膊。

  待到雪过天晴,小雪人和那些被扫走的残雪一道,融化得悄无声息。

  夏藏赶到现场,墙沿上只留下了两粒小石子和两根树杈子。

  有同学还在轻叹:“这就融化了啊。”

  抬眼望,被屋檐遮蔽的穹顶露出雪洗过的苍蓝,夏藏照旧在走廊等了一会儿杨声,看他如风般跌跌撞撞,携着阳光与清冽的冷空气扑自己满怀。

  “雪人融化了。”夏藏告诉杨声。

  “那我们就种一棵植物。”杨声将石子和竹枝收捡好,“春天要来了。”

  “嗯,你想种什么?”夏藏问。

  “种一棵稗子。”杨声勾住他的手,而后看着他的眼,“告诉他,这是个不需要提心吊胆的春天。”

  考完一诊的下午,杨声就被夏藏拽进小区某处绿化带里。

  在一片荒草惨惨中,夏藏祭出不锈钢勺子,将冒出一点绿意的小草苗连根挖起,装进事先准备好的半截矿泉水瓶里,而后又添进两大勺泥土,平平整整将土压实。

  “稗子估计在城里很少见了,所以将就一下,种这个。”夏藏一本正经地说。

  “不是,哥……”一向伶牙俐齿的杨声被这两勺子土噎得话都吞吐,“我不是那意思……”

  夏藏垂了眼,“原来你只是说着玩儿啊。”

  那一瞬间的失落感是怎么回事?杨声立马回答:“没,我认真的,认真想种点儿什么!我只是没想到你那么积极!”

  边解释边在心里刮自己大嘴巴子,咋这么不会说话呢,辜负男朋友心意了怎么办?

  夏藏绷着脸抬起头,一副“勉强信你”的高冷样子。

  杨声觉察出一点不对劲,夏藏便腾空一只手,将泥土抹上他鼻尖。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夏藏缓缓地念,捧着他的勺子瓶子,泥土青草。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

  杨声把这坏心眼的男朋友搀起来,本想装一装生气,但夏藏这么可爱地在演戏,他连装发脾气都舍不得。

  他早该想到,夏藏读过那么多诗歌,应该也会知道这一首。

  诗的名字叫做《我爱你》,杨声是想借此说情话。

  不料弄巧成拙,但好在心照不宣。

  大概在准备一诊的间隙,姜延絮把皓月新买的诗集拿去,装模作样要以此提高语文水平。

  看到那首《我爱你》时,大呼小叫道:“我之前在网上看到个段子,就是关于这首诗。”

  说一个女生收到一男同学给的生日礼物,是一本植物大全。

  女孩发帖询问网友,想知道男同学是什么意思。

  底下那些夺笋夺到大熊猫都没得吃的网友们纷纷咋呼,说男同学想说让她别念书了回家种地。

  还有的说,直男的脑回路是地球人无法理解的。

  后来有一条回答慢慢被顶上来,他只规规矩矩地放上诗歌的全文,然后在结尾说,这首诗叫《我爱你》。

  “这么严肃而美好的事情,怎么就成段子了?”皓月对小姜这说法很是不解。

  “我没追到那帖子嘛,只是看的截图。”小姜说,“不过,我倾向于这事儿是编的,给这诗做软广告呢。”

  “一般人,我是说像我这种平时不看诗的人,肯定第一反应是那直男不会买礼物。而且就算是看诗,也不一定看过这首吧。要那男生拿这小概率事件去表白,活该他单身一辈子。”

  而皓月则认真地说:“所以你不会知道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

  杨声甩过去两道数学精选主观题,悄无声息地打断这逐渐僵持的气氛。

  一道习题顺下来,什么稗子稻子都给抛到九霄云外。

  杨声自己留了个心眼,背了那么一两句。

  他给夏藏抛出棵稗子,夏藏也就顺势接下,还给他送了份意外之喜。

  “嗯,弄好了。”杨声把石子摆在小草旁边,再将竹枝插上,像两根标标直直的旗杆。

  夏藏另找了个塑料瓶,将瓶盖用美工刀扎了孔,灌满水后当浇水壶用。

  他们把这小苗放置在阳台角落,按照经验,当太阳出来时,那个角会落满光芒。

  水源充足,光照充足,外加这种杂草生命力本就顽强,适合他们这种生活技能全废的高三学生养。

  “所以哥,那个勺子你打算怎么办?”

  “当松土工具吧,应该也不能用来吃饭了。嗯,你要用么?”

  “不,不用了,你留着松土吧!”

  一诊成绩下来。

  杨声进入年级前十,夏藏稳在了610分。

  讲完试卷没几天就放假,怕班上这一个二个患上假前放飞自我症,老陆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年人努力克服自己十点不起零点不睡的良好作息,天天早上七点过十分就怼教室门口守着。

  要知道,以前这都是老王那年轻人的任务;老陆只是偶尔心情好,会早自习的时候过来视察慰问。

  “同志们辛苦啦。”

  大概是这样子。

  本以为运动会那两天早上见到老陆,就已经花光了高三积攒的所有运气。

  现在每天大老远瞅见他老人家一头奶奶灰,只想面如死水地说一句:“这运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现在距离高考还有135天,大声朗读起来,吊儿郎当的怎么上考场?”

  “134天了啊,马上就变34天,睡什么睡!高考完了,有你睡的!”

  “133,都看看,只有133天了!”

  “嗯,今天怎么还是133?改一下,132天啦。”

  整一个人形撕日历机,嘶啦嘶啦带响的那种。

  但每天都精神抖擞,背着个手就往门口一站,教室内的朗读声都能高个八度。

  和老陆搭档过两届的忆姐说,老陆很早以前都是这样,很多时候漫不经心,到关键时刻比谁都热血上头。

  而杨声默默地心疼老王两秒,在老陆那么多漫不经心的时候,是他一个人撑起了两个班。

  陆老板在回复杨声那条新年祝福时,问了他的近况。

  杨声本来按照往常的汇报格式给陆老板打了一段字儿,而后加上了过多的老陆因素。

  陆老板看完也只是说:“他就一老小孩,你多担待。”

  杨声眨巴眨巴眼:“不该是他多担待我么?我老给他找麻烦。”

  但陆老板这语气,是自动把老陆划为家属范畴了啊。

  杨声砸吧出点儿其他意思,但他知道自己这是恋爱脑发言,跟夏藏谈恋爱后看万事万物都有情有义。

  不太可取,不太可取。

  陆老板邀他年后去烤鱼店坐坐,特地嘱咐带上夏藏。

  “您请吃烤鱼啊?”杨声说笑道。

  “你们来我就请。”陆老板说。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杨声当然是把夏藏往怀里一圈,软着嗓音说:“哥,我们过年去看陆老板吧,他请吃烤鱼。”

  “那我们……”夏藏忽然欲言又止。

  “我们告诉他,”杨声埋脸进夏藏肩膀,“没关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节选的诗句,出自余秀华的《我爱你》我很喜欢这首,特别最后两句,真的很神很有灵气。

  至于文中皓月和小姜谈论的那事儿,网上是真的有,我朋友搜到过。

  余秀华是这两年比较出名的女诗人,但不关注这块的好像也不太知道。

  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坚韧的人,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去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