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高楼玫瑰>第49章 XLIX

  “哥,能听见我说话吗?”杨声摸黑坐到了位置上,台阶硬邦邦,硌得他屁股凉。

  旁边挨着挤着姜延絮和邱光浩月,他俩本来拿手机给他打着灯,结果看他举起电话手表笑得春光灿烂,立马关掉手电不搭理他。

  抽空打打小游戏它不香咩?

  “能。”夏藏简洁应着,旁边同学说可以随便找位置坐下,他采取就近原则,一屁股坐下后,把手脚一缩,让出过道供后边的同学来往,“找到座位了吗?”

  “找到了,皓月和阿絮在我旁边呢。”杨声说。

  姜延絮趁机就吼道:“夏哥好!”

  也不管电话那头的人听没听到。

  皓月在最外侧坐得端庄,象征性地挥挥手,意思是你们聊,我不掺和。

  总而言之,观众是一片昏暗,其间亮闪闪着各同学们手机电筒的光亮,杨声缩在A区第一排的最角落里,抬眼能看见四周如同萤火虫般聚拢的光点,而垂眼越过眼前的栏杆,能看见底下主舞台亮着的LED大屏,工作人员犹如小蚂蚁般来回穿梭,做着最后的准备。

  耳边吵吵嚷嚷,偏偏老陆还这时站在第一排面前那过道上,仰面冲台阶上忙着找座让座换座的学生们喊:“小心脚下,注意安全!”

  老王不知去哪儿了,杨声梗着脖子望了望,借着LED反射的白光,看清楚他已端端落座在五六班这块区域的中心位置,老陆站过道喊,他便在座位和。

  他一向斯文,所以这时候把主场交给老陆,自觉做了副手。

  “我这边好吵啊。”杨声对电话那头说笑道。

  当然夏藏那边也没比他好多少,他在一边嘈杂中精准捕获他哥的嘟囔:“我这边也吵。”

  节目还没开始,表演者们在准备,观众也都在陆续进场,乱乱糟糟的一段无意义时间,这时候通话自然也没什么好聊的。

  但是吧,杨声仰头看向黑暗中体育场钢筋架构的穹顶,吸了一口冷气的同时,不免为电话里有夏藏的呼吸而心头一暖。

  刚刚过来时,大脑还是有些沉入复习的后遗症,恍恍惚惚地坐下哪怕跟好友们插科打诨,意识都不甚清醒。

  这时候忽然就轻松了许多,眉心仿佛被人一点,拨云见月般清朗。

  “哥,我觉得我都对你上瘾了。”杨声说,声音很轻,也不在乎夏藏有没有听见。

  对拥抱上瘾,对亲吻上瘾,对你的呼吸都上瘾。

  忽然想起,夏藏也对他说过相似的话。

  就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一旁的姜延絮开了包辣条,先递给月姐一根:“小杨咋又抽风了?”

  月姐斯斯文文地咬着辣条:“小情侣的事儿,咱少管。”

  忽地一阵声浪涌来,震得五六班众人齐齐后倒。

  杨声这才发现,他们这块区域靠近一只硕大的音箱,这会儿主舞台调试话筒的各种杂音轮番轰炸,大家将谴责的眼光投向老陆,默默无言的注视诉说着:“您老人家这是嘛手气!”

  坐靠阶梯过道的老陆仰头望着体育馆的穹顶,睁眼说瞎话道:“今晚的月亮好圆哦。”

  但大家都顶不住音箱,便没听见老人家毫无诚意的忏悔。

  杨声回过神来,急急地问男朋友那边:“哥,你有听到什么声儿么?”

  男朋友明显不清楚这边的动静,反而煞有介事地说:“听到你了啊,声儿。”

  咝,杨声不得不承认,哪怕谈恋爱有了那么一两个月,他还是不大习惯男朋友这有意无意的直球发言。

  啊,这谁顶得住!

  “我们这边挨着音箱坐,太倒霉了。”说些有的没的转移话题,杨声安抚住自己易受惊吓的心跳。

  夏藏问:“那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听得见听得见。”杨声连声答,“我耳朵好着呢。”

  他可是当初音箱设备故障听力都能拿满分的男人。

  仔细算算,他们俩是离高考还有226天的时候在一起的,今天算是他俩在一块的第68天。

  两个月多一点,“咻”地一下时间就过去,丝毫不给人面子。

  “哥,我们已经在一起68天了,厉不厉害?”杨声悠悠地晃着尾音,和夏藏的沙哑温润不同,他声音更偏向于清冽明朗,是早读时间容易把人念叨清醒的那一挂。

  “干嘛用这么奇怪的形容词?”夏藏笑了,果然杨声还是更喜欢听他那沙沙的声音,容易挠得人耳根子软。

  “语文不好,见谅见谅。”杨声吐吐舌头。

  “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天。”夏藏说。

  这时候主舞台亮了起来,主持人从两端依次上台。

  晚会便从不知从哪儿传来的第一声鼓掌里拉开了序幕,杨声望向那对面闪烁着点点手机荧光的观众席,不知夏藏现在哪一处。

  但他还是一字一句地回:“嗯,很多很多天。”

  是又唱歌又跳舞,还有俩穿红大褂的上台来讲相声,讲的是个课堂内外的趣事,杨声很给面子地干笑两声。

  夏藏那边则保持沉默,好一会儿才说:“学弟们有心了,只是在技巧上还要多打磨。”

  杨声这下笑了,笑得特别欢实。

  这会儿皓月开了包薯片,和姜延絮嘎吱嘎吱吃了会儿,见杨声傻笑不止的倒霉模样,头也不回地把薯片袋子传到了另一边。

  “大家一起分,往最外边传。”

  而后正在支着下巴思索自己为啥在这里,干坐着又不能抽烟的老陆,接到了只剩一两块薯片的锡箔纸袋子。

  旁边那孩子看也不看就往他手里塞,说:“吃完了记得把袋子扔垃圾桶啊。”

  老陆乖巧地应着:“哦,好。”

  好一会儿,那孩子如机械般迟钝地别过脸来,老陆已经吃完薯片,认认真真地将袋子折成小方块,打算散场了带出去扔掉。

  “陆,陆老师?”

  “嗯,薯片很不错,但我更喜欢番茄味的。”

  这孩子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妈妈咪呀,这是真的老陆吗?

  皓月那边离得太远,于是并不知情,便继续向四周发放零食,主要他们仨买得太多,一晚上根本消灭不完,不如拿出去跟人分享。

  而这时杨声也把自己那包递给姜延絮,示意他和皓月帮忙分一下,自己继续举着电话手表,和男朋友腻腻歪歪连线看晚会。

  姜延絮说:“如果不是看在夏哥的面子上,我早削他了。”

  皓月化作一无情地分发机器,说:“你也削不过人家,他能一个打七个你。”

  小姜同学愤愤地低下了头:“也是哦。”

  这会儿主持人上台,说了一段半文不白的串词,杨声猜想接下来可能要表演段国风的歌或者舞。

  灯光一黯,杨声伸长脖子往地下往,便能看到一群穿着宽袖长袍的姑娘徐徐上台,手里不知捧的是花儿还是扇子。

  她们站定位置后,灯光再次洒下,杨声看清楚了,是蓝白色的水袖扇子,正配着她们蓝白渐变的裙衫。

  “有点像一个个立台子上的青花瓷瓶。”夏藏认真点评道,杨声强忍着笑,死死咬着下嘴唇。

  等到音乐响起,姑娘一点点展开手上的扇子,这下有些手里盛开繁花的意思,但夏藏说:“花瓶里开花儿了,可喜可贺。”

  杨声可算憋不住了,边笑边说:“你也就跟我说说这些,要被人姑娘听见了,非举着扇子揍你一顿不可。”

  靠近他们这片的大音箱轰轰隆隆放着舞蹈的背景音,但杂声太多模糊了其中的唱词。

  倒是身旁响起零零落落的跟唱声,如风入松林沙沙作响。

  杨声留了只耳朵,听了一两句,叫个什么:“你是我身外化白云任去来

  推开孤城万里

  吹渡春风几千载

  我是你途中犹青山撞入怀

  不动声色见你如是才自在”

  跟唱者中,他身侧这两位是格外卖力,让他听词儿都一清二楚。

  想了一想,这歌叫做《是风动》。

  是风动?是幡动?是心动。

  倒巧妙得很。

  弄得杨声都不自觉地跟着调子乱哼哼,夏藏忽然来了句:“嚷嚷,我都还没听过你唱歌呢。”

  “我不是很会唱啦。”闻言,杨声立马停止了哼哼,转移话题道,“哥,你快看,她们在转圈圈。”

  是,到了歌曲最高潮的部分,姑娘们扬起水袖衣袂,旋转如翩跹的蝶。

  夏藏的吐槽虽迟但到:“这跟那顶碗表演,转飞了的碗似的。”

  “人表演也没那么差劲吧。”杨声笑说。

  “也不是说人差劲的意思。”夏藏为自己辩驳,“转碗转飞了也需要一定技术。”

  好了好了,哥,圆不回来咱就别圆了。

  杨声本想如此调侃男朋友两句,但奈何笑得太厉害,气儿喘不过来气。

  姜延絮给他递了瓶矿泉水,还贴心地给他拧开了盖子。

  “别背过气去了。”小姜同学对此分外担忧。

  夏藏晃了晃腿,是蜷缩着有点累。

  他把包里的零食分给周围同学一些,只剩了几包膨化小零食,想带回去和杨声一起吃。

  而这小没良心的在电话那头笑他,最后都笑得直咳嗽。

  “喝水啦,喝水,别笑了。”夏藏赶忙劝道,“你再笑我就不说话了。”

  “别别别。”小没良心的边咳边喊,“我喝水,喝水。”

  听着电话那头的呼吸渐渐平缓,夏藏也跟着松了口气,觉着这周遭恼人的噪声都可爱起来。

  体育场由穹顶盖着,气氛热烈起来后温度也不低,估计那只怕冷的小仓鼠这会儿舒服得很,才有心力跟他吵吵嚷嚷。

  夏藏摇摇头,他是对底下的表演没甚兴趣,但有杨声陪着也就认真看一看,只不过下嘴评论不留情面了些。

  也不知是打开了小仓鼠什么开关,让他“咯咯”地笑个不停,夏藏都能想象到他要在自己旁边,得笑到跌进自己怀里。

  嗯,果然还是想听他唱歌,那么好的声音,不唱唱确实怪可惜的。

  怎么哄孩子唱歌呢……

  夏藏决定在小本本上再记一笔。

  现在是到了学长学姐送祝福的时间,LED大屏播放过一条一条短视频。

  有位考上北大的学长最为热情,巴拉巴拉从教学楼的红墙说到操场旁边的绿网,但还没开始说正式祝福的话语,放短片的同学就把他给切了。

  观众席内传来零碎友善的笑声。

  而后领导上来说中场休息,主要表演的小同学们需要补妆。

  休息当然也不能闲着,那蹲守主舞台边缘电脑旁,果断切掉学长视频的同学轻点鼠标,放起了节奏明快的燃系歌曲。

  夏藏听着耳熟,便装做不经意跟那边开始乱哼哼的小仓鼠说:“嚷嚷,要不你跟着调儿唱唱?”

  “我真不会啦,哥。”竟也不上钩。

  “我教你。”夏藏特意软下调子,“一句一句教你。”

  “嗯……”很好,小朋友迟疑了,“好吧。”

  唉,舍不得嗓子套不着孩子。夏藏深知这个道理。

  “当我和世界不一样

  那就让我不一样

  坚持对我来说就是以刚克刚

  我如果对自己妥协

  如果对自己说谎

  即使别人原谅我也不能原谅

  最美的愿望一定最疯狂

  我就是我自己的神在我活的地方”

  渐渐地,周遭只是跟着哼调子的同学也在轻轻唱起歌词,夏藏看见对面那片区域开始随着曲调摇晃着白亮的手电。

  那是A区的方向。

  点点星光洒落各处,又如浪潮翻涌汇成整片海洋,而这齐声的大合唱便是星海上掠过和煦温柔的风。

  “我和我最后的倔强

  握紧双手绝对不放

  下一站是不是天堂

  就算失望也不能绝望”

  而在这星光与风声里,夏藏听见杨声认真地唱。

  “对爱我的人别紧张

  我的固执很善良

  我的手越肮脏眼神越是发光”

  哥,其实有时候我会想,我是不是遗传到了那个人的基因。

  我会威胁会暴力,会做很多不好的事情。

  你刚刚看到的那高个子,我就差点将他手腕给掰骨折了。

  而且你也知道,我是怎么被学校退宿的。

  我从来,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就你老是傻乎乎的,觉得你弟弟是个乖小孩。

  “我早就知道你不乖了。”校医室狭窄的小床,夏藏隔着衣料按在杨声那块所谓自己不小心烫到的疤痕上。

  “我知道,我不该骗你。”杨声蜷缩着,头埋得很低。

  夏藏眼前仿若飞过白色的羽毛,而怀中人把自己埋在重重羽毛下边,不叫旁人看见他的伤疤。

  “不。”夏藏轻声说,一点一点拨开遮掩的羽毛,“你不乖,只是太逞强了。”

  “你应该早些告诉我的。”

  早些告诉我,我也好为你分担,教你不要这般痛苦。

  夏藏小心翼翼地摘下最后一片遮挡的羽毛,于是他看到黑眼睛的天使,在向他微笑。

  眼里的光芒便是再璀璨的星辰都比不上。

  “你不在乎我的过往

  看到了我的翅膀

  你说被火烧过

  才能出现凤凰”

  是啊,你那么那么优秀,成绩不错,挚友双全,就连贪吃蛇的游戏都比我打得好。

  你又那么那么善良,会为身边素不相识的人离去而难过,会嘴硬心软说着不原谅其实早就原谅那群找你麻烦找你茬的人。

  你要怎样才能知道?

  唉,不知道的话,我教你好了。

  My light.

  My rose.

  My boyfriend.

  My lover.

  耳边欢呼的浪潮还未退却,夏藏只觉此刻万籁俱寂。

  那傻傻的小孩仍在一字一句地歌唱,没走音没走调。

  便胜过那雪后初霁,朗朗晴夜铺洒的月光。

  夏藏握紧了手机,心里那只小鹿转头狂奔,穿越过空谷山涧,甩开身后深草密林。

  一路狂奔至凌绝顶,放眼望去众山小。

  他那山顶放声喊着,群山和森林会回应他的呼喊,让那唯一的少年知道。

  “杨声,我爱你。”

  滴滴,电量预警。

  电话手表自动关了机。

  杨声差点手腕一软,跌掉了手表。

  “怎么了,声儿?”姜延絮问。

  “还有多久结束?”杨声急切询问着。

  皓月接茬答道:“还有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不行,太久了。

  但从A区赶到F区,时间又不够,这黑灯瞎火的,而且他跟夏藏又断了联络。

  杨声抓过书包,脑海里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阿絮,皓月,回见!新年快乐,万事大吉!”

  匆匆跟俩不明就里的好友打了声招呼,杨声喊着“借过借过”,跌跌撞撞到了过道之神老陆面前。

  “小杨,干嘛去?”老陆问道。

  杨声屏住呼吸按住心跳:“办人生大事去。”

  与此同时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老陆要摇头他便撒腿就跑。

  但老陆只是换了个姿势跷二郎腿,说道:“那你小心点,路上没灯。”

  “谢谢老师,新年快乐,万事大吉!”杨声如获大赦,将书包往背上一甩,便噔噔爬上阶梯。

  确实,表演还在继续,他就只能摸黑往外跑。

  沿途有人轻声讨论着:“这时候就可以走了吗?”

  当然没个答案。

  杨声只顾向上攀登,不去管这些细碎的讨论。

  跑到阶梯的中段,有人给他打灯,用手电,一盏接一盏。

  轻声说着:“小心啊。”

  “注意脚下。”

  此起彼伏,像一句句祝福。

  黑暗里他看不清那些同学的脸,只得冲他们摆摆手,一路说着“谢谢,谢谢”。

  便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出口处,杨声咬牙拉开了门,再两三步跃下眼前的阶梯,咚咚跑向体育馆最外边的玻璃门。

  门开,冷风涌进来,他得以深吸一口气,撑着膝盖稍作停顿。

  却见地面冷白光芒,不似路灯昏暗。

  猛地一抬头,是拨云见了月,群星闪烁。

  F区的方向在……左手边。

  也来不及在休息,杨声沿着体育馆环状的外墙往左边跑,大约是跑了将近百米,耳边由风声带来呼唤的叹息:“杨声。”

  却一扭头,夏藏站在那玻璃门前,月色星光里,微红着脸。

  喊了这一声后,夏藏仿佛浑身脱了力,杨声迈步过去,紧紧地拥住他。

  心跳声真吵啊,是有一千一万只小鹿在乱撞吧。

  杨声来不及调整呼吸,他现在就要说,说给他的少年听。

  “我也爱你,夏藏。”

  作者有话要说:

  “你是我身外化白云任去来”是银临的《是风动》,她和河图的合唱版本超好听。

  “我和我最后的倔强”是五月天的《倔强》,这个估计大家都知道…

  本来我记得我高三的元旦晚会,古风歌是放了那首《霜雪千年》,然后大家自由合唱是信乐队的《海阔天空》。

  但写这章之前,我就想着还是要用五月天的歌,本来《干杯》最合适,毕竟是元旦欢送晚会,但后来还是换成了《倔强》。

  我记得我之前有在评论区跟小可爱讲过我高中同学的故事,嗯,就那个给我借《活着》的男孩子。

  他是五月天的忠粉,后来给我们几个座位挨得近的,送了五月天的歌词明信片。

  我应该是拿走的那张《知足》,太久远了,都忘记了。

  写这章的时候就又回到高三那会儿,和大家一起铆劲儿学习,偷摸藏零食看小说,一起胡乱唱唱歌的日子。

  我和我同桌四火爱唱赵雷的《成都》,我高中那会儿是赵雷刚登上歌手、《成都》唱烂大街小巷的时候。

  四火是喜欢民谣,赵雷很多歌她都会唱,她还教我唱《南方姑娘》,然后在我的摘抄本上帮我抄了一整首《南方姑娘》的歌词。

  我俩小合唱的时候,会引来周边的同学们一块唱,毕竟我说《成都》那会儿红遍大街小巷(捂脸)

  戴圆眼镜的斯文姑娘小何是班里最受女生欢迎的人(我自认为),大家都爱跟她一块说说小话。

  我那时候人菜瘾大,跟人打赌做英语练习题,谁先做完一本谁就给对方买本书。

  然后,我就输了;我给小何买了那本《兔子什么都知道》,是本橙黄色封面的童话绘本,里面画的兔子很可爱。

  我知道这本书是在《读者》上看文,杂志里有绘本的片段摘录;是一只兔子写给另一只兔子的情书,我觉得很美,于是我把完整的绘本送给了小何。

  小何骨子里是个温柔浪漫的人,她当时见我用水杯养着一朵从林子里捡的白花,说那花很漂亮。

  当然我个人也有点神经。

  阿潇是个说话很可爱的白净小腐女,对,她那会儿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属性。

  我当时其实没完全入腐,但听她讲小段子很有意思。

  后来我离开学校,她给我送了张写了小段子的卡片,是吸血鬼和医生的故事,我有段时间一直想要扩充这段子;但隔了太久,忘记其中的细节了。

  从高一起我就跟雷总关系很好,大一的寒假还跟她相约学校,绕着操场转圈圈。

  我印象里她一直都雷厉风行如一个霸道总裁,是我们班的副班长兼任数学课代表。

  老班曾有个奇葩规定,说一个班委不能身兼数职,想把雷总课代表的职位撤了;但奈何数学老师也强势得一批,非要雷总这课代表不可,于是雷总就当了三年的副班长兼数学课代表。

  高一要求集体住校那会儿,我们是一个宿舍的舍友,她住我上铺,我住她下铺;当时她想跟我换个床位,但我拒绝了。

  那时候我俩都不知道接下来三年,我们关系会变得那么要好。

  毕竟我和她确实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她一直很照顾我,觉得我这人特容易犯迷糊。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但后来大一寒假,她跟我说我也有照顾她许多,我仰头望天,说我咋不记得这回事呢。

  和雷总印象蛮深的一件事儿,估计是高一搬校区那次;她是班干部嘛,留到最后轻点杂物,我陪着她,清点完后我们一人抱一纸盒子回宿舍。

  天有点儿晚了,仰头看满天幕都是星星。

  我忘记我们那时候有没有说什么话,或者什么话都没有说;我就记得星星挺亮,盒子也不是那么沉。

  渔儿是我高二以后的室友;当然上面的四火也是。

  她是个脑回路清奇不走寻常路的女子,睡我上铺。我们曾一起溜去教师宿舍门前,摘人家种的腊梅花。

  我胆儿小,扣扣嗖嗖地只摘了一朵;渔儿大刀阔斧折下一枝;末了跟我说,反正都已经决定来偷花儿了,干嘛不偷个大的。

  我竟觉得颇有道理。

  渔儿看很多小说,看不够了问我有什么推荐,我就推给她今何在的《悟空传》。

  其实当时我也没看《悟空传》,只是看网上的简介觉得这书好牛逼;然后渔儿就抽了周末的时间跑去新华书店看,看完之后告诉我,这书是真的牛逼。

  那晚我俩打着台灯,外加对面床铺的阿娇,仨人围着我那小桌板,渔儿就开始说《悟空传》。

  后来我自己终于去看了《悟空传》,觉得渔儿也牛逼,她是怎么说书说得跟书上写的一模一样。

  说到阿娇,就不得不提我俩的吃饭情缘。

  即高三每周六考完周考,我俩总是结伴出校园下馆子,把学校周边的馆子统统吃了个遍。

  她那会儿和我一块追一部漫画,叫《狐妖小红娘》;我俩还一块在全民K歌上乱嚎小红娘的主题曲《若当来世》。

  但我们站的CP不一样,我偏向白苏(萝莉正太赛高),她偏向月红。

  另外提一个小彩蛋,我俩有次从教室回宿舍,经过学校的成绩表彰展板,就站那儿好一阵,看有没有什么取的特好听的名字。

  结果我俩一眼相中了“邱光浩月”;而那天晚上也巧,正是明月高悬。

  本班的姑娘们说完,我就再说一下外班。

  我认识六班的阿源是一个巧合。

  就有一天,我去办公室,偶然扫到语文老师桌上放着的试卷,作文那一面正对着我;我便看到了一个端端正正的标题“草木有本心”,我下意识接了句“何求美人折”,然后便去看试卷主人的名字。

  扫了一眼,记下来了。

  后来月考,我在考场装模做样看看地理,阿源找我借地理的参考书;我便趁机看了她桌面的考号信息,六班,以及那个我记下来的名字。

  我过了好久才告诉她我俩相识的内幕,她当时笑了半天。

  临离别时,她送我一本书,《人间草木》。

  她知道我特别喜欢汪曾祺汪老先生。

  其实我俩认识也正处在夏季,考场上窗户大开,外边草木葱茏,随风生长。

  我还认识一四班的姑娘,但很奇怪,我始终没记下来她的名字。

  就是单纯地认识。

  那是高一下学期搬完宿舍后回家,我上了辆公交车,坐靠窗的位置。

  她随后上来,坐到我旁边。

  我随口问了句,欸,你东西咋这么少?

  便莫名打开了话匣子,天马行空地聊,聊着聊着聊到三毛。

  我那时对三毛了解仅是阅读过她一两篇小说片段,以及《读者》上面她一生的八卦。

  一知半解,却也能和人聊下去。

  下车后方才想起,忘记问人名字了。

  俩人都傻呵呵地说了句,下学期见,连班级都没问清楚。

  得。

  但缘分这东西就是玄得很,高二会考的间隙,我待在考场走廊上发呆;她跟我同个考场,站过来和我一块发呆。

  “你不认识我了?”她问。

  我谨慎道:“你谁?”

  好嘛,再见时她带了眼镜,我没认出来。

  我们俩的教室不在同一层楼,遇见的机会也少;有一次放学下楼,人潮汹涌,忽然就碰见了;她抓过我手腕,带我硬生生挤出那片熙熙攘攘。

  我注意的点很清奇,看到她手腕上密密麻麻都是字儿,我就问她那是啥。

  她以一种非常平静的语气说:“政治知识点。”

  好家伙。

  四火教我唱过不少民谣,有一次我还差点把她给逼疯。

  起因是我课上听她哼哼了段旋律很好听,课后就问她是什么歌儿。

  她说我课上哼的歌儿多了去,我哪儿记得清是哪一首。

  我就说有天涯的那首。

  “天之涯,唯有你的爱是完美无暇?”

  “不是唱妈妈的!”

  我俩就搁那儿冥思苦想,从教室想到了寝室;午睡前我还在瞎哼哼,终于想起另一关键词,然后跳到四火床边对她嚷,歌词里面有“她们都老了”。

  四火恍然大悟,你早说,这是朴树的《那些花儿》。

  她们都老了吧

  她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

  各自奔天涯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去呀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大二的某天晚上,我翻身而起,忽然想给雷总写一封信。

  信的开头说到高一那个晚上,但我没再写下去,只是点了关闭保存,便把那封信忘在了文档的角落。

  再也找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