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高楼玫瑰>第36章 ⅩⅩⅩⅥ

  天气变冷的坏处在于,每天穿脱衣服的时间会耗费不少;且室内没有暖气,便是进门都要保持着层层武装。

  没有暖气,对于他们这不南不北却在地理规划上属于南方的地界,真是件不太美妙的事情。

  兄弟俩干脆往床上多铺了层被子,睡上去会更暖和,像被阳光晒过的云朵一样。

  不过枯坐在方桌前看书演算,依旧是种煎熬。

  哪怕身上是全副武装了,但还是……冷啊。

  杨声无意识地搓着手,但掌心依旧冰冷,甚至于让他思维都缓慢了些许。

  夏藏不知何时起身,把充满电的暖手宝抱过来,塞到他怀里,触到他指尖时蹙眉道:“你手好冷。”

  “没办法,一到冬天就这样。”杨声乖乖地由着夏藏牵手,夏藏体温高,竟是如暖手宝一般暖和。

  “那你在学校怎么办呢?你又说你们老师不准学生上课抱暖手宝什么的。”夏藏干脆把他手扣紧了些,“要不再去买双手套?但戴手套又影响写字儿。”

  絮絮叨叨好一会儿,却也想不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杨声也不期待有什么法子,只是挺喜欢被夏藏扣着手,便听他絮絮叨叨,心里先泛起层融融的暖意。

  “傻笑什么?”夏藏低了低头,鼻尖快与杨声贴上。

  “笑待会儿睡觉,有更大的暖手宝可以抱。”杨声趁机就往人嘴唇上“啾”了一下。

  “惯的你。”夏藏嘴上万分嫌弃,实则手已经不老实地摸进袖管里,握住那节同样冰凉的手腕子,“赶紧把手写的练习题做了吧,到床上我再考你单词。”

  “哥,你在勾引我。”杨声故作委屈道,尾音勾着少年特有的狡黠。

  “那你还上钩?”夏藏轻轻晃了晃他手腕,失笑反问。

  见小少年眼睛亮亮地瞧着自己,也只得回礼一般,在人嘴唇上又一次地“啾”了一下。

  冬天这季节,最适合与心上人啾过来啾过去。

  不会腻烦。

  其实天刚冷起来那阵,夏藏提出要搂着杨声睡时,遭到小仓鼠很是干脆的拒绝。

  为此他还难过了好一会儿,说:“你怎么又不愿和我亲近了呢?”

  “哥啊,这亲近是一码事儿,但冷是另外一码事儿。”小仓鼠裹紧被子,寸土不让。

  夏藏也不跟他啰嗦什么,直接把被子扒拉开,将人搂过来。

  呕吼,手脚冰凉,跟冰坨子有得一拼。

  难怪不敢过来。

  夏藏将那双手拢到心口贴着,同时用腿弯桎梏着那双胡乱蹬着想逃跑的脚。

  “乖,别动。”夏藏贴在人耳边轻声吹气,“暖和点儿好睡着些。”

  “败给你了。”挣扎了会儿,没挣脱,杨声只得被迫保持这姿势,嘟嘟囔囔软下了声音,“我又不是小孩子。”

  “但再怎么说,也比我小两个月。”夏藏说,搂着杨声的手从腰线往上,又一次不依不饶地按在了那块伤疤上。

  杨声不动弹了,乖得跟猫儿一样。

  “嚷嚷,你是六月二十四的生日?”好一阵,夏藏都觉得自己快睡着了,但趁还有点清醒意识,问着杨声。

  杨声也半梦半醒着:“嗯,查高考成绩那天……就是生日。”

  那还挺不错的。夏藏笑了下,本来想说你生日那天我要给你份礼物。

  但这是句废话,过生日当然得送礼物。

  只不过离家的这两年,他就没给杨声再准备过礼物;哪怕以前在家,礼物也只是为了敷衍家里的长辈。

  可杨声似乎还蛮喜欢他随手买的东西,那天他看到杨声难得练字,从笔袋的夹层摸出支红鲤鱼花纹的钢笔,问他要着墨水。

  “这笔看着好眼熟。”夏藏边满屋找着墨水瓶,边顺口说道。

  出租屋里有墨水,他高一那会儿是一直用的钢笔;但作业量上来后,他也懒得再清洗灌墨水,直接用圆珠笔了事。

  “你送给我的,能不眼熟吗?”杨声在一旁失笑道,“生日礼物嘛。”

  夏藏在书架的角落看到落灰了的墨水瓶,他没立即拿,也没立即转头去看杨声。

  他问:“那你是很喜欢么?”

  “说老实话,不算喜欢。”杨声耿直道。

  夏藏心里一滞,转过头去时,杨声正看着他,带着戏谑的温柔:“因为你这审美太令人担忧了啊,哥。”

  大红鲤鱼的钢笔,说好听点儿叫中国风;说接地气点儿,就是农家乐审美。

  夏藏想着,自己也忍不住笑:“抱歉,我不该那么敷衍。”

  “没事儿,毕竟我那会儿比你更敷衍。”杨声走近他。

  “也还好吧,线圈本挺好用的。”夏藏说,他回看着那双黑眼睛。

  “我现在特别想亲你一口。”杨声背着手,微微前倾了身子,“特别想。”

  说起来他们俩之前的关系,当真是奇妙。

  明明有刻意地保持距离,但怎么都说不上是讨厌。

  不然也不会保留着审美堪忧的钢笔,也不会自那以后,习惯用线圈本抄写诗句。

  但明年的六月二十四号,是杨声十八岁的生日。

  夏藏不愿敷衍,当然也不会敷衍。

  哆哆嗦嗦。

  哪怕教室里八十来号人,呼出来的二氧化碳有微妙的暖意,但也只是相比室外高出那么一两度。

  大体上,还是冷;冷得哆嗦。

  杨声裹了四层衣服,都觉着抵御不住寒意渗透;不需要做笔记时,就缩在墙角双手揣兜,像个佝偻的小老头。

  “你这么怕冷,怎么不往衣服里贴暖宝宝呢?”皓月好心地递给他一片,那边的姜延絮已经贴上,叠声向杨声证明,这暖宝宝是真暖和。

  杨声摇手拒绝了月姐的好意,抱歉地笑笑:“谢谢啦,但我还是贴不惯这个。”

  夏藏不是没给他买过,还耐着性子帮他贴在近身的衣服上,但当那热流涌上来时,杨声神经质地把刚发挥效果的暖宝宝撕下来,一把丢进了垃圾桶。

  “不要。”见夏藏的目光探寻过来,包裹着关切与疑惑,杨声仍是喃喃自语,重复着,“不要。”

  隔着衣料贴紧肌肤的热源,总会让他回忆起那浇到他脊背的滚水,紧贴着撕都撕不下来的滚烫。

  他伤疤的来源。

  失态了,在夏藏面前,但夏藏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那就不贴了。”夏藏轻声哄着他,干脆将那些没开封的暖宝宝都推到一边,完完全全将他搂入怀中,“你别害怕。”

  害怕?杨声这才发觉,他就因为贴个暖宝宝,浑身抖如筛糠。

  “我这只是……条件反射。”杨声咬咬牙,挤了丝笑容解释道。

  夏藏眼睫轻轻地扫,而后露出那对浅褐色的眸子,“你是经历了什么吗?”

  哦,对,他是学理科的,自然知道条件反射如何产生。

  杨声喉头一酸,但仍是咽下情绪说:“小时候调皮,打翻开水烫伤了背,所以不太喜欢贴近温度高的东西。”

  其实没必要跟夏藏说这个谎的。杨声咬着舌尖,不明白自己畏畏缩缩是为何。

  “哦……”夏藏慢吞吞地应着,手凭借熟悉的路线,覆在那块伤疤的位置,“我有点疑惑,嚷嚷,你是怎么自己打翻开水,烫伤你脊背的呢?”

  杨声咬疼了舌头,含含糊糊地解释道:“开水瓶在桌子上嘛,我撞到桌子,开水瓶滚下来,正好浇了一脊背的水。”

  “咝。”夏藏倒吸了一口冷气,像是替他又烫伤了回,“怎的这么不小心?”

  “小时候太淘了嘛。”杨声无所谓地笑笑,却为了满足心里某个空缺,仔细收集着夏藏眼角眉梢的怜惜。

  怎么都收集不够,怎么都看不够。

  “我遇见你的时候,你乖得很。”夏藏说,神情有一丝丝怀念。

  杨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给哥哥留下这么个不切实际的印象,但还是应和他说:“那时候我十一岁,已经长大了。”

  可是夏藏却笑,说:“小孩儿。”

  不容他反驳地亲了亲他嘴角,补充说:“小朋友。”

  似乎放空心思,想一想别的什么事,身上就暖和了许多。

  上课铃再一次响起,杨声来不及起身,老陆便穿着他冬季限定款及膝灰大衣,风风火火夹着试卷课本进门来。

  银边眼镜后的目光精准扫视教室一圈,再站定讲台把书卷一拍,“上课了啊,都清醒清醒,虽说是冬天,但都缩着蜷着算什么事儿?”

  “看看那块板上写的,距高考还有198天,时间快得很,再不清醒还高什么考!”

  照例的课前训话,老陆一直都这么有精神。

  被无差别攻击的杨声艰难地坐直了身子,想自己年纪轻轻,还不如一头顶奶奶灰的老年人有精气神,不免有些惭愧。

  高什么考,高考啊。

  可不就得打起精神来。

  但明显老陆的训话只对他起了作用。

  姜延絮揉着眼睛:“考,什么烤?烧烤吗?”

  皓月又麻利地翻出她的素材本:“不得不说,老陆这身是真的好看,特有江湖老大哥的风范。唉,也得亏是他腿长才敢这么穿!不过这不冷的吗?”

  杨声选择性忽略那边迷糊不醒的蔫蔫,觉得首先抢救眼前这走火入魔的人类观察师要紧。

  话一出口却是:“月姐,我想看你的素材本。”

  “看倒是可以看。”皓月对这竟也不小气,“一块钱看一页,一共一百八十九页,给杨老师你抹个零,就收一百八。”

  “……有这天赋,你数学咋老上不去呢?”杨声由衷地发问。

  而他们这小动作自然也逃不过讲台上老陆的火眼金睛,“杨声,邱光浩月,站起来!”

  同桌二人组对视着翻了个白眼,用口型齐齐说:“都怪你。”

  便是老老实实,又不情不愿地站起身。

  动静太大,吓坏旁边打瞌睡钓鱼的姜延絮,傻孩子也跟着俩同桌站了起来。

  老陆拧着眉:“姜延絮,你干什么?”

  好歹傻孩子不算真的傻,站起来后发现全班就自己和俩同桌起了身,立马明白过来这事儿不对劲,回答老师说:“我站起来醒醒神,刚有点打瞌睡。”

  倒符合老陆放才讲话的核心精神,惹得老陆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那好,你们三个就干脆站一节课吧。”

  杨声别眼望墙,皓月仰头望天花板,只有小姜同学搞不清楚情况:“欸……欸?”

  好朋友,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不过课后,皓月还是免费给杨声和姜延絮看了她的素材本。

  “我从高一的时候就开始写了。”皓月解释说,“打算以后要有机会,用这个为原始素材,出版一本散文集子。”

  “可以叫那些年,你逝去的青春。”杨声调侃道,他一目十行地扫着女孩本子上娟秀的文字,想着这也是两年多的时间。

  不,是很快就到三年。

  老陆都强调说,今天距离高考还有198天。

  领头的数字由“2”变为了“1”,是让人有些激动的慌张。

  “别,太矫情了。”皓月嫌弃地撇撇嘴,“我打算叫它‘人类迷惑行为大赏’。”

  “或者叫‘五班,一个盛产活体沙雕的地方’。”另一边的姜延絮也毫不矫情地建言献策道。

  “欸,这个好。”皓月拊掌笑,“到时候真出版了,给你们送签名版。”

  “那我可得找个好地方,给你供起来。”杨声笑道。

  “我也要焚香敲钟,绝对不怠慢它。”姜延絮不甘示弱地接茬。

  皓月干脆抬了手,往左右两边分别一拍,“忽然就不想送了,你们还是买吧。”

  “精装版,一人给我买十套。”

  月姐的生意算盘噼里啪啦响,计划通~

  夏藏没在教室外边等候多久,视线里便闯进来过得如毛绒球般的小仓鼠一只。

  周遭人多,喧哗而拥挤。

  他们只是相视笑了,像平常朋友一般并肩没入人流里。

  想搭肩,但彼此都背着书包,不太方便。

  牵手最好,不过都是男生,牵手显得不太符合常理;而且天冷,揣兜里暖和些。

  于是心里的失落感便涌出来,翻来覆去。

  夏藏咬咬嘴唇,但也知道他无法把他和杨声的关系昭告天下。

  好容易出了校门,人流随四处的道路散开,他们得以能更靠近些。

  头顶常青的树在冷风里刷啦作响,夏藏拉过杨声的衣角,软的羽绒手感不错。

  “怎么了,哥?”杨声偏过头看他。

  夏藏一时语塞,但拉着人衣角又舍不得放。

  忽然传来的鸟鸣解救了他,在行道树林里,唱出抑扬顿挫的音调。

  夏藏便顺势哼了声:“啾啾。”

  是想亲你的意思。

  “啾啾~”杨声明了地回应道。

  我也想亲你。

  作者有话要说:

  呼,转眼就到冬天了呀~

  希望我能在我这边夏天到来前,写到他们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