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温水鲸鱼>第44章 纸条

  天气转凉,窗外的风呼啸掠过,将玻璃震得发出闷响。

  上午九点半。

  晏安鱼猛地从梦中醒来,他满脸通红地喘息着,脑袋因为昨晚的醉酒有些胀痛。

  他意识到什么问题,于是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吓得立刻又盖了回去。

  身上依旧是昨晚的衣服,外裤也没脱,但裤子拉链敞开着,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

  就在昨晚,过度疲惫和宿醉之后,他做春梦了。

  晏安鱼第一次做如此真实清晰的春梦,做梦对象不是别人,正是住在他隔壁的温医生。

  梦里,他梦见自己被温景焕摁在床上,他们赤裸着身体,而自己全身上下都被对方仔细地舔舐,爱抚……

  温景焕低沉的嗓音是那样真实,刮蹭在耳边,一遍遍喊着自己的名字。

  晏安鱼感觉脑袋快要爆炸了。

  要是让温景焕知道自己如此肖想他,不知会有多厌恶。

  他连滚带爬地下了床,结果一脚踩到地上的玩具熊,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下。

  “嘶……”

  晏安鱼揉了揉后腰,这才发现玩具脸朝下被扔在了地上,兴许是昨天喝醉了,不小心把它踢下了床。

  身下黏糊糊的感觉很不自在,他索性换上干净的内裤,把玩具熊和弄脏的裤子一起带出去。

  他悄悄转动门锁,朝门缝里小心翼翼地看外面。

  客厅和餐厅一片寂静,洁白的蕾丝窗帘被风扬起,投射出一块方形的光影。

  晏安鱼穿着上衣和一条平角裤,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他往隔壁卧室瞧了一眼,就见卧室门半掩着,从几指宽的门缝里往里张望,依稀能看见床上侧卧的身影。

  温景焕还在睡觉。

  他长出了一口气,赤脚去阳台取洗澡毛巾,又把玩具熊挂在衣架上晒太阳。做完这一切,他赶紧溜进浴室,打开水龙头,边洗澡边处理被弄脏的内裤。

  他记得,昨晚他是被温景焕背回来的,对方后颈处的淡香,清晰地留在了记忆里。回家后,温景焕很快就把他放在了床上,之后自己便睡着了,什么也不记得。

  可就是在梦里,温景焕非但没有让他安睡,反而掐着他的腰拼命地吻,还与他唇舌交缠,夸他乖。

  晏安鱼又惊又怕,回想起这个恐怖而真实的梦,他脱了衣服,站在镜子前认真地审视了一番。

  身上没有任何吻痕。

  晏安鱼叹了口气,忽然觉得把春梦当真的自己很可笑。

  花洒的水从头顶淋下来,终于浇灭了他余震般的心悸。

  他把内裤洗干净,晾在浴室的角落里,又欲盖弥彰地用浴帘遮住。

  之前他不敢确认自己的心意,可是做了这个梦后,他完全明白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喜欢温景焕,这种感情完全不可控地、日积月累地,从仰慕逐渐变成了爱慕。

  喜欢上好朋友是一件麻烦事,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男性。

  要表白吗?还是……偷偷藏在心里,不让温景焕发现?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能力瞒过温景焕。

  温景焕那么聪明,而自己连和他对视都躲躲闪闪,迟早有一天会被察觉。

  那么表白呢?温景焕连步笑梅那样的富家千金都看不上,又怎么会青睐一个家境平凡,没什么本事的男生?

  若是这样,还不如早些搬出去,找一个无伤大雅的借口,断了念想。

  晏安鱼有些难过,在浴室里磨蹭了好半会儿,才抱着换洗衣服出来。

  他随手把口袋里的项链掏出来,放在洗衣机上,又把衣服都扔进滚筒里,启动洗衣机。

  洗衣机发出“滴滴”的声音,转了好几圈,塑料盖里的衣服翻搅着,逐渐看不清楚了。

  晏安鱼站着发呆,好一会儿才发现忘了放洗衣液,赶紧摁下暂停,重新把洗衣液倒进去。

  很快,洗衣机重新运转起来,连带着昨晚的酒味和香水,全部洗得干干净净。

  卧室的门依旧掩着,温景焕还在睡觉。

  晏安鱼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他可不想温景焕现在醒来,然后发现自己挂在浴室里的内裤。

  他溜去客厅,从茶几上的小篮子里拿了个夹心面包,坐到洗衣机边的地毯上,小口吃早餐。

  洗衣机转动的声音让他陷入了冥思,他回想起昨晚的聚餐,朦胧间,他记起了温景焕沮丧的表情。

  那时,他头昏脑涨地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头顶的灯也变成一个个虚影的圆圈,包裹着眼前的温景焕。

  同学们有说有笑,吃着烧烤,你一句我一句地解谜,而温景焕只是坐着,面无表情,仿佛游离在这一切之外,和地铁上初见时一样。

  他好像不开心。

  晏安鱼想。

  虽然他总是笑着,但他总是不开心。

  至于为什么,晏安鱼不知道。

  他抱着膝盖,坐在这块原本用来给猫咪坐的地毯上,望着旋转的滚筒发呆。

  半个小时过去,洗衣机的显示屏上闪着蓝光,衣服洗好了。

  晏安鱼起身,把衣服一件件拿出来,用衣架架好,打算拿去阳台上晾干。

  转身时,半湿的衣袖触碰到洗衣机上的项链,轻轻一拂,项链便砸在了地上。

  啪嗒。

  玻璃外壳摔裂了。

  晏安鱼吓了一跳,赶紧把衣服从身前拿开,这才发现了躺在地上、已经摔成两块的项链。

  鲸鱼吊坠被摔开了,露出里面的电池,尾巴上也出现了一道裂痕。

  这是温景焕送给他的礼物,晏安鱼心疼得不行,俯身将吊坠捡起来,想着补救的办法。

  他跪在地上,用手机打了个手电筒,四处找掉落的螺丝钉。

  找了许久,才在洗衣机下找到了两颗。

  “太好了……”

  晏安鱼喃喃自语,赶紧把碎裂的吊坠取下来,放在餐桌上,尝试拼凑。

  他把两颗螺丝钉归位,笨拙地用手指拧着,却怎么也拧不进去。

  尾巴上的玻璃掉下来一块儿,扎进他的食指指腹里。

  晏安鱼被扎得缩了下手,抿了一口渗出的血滴,暂时松开了吊坠。

  他一松手,鲸鱼肚子便再次打开了,露出里面的电池和小铁块。

  晏安鱼擦干净手上的伤口,想要继续尝试拧螺丝,却发现了一个小纸片。

  那个纸片藏在两个小铁块之间,看上去像是横格的作业纸。

  他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于是小心翼翼地掰开那个铁块,将那张纸条抽出来,对着灯光查看。

  灯光下,“桦台大学”的水印赫然呈现在右下角。

  晏安鱼把它展开,发现是一张写了字的小纸条,字迹非常眼熟。

  他心中升起一种不安感。

  逐字逐句地读完上面的内容后,他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不要相信温景焕。

  ——于斯年

  晏安鱼捏着这张纸条,翻来覆去地看,指尖颤抖着,觉得浑身冰冷。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温景焕送给他的礼物,为什么里面会有于斯年留下的纸条?

  不要相信温景焕?为什么?

  晏安鱼打了个寒颤,他把项链残片揣在口袋里,顾不上洗衣机里的衣服,转身跑进房间,锁上门,把项链塞进抽屉。

  他剧烈地喘息着,吞咽着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跳,从手机通讯录里找到于斯年的电话,立刻拨了过去。

  《致爱丽丝》的彩铃响了好几秒,晏安鱼屏气凝神地等着,接通的瞬间,他急不可耐地开口道:

  “于斯年,我刚才发现……”

  “别说话。”

  于斯年的声音骤然响起,语气严肃。

  晏安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下意识的不再开口。

  “你别说话,听我讲就好了。”

  于斯年似乎对这通电话早有预料,“你看到我留的纸条了对吗?”

  “真的是你!”

  晏安鱼攥着拳,抵在嘴边,克制而激动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我想告诉你的,但是艺术节没结束,怕影响你发挥,”于斯年低声说,“来学校咖啡馆,现在。”

  “……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不可以,不安全。”

  于斯年说完,很快挂断了电话。

  晏安鱼听着通话结束的长音,觉得无比地迷茫。

  ——“不安全”。什么东西不安全?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于斯年向他隐瞒了很重要的事,而这件事,直指温景焕。

  隔壁卧室传来轻微的声响,大概是温景焕起床了。

  晏安鱼没敢做过多的停留,他随意换上一件卫衣,赶在温景焕开门前穿好鞋,溜出了出租屋。

  他一路小跑下楼,扫了一辆自行车,扬长而去。

  自行车扬起落叶和尘土,五楼的窗户打开一条缝,一只修长的手拉开窗帘,望着晏安鱼离开的方向。

  “安鱼,你这么想躲着我吗?”

  温景焕喃喃地自言自语,顺手摸了摸盘在手臂上的小黑,“你要去见谁?”

  苍灰的天空落在半格窗户里,透过玻璃,照进来一束微弱的光。

  被照亮的地板上堆砌着一些杂物,温景焕拉上窗帘,随手将那麻绳踹到一边,重新躺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