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京味文小茶爷和豪门霸总HE了>第47章 雾里看花

  一句粗鄙之语甩过去。

  屏幕上又没了动静。

  过了一会儿, 宋知才看到聊天框上方又在显示“正在输入中”了。

  男人把话删删减减,终于发出一句:

  [我会提前回去的。]

  宋知迅速回了一个[好。]

  然后便把手机放下,接着吃他的火锅了。

  从清汤中夹起的羊肉带着清亮的油色, 肉质鲜嫩滑软,白边油脂丰沛,蘸上麻酱, 加一口香菜下去, 立刻浑身生热,唇齿留香,连灵魂都被它熨帖得服服的。

  他这里美食扑鼻,身边朋友热热闹闹。

  而远在几千公里开外的方总裁却还没下班, 孤零零地对着办公电脑坐着。

  男人关掉手机,整个人向后靠在转椅上。

  秘书在此时扣响办公室的门,继而开出一道门缝,走进来。头一次瞧到自家总裁这副伤神的模样后, 他轻声轻语地通知道:“方总,意大利的客户已经接上了,再过十分钟就到。”

  “从北京过来的人也在等了,您现在打算见吗?”

  “见。”方成衍重新坐直身体。说完, 在秘书关心的目光中, 拿上相干文件, 起身往外走去。

  他人不在公司总部, 那位外国投资商一心想要参与投资,便直接派助手来清源镇。

  十分钟后,一行人如期开始进行报告。

  这位助手来自热那亚的科西嘉, 会说法语和意大利语, 唯独不会英语, 所以随身携带了一个中文翻译。

  墙挂式液晶显示屏上陈列着他们公司实时股市的走势折线图,科西嘉人对他的方案进行了详尽地解说。

  就在这解说之中,他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字眼。

  在别人的展示过程中,方成衍一向充当的是一个安静的、十分尊重人的听众,不管有什么疑惑和问题,他都会在最后统一提出来。

  “抱歉,翻译小姐。”他此时,却忽然打断了对方。

  偌大的会议室忽然变得安静至极,有头有脸的几个主管和职员都扭过头来看他。

  “我想问下。”男人缓缓问道:“吾诺。”

  “是什么意思?”

  “吾诺?”翻译小姐愣了一下,她被搞得发懵,这问题难道有什么值得方总裁问的吗?

  她立刻解释:“是一的意思。”

  “数字一。”

  英俊的男人抿着嘴唇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明白了。

  耳边是天书般的科西嘉语,方总裁逐渐发觉自己集中不了精神。

  满脑子都是某个穿白衬衫、里面套了一件荧光吊带的年轻人,在酒吧里笑着跟意大利人聊天的场面。

  ——他怎么到处跟人宣传自己是1?

  ——还逮谁跟谁说。

  堂堂巨头地产公司的总裁对几亿的生意有办法,对规避金融投资风险有办法。但就是在改变宋知是1的想法这件事上毫无头绪,没有任何对策。

  这世界上还有比这种事情,更叫人嘴角抽搐的吗?

  他莫名感到一股淡淡的忧愁,而且这次愣神持续了有半小时之久,直到那外国助手走下台,换成北京总部的职员做市场分析时,方成衍都一反往常地没回过神来。

  就在该职员开始进行最后的数据总结时,大家忽得听到他们英明神武的方总裁,轻声叹息了一声。

  尽管那声音微弱。

  但还是叫全会议室的人都愣住了,他们看着自家的总裁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苦恼,只觉得一阵感叹和惊奇。

  因为这个男人总是拥有非凡的精力,他一工作就跟着魔了似的,怎么可能会在会议上走思!?

  还叹气?

  是哪路神仙把他愁着了?

  众人不敢说话,也极为不解——总裁已经保持这状态一整天了。

  台上的主讲人是个小姑娘,刚就职一个月,今早刚风尘仆仆从北京飞过来,还是第一天见到公司的总裁。

  一直听说总裁脾气不错,轻易不和下属生气,结果她却被当场这么一叹气,就差要哭出声了。

  天哪,是方总裁觉得无聊吗?她的报告是不是烂透了?

  本想假装没听到,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讲了两句,但心里又脆弱又紧张,她发现自己彻底忘词了。

  颤抖着、压抑着哭腔发问:“是我讲的不好吗?总裁?”

  “不是。”

  方成衍发现自己差劲的状态直接影响到别人的情绪,连忙解释:“抱歉,我只是有点累了,请你继续。”

  小姑娘泪眼汪汪。

  他又补充一句:“没有别的意思,你准备得很充分,请继续吧。”

  男人就是像上面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整天的。

  连终于下班回家、看到副驾驶座位时,脑子里也会塞满某个人的身影。

  趁着四下无人。

  他在主驾驶上再次长长叹息一声。

  真是没救了,方成衍。

  ……

  三个人吃得饱饱的,晃晃悠悠走出饭馆的门。

  迎面小风一吹。

  陈柏宇朝兄弟们打了个饱嗝:“真他妈撑。”

  项彬说:“你真牛逼,自己干了两盆子牛肚。”

  “别说我,你也是个狠人,明早等着菊花开吧。”他顿了顿,问:“宋知呢?饱了没?”

  “小知光吃羊肉和土豆了。”

  “怪不得我是一个土豆没见着,感情都是被他给xue了。”

  项彬辣得烧心窝肺,大着舌头问他:“咱们上哪儿?”

  宋知说:“随便逛逛吧,待会儿赶紧回去。”

  陈柏宇立刻提议:“那哥们儿现在领你去那驾校看看啊。”

  “刚刚直在我耳朵边叨叨,我带你去看一眼,省得今晚做梦都惦记了。”

  三人一起奔着广郊而去。

  “就这?”

  他们站定在驾校破烂的铁栅栏外。

  门口的大路是坑坑洼洼的土路,还不时出现几泡狗屎。三个年轻人在外面走了一圈,发现连个灯也没有,阴风阵阵的,有点瘆人。

  “确实是破了点……其实吧,咱也不用非得考,我和彬子可以接你啊。”陈柏宇把手搭在宋知肩膀上。

  “嗐,天天麻烦别人接我,简直不叫个事儿。”宋知摆手说不行,“等人家要我接的时候,我只有两条腿,帮不上忙,尴尬得不行!”

  “你接过谁?”陈柏宇在这话里听出了不同意思,他把脸凑过来:“方成衍?”

  宋知现在真不能从他口中听到“方成衍”三个字,信口胡诌道:“不是,接我嫂子。”

  “我在清源活得整一麻烦精似的,连个出行工具都没有,她老借别人家的电动。”

  “我一大男人,有手有脚。”

  “不能这样。”

  “再说了,以后我还能开着小轿车去进货呢。”

  项彬夸:“行,真男人啊小知。”

  “那专心考吧!等拿了证,咱以后也整台梅赛德斯!”陈柏宇说。

  宋知发觉陈柏宇又在拿方成衍霍霍他,他睖了对方一眼,没说话。

  这条土路实在崎岖得离谱,甚至差点让项警官崴了一脚,宋知手疾眼快,忙把他这朋友拽住。

  项彬站稳后环顾一周,继而评价:“你朋友工作的这驾校是真破啊。”

  “这工作环境……”

  陈柏宇嘴里不爽地“啧”一声,打断他:“主要是有熟人能行方便,不用排队等练车了,这不香吗?”

  “还成,主要我是真没注意过咱们区哪儿有驾校。”宋知边走,边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破就破点,我没什么要求。”

  “能拿到证就是了。”

  陈柏宇拍拍他肩膀:“那等明天来。”

  “好!”宋知信誓旦旦、斗志昂扬。

  他高高兴兴地度过一整天,半夜回到家。

  宋母在门口,就把人拦下了,问他今天怎么样。

  宋知正在换拖鞋,立即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在问姚姝晴呢,他只得干巴巴地回答,说小姑娘挺好的。

  宋母大喜过望,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地蹦出来。

  宋知不愿多说,他觉得姚姝晴闹闹腾腾的,是挺活泼开朗一小姑娘,但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完全就是朋友。

  怕会让母亲最终失望,他先给宋母打了一针预防针。走进卧室前,末了跟对方来了句:“我俩没可能在一起。”

  “为什么啊?”母亲不笑了,瞪大眼睛问他。

  宋知回答:“她知道我的事。”

  这一句“我的事”直接打消宋母的念头。

  “我不好意思耽误人家。”

  宋母脸上尴尬,站在原地:“可你姚叔叔也觉得你好。”

  “都是客套话罢了。”

  宋知手已经握上了门把:“我是罪人,我不能拉人家好姑娘结婚。”

  “……”宋母的神情瞬间黯淡下来:“小知,你一定要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吗?”

  宋知默不作声,忽然又抬头问:“妈,咱们什么时候去给我哥……?”

  “等等你爸吧,他这两天忙完就去。”宋母被小儿子的话搞得实在伤心,说完,便伤心地转身走开了。

  宋知搭在门把上的手又落下来,看到母亲进屋后,他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抬脚走进书房。

  趁宋国啸还没有回家,他先是在书房里转了一圈,本想看看大哥的遗像。

  结果他却在遗像后面摸到一把钥匙,拿着这钥匙看了一圈,才发现那是书桌第一层抽屉的。

  探进去,拧开。

  里面只有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外面没写名字,里面装了一摞厚厚的纸张。

  他把外面的白线解开。

  里面有交通部门发来的死者身份证明文件、火化通知、法院审批后的索赔书以及赔款收据。

  每份文件都是崭新崭新的,怕是装进去,便再也没有打开过了……

  除此之外,还有宋骧从小到大的照片。

  上面记录着各种表情、各种状态的大哥,宋知看着那些照片,好像在了解一个陌生的人。

  两人的合照仅有一张——在他们很小的时候。

  当时兄弟俩的眉眼极度相似,因为小时候脸型特征尚不明显,他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直到长大一点后,才慢慢开始有了变化。

  宋知皮肤更白,但比他哥稍矮了一些,宋骧一米八六,成熟稳重,气质像极了第二个宋国啸,还是体制内公职,子承父业,是宋国啸精心教育出的完美儿子。

  最后一张照片。

  是给大哥合棺时拍下的。

  宋骧泛青的俊脸被入殓师扑了些白。粉,脸颊打了一些腮红,两眼闭着,像是沉静地睡着了。

  这是他血浓于水、对他呵护备至的大哥,死于找亲弟弟的路上。

  不该打开看的,宋知只觉得心中倏地垂下一块沉重的牌匾,明晃晃地挂在他头顶。“罪人”两字刻于其上,压着人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造化弄人。

  宋知活了二十多年,兴许是因为上天看他活得滋滋润润,太高兴了,从没吃过苦,就要饱灌他一顿苦头。

  像茶叶一样,挨一遍烫,褪一层皮。

  看完所有文件后,宋知眼底发红。再去摸袋子时,底下只剩一个手机。

  宋知默默地把那些文件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然后把那手机拿回卧室里。他对着床头灯光看了一眼黑色的屏幕,上面映照出自己满是愧疚的脸。

  因为太久没有打开,手机已经亏电了。

  宋知便坐在床边,木楞楞地等它充了一个小时。

  终于等到开机。

  开屏的壁纸是大哥和嫂子的合影。嫂子那时似乎还在做柜姐,两人在化妆柜台前站着,俊男靓女,眼里满是幸福的光亮。

  他面无表情地看完相册里所有照片,除了工作时的截图,嫂子的怀孕检查,再无其他。

  还有一张大学的gps定位,那是大哥几年前接送宋知时,常常要翻出来的一张图片。

  再没别的东西可以看了。

  宋知良心倍感煎熬,脸上不知从何时起挂了一滴冰凉的泪,无声地掉在手机屏幕上。

  他伸手去擦,指腹却误触到了联系人页码。

  这个页面显示,大哥死前时接通的两通电话,来自于通一个被手机标红的号码。

  没有来源地,号码数字排列无序。

  是广告骚扰电话?还是什么?通话时间长达三分钟,也没有备注姓名?

  床头灯下,宋知抽了抽鼻子,鬼使神差地,他盯着那串红色的数字,拨了过去……

  听筒“嘟嘟嘟”的响起机械音,一秒一次,声声拉长,在夜深人静的时分,叫人头皮发麻。

  没有接通。

  他又打了第二回 过去。

  “嘟嘟嘟——”

  “嘟嘟嘟——”

  但这次。

  声音却在五秒之内,被人迅速按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