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对调之后方长高兴得不得了,当场杀了个回马枪,拉着秦翀去吃了一顿路边摊。秦翀眼看着他吃溜肥肠吃得嘴边满是油渍,都快把嫌弃两个字写到脸上了。
“你真的不吃啊?”
“你也少吃点吧,这种东西……也亏你吃得下去。”
“处理得很干净的,不信你尝尝?张嘴,啊……”
“再靠过来我就要揍你了!”秦翀毫不吝啬地表现出了自己的厌恶之情,“你可以自由吃屎,但不要逼着别人共沉沦。”
“你的洁癖真是没救了。”方长故意嚼得咯吱咯吱响,“角色定了之后是不是很快就能开机了?”
“差不多吧,秦道夫那边还是挺有效率的,应该过完年就开机。”
“过年……”方长忽然停下来,“对啊,马上就要过年了。我最怕过年了。”
“为什么?怕家里人催你结婚?”
“我没家人,就我一个。”方长盯着秦翀,“那你呢,什么时候回家过年?”
“我不回家。事业要紧,趁着过年那几天多琢磨一下剧本挺好的。”
“大过年的不回家,你爹妈不念叨你啊?”
秦翀低头扒了一口面:“关你什么事,你能不这么八卦吗?”
“那刘铭宇……”
“再提这个名字,咱们就没什么可聊的了。”
“我懂了,你是跟我一样没家吧。那咱俩过吧,我陪你吃饭看电影。”方长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你放心,咱们只是单纯的精神伴侣,我不馋你身子。”
秦翀抬眼看他:“滚滚滚。”
这几天没怎么下雪,但是气温一直很低。公寓楼下面的水池结了冰,在路灯下面亮汪汪的一片。浅水里生着几丛水生菖蒲和其他景观草木,这会儿一水的冻在了冰里,趁着花花绿绿的人造卵石滩,像一幅离奇诡怪的非现实画作。
路灯之前涂装过,变成了一整排的中国结,光秃秃的树梢结了冰挂,风吹过去嘎吱嘎吱的响,冰冷肃杀。
真是要过年了。
秦翀做了个深呼吸,结果被雪粉给呛住了。
他其实也很害怕孤独,尤其是在四周闹哄哄的庆祝氛围里感受孤独,那不是浪潮汹涌大起大落的悲痛,而是一种能渐渐蚕食灵魂的魔咒。
每逢这种时候,他就会无端地想念刘铭宇的陪伴,想念他的温柔,想念他做了坏事之后哀怨又无辜的眼神,包括他没头没脑发疯的模样也想。
这几年冬天秦翀都是抱着刘铭宇过的,身边有了真实的温度,他才无暇去思考自己人生的缺憾。
他总觉得刘铭宇硬生生的挤进他的人生,给他带来了许多麻烦,每天都怕这段感情曝光,成天提心吊胆。现在刘铭宇离开了,他没有软肋了,每天见朋友搞事业,无牵无挂,才发现自己的人生里多了一处谁都无法填补的空缺。
他想刘铭宇的时候,刘铭宇也会想他吗?
秦翀一脚踹飞了地上的雪堆。
没出息,散都散了还想他干什么。想他下次再脑抽把自己推到张威李威钱威或者随便什么威的床上去么?
秦翀哆嗦着上了楼,一眼就看见自家门前蹲着一个不明生物。
林一鸣抖抖索索地伸开了腿:“你怎么才回来?”
“你出来了?”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刑满释放似的?”
秦翀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我又没去参加ShaunWilliams的派对,调查清楚了毛发检查也没毛病,不就让我回来了吗?”
秦翀松了口气:“那就好。”
“哎,进去再说吧,冷死人了。我在这里等了你一个多小时,你再不回来我真的要死了。”
“谁知道你会跑到我家来,又不提前打个电话。”秦翀上去摁了开门密码,回头又去拽他。
林一鸣是真冻僵了,完全拽不动:“你别拽了,我自己慢慢爬起来。”
他一翻身,怀里掉出一只白色的布偶猫。
秦翀倒吸一口凉气:“这是……”
“你门口捡的,还挺听话。你皱什么眉头,这猫有人养,身上很干净的。”
“这是我的猫,名字叫白给。”秦翀伸手就把白给抢过来,抱进了屋子里。
白给被养得膘肥体壮,加上爆的那一身毛,活像一只小狮子。它一直被林一鸣捂着,身上倒是暖烘烘的,但是有一条后腿确实不太灵便,一直耷拉在后面。
“你的猫?你的猫为什么关在门外面,还瘸了一条腿?”
“不知道,这猫之前是罗威养着。”
“你的猫……罗威养?这合理吗?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之前关系挺好,现在闹翻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再问多的我也不知道。”秦翀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白给到底是怎么受伤的,白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些他全都一无所知。
“那小子稀奇古怪的……我也说不清楚。就他跟顾亚柔那事闹得,顾亚柔都暂时退圈休息去了……”
“怎么会这样?顾亚柔不是进组了吗?哎……”分开得太久,白给也不亲近他了,从他怀里钻出来又往林一鸣身上去了。
“之前是听说顾亚柔答应做流产手术了,罗东生也给了她资源置换。后来不知道她为什么反悔了,一门心思要把孩子生下来。其实这也对,她都这个年纪还火不了,往后再想火难如登天,还不如嫁入豪门当富太太来得稳妥。”林一鸣抱着白给在沙发里窝成一团,“有时候还是女人比较方便,一夜之间鸡犬升天啊。”
“你在胡扯些什么?”秦翀听着味儿不对,“打铁还靠本身硬,好好积累提升演技比什么都强。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你都吃过亏了还不吸取教训吗?”
“谁知道呢,努力是很重要,但是背景和运气更重要。王颂元说过,人就该成全自己,有时候稍微对自己狠点,可能就迈过去了。”
“你的感悟和他说的话好像有偏差。”
“你记不记得去年大爆的李宏声,那部《怪诞世家》的制片人就是ShaunWilliams……那时候李宏声根本就是个毫无演技的花瓶,就这一部就给吹上天了,拿奖拿到手软。什么叫用眼神演遍人间烟火,都是吹出来的,面瘫就是面瘫……”
“你是不是被关傻了?ShaunWilliams不是好人,你到底在惋惜什么?”
“我听说有个十几年前有名有姓的演员,这会儿在送外卖混日子呢,忒惨了。我不想在热度散去之后过跟他一样的生活,那种巨大的落差,我连想都不敢想。要是我落到那步田地,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太累了,还是先睡一觉吧,醒了再来跟我闲扯。”秦翀算是看出来了,林一鸣这几天担惊受怕的,真是想了很多没用的,而且完全想岔了。
“这几天我看见其他人的亲属奔走捞人,就我没人顾没人管的,太难受了。”
秦翀想起王颂元抽烟的模样,忍不住打断他:“谁说没人顾没人管了,明明就有人在替你操心。”
“谁?”林一鸣语出惊人,“你啊?”
秦翀压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我知道,咱们在那种小地方并肩打拼了三个月,又是闹鬼又是火灾的,那都是过命的交情。当初《河岸》是不成功便成仁,在那种环境下很容易产生错觉的,后来咱们又炒CP,我对你是挺黏糊的。但是我只把你当成好兄弟,没别的意思,炒CP也只是营业,你别太入戏了。”
秦翀哭笑不得:“你是不是想的有点太多了?”
“不承认就算了,心里有数就行。给你打预防针是为你好,我怕你受伤害。”
“我真是谢谢你了,谢谢你八辈祖宗。”秦翀不想跟他争辩了,“你赶紧睡吧,别废话了。”
“怎么成天想让我睡啊,我还没吃饭呢。”
秦翀怕他又想出什么幺蛾子,赶紧夺回主动权:“点个外卖吧。”
“行。”林一鸣想了想,“顺道让他买袋猫粮,猫也饿了。”
秦翀扔了床被子给他,自己去琢磨《烈火熔炉》的剧本了。等到外卖送到,林一鸣早就睡死过去了,手脚蜷缩着,被子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要拱进沙发的缝隙里。
秦翀把被子给他扔回去,林一鸣把眼睛张开一条缝,意义不明地哼了两声,很快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条蠕动的春卷。
估计这几天他也没睡好觉,从里面出来了,衣服也没换澡也没洗就直奔这儿来了。
得了,这床被子又不能要了。
白给闻见猫粮的味道,终于顺着沙发扶手上跳下来了。
秦翀看着它一瘸一拐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罗威电话里的那声凄厉的猫叫。
这一人一猫都有问题,秦翀也觉得怪,可又说不上到底怪在哪儿。
天没亮林一鸣就贼兮兮地跑了,毕竟出了那么大的事,消息传开之后肯定有娱记会跟进,万一把秦翀也扯进来又要横生枝节。
秦翀早上起来发现林一鸣不声不响地跑了,心里竟然萌生出老父亲般的欣慰。
熊孩子总要经历点风雨才会长大啊。
下午秦翀约了曹正宇签合同,本来打算约在曹正宇家里,结果曹正宇权衡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定了个清静点的咖啡厅。
秦翀一看桌上那两碟小点心已经做成了吃不起的样子,寻思着今天曹正宇是要大出血了:“今天怎么会想到约在这种地方,让你破费了。”
“要是留在家里,他们又会来要钱。”
秦翀迅速Get到了他的意思:“上次不是说不要了吗,还良心发现说可以替你凑钱……你不会跟他们说实话了吧?”
“我不喜欢骗人,更何况还是骗我的家人。而且你演得太离谱了,万一这事传开了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行,那你家人知道真相之后幡然悔悟了没有?”
“不但没有,还说父母住的老屋太旧了,要多跟我要一笔房屋修缮费。”
“你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吗?”
曹正宇皱紧了眉头:“你嘴里能不能积点德?我大你十多岁,是你的长辈……”
“大我十多岁当不了长辈,老拿虚长的年岁来压人有意思吗?”秦翀也烦了他的倚老卖老了,“我实话实说,你爱听不听。”
曹正宇忍得额头上青筋直冒:“幸亏我现在佛系了,不跟你计较。”
那些主播没说错,曹正宇心高气傲,又要体面又爱钱,整个人就像活在虚幻的世界里,不肯面对现实。要不是林芳芳喜欢他,秦翀还真不想受他的气。
他一端起架子,下一步就要开始居高临下地做道德大讲坛了。
秦翀索性豁出去了:“你不是佛系,是缺钱。”
曹正宇黑了脸,秦翀还以为他下一秒就要掀桌子了,忽然看见几个人在外面露台上围起来了,一个个踮着脚往对面看。
“那边楼顶上有个人,看见没?看那阵势是要跳楼啊?”
“那边不是彦东大厦吗?”
“挤这儿干什么,这网上有人在楼底下直播呢,要跳楼的好像还是个明星。”
“明星跳楼啊,太难看了吧。为什么不悄悄吃个药或者来一刀算了,还跑到大庭广众之下来丢人……”
秦翀跟着站起来了。
“这事和你有关吗?你怎么也这么爱凑热闹?”曹正宇一扬下巴,“坐下。”
秦翀刚想坐下,又听见外面说:“林一鸣是谁,没听过啊。这到底是哪来的小明星,要跳赶紧跳啊,底下人越来越多了,演戏呢这是……哎,不会是炒作吧?”
秦翀脑子嗡的一声,立马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