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逼近了李欢,把他压在了玻璃门上:“正好,老子也要败败火。”
如果说,第一次是李欢倒霉。
第二次是李欢自找的。
第三次就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了。
“败败火。”
李欢俨然,被当成了某种工具。
前两次的痛苦,让李欢吃足了教训。
他试图,和他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徐总,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徐总……”
最后的声音,被死死捂在了玻璃上。
整张脸给挤在玻璃上,无限扭曲。
脑后勺上的大手,却还在粗暴的加重力道:“贱人。”
两字过后,李欢被薅着头发,扯离了玻璃。
重重摔进了沙发里。
下一刻,徐子谦高大身体,压了下来。
噩梦再次开始,不过或许是顾忌到在公司,这次徐子谦多少留了情。
李欢最后还能自己走出他办公室,虽然一瘸一拐看上去很是狼狈。
辞职后来并没辞成,因为李欢不甘心。
凭什么?
如果说这段感情,最后看上去是不对等的。
那么其实最初,李欢也曾毫不示弱过。
对方固执的误会,肆意的凌虐,激起了李欢的报复欲。
于是,下丨药的事,视频的事,他都认了。
他非但认了,还如徐子谦所想,三不五时的拿着视频,要挟他。
一开始,无非是你恶劣,我也恶劣,礼尚往来谁也不输。
看到徐子谦给自己气到脸色阴沉的时候,心底也会很爽。
是从什么时候起,把那个人放在了心尖尖上,然后,任由他在自己心里,肆意践踏的,李欢已经记不清了。
或许,是从第一次去徐宅,看到成林的大幅画像吃醋起。
或许,是被蒙着枕头干的时候,嫌弃丑然后跑去整容起。
或许,是某次旅行酒店起火,他折返回房间救他起。
或许,是那次床上,偶尔给的温柔,送他第一回 达到高潮起。
或许,是他被供货商灌醉,吐的胃出血,他果断中断了和那家供货商的合作起。
情不知所起,一望而情深,说的就是李欢。
那三年荒诞的痴恋,如今梦醒,满目荒唐。
——
ICU的机器,记录着李欢的生命状况。
无论是心脏还是脉搏,都跳动的欢快。
人间不值得,可他,还是留在了人间。
然而,未来该何去何从,只觉,一片茫茫然。
还死吗?
或者说,还想死嘛?
李欢此刻,倒不知如何回答了。
*
李欢醒来了,李家一家都很高兴,当然包括沈离。
大家口径一致,关于李萍的事情,都打算瞒着李欢。
李萍给他丈夫打电话“窜词”的时候,沈离内心对电话那端的男人,其实十分佩服。
这才是真男人,也可见,他是把李萍,疼进了心里,把李家人,当成了至亲。
李家拨开乌云见到彩虹,有说有笑生活充满希望的温馨的气氛,感染了沈离。
沈离破天荒的,想到了小时候他发烧住院,父母在床边陪着,一个削苹果,一个讲故事时候的画面。
那是久远前的记忆了,沈离一度都把那记忆,当成没有意义的垃圾,尘封在脑海深处。
这会儿这记忆蹦跶出来,触不及防,其实,他并不愿意想起,于是很快,便把这段回忆,再次压入了脑海深处。
沈离在医院待到下午,警局忽然打电话两让他过去一趟,说是李萍的案子,有进展了。
沈离赶紧跑了一趟警局。
伤害李萍的人找到了,是一个瘾君子,当天看到李萍一个人走在小区,跨着个背包,忽然起了歹意。
他并不知道李萍怀孕这件事,踹李萍肚子,纯属意外,不过看到李萍流血后,意识到犯下大错了,于是赶紧打了电话叫120,报了地址后,赶紧跑了。
接下去怎么判,就是当事双方的事情,沈离回到医院把这消息传达给李家,李家义愤填膺,李萍又为了那逝去的孩子,哭了一顿凶的,看着,也是让人心酸。
沈离为李家的事情来回奔波,入夜后,本想留在医院陪夜,李妈妈坚持不让,说他太辛苦,对不起他。
沈离拗不过,于是最后,回了商务酒店。
洗了个澡,也没套换洗的衣服,内裤都穿了两天了,明天还得穿第三天,如果冷墨白知道了,肯定得嫌弃死他。
擦头发的手,因为这个念头,陡然僵了一下。
沈离内心,莫名烦躁。
于是,打开了电视机和吹风机,让噪音充斥房间,才不至于想那么多。
吹风机声音很大,听不清外面电视机里放的什么。
头发半干后,沈离听到了敲门声。
他记起,他叫了外卖。
开门的时候,冷墨白这个名字冷不防的又出现在了脑海里。
曾经,他也在商务酒店点过外卖,然而等来的,却不是外卖小哥,而是冷墨白。
那时,他刚回国,来A市补办毕业证和学位证,在机场偶遇了冷墨白,那人追到了酒店,然后,以不会再放手的姿态,强硬的闯入了他的生活,把他的人生搅的一团乱。
此时,握着门把手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会不会,又是他。
敲门声持续响起,伴随着一个职业性声音:“沈先生吗?您的外卖到了。”
沈离指尖僵硬了,一颗心,往下沉,自嘲的笑了一声,然后提气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开了门。
“抱歉,才听到。”
“没关系,沈先生,您的外卖。”
“谢谢。”
拿着外卖进屋,点的一个螺蛳粉,沈离对吃的没太大要求,不过也有口味上的偏好,比如,他喜欢吃酸辣口的。
随手放在电视机旁的桌子上,打算拉个椅子过来,目光无意撇了电视机一眼,然后,身体无法动弹了。
那一张张面孔,都是熟悉的。
冷墨白,冷爸爸,冷姑姑,坐在轮椅上的那个或许是冷妈妈的人,莫小姐,另外还有——林心尹。
这是一场盛大的生日宴,布景华丽的舞台上,站着冷家全家,外加林心尹,俨然是整整齐齐的一家人。
而冷爸爸正在对着宾客当众宣布的话,也证实,这确实,就是一家人。
“各位,感谢大家今天来参加我妹妹的生日派对,其实今天,这个派对除了给我妹妹过生日外,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和大家宣布:我要当爷爷了。”
电视里,宴会现场掌声雷动,欢呼迭起。
而这明显是条娱乐新闻,并不是什么生日派对的直播,一段模糊的视频后,跳出来了解说字幕,还有主持人的活泼风趣的声音。
“娱乐圈又嫁出去一位女神了,小八的心啊,疼!据悉,冷振宏已经准备好了亿万豪宅,给素未谋面的小孙子,林女神嫁入豪门,众望所归,大家热烈鼓掌。下面,让小八给大家八一八,冷霸总和林女神的恋爱史。”
画面从派对现场出来,切进了导播间,看到一个穿的很嘻哈的年轻人,开始巴拉巴拉冷墨白和林心尹的故事。
沈离僵在那,甚至都来不及,看清冷墨白当时的表情。
微博。
这新闻肯定已经刷爆微博了。
沈离转身去找手机,快速解锁,打开微博。
果然,微博热搜,已经被冷家和林心尹全线攻占。
还有一些鸡汤公众号,写了不少关于两人的爱情故事。
沈离只想找,当时冷爸爸宣布这消息时候,冷墨白的表情。
然而,那段视频,估计是现场宾客拍的,并不清晰,而冷墨白当时正在看左侧舞台,表情也并不在视频捕捉范围之内。
沈离刷了两小时的相关新闻,直到左手隐隐作痛,才从微博退了出来。
打开通讯录,怔怔的看着“姓冷的”那三个字。
这是晚上6点左右流出的视频,现在已经10点了,没有一通电话,没有一句解释。
总不是他欠费了吧。
他荒诞的,竟打了10086,查余额,然而并没有。
微信里,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推送,还有李妈妈发来的“到了吗”,冷墨白的消息框那,一片静悄悄。
沈离握着手机,忽然苦笑了一声。
“呵,沈离,你在干嘛?”
深呼吸一口,调整了心情,然后,给李妈妈回了一句:“阿姨,才看到,我已经平安到酒店,明天早上7点我过去,你那边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联系我。”
回完,放下手机,起身走向他的螺蛳粉。
早凉透了。
打开,粉也糊了。
吃了一口,还没吞下去,就冲进厕所,剧烈呕吐了起来。
吐到天昏地暗,沈离知道,晚饭没时没点的,肠胃炎又发作了。
不值得,不值得为了刷他的新闻,连饭都不好好吃。
大伯弥留之际拉着他的手叮嘱过:小离,遇到再难的事情,都要好好吃饭。
他怎么给忘了呢?
那个世界上唯一,全心爱着他的人的话,他怎么给忘了呢。
大颗眼泪,落了下来。
沈离死死咬着嘴唇站起身,用冷水掬了一把脸,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努力,扬起了一个笑容。
然而笑容,很快就垮了下去。
这里没有人,只有他自己。
他何须伪装,何须把心底的痛处和酸涩,强行压制回去。
眼圈又红了,手机“叮咚”一声。
沈离内心燃起一丝小火苗,吸了吸鼻子快步走向卧室,结果打开手机,只是李妈妈发来的感谢之言。
他苦涩一笑,所以,到底在期待什么?
沈离,别傻了,真的,别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