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也不知道在窗口站了多久,直到放在客厅的手机响了。
走回客厅,看了下来电显示,李妈妈的。
而现在时间,是晚上11点了。
沈离心猛然提了起来,忙按了接听。
那边李妈妈还没开腔就哭开了:“小离,你有没有空,你能不能来下医院。雁序”
沈离大惊:“阿姨,怎么了?”
“欢子情况不好了。”
沈离握着手机的手,僵了。
随后忙道:“您别急,我现在就来。”
沈离叫个滴滴车,赶往A医院。
到的时候,李欢在手术室抢救。
李妈妈哭成泪人,早已六神无主,而徐子谦还是上次看到的那身衣服,站在手术室外一言不发,人憔悴的一塌糊涂。
沈离不知道具体情况,问李妈妈李妈妈语无伦次,于是,只能转问徐子谦。
徐子谦长满了青黑色的胡茬,眼睛里都是血丝,一开口,喉咙嘶哑。
“颅内出血。”
四个字,沈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李欢是跳楼的,虽然当时底下是柔软的草坪缓冲了跳楼的冲击力,可毕竟是五楼落下,身体各处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其中以脾脏和颅腔受损最为严重,经过上次长达8小时的抢救,虽说留住了一命,可并没有完全脱离危险。
现在,危险大爆发,他命在旦夕。
沈离跟徐子谦一样,颓然靠在墙壁那,只能祈祷:欢子啊,你可要活着。
三小时的抢救结束,等的人都已经身心俱疲。
好在,结果是好的。
李欢又一次,从死亡边缘被拉了回来。
沈离站起身去迎病床。
边上徐子谦也上前,高大的身体拐了一下。
沈离下意识的伸手,徐子谦嘶哑道:“谢谢。”
沈离皱眉,收回了手。
所以,现在这副憔悴到不堪一击的模样干嘛呢?当时作什么去了?
再次把李欢送进了ICU,徐子谦趴在ICU门口的小玻璃窗上,不停往里张望。
沈离看着他的背影,说不上什么滋味。
总觉得,人真是奇怪,为什么都要等到失去了,才会知道重要。
譬如徐子谦。
譬如冷墨白。
人性本贱嘛?得到的永远不知道珍惜,而失去的永远在后悔。
所以,如果真的失去了林心尹和孩子,冷墨白一定,会后悔的吧。
到时候呢,再抛弃他一起,转而去讨好林心尹?
冷墨白未必做不出来,因为这种事,他已经做过太多次。
沈离摇了摇头,把和冷墨白的那点破事,甩出脑子。
走向一边疲倦脱力的李妈妈:“阿姨,叔叔呢?”
“欢子进去抢救,他就吓晕了,我顾不住两头,小离啊,这爷仨谁出个事,我都没法活了,为什么我们家要摊上这种事。”
她说着,嚎啕起来。
沈离心疼,抱紧了她。
她从沈离怀中抽身出来,恨恨的看向徐子谦:“赶你走你就是不走,你是要在这活活气死我嘛,你非要我报警抓你吗,你个杀人凶手。”
徐子谦的背影,僵了下。
但还是趴在ICU门上小窗户那,没动。
沈离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种事摊谁身上都难受。
李家人难受,徐子谦也难受。
只是李家人的难受很可怜。
而徐子谦的难受,是自找活该。
徐子谦没被赶走,坚持守在ICU门口。
沈离陪李妈妈去看了李爸爸,老爷子昏迷着,身上插着氧气管,李妈妈又是一顿哭。
沈离内心唏嘘,感慨人生无常。
前不久,才和李欢打电话,他开始张罗操持李爸爸的六十大寿,语气轻快,字里行间都是孝意。
如今怎会想到,他那纵身一跃,却折磨的二老到这般田地,这恰恰是最大的不孝了。
沈离想,李欢如果醒来,看到他生死徘徊间,李家的惨然,应该再也不会忍心,抛下这些可怜的老幼妇孺了吧。
*
沈离在医院陪着守了一夜。
李妈妈断断续续的睡了一阵,她真是太累了。
沈离白天睡够了,夜里倒精神。
天亮光景,手机响了。
他忙按了静音,怕吵醒李爸爸李妈妈,出去病房接。
是冷墨白。
“在哪?”那边问。
沈离道:“医院。”
“怎么了?”那边紧张。
沈离知道,他可能误会:“不是我,是欢子,昨天晚上抢救了,冷墨白,我求你个事儿行吗?”
沈离能这么平静的跟冷墨白说话,纯粹因为,有求于他。
不然,就昨天才闹成这样子,他根本连他电话都懒得接。
“你说。”
“昨天我听阿姨说,小萍老公就批了三天假,明天就得回去了,小萍在武宣医院,回头阿姨又要两边跑,你能不能想办法,把小萍转到A医院来?”
这件事,沈离昨天自己去办了,没办成。
这边医院床位满了,转院病人如果硬要过来,就先挂上床睡走廊,等有床位了再转进病房去。
这哪能行,小萍身子虚,A市的冬天多冷,走廊里冻都能冻出病来。
其实,这事也能让徐子谦去办。
不过沈离不敢做这个主张,他知道,李家人对徐子谦恨的厉害,怕是不想承徐子谦这个情的。
那边,冷墨白答应的很干脆:“知道了,你在医院等我,我去接你。”
“接我干嘛?我今天不回家,我得在陪着。”
“明天周日,带你去买衣服。”
周日,买衣服?
沈离一顿,赫然想起,他姑姑的生日。
沈离不想去的,于是道:“我不去。”
本来以为,那人或许会拿安排病床的事情威胁他,结果这次,难得的有品。
“半小时后下来。”
“我说了我不去。”
“那我上去。”
“冷……”
沈离不耐烦的话,因为一道身影,卡在了嗓子口。
“怎么了?”
“成林。”他道。
前面不远,是在机场见过的,冷墨白给他介绍过的那个徐子谦的白月光:大成集团的少东家成林。
他会在出现在这,总不能是巧合吧。
对方并不认识他,和他擦肩而过。
沈离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这男人真是过的精致。
长相属于美型,五官柔和清秀,皮肤白皙光洁。
头发微长,发丝柔软,是非常温和的浅栗色,服帖的落在脸颊两侧,有种漫画感。
擦肩而过,他的下颚曲线跟五官一样温和,没有一点侵略性。
沈离想到了李欢的下颚骨,忽然觉得熟悉。
赫然意识到,或许,就是照着成林的模样整的。
许是盯着人看了太久,成林擦身而过时,走了两步又转回来,疑惑的看着沈离。
沈离抽回了目光。
电话那边,冷墨白道:“别跟人打起来。”
沈离皱眉:“我有那么无聊吗?”
“呵,只是善意的提醒你一下,别看人家长的一脸小白脸相,可是空手道高手,你打不过。”
“滚。”
“滚了,朝着你滚过来了。李欢怎么样了?”
提到李欢,沈离心情又沉重了:“抢救了三小时,救回来了,还在ICU。”
“不会有事的。”那边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带着一丝安抚的味道。
沈离自然也盼着,李欢别有事。
*
ICU外,徐子谦咳嗽了两声。
身体终于熬垮了,他想,他是感冒了。
成林出现在那长凳前,低头看着眼前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认识的那个徐子谦。
胡子拉碴,头发凌乱,满眼血丝,一脸憔悴。
“子谦。”他开口,心疼之中,藏着几分不甘。
徐子谦有点迟钝的抬头,看到是成林,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道:“你怎么来了? ”
“打你电话关机,打去徐宅说你两天没回家了,你一直在这守着?”
“嗯。”
成林眼中有妒火,却努力压制住了,坐在徐子谦边上:“我跟你一起守着吧。”
“成林。”徐子谦的嗓音,嘶哑而疲惫,抬起头看向成林的眸光,也充满了倦意,“之前电话里没说完,我想,我们分手吧。”
“那也不妨碍我在这坐着吧。”成林微微一笑,看向ICU方向,“跟你说个故事吧,虽然现在讲,像无谓的挣扎,可也让我挣扎一下吧。”
“这里面,我也躺过,高中毕业的那年,我骗你去了国外,其实,是动了心脏手术,我一直不愿意和你做,是因为我的身体并不漂亮,胸口有一条很长的疤痕,我自己看着都恶心,更不想恶心到你。”
徐子谦微微一愣。
成林平静的笑着:“呵呵,如果当年,没有因为害怕下不来手术台而拒绝你就好了,你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很后悔。”
说着,他的笑容变得惨然,语气也慢慢哽咽了。
看向徐子谦的双眸,通红。
“我休养了整整两年,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却不理我了。心灰意冷之下,我接受了不喜欢的婚姻,和不爱的女人一起生活了多年。你知道吗,大成濒临破产,我父亲让我去求你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因为,终于有名正言顺的机会,可以接近了你。”
“成林!”
“别说话,听我说完,这些话憋在心里太多年,不说完我难受。——我本来还害怕你不理我,直到你答应接受那批机器,你没有提任何条件,我却回去告诉我父亲,你的要求是我和你在一起,于是,我离婚了。”
“我一直想告诉你,我爱你,从高中开始,我就爱你,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以前是因为我有身体有病,我怕我没有未来,后来我想,是我心里有病吧,我竟然觉得说那三个字,很丢脸。呵呵,我怎么会这么蠢,爱一个人,有什么好丢脸的,我为什么,不早跟你说,或许……”
成林说到这,哽咽了。
眼圈一片通红。
陡然,坐直了身体,他非常认真的看进徐子谦的眼睛:“子谦,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完工。
最近卡文的厉害。
呜呜呜,需要大家的爱和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