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电梯,下了楼,找到车位。
李欢道:“好了,徐总,回去吧。”
开车门的手,被徐子谦拉住。
肌肤触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李欢吓了一跳抽了手。
徐子谦脸黑了:“装什么纯。”
李欢哼笑一声:“呵,早成大白莲面前装蠢,在徐总这不就得装纯吗?”
“成大白莲”这个称呼,让徐子谦脸色更难看了:“你叫他什么?”
“大白莲啊,还是,你觉得不好听,那成婊如何?成绿茶,成心机,成芝麻汤圆?”
“你嘴巴放尊重点。”徐子谦冷喝。
李欢嘴角讽刺一勾:“很尊重了,实话实说还不尊重啊。在川菜馆故意秀恩爱虐狗,今天又假惺惺谢我,感激我在血库充足的情况下还特地跑来献血,切。徐总啊,你家大白莲在你身边没安全感很呢,你得好好努力哈。”
李欢抬手,要拍徐子谦肩膀,手落到一半收回来了。
不想碰,一点也不想碰。
这个细节,没逃过徐子谦的目光。
之前在楼上,他扶住他,他也极速的躲开了。
他在抗拒和自己的接触,这给意识让徐子谦十分不爽。
伸手,一把拽住了李欢的胳膊:“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去哪你说,有话你问,别拉拉扯扯。”
李欢想抽手,结果徐子谦似乎早有防备,拽的很紧,李欢蹙眉。
到了露天停车场最边上停放自行车电瓶车的凉棚下,徐子谦道:“前一阵去哪了?”
“跟你有关系吗?”李欢挑眉。
“你给我好好说话。”
“徐总,旷工也让记了,工资也让扣,批判也挨了,我想我的私生活,徐总还没权干涉吧。不过徐总想知道,说说也无妨,度假去了,放松心情。”
“去哪度假了?”
李欢乐了:“徐总你可真是……多管闲事多吃屁啊,无可奉告,再见。”
才走一步,被粗暴的扯了回来。
“李欢,你不是逃避责任的人,告诉我,到底去哪了?”
“干你屁事。”李欢不屑的吐出四个字,用力一推,徐子谦被推个踉跄,撞到了身后的自行车上,一排自行车顿时如多米诺骨牌似的倒下,动静太大,惊动了边上的保安,过来询问,李欢一脸无辜的指着徐子谦:“不关我事,是他撞倒的。”
保安看着那倒下的一堆车子,自然揪着徐子谦不放,徐子谦脸色极黑,李欢却笑的灿然,转身离去。
“别开车,叫个滴滴。”一个声音在后面喊。
李欢脚步微顿。
随后,唾了一声,重复道:“干你屁事”
上车,冷冷的从车窗里看着还在和保安纠缠的徐子谦,李欢哼笑一声,发动了车子。
车子开到半道,李欢就停在了路边。
眼前有点黑,道路都劈叉了,这400CC血,真有点抽大了。
这里不是停车区,上来个交警,敲玻璃窗。
李欢顺势晕倒在方向盘上。
于是,人被送到了医院。
真好,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不去公司了。
如今公司众人疏远的态度,怀疑的目光,让他对那个地方,产生了排斥。
就像排斥徐子谦的触碰一样。
住院一周,除了武常林,没有一个同事来张望。
而在他住院期间,武常林代他职,携整个团队,又拿下了两笔大单子,李欢知道,在大家心里,武常林已经从名义上代替了他。
他不妒才,甚至为武常林高兴,他是一个随时可能走的人,武常林能代替他,总比找个别人空降过来的好。
出院回公司,李欢近一步的感受到,自己被架空了。
公司的气氛也好,同事的态度也好,对他来说,都有些过分冷漠。
李欢的失眠,再度加重。
这一周,已经到了除非生理性扛不住,不然死也睡不着的程度了。
也就是,想要睡,纯靠晕。
而被害妄想症,倒是有所缓解。
缓解的办法很简单,就是对死亡越来越无惧。
李欢自己感觉到,熬不住了,活着太难了,想死的欲望在失控的边缘。
最近这两天,真达到了“分分钟想死”的地步。
如果不是沈离实在担心,亲自找上门,死拖着李欢去看病,李欢觉得,可能就在这天下班后,找个废弃的烂尾楼爬上去。
*
沈离在周五的傍晚,蹲在李欢公司门口,逮住李欢后,就拖着他去看医生。
冷墨白这人还算靠谱,纵然和他闹翻了,还是依言给李欢找了国内权威的心理医生。
医生姓田,五十出头,沈离收到冷墨白发的地址信息和医生信息后,上网查过,田医生是抑郁症这方面国内排行前三权威之中的权威,就算在国际上也享誉盛名。
田医生的预约早就到了五年后,但有冷墨白在,拿到了一个插队位,还是“VIP位”,直接去的他家。
沈离发微信给李欢不回,亲自来抓人,好赖是把李欢给拖来了。
田医生带李欢进了二楼一间客房,李欢在客厅等。
等候的时候,给冷墨白发了条信息:“已经到了,在看病了,谢谢。”
冷墨白那边只回了一个字:“好。”
沈离盯着那个“好”字,发了半分钟呆。
然后,自动锁屏,他把手机放回了裤袋。
一个小时候,客房的门开了,田医生出来。
没看到李欢,沈离探了下头:“田医生,我朋友呢?”
田医生轻轻带上门,比了个“嘘”的手势:“睡着了。”
然后摆了下手,沈离会意,跟他下了楼。
复式楼,旋梯下去后就是饭厅。
阿姨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在那无聊坐着等。
看到两人忙道:“田先生,开饭了嘛?”
沈离有些不好意思:“耽误你吃饭了田医生。”
田医生微微一笑,很是和蔼一个人:“没关系,一起吃吧,顺便聊聊李先生的病情。”
“我就不吃了吧。”
“那你看我吃,我也别扭啊。”
沈离:“那,多谢了。”
边吃边聊,沈离一开始还能扒拉两口饭,到后面,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他没想到,李欢的病已经这么严重了。
“自杀倾向非常明显,自杀欲望十分强烈,而且长期失眠,人整个已经崩溃了。”
“那,那怎么办?”
“这么下去,不死也得疯,家人呢?聊天中感觉的到,唯一还让他无法放下的,就是家人了。”
“家人在Q市,要通知家人吗?”
“最好通知,跟他聊天的过程,很明显可以感觉到,他对这个病的抗拒和不接纳,所以一直都没积极采取治疗,但现在再不进行医疗干预,人可能就毁了,如果家人能配合说服治疗最好,但也要看病人本人的意愿和情绪,如果他不想让家里知道,尽量先不要刺激,目前,还是先让他睡几个好觉。一步一步来,也别太急,病人自己透露出强烈的睡眠愿望, 或许充足的睡眠能让他的状态有所改善,然后朋友家属再慢慢规劝他接受正规的治疗。”
“他失眠很严重吗?”沈离问。
“最近几次都是晕过去的。”
沈离震惊:“晕过去的!”
“体能到了极限,扛不住就晕过去了。听冷总说,你也是学医的,应该知道这样的危害吧?”
沈离眉头紧拧,声音低沉:“猝死。”
“对,就是猝死。”
“田医生有法子让他睡着的话,我明天还能来打扰吗?”
田医生道:“你是冷总的朋友,下班时间随时欢迎打扰。”
沈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同时,对冷墨白,心存感激。
李欢也是能睡,直接在人家家里睡到了后半夜3点。
沈离被安排在客房,却不敢睡。
自杀倾向,自杀欲望,严重失眠,不死也疯这些词,每一个都让他心惊胆颤。
他生怕一个没看住, 李欢从人家窗户口跳下去。
这可是十七层,还是复式楼的十七层,下去可真是地狱了。
所以,他一直拔尖耳朵听着隔壁客房的动静,后半夜3点多的时候,听到有动静,立马跳起身过去。
打开门,李欢站在窗口,沈离声音都变了:“欢,欢子,你干嘛?”
李欢转头过来,对他轻笑一声:“小离,你还没走啊,我睡着了,呵,睡的真舒服啊!”
沈离松了口气:“睡得舒服就好,田医生说,你想睡,明天还可以过来他这睡。”
李欢有些高兴:“真的啊?”
这三字的欢喜,也让沈离意识到,他有多渴求一个正常的睡眠。
“真的,刚你睡觉时候,我都跟他说好了。”
“小离,谢谢你。”
“跟哥们见外什么,田医生说你醒来想走,不用和他打招呼。”
“没开药?”
“药,没提啊。”
李欢道:“我最讨厌吃药,没开药最好了,走吧。”
他果然,对抑郁症这种病,极度抗拒。
沈离去李欢家过了一夜。
李欢睡饱了没有睡意,4点钟就开始在厨房忙活。
结果6点多了,沈离还没醒来。
李欢要上班,于是留了字条给沈离,还把车钥匙也留给了沈离,自己叫了个车。
沈离醒来看着字条,再看看车钥匙,轻笑一声:“你也不问问我有没有驾照。”
大学毕业后,沈离的人生规划里是有过考驾照这一条的。
后来不是——手废了嘛。
再然后,脚也废了,开车就注定无缘了。
享用了李欢准备的早饭,也不便在人家家里逗留,沈离给李欢发了条微信,表示自己走了,晚上去他公司楼下等他,就叫车回了嘉禾医院。
躺在病床上,沈离开始找工作。
在招聘平台上,投了几家私人医院的简历,然后就是等。
下午,有两家医院给他来了电话,表示对他的简历很感兴趣,跟他约了时间,过去面试。
沈离跃跃欲试,觉得日子过的有劲了点。
真的,忒无聊了,他急需要一份工作,工资多少无所谓,只要是在兴趣范围内,还有就是,能接受他。
算着时间打车去佳诺集团楼下等。
李欢准时下班,然后两人相约去了田医生家。
路上说起工作的事情,李欢表示要不要他帮忙,沈离谢绝了他的好意。
跟嘉禾医院合作那件事,他没帮上李欢,自然也不好意思承受李欢在工作上的帮忙。
这次,李欢在田医生家又如愿睡着了。
沈离蹭了晚饭,因为不好意思,帮忙阿姨做了几个菜,吃的田医生直夸口。
9点多钟的时候,沈离接到了冷墨白的电话:“我在田医生家楼下停车场,下来。”
沈离微微一怔,到门口换了鞋下去。
冷墨白就等在单元楼电梯前,看到沈离,他招呼:“来了,走吧。”
“去哪?”沈离问。
“一个地方。”
额,这算哪门子回答。
“怎么,害怕我把你卖了不成。”
沈离还想说“谁怕了”,就听冷墨白补充道:“卖了也不值钱。”
沈离:“……”
表面无语,内心狂唾: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再不过来,我过去拉你了,你想在这跟我拉拉扯扯嘛?”
沈离当然不想,9点多,正是小区热闹的时候,单元楼进进出出人挺多。
他上前,跟上了冷墨白。
上了车,冷墨白发动了车子。
沈离又问了一句:“到底去哪?”
“超市。”
这次倒是给了个像模像样的回答了。
只是沈离不解了:“去超市干嘛?”
“买菜。”
“买菜干嘛?”
“做饭。”
“做饭干嘛?”
“吃啊,你傻啊!”
沈离:“你才傻,你想吃饭你去饭店啊。”
“能做给别人吃,就不能做给我吃。”
沈离一怔,随即明白了,这是田医生告诉他,自己在田家做了顿饭这件事,然后这个人发了神经,9点多了拉他去买菜做饭。
“我不想做,我给田医生做饭就是为了感谢他帮了李欢。”
“没有我,他能帮吗?”
冷墨白这说的是实话。
田医生非工作时间加班,纯粹是看在冷墨白的面子上。
沈离无话可说了。
想了想又道:“那我请你吃饭。”
“我稀罕你请客吗?”
沈离再度无话可说,是不稀罕,他冷大总裁想吃,什么餐厅吃不起。
车子到了超市停车场,冷墨白先下了车,沈离在车上赖了几秒后,跟着下去。
算了,一顿饭而已,做吧,李欢这事,发个微信说句谢谢,确实寒碜了点。
时间太晚了,超市新鲜的菜跟肉都卖的七七八八,卖剩的开始进入打折大促销阶段了。
冷墨白于是嫌弃坏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最后,直接放弃了超市,带沈离离开了。
“这回又去哪?”
“郊外,一朋友的农庄。”
沈离嘴角抽搐,做个饭吃,至于吗?
作者有话说
每天4000字,很乖有木有,快夸夸我。
今日份送上。
然后我去洗鞋了,我不会告诉你们,我踩了一脚屎。
难道是当恶婆婆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