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君韬抓住穆煦衣领,他抿起唇角,穆煦说的没错,但这不能消解背叛的感觉,这一切都是假的。
穆煦不是真的想帮他,穆煦不可能喜欢他,更有可能恨他。
穆煦可能恨他。
池君韬的手微微颤抖,他眼眶酸涩,吸了吸鼻子,说:“你骗我。”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有错、池琰有错,他只能抓住这一点矫情的理由控诉穆煦有错。
穆煦望着他,眼神平静无波,问:“所以呢?”
所以呢,骗你又怎样。
池君韬慢慢松开穆煦的衣领,慢慢后退,拖拉着步子走到玄关处,弯腰换上外出的鞋子。
“你去哪?”穆煦问。
“不用你管。”池君韬说,他转身推开门,迈过门槛,关上门。
穆煦打开电视,选择他看过无数遍的海洋奇缘,摁下播放键。他身体后仰,倚着沙发靠背,仰头看着天花板,心下一片空落。
池君韬负气出走,不知去了哪里,计划好的广州行尽数泡汤。
元旦第一天,穆煦收到李弘扬的信息【假期有计划吗?】
【穆煦:没有。】
【李弘扬:要不要去军都山滑雪?】
【穆煦:你说你不会滑雪。】
【李弘扬:我可以学。】
穆白萤的身份曝光,外界不知多少人盯着华金,穆煦被池君韬的态度搅合得心烦,他的确需要出京透透气,或许这是暴风雨前最后一段平静的时刻。
【穆煦:好吧。】
【李弘扬:现在出发?需要买什么吗?】
【穆煦:不常滑的话,到那租装备,我去接你。】
【李弘扬:我等你。】
穆煦走进主卧换上厚实的毛衣和羽绒服,朝门口走时路过池君韬的房间。他扫视一眼房间里的摆设,池君韬是个讲究的人,衣服叠放在床头,日常用品整整齐齐摆在置物架上,地板打扫得干干净净,窗边放着两盆不知从哪抱来的绿植,颇有生活意趣。
穆煦脚步不停,直直走向门口,换鞋出门。
李弘扬站在单元楼门口,新年第一天天气很好,晴朗无云。
远处驶来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李弘扬笑着挥挥手:“这里。”
穆煦将车停下,李弘扬坐进副驾驶,说:“你只穿了毛衣?”
“羽绒服在后排。”穆煦说,“咱们坐高铁去,晚上住酒店,明天一早去滑雪。”
“好。”李弘扬点头,他看向穆煦的脸,“你是不是没休息好,看起来很累。”
“出了点事,但没关系。”穆煦说,他扶着方向盘,偏头看后视镜倒车,“正好出门散心。”
“池少,你这不回家也不住穆总家,住我家算什么事啊。”曹瀚洋无奈地将一盆冬枣端到池君韬面前,“刚洗的,你吃。”
“不吃,烦。”池君韬用被子盖住脑袋。
“别啊,跟我说说。”曹瀚洋八卦地晃晃池君韬的肩膀,“你昨天听我讲完去干啥了?”
“回家找我爷爷。”池君韬的声音闷闷的从被子底下传出,“然后去找了穆煦。”
“穆总怎么说?”曹瀚洋好奇地问。
“他特无所谓地问我,所以呢。”提到这个池君韬就来气,他噌一下坐起来,差点把曹瀚洋装冬枣的盆顶翻,“所以呢,他问我所以呢,他妈的。”
“他骗了我!”池君韬抬高嗓门,什么面子里子都不维持了,他满心想着找个人倾吐怒气,“他个骗子,说什么周部长要我来照顾你,结果是找我寻仇的,我就睡他隔壁,他是不是每天晚上都想着怎么弄死我!”
“你这不活蹦乱跳的嘛。”曹瀚洋说,“可见穆总也没有很想弄死你。”
“我爷爷把他爸爸气死了。”池君韬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肯定恨死我。”他屈起双腿,将脑袋埋进膝盖中央,“我什么都不知道,还在他面前说我爷爷对我多好多好。”
池君韬难过极了,双手抱住脑袋,不知穆煦该怎样想他,大概是深切地恨着他且不齿与他交朋友,他的每一句亲近池琰的话都是在穆煦心口插刀。想到这里,池君韬双手绞紧,心脏如纠缠的手指般拧成一团,闷疼难受,上不来气。
曹瀚洋尴尬地拾起一颗枣递给他:“……这枣可甜了。”
“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池君韬问。
“……没有。”曹瀚洋咬一口枣,说,“我说你这阵子怎么奇奇怪怪的,原来是谈恋爱了,跟谁谈啊?”
“……”池君韬倒吸一口气,险些气得倒仰过去,他怎么就选了曹瀚洋当朋友,曹瀚洋定是曹家仅存的一名珍贵智障。
“弯腰,重心向前。”穆煦指导李弘扬滑雪姿势,他说,“就算倒也要往前倒,后脑勺着地非常危险。”
“好的。”李弘扬认真跟着穆煦的指令学习,他问,“这条雪道怎么没有人?”
“我包下了这条雪道,我不喜欢和别人共用雪道。”穆煦说,“也省的别人撞到你。”
李弘扬弯弯眼睛:“谢谢。”
“你先滑下去,我在你后面。”穆煦叮嘱道,“一定要往前倒。”
李弘扬心中升起暖意,他撑一下雪杖滑下山头,穆煦赶忙跟上去。
一开始李弘扬不熟练地调整姿势和重心,摇摇晃晃看起来快要摔倒的样子,穆煦紧随其后生怕出岔子。滑行一段时间掌握技巧的李弘扬动作稳当了些,穆煦松了口气,滑到雪道另一侧享受风的速度。
到达雪道底部,穆煦牵起李弘扬的手去坐缆车,他说:“感觉怎么样?”
“爽。”李弘扬的脸被风吹得泛红,他说,“你经常滑雪?”
“我大学的时候爱玩极限运动。”穆煦说,“滑雪、潜水、跳伞之类的。”
“真好。”李弘扬说,“有机会我也想试试。”
“会有机会的。”穆煦说。
缆车将两人送上雪道顶端,穆煦突然开口:“我遇到的事情比较麻烦,所以,”他停顿一下,摸摸李弘扬的脸,“后面一段时间我就不联系你了。”
“一段时间是多久?”李弘扬问,“两个月、半年?你之前有过三个月没有联系我,我可以等。”
“我不知道多久。”穆煦说,“可能要出国。”
“还回来吗?”李弘扬问。
“不一定。”穆煦说,“你就当我再也不联系你了吧。”
李弘扬低头不说话,穆煦问:“再滑一圈吗?”
“嗯。”李弘扬说,“我以为我们能一辈子这样。”
“运气好的话,你能遇到爱情。”穆煦说,“运气不好才会遇到我。”
“你就是我的爱情。”李弘扬说,“我运气太好了,真的。”他环顾四周,茫茫的雪山、空旷的雪道、烈烈的风声,他倾身抱住穆煦,“我就是太胆小了,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不敢说。”
穆煦环住他的腰,说:“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我要哭了,你别看。”李弘扬将下巴靠在穆煦的肩上,他压着声音啜泣,指尖轻轻将穆煦鬓角的头发理顺,动作依然温柔,“事情过去后,你来找我,就当这些没发生过。”
穆煦沉默着,将李弘扬抱紧了些,浅褐色的眼珠映着晴朗的天光,看向蓝白交界的天际线。
“我喜欢穆煦。”池君韬抓住曹瀚洋的衣领,“听懂没,我喜欢穆煦。”
“你疯了?”曹瀚洋惊讶地下巴着地,“玩玩无所谓,你喜欢一个男人?”
“这他妈是我能控制的吗?”池君韬说,“我要是能选,我至于在这跟你抱怨?”
“问题是你不能……”曹瀚洋挠挠头,“虽然上头承认了国际婚姻,算是半个默许,但你注定要进体制,你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我知道。”池君韬说,“你除了怪我,能不能想想别的点子。”
“哪个对你来说最重要,事业还是爱情?”曹瀚洋问。
“我爷爷选择了事业,破坏了我的爱情。”池君韬说,“真是天道好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