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一诺一生>第106章 干活吧

  面对周锐廷的这一问,周铭远坦坦荡荡地给了个明确答案。

  “盛世嘉德以后是瑾钰的。”

  苏敏仪吃惊地睁大了眼,周锐廷倒没意外,只是笑了笑。

  “这算是投桃报李吗?”

  “要这么理解也行。”周铭远也笑了,“我今天回来,本来是打算直接请辞的。”

  “没想到我爸是那个态度?”

  “是的。”

  在裴韵茹的通话结束之后,坐在主位上的周铭远沉默了良久,而列席的诸人也静默。直到周启年抬指叩了叩桌面,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座诸人中,他年龄最长。卸任集团CEO之前,他也是盛世嘉德乃至于周家最具话语权的人之一。周铭远直到查出父亲去世的真相之时,始终对这位大伯报以了一定的戒心。

  但周铭远没想到的是,在他对着周启年说出了“白晓婷”,并拿出了当年司机所目睹的口供之后,这位素以强硬闻名的大佬竟脸色惨白,在将所有内容消化完之后,甚至泪流满面。

  周瑞年去世了三十三年,而周启年在不明真相的偶尔追忆里也浑噩了三十三年。

  而今方知,他虽然没对弟弟动过杀心,弟弟却是因他的一个念头而死。

  周世勋和裴韵茹待他恩重如山,他却害死了他们的独子。

  这份迟来的愧疚被无限放大,以至于周启年难以再面对周铭远那张酷似周瑞年和辛悦菱的脸。他主动请辞了集团职务,并移交了全部股权给儿子锐廷,放弃一切他从周氏得来的东西,以求稍作补偿。

  他甚至不敢想,等到周铭远将那个残忍的真相捅到裴韵茹那里之后,几十年等同于母亲的裴韵茹会怎样对待自己?

  这样惶惶不可终日,随时会落下审判的时间持续了一段时间。裴韵茹仿佛一无所知,而周铭远任命了周锐廷接替他从前的职务。

  他终于忍不住给周铭远打了个电话,问他准备什么时候告诉老太太当年的真相。

  周铭远却只是重复了一遍正月十五家宴上的那段话。

  “遗憾的、没法改变的,都忘了吧。走了的人变成天上的星,用尽所有的光照路,是为了让留下的人向前头去。”

  周启年半世刚强,至此不得不承认,他所亏欠周瑞年一家上下的,恐怕是永远永远也还不清了。

  所以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让自己求取心安的机会,比如在这场发布会前的碰面上。

  他召集来了所有人的目光,然后非常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铭远是周家的孩子,也是名正言顺的现任董事局主席和执行总裁。婚姻既然是合法的,那就没什么怕被人指摘的。盛世嘉德一百年都过来了,眼下这点波折,不值一提。”

  时间已入夜,网络世界的纷繁扰攘再激烈,也不过如泡沫一样转瞬即逝,真实世界里总有更重要的事。周铭远说了个地址,让辛哲把自己送到地方,然后先开车回去休息。

  辛哲问:“不用等你吗?”

  周铭远笑了一下:“今晚和若霖他们还有点重头戏。”

  “哦。”辛哲闭上嘴巴什么也没问,调转车头走了。

  周铭远肘弯里搭着外套,抬头看了看掩映在重重花木里的招牌,顺着路标一路走了进去。

  这是S市老城区里的一片旧厂房,修葺整齐的高大灌木划分出笔直的道,两边都是巨大的红砖建筑,曾经是用来建造重工业机械零件的车间。但随着旧时代的逝去,这里早已被废弃,现在被人签长约租赁下来,改建成了个大型的运动健身场馆。

  现在是晚上八点,每一座高大建筑都灯火通明,正是晚间最热闹的时候。

  周铭远不紧不慢地向着目的地走进去,他身材挺拔,但穿的是一身商务正装,和这一片荷尔蒙爆棚的运动场馆之间很有些格格不入。有大汗淋漓的小帅哥们顶着毛巾挂着球袋离场,不免有点诧异地看上一眼,随后就忍不住又想再仔细看清这一位有点过分出众的外型,但周总已经走向了这条路尽头的最后一座红砖建筑——健身场馆老板自留的vip独栋。

  他输了一长串密码之后推门进去,周遭霎时一片清凉,里头的温度和光线都比外头低很多。周铭远眯了眯眼,绕过一排挂着各式运动器材的隔断走到了里头。

  这一整栋都是贺以则当初额外花了大价钱装修给自己用的,重工车间的高大穹顶上,原有的钢构横梁森然粗犷,各种加装设备的粗大管路也都裸露在外,只用全黑色做了涂装。照明系统是精心设计过的,能随时营造出拥有者想要达到的任何一种氛围感。

  而现在,整座大房子里只亮了一盏高流明的聚光灯,打在一座室内篮球架这儿,光柱的中间吊了个人。

  周铭远到了,坐在篮球场边的两个人就都抬起头来。

  严若霖看着还挺心平气和的,手里捏了个连锁牌子的咖啡纸杯,刚喝完最后一口。

  贺以则就明显等得很不耐烦了,把已经刷到腻的手机往兜里一塞,站起来抱怨:“你也太磨叽了,难道你们家发布会完了还管饭?”

  周铭远笑了笑,问:“你们还没吃?”

  “当然——”贺以则嗤笑一声,“不可能了。”

  严若霖站起来,打断这俩没营养的对话:“干正事儿吧。”

  周铭远把外套丢到一边,然后和这两位一起朝篮球架那边看了过去。

  那人从早上开始算,差不多被这么吊了一天,手臂高举,在腕关节处被绑得结结实实,只有脚尖能堪堪点到地面。捆绑者留的绳结长度很刁钻,如果想踏踏实实站着,那么手腕关节就会痛到仿佛要生生拽断。但如果踮起脚,手腕会舒服少许,那么两条腿又会在一段时间后僵硬充血到麻木。

  伤害性不大,痛苦性极强。

  周铭远只看了一眼那人冷汗涔涔有气无力的脸,就收回目光瞥了一眼贺以则。

  贺以则接收到了,当即澄清:“不是我。”

  哦。

  周铭远稍微琢磨了一小下,完全没去管另一边始终冷漠的严若霖,而是又看了贺以则一眼。

  不知为什么,贺以则觉得这一眼怪怪的。

  他这个人向来有话就说,脑子转得也快,立马又解释:“你这么看我干嘛?也不是若霖!我俩过来收货的时候就这样……嗯,挂挺好。”

  周铭远忍不住嘴角扬了一下,语气倒还平静:“嗯,干活吧。”

  贺以则眨了眨眼,还没说什么,严若霖在旁补充了两个字:“你去。”

  贺大少呆了呆,很不满:“为什么又是我啊?”

  这两位没再说话了,只是目光一致地盯着他。贺以则表情复杂,五官很是扭曲了几秒,恨恨抱怨:“凭什么每次这种活儿都是……得得得,我去。”

  因为心存了这样的愤愤不平,贺大少大步走去的架势简直是带了风,被吊了一天的郑金海没吃没喝,体力也消耗过度,这时已经隐隐有些虚脱。

  倘若冯一诺或者季珩在,他们一定会认出这张普通到甚至有点猥琐的面孔,正是当初在恒悦酒店大盆栽后埋伏拍照的人。

  可惜他们不在,但这也不重要,因为送货来的人给了贺以则足够的信息和资料,包括郑金海知道的一切,以及不知道的。

  那道光线强烈的聚光灯划开了黑暗和光明的边界,郑金海被吊在最亮的中心点,这导致他一直都不知道黑暗中审视自己的是谁,又到底是有几个人。直到气势汹汹的贺大少走了过来,他才下意识抬起头,然后原本就煞白的脸色就变得更白了一些。

  贺以则往那雪亮到刺眼的光柱里一站,嘴角扯着个不怎么真诚的笑。

  “哥们挺能耐啊,算计老子算计得爽吗?”

  郑金海嘴唇张合,有点哆哆嗦嗦解释:“贺、贺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哪儿敢……”

  贺以则笑得更吓人了一点:“编,接着编。”

  郑金海的喉结上下滑动,被他堵得一阵迟疑。

  贺以则眯起眼睛盯了这人几秒,忽然开口点破:“是不是还使劲儿想辙要怎么保徐浩呢?你这经纪人干得还挺孝顺啊,不过失联了整整一天他都没找你,你不奇怪吗?——手机可没关哦。”

  郑金海面色一僵,原本有点涣散的瞳仁陡然聚起了光,死死盯住了贺以则。

  贺以则笑眯眯地:“他今天上午第一班飞机跑去新加坡了。”

  郑金海有点灰败的面容忽然扭曲了起来,他张开嘴,声音干涩嘶哑:“贺总,你到底在说什么?”

  贺以则呵呵一笑,耐心到头,抬脚上前准备直接来点儿简单粗暴的,身后严若霖冷冷地发了声。

  “郑金海,你拍了我旗下艺人的照片,又花钱从酒店员工那里买到监控视频,连续几天的水军和热搜高位都不便宜。花这么大代价,只为了换角这么小一件事儿吗?

  “而且,只是买水军做黑营销,犯得着要逃出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