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路皆都没怎么说话, 直到裴易清开车一路行驶到离芫荽还算近的小区，他才终于反应过来。
我是谁？
路皆。
我要去哪儿？
裴易清家。
想到这里，他就瞬间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他从小到大居无定所, 换过的地方不计其数, 所以家对他来说是虚幻但又重要的东西。他去过的别人家里, 也就只有大牛和贾惟。
前者是因为他刚混社会的时候没钱，后者则是因为他和贾惟当时本来就住在一起。
他和裴易清才相识这么短短一段时间，他没想到竟然就要去对方家里。
而裴易清所住的小区干净整洁，连门口的保安都穿着统一的制服, 只有刷卡才能够进入。裴易清先是把车停在停车场，然后拎着大包小包往里走。
边走他边观察旁边人的表情, 而路皆此时正处于懵逼中，所以本来就冷淡的脸更加面无表情。
于是裴易清开始反思。
是不是不该带路皆？这一路上他又是让人陪逛超市又是让人拎东西的, 像是在给他当小厮。
不过都已经到小区门口了，再让人走估计更离谱，于是他把所有东西拿到左手上，右手去够路皆：“东西给我吧。”
他手动了眼睛没动, 所以手跑去哪儿了他自己也不知道，就感觉到手上一阵肌肤的触感，裴易清才意识到自己碰到了路皆的手。
不过这一瞬间转瞬即逝，路皆回过神来看着他说：“没事，我拿吧。”
“......好吧。”裴易清点点头。
他搭载电梯一路往上, 然后拿出钥匙开门。
而跟在他背后的路皆难得乖巧地一直没说话, 等到门开之后才终于看见了裴易清家里的布设。
说实话也没什么布设，之前他去裴易清爸妈家还能看见一些字画装饰，但裴易清家里就什么都没有。墙面上光秃秃的，只有一个精致的古挂钟。
“要换鞋吗？”他没踏进去。
前面的裴易清应了一声, 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包装都没拆过的棉拖，“穿这个吧。”
路皆穿好鞋子之后才终于踏进了裴易清的家，门在身后应声关上，他手里的东西下一秒就被对方拿走。
裴易清把东西放在鞋柜上，取了一些需要冷藏的东西，说：“你随便坐。”
“嗯。”
路皆环顾四周，最后找到客厅的沙发坐下。裴易清的家不算特别大，室一厅，一厨一卫，他只看了个大概。
不过裴易清家里看上去很干净，不是每天打扫的那种干净，而是那种看上去不怎么住人的干净。
桌上几乎什么都没有，茶几上就摆着一个电视遥控器和一碟橘子，如果他猜得没错，这碟橘子应该就是前不久裴易清在超市里买的那一袋。
于是他问道：“你平时不怎么回家吗？”
“回家啊，”裴易清把刚刚洗好的圣女果端上来，“只不过一回家倒头就睡，就卧室用得最多，早知道当初我就买个床得了。”
“你干脆和半仙儿一起参加比赛，这样床都不用买了。”路皆看着他说。
“这是个好主意啊，”裴易清一拍脑门儿，“我们现在把购物券拿回来还来得及吗？”
路皆笑着骂：“神经。”
裴易清见他终于笑了，于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家里实在太/安静，于是他打开电视随便放了一个频道，正巧上面就在播某个演唱会。
说实话自从现在流量爱豆盛行，他就很少看电视，上面的男生拿着麦乱嚎，不看字幕压根不知道对方在唱什么。
还不如路皆唱得好听。
想到这里，裴易清问路皆：“你们队的专辑，现在怎么样了？”
“昨天刚签了合同，”路皆说，“应该快了。”
“好，”裴易清点点头，“到时候发行了我第一个支持。”
路皆笑笑，然后就看见了裴易清电视旁边摆着个塑料瓶。水瓶里插着一朵玫瑰，其实他也不确定是不是玫瑰，毕竟那花都枯得只剩一根杆儿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裴易清解释说：“那就是之前情人节我带回家的那束玫瑰花，一直放那儿都忘了。”
他这么一说，路皆终于想起来是哪束玫瑰。说来还真是神奇，他们俩当初随便撞了一下，竟然撞出缘分来了。
俩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把盘子里的圣女果吃完之后已经到了下午的饭点。裴易清接到小薇的电话，说是今天的生意一般，不过网上来了几个商单，要他跑一趟。
裴易清应下了，准备吃完了饭再去跑单。他拿出书房里的笔记本，放在离厨房不远的桌子上冲着路皆招招手，“过来。”
话音落了，路皆嘴里塞着橘子坐在他旁边，裴易清一侧目就能看见对方鼓起来的腮帮子。
他登录芫荽的网站，然后找着了小薇说的那几个商单，边打开边和路皆说：“在网上买过东西吗？”
“当然。”路皆莫名其妙。
“那应该知道淘宝客服吧？”裴易清看着他，“就那种亲亲来亲亲去的。”
路皆点点头：“知道。”
“那接下来你就负责沟通买家，”裴易清点进其中一个客户，发送消息过去，“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工作，路皆虽然没表现得措手不及，但还是有些在状况外，下意识说：“那你呢？”
“我做饭。”裴易清说，“吃完了我们就回芫荽包装然后送货。”
说完他就起身朝冰箱走去，他今天买了不少东西，于是专门挑了一些好的贵的食材，然后问路皆：“有什么忌口吗？吃牛肉吗？”
“没有，随便。”路皆拿过放在一边的鼠标，开始打字，“月季多少钱啊？”
“你让他自己在商铺里看，”裴易清走进厨房里，声音放大了一点，“老是不自己看，是不识字还是怎么？”
坐在电脑面前的路皆听到后忍不住笑出声，想就把裴店长这句话原封不动地送回去，不过还是忍着恶心发了几句亲亲。
而另一边的裴易清站在锅前有些无从下手，说实在的他很少下厨，下厨也就炒点小炒，从来没弄过牛肉这种对他来说有点硬的菜。他买来也只是准备之后学，但没想到现在就要开始实践。
他打开搜索软件看了一会儿，最后拿出切肉的刀把肉切成小块。不过以他的技术切不太完美，有的厚有的薄。
“这个人说能不能等他求婚的时候到场递过去，”路皆说完这句话直接下了定义，“有病，又不是婚庆公司。”
裴易清切肉的手都笑得抖了。
他把肉全部切好之后，用清水放在旁边泡着，然后洗了砧板和刀，拿出土豆切块。
这对他来说很简单，三下的功夫就切好了，他把东西全部放在碗里，就听见身后的人冷不丁地说：“你这土豆片放在胸口都能挡子弹了。”
“诶——”裴易清差点把碗给摔了，“你吓我一跳。”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碗里的土豆片，很满意地说：“还好啊，挺薄的，你弄完了？”
“没有，刚接了单，还有一个人一直没回，”路皆用手摸了摸放在碗里的牛肉块，“你切东西跟打仗似地，我随便看看。”
“现在是上班时间，嘲笑老板是要扣工资的，”裴易清看着他，紧接着放在外面的电脑响了一声，他说，“去，回消息了。”
还没等他提醒，敬业路皆就已经先行一步跨出厨房守在电脑面前，见状裴易清笑笑，回过头继续切块。
还有模有样的。
他把所有需要切的东西需要洗的东西全部过了一遍，牛肉也终于泡好了。他深吸一口气点燃液化气，看着不断升起的水雾有一种英勇赴死的壮烈感。
等到他觉得锅烧得快差不多了，他把准备好的油全部倒了进去，瞬间噼里啪啦的溅得到处都是。
被这架势唬住了，裴易清连忙想都不想，直接把碗里的肉给倒了进去。
肉接触到油的那一刻，整个厨房响起了炸开的声音，连外面的路皆都被吓了一跳，走到门口说：“你炸厨房了？”
而裴易清拿着盖子往后退了退，“走开点，小心被溅着。”
路皆踮起脚看了一眼，“你这油没热开吧？”
“是吗？”裴易清看着他，“没热开还这么炸？”
虽然路皆也是个厨房小白，但他起码还有点常识，而裴易清看起来是真的不太懂，他不明白对方这二十六年是怎么过的。
等过了一会儿，锅里的动静终于没那么大了，裴易清左手拿盖子右手拿锅铲翻炒了几下。
还可以，没糊。
于是他对身后的路皆说：“看看我手机，下一步是什么？”
“你还看一步学一步呢？”路皆有些惊讶，“你怎么不背熟了再开始？”
“记了也是白记，浪费时间。”
话音落了，路皆竟然觉得他说得还真对，于是拿起裴易清放在旁边的手机，念出了下一个步骤。
就这样，在人一说一做的情况下，这道牛肉炒土豆终于出锅了。然后裴易清又做了几道那首的小菜——不用炒熟也能吃的黄瓜和白菜，这三菜终于一起上了桌。
和小菜比起来，牛肉作为唯一的荤菜看上去实在有些惨不忍睹。裴易清抽出双筷子和碗，拿出厨房的时候突然愣住了。
“怎么了？”路皆说。
“......有一件很严重的事，”裴易清说，“我没煮饭。”
路皆：“......”
个人相顾无言了一会儿，然后裴易清把碗放在桌上，“我去煮点面吧。”
“我来吧，”路皆说，“裴老板你去把那几个商单收一下尾。”
“行。”估计是做菜做累了，裴易清没有推脱直接坐在了椅子上。
路皆的速度很快，甚至还敲了个蛋进去，份热气腾腾的面终于上桌。裴易清看了一眼时间，他们做这顿饭竟然花了快一个小时。
主要是他就花了半个多小时。
裴易清先是尝了口面，味道和卖相一样好，他边吃边问：“你里面搁了什么？”
“醋，”路皆反应过来，“我自己的习惯，忘记你喜不喜欢了。”
“没事儿，”裴易清说，“好吃。”
说完终于把筷子伸向了那碟牛肉，嚼了会儿皱起眉头：“难吃。”
“我觉得还可以，”路皆说，“就是有点糊。”
“原来只是糊的原因吗？”裴易清说，“我第一次做这种肉类的东西，以为都没熟呢。”
“你以前都不吃肉？”路皆尝了一口黄瓜，“你每天当和尚呢？”
“肉太难了，”裴易清咬下鸡蛋，“也没什么时间在家里下厨，随便吃点儿填饱肚子得了。”
路皆点点头，裴易清见他面色如常，于是笑着说：“我之前怎么感觉你有点不高兴？”
他的语气很放松，路皆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裴易清看在眼里，实话实说：“我就是觉得有点不自在。”
“不自在？”裴易清皱眉，然后又说，“之前来我家，你不是没什么感觉吗？”
“那是你爸妈家，又不是你家，”路皆也说不上为什么，只能含糊过去，“当然不一样了。”
虽然裴易清也没懂这哪儿不一样，但还是笑笑把话题给揭过去，“你之前那个表情，我以为你觉得我对你图谋不轨呢。”
他原本是想把这个话题给揭过去，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气氛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向越跑越远。
而又因为路皆久久没有说话，这种诡异的气氛逐渐浓烈，就连裴易清都感受到了。
用一种比较小学生的比喻方式，周围真的安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
路皆看着他，然后用筷子搅碗里的牛肉，说：“要是不轨，也是我对你不轨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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