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作精少爷又在黏我>第74章 真相(三合一)

  B市机场, 温萧雨接完电话回到休息室里,看见坐在沙发上的贺希然正在拿着iPad刷视频。

  他穿着一身米白色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干净。右手托着下巴, 交叠着两条修长的腿, 脊背挺得笔直,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自信优雅的气质。

  现在的贺希然没有了刚重逢时的自卑拘谨,也褪去了少年时花枝招展的张扬,时光在他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只把他雕琢成更美好惊艳的模样。

  望着这样的他,温萧雨的心底如有一湾温泉淌过,透着沁人心脾的柔软。

  贺希然戴着耳机, 看视频看得非常专注, 他走到身前都没有发现。温萧雨探目一看,发现他正在看发布会那天的视频。看到结尾处,还把进度条又往前拉了一点,就为再看一遍他在发布会最后说的那句“贺希然从来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他本身就是唯一”。

  温萧雨在他柔顺的头发上揉了一把,笑着道:“就这么喜欢?想听的话我每天对你说一次。”

  贺希然正看得入神,猝不及防地被他吓了一跳,脸颊唰地染上一层嫣红, 欲盖弥彰道:“你…你脸皮真厚, 谁喜欢听了, 我就是随便看一下而已。”

  “你已经‘随便’看了好几下了, 有这时间不如看看本人。”温萧雨在他旁边坐下,把iPad给他没收了。

  “谁让你一直在打电话, 一趟一趟地往外跑, 半天都不见人影。”贺希然小声嘀咕道。

  那天开完电影发布会后, 温萧雨直接把剩余的宣传工作扔给了公司。他和贺希然连着忙了好几个月,既没有好好休息,也没有时间待在一起。

  这次趁着两人的工作都暂时告一段落,温萧雨订了两张去澜城的机票,准备带贺希然过去度假。

  不过他毕竟是电影的总导演,不能真的把所有工作都完全放下,候机的这一小段时间,他已经出去接好几个电话了。

  “不打了,我现在就关机。”温萧雨对此也很抱歉,正准备关机,电话突然又响了起来。

  贺希然瞪他一眼,不情不愿地说:“算了,你还是去接吧,工作重要。”

  “不是工作上的,是老赵。”温萧雨把手机递到他面前,示意他查看。

  自从贺希然的名字频繁出现在网上之后,老赵和很多老同学都和温萧雨联系过。得知他真的回来了,还参演了温萧雨的电影,都为他们高兴。

  老赵这次打来,主要是说临近年关,想让温萧雨把贺希然带回暄城,一起去他家过年。

  贺希然在旁边听着电话,支支吾吾地没有答应,看起来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温萧雨就对老赵说:“等明年吧,今年我俩先自己过,明年再带他去给您拜年。”

  老赵在电话那头气得倒仰,骂道:“你就护着他吧,干脆把他藏进你口袋里,谁都不让看!”

  “我倒是想呢,但是人家现在翅膀硬了,不让我藏了。”温萧雨瞥了贺希然一眼,轻飘飘道。

  贺希然咬着下唇,眼巴巴地望着他,眼神里有些歉意,也有些委屈。温萧雨抬起指尖拨了一下他的嘴唇,在他柔软饱满的唇珠上轻轻捻动,眼神越来越沉。

  老赵自然看不到他们这边的气氛,继续喋喋不休地问:“你俩准备在哪里过年?B市?”

  “在澜城。”温萧雨清了清嗓子说,“我们去那里度假,顺便过年。”

  “在宾馆过年啊?那多没年味,还是在家里好。”老赵深感惋惜道。

  “谁说我们要在宾馆过?我们在澜城有家。”他看着贺希然说。

  贺希然蓦地睁大双眼,里面充满不可置信,声音微颤地问:“什么…家?”

  “我们的家。”温萧雨摸了一下他的眼角,微笑着说。

  下了飞机,两人直奔温萧雨在澜城买的房子。坐在车上,贺希然紧紧握着温萧雨的手,手心满是热汗。看着窗外陌生又熟悉的景色,他的眼睛湿了一次又一次。

  来到海边的一套房子前,温萧雨把钥匙放进他手里,说:“你自己选的房子,自己来打开这扇门,它已经等你很久了。”

  “你什么时候买的?”贺希然眼泪汪汪地问道。

  温萧雨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眼神里透着温柔的哀伤,如叹息般说道:“五年前。”

  五年前为了把房子买下来给贺希然一个惊喜,实现他们理想中的生活,温萧雨去赴了那趟酒局,结果却是把贺希然弄丢了。

  当房产公司打来催款电话时,他心里是真的有恨的。他不是圣人,贺希然当初说走就走,一个字都没有给他留下,他发疯般地寻找,弄出一身病痛也没能把人找到,他不可能不恨。

  所以对着最后那通存款电话,他说不要这套房子了。但他又转念一想,如果贺希然明天就回来了,知道他把房子退了一定会很生气。贺希然因为他选择去工作已经很伤心了,他不能让贺希然回来后还要继续流泪。

  他承诺过要给贺希然一个家,不论贺希然在不在身边,他都不能反悔。挂了电话没停一秒,他就又把电话打了回去,买下了这套房子。

  贺希然听到“五年前”这三个字时,眼泪就再也忍不住,如决堤一般涌了出来。

  他泪眼朦胧地打开门,每一处细节都和他曾经构想的一模一样。奶白色的大沙发,占据了半面墙的黑晶投影幕布,角落里营造氛围的落日灯……

  来到二楼的卧室,他的眼泪就更汹涌了。现在时值傍晚,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柔和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落在柔软的大床上。窗外,宽敞的阳台上挂着一把白色编织藤的大吊椅,上面缠着满满一圈的小串灯。

  他望着窗外的大海,这只会在梦里出现的一幕,此刻真的展现在眼前。这一切,都是温萧雨给他的。他想要的一切温萧雨都记得,还一一替他实现了。即使是在他消失不见的时光里。

  他转过身环上温萧雨的脖子,不再回避,踮起脚尖主动吻上温萧雨的嘴唇。

  这座房子等了五年才等来它另一位主人,温萧雨也等了五年,才等来这毅然决然的一吻。五年的日日夜夜,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直到把贺希然吻得腿脚发软,温萧雨弯腰抱起他放到床上。吻去他的所有眼泪,堵住他喉间的数次哽咽,与他再一次,密不可分地紧紧相融。

  云雾般的窗帘随着海风轻轻飘荡,漆黑的夜幕里点缀着闪闪繁星,卧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低浅的呼吸声。

  这晚他们做了很多次,温萧雨仿佛要把欠了五年的分量全都讨回来,几乎整夜都没给贺希然喘息的机会。

  贺希然软软地趴在床上,又舒服又疲惫,两种矛盾却和谐的感觉在身体里交织,令他懒洋洋地一根手指也不想动。

  他雪白的背上浮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在幽幽的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光。温萧雨俯下去,解开他脖子上的红绳,把戒指取下,戴在了他左手的无名指上。

  十指相扣,两枚承载着美好祝愿的戒指再次相遇,从此再也不会分开。

  ***

  他们就这样在澜城过了新年,这个城市永远不缺流浪者,来自天南海北的人们相聚在这里,他们两个人的新年并不显得孤单。

  大年三十那天,他俩在板哥的青年旅社里吃年夜饭。这里的晚上总是那么热闹,文艺青年们的面孔换了不知几波,彼此之间都不熟悉,却在新年到来之际把最真诚的祝福给予每一个人。

  有一些人认出了他们两个,尤其是贺希然,他现在活跃在荧幕里,已然成为娱乐圈的一名新星,这一晚上遇到了很多个小粉丝找他要签名。

  温萧雨靠在椅子上,看着他温和又友好地给几个女生签名、合照,心里是满满的成就感。他的男孩走上了梦想中的道路,将会得到越来越多的认可和喜爱。

  只要一想到自己会永远站在他的身边,陪着他一起走下去,那种对未来的期待感就不可抑制地在温萧雨心中升腾起来。

  零点过后,大部分的人都在喝酒聊天。酒酣耳熟之时,板哥借着酒劲对贺希然讲述了五年前那个夏天温萧雨来找他的情景。

  他说,纵然隔了这么多年,那一幕仍记忆犹新。温萧雨当时看起来像是丢了半条命,若是找不到他,怕是另外半条就真的丢了。

  贺希然听着听着就把头垂了下去,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温萧雨把手贴到他的后颈,一下一下揉着,安慰道:“都过去了,不要伤心。”

  他示意板哥别说了,拿起桌上的酒杯准备再喝一口,却被贺希然按住手腕,吸吸鼻子命令道:“不许再喝了。”

  之前在剧组时他就监督温萧雨按时吃饭、不乱吃东西,后来分开各自工作,每天打电话时也不忘提醒。他的话比医生的还管用,再加上真正的良药就在身边,温萧雨的胃病这半年来确实好了许多。

  “就一口,今天过年,通融通融吧。”温萧雨生平第一次撒娇,丝毫不觉得脸红。

  “不行就是不行,刚才那一口已经通融过了。”贺希然心疼归心疼,在这件事上坚决不退让。

  “嗐!”温萧雨夸张地叹了口气,听话地放下酒杯。板哥看着他们畅怀大笑,倒是把贺希然的脸笑红了。

  《暗涌》上映那天,两人用帽子和口罩把自己伪装起来,买了两张角落的位子去看了一场属于他们的电影。

  看到结尾处,云官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雪地里。贺希然把头靠到了温萧雨的肩上,默默地流眼泪。

  感受到肩膀上的湿意,温萧雨侧过脸道:“难受的话就别看了。”

  贺希然摇了摇头,瓮声瓮气地说:“我演得真好。”

  温萧雨笑了一下,抬手揽住他的肩膀,在他手臂上搓了搓。

  周围的啜泣声从电影的后半段开始就没怎么停过,散场的时候,旁边有个女生抹着眼泪说:“温萧雨好绝一男的。”

  她的朋友们赞同道:“他真的好会拍,怎么能把故事讲得那么好看,人也拍得那么漂亮。”

  “对呀,贺希然才是真绝色,长得又美,演技又好。我收回之前的话,我觉得他的潜力比乔初漫大。”

  “嘘——你小声点儿,这里漫粉很多的,小心被骂。我觉得小乔也挺好的,不过他身上少了一种复杂的感觉,没有贺希然带劲。”

  “哎,听说温萧雨和乔初漫闹崩了,是因为贺希然,这是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温乔cp粉那边哭疯了,把贺希然骂上了热搜,不过很快又被压下去了。”

  “我觉得温贺两人更配哎,温萧雨在发布会上说的那句‘贺希然就是唯一’不就等于官宣了吗?这条热搜倒是挂了两天都没撤。”

  “噗哧——”听到这里,贺希然破涕为笑。要知道为了维持住那条热搜,撤热搜狂魔温萧雨本人都点赞转发了好几条,妥妥的“居心叵测”。

  那几个女生听见笑声,转过头看了他俩一眼,然后你挤挤我,我戳戳你,更小声地说:“他好可爱,刚才还靠在他男朋友肩膀上偷偷掉眼泪呢,现在又笑了。”

  温萧雨没听清她们说什么,贺希然却听得一清二楚,口罩下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拽着温萧雨快步离开了电影院。

  接下来的几天,《暗涌》的好评席卷全网,资深影评人们陆续发出褒奖性长评,各大平台的争相出相关视频蹭热度,某知名电影评分网站更是打出了8.9的高分。

  一时间,“温萧雨又一神作”,“沈嘉玉岳重霖的绝美爱情”,“贺希然美貌与演技并存”等词条在网上频频出现,电影上映两周时间后热度依旧不减。

  与此同时,温萧雨和贺希然的假期也快走到了尽头。贺希然已经堆了好几个通告了,还有很多电影和电视剧的剧本压在经纪人手里,都等着他回去解决。

  但他一秒钟都不想离开温萧雨,把手机关机,缠着温萧雨整整一天都没有下床,把温萧雨磨得失控了一次又一次,他自己也被折腾得快要神志不清了。

  后来温萧雨把他抱进浴室去洗澡,结果两人在里面待了两个小时都没能出来,要不是手机在外面跟催命似的响个不停,他们不知还得重新洗多少次。

  温萧雨把贺希然擦干放到床上,用毛绒绒的毛毯裹住了他。自己围了条浴巾坐在他旁边,拿过刚安静下来一秒的手机,看到上面乱七八糟的未接电话有四十多通。

  “谁打来的?”贺希然软绵绵地问。

  温萧雨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还没开口,童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是童星。”温萧雨摸了摸他如月光般皎洁的脸,接通了电话。

  童星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立刻在那头炸响:“我的爷爷!你可算接电话了!你们是不是也看到新闻了?你说贺希然他怎么就…怎么就不跟咱们说呢?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快带他回来吧,他们公司找他快找疯了。”

  “什么新闻?”温萧雨问道,他眉头紧锁,看向身边昏昏欲睡的贺希然。

  “嗯?”贺希然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子,睁开朦胧又纯净的双眸,迷茫地回望着他。

  “你没看?”童星一下子犹豫起来,支支吾吾地说,“没看就先别看了,你先带他回来吧。”

  “什么新闻?”温萧雨沉下声音,再次问道。

  只要是和贺希然有关的事情,他就不可能不上心。一瞬间,所有有可能出现在贺希然身上的恶评、绯闻、黑料,一幕幕在他脑海里闪过,他尽可能平静地去设想哪一条会让童星都如此慌张。

  贺希然见他变了脸色,也不由地清醒过来,坐起身紧张又疑惑地贴近他。

  童星沉默片刻,呼吸里带着颤音,咬咬牙说:“贺希然的母亲十三年前杀了他父亲,并于五年前病发身亡的事。”

  卧室里很安静,童星的声音清晰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温萧雨感觉自己好像没听懂他的话,脑子里刹那间一片空白。他迟疑地望向贺希然,发现贺希然的脸白得像一张纸,整个人苍白得摇摇欲坠。

  “我把新闻视频发给你了。”童星似乎怕惊扰到他们这边的寂静,压低声音说,“不打扰你们了,记得让贺希然和他经纪人联系一下。”

  ***

  “……据相关人士透露,贺希然的母亲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发病时具有极强的攻击暴力行为。”

  “十三年前,他的母亲在一次发病时,亲手用匕首刺穿了他父亲的心脏,致使其当场死亡。”

  “经法定程序鉴定,他母亲属于在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因此不负刑事责任,只责令其监护人,也就是贺希然的外婆严加看管与医疗。”

  “据悉,当时年仅十二岁的贺希然就在事发现场,这一幕对他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之后他进行了长达一年的心理治疗。”

  “五年前,他的母亲在家中发病后身亡。这件事对贺希然的打击极大,他当时已经考入B市电影学院,却始终没有去报到。”

  “自此,贺希然和他的外婆消失在周围人的视野里,时隔五年,他才重新出现在B市。那么,贺希然消失的这五年究竟去了哪里呢?”

  “据知情人士透露,他曾在Y市的某家私立精神病院见过贺希然及其外婆,当时他们两人的精神状态似乎都不稳定。”

  “相关资料指出,遗传因素被认为是精神分裂症发病的因素之一。十三年前目睹父亲惨死后,贺希然就已经发过一次病,五年前再次目睹母亲身亡,恐怕病情变得更加严重。”

  “听闻,他在《暗涌》的拍摄现场曾多次失控,导致一个简单的镜头重复拍摄了整整一天才通过,这或许也是他发病时的表现,而他刻意隐藏自己的病情,才是最令人恐怖的事情。”

  “我们现在已联系到贺希然所属的织梦娱乐经纪有限公司,但公司负责人表示,他们至今还未联系上正在外出度假的贺希然,因此不能给予更多的信息。”

  “贺希然究竟是在所谓的度假,还是又一次选择了逃避?作为一位知名公众人物……”

  “啪。”

  温萧雨关掉童星发来的新闻视频,把手机关机扔到了一旁。后面的解说越来越离谱,让他无法再继续看下去。

  贺希然看个开头就去收拾东西了,整个人看起来平静,似乎早就想到这些事迟早有一天会被曝光。他背对着温萧雨,身影修长而单薄,温萧雨根本不敢去想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阿然…”温萧雨走过去,从背后紧紧抱住贺希然。

  他曾无数次地想知道五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让贺希然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他。但当真相就这样直白地曝光在眼前,他甚至都觉得自己无力去承受。

  温萧雨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命运面前是那么渺小。即使五年前贺希然消失了,他也有要和命运一战到底的决心,所以他从来没放弃过寻找与等待。

  但当他得知贺希然经历过那样令人心惊胆寒的往事,而自己却不在他的身边时,温萧雨只觉得也许自己真的不曾胜过命运。在他遭受着巨大痛苦、付出一切努力的同时,贺希然也同样在经历着暗无天日的时光。

  “你不用太担心。”贺希然镇静地说,“他们说的那些很多都是假的,其实并没有…没有那么可怕。”

  “那你告诉我。”温萧雨把他转过来,两眼通红地看着他说,“究竟真相是什么,我只相信你说的。”

  关于贺希然患有遗传性精神分裂症的谣言,他是一概不相信的。贺希然有时是会偏执极端一些,但绝对不会那么严重。每天陪在贺希然身边的人是他,他怎么可能不了解贺希然的精神状况。

  可是除了这些胡扯的话,前面关于贺希然父母的事情恐怕都是真的,毕竟人命关天,即便是娱乐新闻也不敢造假。

  贺希然对他笑了一下,笑容轻浅,眉眼微弯地说:“我没有遗传精神分裂症,十三年前是在做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心理治疗,并不是发病。”

  他的语气很轻松,温萧雨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反而是听到他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和内容,变得更揪心了。

  温萧雨闭了闭眼,试图抑制心中的恐慌,问道:“所以你爸爸去世时,你真的就在旁边?”

  “嗯。”

  只一个简简单单的音节,落在温萧雨耳朵里彷如有惊雷炸开,疼得他大脑里翁鸣阵阵。

  这些媒体为博人眼球,把这件事情当做一桩谈资笑料曝光出来,最后还捕风捉影地泼一盆脏水。谁又能想象到贺希然当初该多么绝望,他那时才十二岁。

  那样恐怖的一幕哪怕是成年人都难以面对,更何况是十二岁的孩子呢?小少年做了整整一年的心理治疗,能长成后来的模样,他已经尽力了。

  温萧雨抚上他的脸颊,控制不住自己手指的颤抖,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也是此刻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的问题:“五年前呢?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

  贺希然上前一步贴到他的身上,这样的姿势,有一种两人互相依靠、彼此支撑着不倒下去的感觉。

  “五年前我妈妈从静湾医院出院后,状态就一直不太好,那天晚上她发病后陷入窒息,再也没有醒过来。”提到母亲,贺希然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颤抖着落下泪来。

  温萧雨以为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果,再听到真相时就不会那么难过。但贺希然的颤抖传到他的身上,似乎也把那份思念与痛苦传递过来,让他随之心脏骤缩。

  贺希然母亲的身影在脑海里浮现,清醒时的她是那么的温柔善良。温萧雨的耳边忽然响起她说过的话——

  “我把他交给你,请你一定要保护好他,拜托你了,我…我会为你们祈福的。”

  温萧雨的心剧痛起来,原来那时她已经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所以将自己的儿子托付给了他。而他却没能信守承诺保护好贺希然,让他遭遇了这么多的不幸。

  “为什么不告诉我?那天晚上发生了这样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就走掉了?”温萧雨哑声问道。

  贺希然猛地僵了一下,犹如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话。他缓缓直起身,眼泪似乎都凝固住了,满脸愕然道:“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也发了信息,可是你没有接也没有回复。”

  温萧雨顿时如遭雷劈,迅速在记忆里搜寻那晚发生的一切。那晚他去“醉雨轩”参加酒局,喝醉后在七楼住了一晚,醒来后手机上并没有任何消息记录,项链也不见了。是白安告诉他,只有手机闹钟响过一次……

  是白安。温萧雨终于明白了,是白安删掉了所有记录,也是他…拿走了他们的项链,让他们蹉跎了整整五年的时光。

  “怎么了?”贺希然见他脸色几番变换,最后竟浮现了恨意,不禁担忧地问道。

  “我那晚喝醉了,没有看到你的电话和信息。”温萧雨的声音里透着寒意,“是白安删掉了。”

  “我以为…”贺希然捂住嘴,眼泪再次滚滚而下,“我以为你生我的气,再也不想理我了,所以才一直没有回应。”

  “你怎么这么傻,我什么时候舍得不理你?”温萧雨拂去他的眼泪,悲伤地问道,“就是因为这样,你才决定离开我的?”

  温萧雨不相信他们的感情会经不起这样简单的误会,那就显得他们之间的联系太单薄了。果然,就见贺希然摇了摇头,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深吸一口气,对温萧雨讲述了一切——

  贺希然的母亲去世当晚,他外婆匆匆将后事办完,立刻就要带他离开暄城。但贺希然一定要等温萧雨回来,不肯跟她走。

  可是他外婆告诉他,他患有遗传性精神分裂症,迟早有一天会像他母亲杀害他父亲那样,把温萧雨害死。

  贺希然当时又混乱又害怕,想起自己经常控制不好情绪,对温萧雨无缘无故地发脾气,那天还把他的脸砸伤了。

  再加上他外婆一再提起他父亲死亡的那一幕,多年来治愈的心疾再次分崩离析,浑浑噩噩地跟着他外婆离开了暄城。

  等到彻底清醒过来,他们已远在Y市的一家精神病院里。贺希然并没有精神分裂症,但他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再次席卷而来,并伴随着严重的抑郁症。

  经历了长达四年多的治疗,贺希然的身体才彻底治愈。他当然想第一时间来找温萧雨,但那时的温萧雨已然成为娱乐圈高高在上的“温导”,而他自己却是个一事无成、“前科”累累的无名之辈。

  因此他迟迟没有主动去找温萧雨,甚至觉得自己太过卑微,试图回避他。只想等自己振奋起来,能够配得上他的时候,再去并肩同行。

  ……

  听了他这一席横跨五年的经历,温萧雨心疼得无以复加。即使贺希然把中间的治疗经过都省略掉了,他也能想象到那是多么阴郁难熬的时光。

  “傻瓜…”他紧紧拥住贺希然,热泪再也藏不住,从眼角倏然滑落。

  在他为寻找贺希然而努力的同时,贺希然也付出了所有努力朝他奔赴而来,只是他不知道罢了。与贺希然所经历的苦难相比,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贺希然当初为什么一走了之杳无音讯。

  “你别这样,温萧雨。”贺希然捧住他的脸,同样的泪眼婆娑道,“我就是怕你会多想,所以才一直没告诉你,早知道会让你以今天这种方式知道真相,还不如早点亲口告诉你。”

  温萧雨摇摇头:“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不,我应该从五年前就发现的,我为什么这么迟钝,让你独自承受了这么多。”

  “温萧雨,你才是傻瓜。”贺希然微笑着说,“你又不是圣人,别把什么事都揽到自己身上,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那些都过去了,我们以后会很幸福地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这一晚,唯一横在两人中间的那层伤疤被强行揭开,露出血淋淋的全貌。其中的痛苦不言而喻,但横亘了五年的最后一点隔阂也随之烟消云散,破了的“圆”并没有背道而驰,双向奔赴使得他们再次相遇。

  他们两个在一起就是完整的,再无缺口,就像贺希然说的那样,他们永远不会再分开。

  两人相拥了很久,最后是彼此的体温使他们平静下来。

  贺希然给经纪人打了通电话。作为一个实力雄厚的老牌经纪公司,“织梦”早已经历过娱乐圈内各种离谱的爆料事件,经纪人说,他们已经妥善做好积极的应对方案,只等贺希然过去落实。

  两人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时,温萧雨问了最后一个遗留问题:“你的外婆呢?”

  贺希然的动作顿了一下,微微垂下眸,声音有些冷:“她的身体不好,还留在Y市的精神病院里。我以前以为她是为了保护我妈妈才把她关在地下室里的,直到她强行把我带走后,我才知道我们家里病得最重的人是她。她对我们的爱是畸形的,不顾一切地想要把我们掌控在她的手心。”

  温萧雨想起贺老夫人的模样,她好像永远都站在黑暗里,像一条阴毒的蛇,阴恻恻地盯着周围的一切,时刻准备着把所有美好吞噬入腹。

  贺希然接着道:“当初就是她极力反对我父母的婚事,把我妈妈逼得病了一次又一次,就算是这样我爸爸也没有放弃。后来我妈妈不在了,她意识到我也要因为你而离开她,所以想用同样的方法控制我。”

  说到这里,他牵住温萧雨的手,嘴角弯起笑意:“但我逃出来了,有你一直拉着我,我从没想过放弃。”

  ***

  天亮时,两人在B市机场兵分两路。贺希然跟着经纪人回公司去处理造谣事件,温萧雨则准备去拿回属于他们的东西。

  他走出机场就开始给白安打电话,白安一直没有接,他就一遍又一遍地打。他没有忘记,白安是个比他更有耐心的人,一个如此巨大的谎言能欺瞒他五年之久,可见白安的心思有多么深沉。

  温萧雨想,今天,他们必须要做一个了断。

  不知打了多少通,白安的声音才在那边悠悠响起,甚至还带着一丝明显的愉悦:“早上好呀!温萧雨。”

  “你在哪里?”温萧雨语气淡然地问。

  “温萧雨,你知道你刚才一共打了多少通电话吗?”白安答非所问道。

  “我问你在哪里?”温萧雨的声音冷了下来,重复问道。

  “你一共打了二十三通电话,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白安锲而不舍地说。

  温萧雨嘴唇紧抿,他直觉这个数字不会是什么幸运数字,于是目光幽深地望向车窗外,没有说话。

  白安轻笑了一声,如若讲述一个妙趣横生的故事,语气悠然道: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好了。五年前的那个晚上,贺希然也给你打了二十三通电话。我关了静音,在黑暗里看着他一次一次打进来,屏幕亮起又熄灭。那光漂亮极了,亮了整整二十三次,我一边想象着贺希然当时的心情,一边看着你睡觉的样子。直到它彻底熄灭,再把它们一条一条地删掉。”

  “温萧雨,你说…贺希然当时是什么心情呢?”

  白安的声音有些缥缈,通过电话传过来显得那么不真实,可他的描述还是不可抑制地汇聚于温萧雨脑海里,虚构成一个无声的镜头画面——

  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贺希然面对着疾病与死亡,拼命想要抓住他这唯一一根救命稻草。而白安却像看笑话一样,带着满满的恶意掐断了这份联系,眼睁睁地看着贺希然一步一步走向绝望。

  想到这里,心里的一阵刺痛让温萧雨无法再平静地和白安对话,他咬了咬牙,一字一句说道:“我问你在哪里?!”

  “别着急,温萧雨,我还想多和你聊一会儿天呢。”白安撒娇似的说。

  “除了这些电话,贺希然还给你发过两条信息,看起来特别可怜。我删之前觉得可惜,就复制到了我的手机里,被你冷落的时候我就拿出来看一看,这样心情就能好一些。这么多年了,你冷落我的次数又那么多,我早就会背了,你要不要我背给你听?”

  “我就知道你不会回答我,算了,我直接背吧。第一条是:温萧雨,我知道错了,求你接一下我的电话好不好?我妈妈又生病了,我好害怕,求求你快回来我身边。”白安念得很娴熟,听起来像是真的读过千万遍。

  念完第一条,他低低地笑了一声,似嘲笑,又似叹息:“第二条更可怜,你确定还要继续听吗?”

  温萧雨没有回应,白安也不在乎,继续背道:“温萧雨,我只有你了,你别不理我好吗?外面的雨好大,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我想听听你的声音。听到你的声音,或许我就能多坚持一会儿,坚持到你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这些求救时隔五年才传达到温萧雨这里,那个被困在雨夜里的贺希然曾无数次向他伸出过双手,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他捧在手心去疼爱的人,在绝望时刻发出的求救声,就这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温萧雨的心绞成一团,又痛又怒,只想此刻就找到白安,将他碎尸万段。

  “和你聊天真的很没意思,温萧雨,你不是想知道我在哪里吗?”白安终于失去了兴致,安安静静地说,“我在醉雨轩705,就是那个我们待过的房间。来找我吧,我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