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橘率先把目光移开。
空气太粘稠了, 仿佛随时都要窒息过去。
梁世京捏捏她的手指，估计是看出她的紧张和害怕，说：
“我有个电话要打, 你看你是先休息还是去洗澡？”
金橘感觉梁世京不是在捏自己的手指, 而是在捏自己的心脏，他每捏一下, 自己的心脏就要停跳一下，回答这个问题时，连脸都不敢抬。
“我, 我先去洗澡吧。”
她把手从梁世京的手掌中收回来, 觉得指尖都在颤。
梁世京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嗯了声, 拿着手机和烟去了阳台。
他一走, 金橘赶紧进了浴室，才算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外面刚刚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淋浴头的热水哗哗啦啦，挤满一屋的水蒸汽, 金橘磨磨蹭蹭洗完出来，梁世京好像还在客厅里没回来, 她穿着肥大的宽T和休闲短裤走到床边, 裤腿宽宽荡荡, 坐下来吹头发的时候, 从小腿延伸上去的线条引人注目。
吹风机呼呼呼呼地响，金橘吹了好一会儿, 再一转头, 才发现梁世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完电话回来了, 就倚在门框边目色淡淡地看着自己, 两人眼神一碰，金橘立马就把自己的视线迅速挪到了别处。
梁世京瞧她心虚的样子，无声笑，目光再向下，看见她裸露的小腿，笔直匀称，恰到好处，凸出的骨节因为刚被热水蒸腾过，显得粉嫩光滑。
他敛起眼，直起身拿了换洗，进了热气还没完全散去的浴室。
水声停下时，金橘的头发已经吹完，她窝在被子里，只敢贴着大床的边上，手机放在了床头，听见浴室的脚步响起，立马闭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又好像已经猜到了会发生什么。
梁世京一身水汽从浴室走出来，抬眼瞥了一下大床，女生在被子下蜷成小小的一团，她好像特别喜欢用这个姿势睡觉。
海边的月亮似乎亮的出奇，灯一关，整个房间都被照亮，连房间的格局都能看清。
金橘背对着梁世京躺着，柔顺的头发糅在后颈，落在洁白的枕头上，反倒衬得那截若隐若现的肌肤夺人眼目。
梁世京看了一会儿，出声问：
“睡着了吗？”
这像是一个无声的暗示。
而且有些明知故问。
金橘没吭声，仿佛一开口就是在默许某些行为。
身后人的呼吸声，在这个极度安静的房间听得异常明显，金橘攥着自己胸口的衣服，感觉心脏跳得不太正常。
然后暴露在空气里的后颈，忽地就触到一片温暖肌理。
梁世京的手指在她的脖子上拂动了两下，接着又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
“睡着了吗？”
金橘感觉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异样，心里也痒得难受，像被小猫的爪子挠了两下，加了速的心跳声重如擂鼓。
好半天，身后倏然就没了动作。
梁世京收回了手。
金橘等了等，像是一种期待，但是具体期待什么她也不知道。
房间静悄悄的，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什么都听不到，金橘没忍住，扭过脸回头看，一片黑暗骤然覆了过来。
梁世京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金橘感觉自己浑身都被包裹上了他的气息，听见他在自己的耳边问：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对不对？”
声音烫得人心里发麻。
金橘沉默，但是一点反抗的动作也没做。
她现在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了。
梁世京可能还嫌不够，又问：“你愿意吗？”
愿意什么，他没说，金橘也没问，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离得太近，呼吸对呼吸，金橘的视觉一片黑暗，半晌，轻声道：“我害怕。”
“梁世京，我害怕。”她重复道。
“但是，是你的话……”她抿起嘴，咬了咬里面的唇肉，再开口，超小声：
“如果是你，我愿意。”
梁世京的呼吸顿时重了下来，拿开了捂住金橘眼睛的手，两个人静静对视，然后唇齿才贴到一起。
这个吻是薄荷味的，因为酒店的牙膏是薄荷味道的，金橘记得这些，她被梁世京搂在怀里轻轻柔柔地吻，脑子里不自觉忽然想到这里。
“你不专心。”梁世京不知道怎么察觉到，忽然说。
金橘胸腔漫出笑，勾着他的脖子主动送上自己的吻，哄他：
“对不起，我走神了。”
她凑到梁世京的耳边故意使坏。
“你惩罚我吧。”
说完话音未落，铺天盖地的吻席卷而来，像迎面而来的潮水，每个角落，都一一横扫一遍。
金橘被他勾着亲得云里雾里，分开的时候，是难舍难分的两幅样子，梁世京帮她擦嘴角，看她失神水雾迷漫的眼睛，一瞬间和那个梦境的场景重合在了一起。
他的喉咙干燥得厉害。
金橘见他突然停住，主动直起身贴上去索吻，梁世京被她撩得变成一只饿了很久的狼，遇见食物，露出獠牙，占有欲极强。
……
……
那感觉极其奇怪，像是整个心脏，都被泡在了水里，有些窒息，但又沉沉浮浮的，很舒服，让人忍不住哼出声音。
在那些时刻里，很多事情，很多场景，都如同走马观花，一点点，一样样，全部在脑海浮现播放，犹如时间倒流，万物重现，冰雪消融，高山河流，叮叮咚咚响。
金橘意识到这点时，猛地惊醒，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难以置信。
自己的意识刚才好像脱离了身体，飞到了星河里，飞到了天边外，是漂浮的，轻盈的，像雪纺，像沙地，脚踏进去，就是另一片天地。
梁世京低笑，动作轻盈，像是羽毛扫过，完全不在意，心情似是也很好，金橘捂着嘴巴，不想让自己出声，又控制不了自己的每个变化。
这种心情变化，对于两个人都是极其不同的事。
他故意这样，金橘手肘挡脸，羞得不愿抬头。
梁世京在这种时候话更少，金橘倒宁愿他多讲几句话，也好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可是他什么都不说，金橘就免不得脑袋一直清醒，感觉自己的每个细微差别都如此清晰。
她的眼角开始流出连续不断的泪水，视野里，梁世京变得模糊不堪，金橘开始害怕，觉得痛，好像心里空缺了一块。
……
……
就像小的时候，大人们总说，身上磕到碰到，哪里破了皮，哪里掉了肉，这样都是极其疼痛的，金橘觉得是啊，心尖上缺了一角，哪怕只是小小一角，她确实觉得也还是很痛的，痛的无力，痛得死去活来。
但她又觉得，自己的这种痛，是夹杂着欢愉的，她流眼泪，不是因为痛流眼泪，而是因为太快乐了，所以才留下了眼泪。
眼泪分为甜的，和咸的，她从来没有尝到过甜的眼泪，但她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流下的眼泪，一定不会是咸的。
她泪眼朦胧地看梁世京，有一种破碎的美，像易碎的瓷娃娃，又像天边的白月亮。
梁世京被她哭得心软，离得近些，给她提示，问她：
“宝宝我是你的什么人？”
金橘哽咽落泪：“男朋友啊……”
“那你要叫我什么？”他诱惑着。
金橘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眼前的人给她痛苦，又让她欢愉，弄得她支离破碎，她只会不停地流出泪水。
梁世京的恶趣味没有得到满足，抱着人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金橘已经意识不清，终于能抱着人了就不肯撒手，又像是舒服，又像是难受，一直叫着梁世京的名字。
梁世京故技重施，在这种事情上各种坚持不懈，咬金橘的耳朵，哄骗她：
“宝宝，别叫梁世京。”
“叫老公好不好？”
金橘虽然意识昏沉，但是这个词还是一下子让她羞耻心四起，不愿意，抿着嘴不吭声。
梁世京便不动了，利诱不成，威胁着讲了一句话，那话听在耳朵里，让人燥得慌。
金橘难受，觉得好空，搂着梁世京去说好话，撒娇撒痴，可是都没用，梁世京铁了心地要听，金橘无法，忍着羞耻，贴到他耳边叫了那两个字。
她小小叫了一声，又说：
“你心疼心疼我好不好？”
梁世京猛然就吻了过来。
是比以前的更加强势霸道，金橘闭着眼睛承受，意识在一片汪洋大海里来来回回，被浪卷起来，又被拍下去，然后再被高高抛起，最后软软落在沙滩上。
……
窗外是不断拍打的海水，在夜的照应下，波澜壮阔又神秘，人人为它倾倒，为它哭泣，为它夜里开车买醉，但海还是海，它永远在那里，永远不会为谁改变自己。
金橘在一场光怪陆离的梦里，明白了这一切。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她口渴得厉害，迷迷糊糊说渴，想喝水，感觉旁边的床垫陷下去又弹起来，有人把自己抱起来扶在怀里。
是很熟悉的气息和味道。
梁世京的声音温温柔柔响起：“张嘴。”
金橘听话地把嘴巴张开，是他渡过来的水，很温和，从喉咙顺着流向身体，是久旱逢甘霖的感觉，整个人都像被水融化了一样，舒服到金橘闭着眼都要再次睡过去。
直到水的停止，离开嘴边，金橘微微睁开眼，见梁世京裸着上半身把水瓶放回去，两人对视，又接了一个长长的吻。
吻完梁世京坐在床头，把人搂在自己胸前，问金橘：“日出还去看吗？”
金橘抱着他的腰，感觉他腰腹上硬硬的肌肉，说去。
“都好不容易来了。”
梁世京笑：“你能起得来吗？腰酸不酸？”
他的手在金橘的腰上轻柔地按摩，金橘想到这个事情后知后觉开始生气，捶了他一下。
“还不是因为你，每次都说是最后一次……”
她都不记得梁世京到底做了几个最后一次了。
梁世京抱着人闷闷地笑，吻金橘的头发，凑到她的耳朵边上推卸责任。
“因为宝宝你在床上太漂亮了，老公不太想做人。”
金橘：“……”
怎么会有人这么厚颜无耻的？
接着又在床上腻歪了一会儿，五点多的时候起床收拾了一下，准备去看日出。
海边早晚温差大，金橘翻箱子才发现自己没带外套过来，最后出门只好穿着梁世京的连帽卫衣。
玻璃观景台，已经有很多的游客等在了那里，早上的风真的很凉，金橘被梁世京牵着手，一边走一边把卫衣的帽子戴到了头上。
观景台附近还有灯塔和悬空索道，金橘举着手机给白银银她们拍照留念，梁世京就一直护着她，怕她被别的游客挤到。
六点多的时候，太阳在东边冉冉升起，一片金光灿灿，犹如普渡众天，金橘第一次见这种场景，感觉整个人都被净化了一样，周围的游客们都纷纷惊呼，举起自拍杆和手机。
金橘被眼前的这种大自然的景象惊呆到了，只傻乎乎地看着日出一点点升起来，她什么动作都没有，没有拍照，也没有录像，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眼睛里都是倒映出的亮闪闪的金光。
梁世京侧头看她，也许是因为头天晚上发生了亲密关系，现在的心都是满满的柔软，仿佛随时都会崩塌变成一捧江水。
“金橘。”
他忽然出声叫了金橘的名字，这样的叫法很少听到。
金橘语调上扬，嗯了一下，应声回头，下一秒被梁世京抓住连帽卫衣的帽沿吻了下来。
那是一个劈头盖脸，但只唇齿相贴的吻，两瓣湿润的嘴唇静静碰到一起，然后默默分开。
周围都是看着日出的人，只有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
金橘怔住，帽沿还被梁世京抓在手里，四目相对，梁世京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他轻声道：
“我爱你。”
语气很淡然，可又像句承诺般沉重。
金橘直接被砸到天旋地转，直到晚上的到来，依旧没有从这句话中反应过来。
她每一次想要问梁世京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一看到梁世京，这句话立马又变得问不出口，于是两个人在岛上逛夜市的一路，金橘都在这件事里犹豫不决。
夜市很小，十分钟就能走到头，金橘本打算从头走回来的时候就问梁世京，但是走到一半时，遇见一个推卖小饰物的小朋友。
都是一些小发卡，戒指项链什么的，金橘不好推脱，索性蹲在摊子边看了看，随手试戴了一枚戒指，可惜尺寸不对，最后挑了一圈也没其它合意的，金橘惦念白天的事，便以此为借口，拉着梁世京走了人。
梁世京回头看了一眼那枚戒指。
“不喜欢吗？”
金橘心不在焉，一心只想赶紧出夜市，随口道：
“不合适，喜欢也没用啊。”
再等好不容易出了夜市，两人往回走，又见许多游客往一个方向游走，拉着人打听了一下，原来是海边等会有场烟花秀。
金橘蓦地想到了之前的那两场，便牵着梁世京一起走了过去。
烟花很盛大，璀璨耀眼，“砰砰砰”升起来在天边炸开的时候，金橘松开梁世京的手，说：
“快快快！快许愿！”
她说着合上双手，闭上眼，心里默念：
“菩萨，抱歉，今年我忘记来祈愿，希望你能看到我虔诚的心情上，让我补个愿望吧，我的愿望很好实现的，还是和往年一样，希望梁世京平平安安，永远开心，感谢您的仁慈。”
默念完，金橘睁开眼，扭头看向身旁的人。
梁世京黑衣黑发，站在身旁，表情散漫，正也定定望着她，金橘心跳慢半拍。
“你没许愿吗？”
梁世京挑挑眉：“又不会灵。”
他说完，往回走。
金橘：“……”原来还是不相信的啊。
转了一圈再等回到酒店，已经是八九点，第二天早上还要赶回江市，金橘挂念着梁世京的那句话，但因为被折腾了一宿浑身酸痛，一到房间，就扑到了床上昏昏欲睡。
梁世京给她放好洗澡水，哄了半天才把人从床上哄起来，金橘撑着疲惫的身体洗完澡，好不容易终于可以上床睡觉了，梁世京又来折腾她。
大少爷食髓知味，尝到甜头，硬是把人弄到后半夜，才终于抱着人去清洗回来睡觉。
一路舟车劳顿，加上被折腾，回到江市的中午，金橘发起了热。
她起初并不知道，直到叫了车，两人等在路边，梁世京牵着她的手，看她手臂内侧的纹身才发觉。
他可能最初是想问别的什么，但是一摸到金橘的皮肤，眉头立马蹙起，换了问题：
“你身上怎么这么热？”
说着又贴了贴金橘的额头，这才发觉到她体温的不正常，金橘不想去医院，最后只好先回了家里。
还是一样的流程，喝水吃药，睡一觉不退烧就必须去医院，金橘跟着梁世京的话后面笑。
可能是小情侣的迷恋期，两个人总是一对上眼睛，就忍不住接吻，这会儿笑完，梁世京就又挨了过来要亲，金橘躲了躲没让。
“感冒呢，会传染给你的。”
梁世京才不听她这话，把人捞过来，不仅要亲，还亲到金橘快窒息才停下，美名其曰这是躲他的惩罚。
金橘无言以对：“……”
她永远对梁世京没有办法。
然后梁世京的手机响，他接起电话，门铃就是在这个时候也响了起来。
金橘看着梁世京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举着手机往门口走去开门。
她跟在后面伸头看，没看见敲门的人，却听见梁世京叫了一个名字。
那名字的主人曾一度是让自己闻风丧胆的人，且到现在也依旧是。
金橘看着林真宜拖着箱子走进来，笑意盈盈地和自己打招呼。
心想，原来好时光，竟过得这么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