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橘说完没看梁世京, 离开了阳台。
这一晚，她基本没睡，一睡着就是那些血腥鲜红的画面不断变换, 像是被安了循环播放, 来来回回不停。
金橘觉得自己的睡眠状态有点回到了那两年的时候，这不是个好兆头, 可惜安眠药在宿舍没带在身上，毕竟已经很多年没出现这个问题了。
于是到了早上还没六点，她就索性起了床。
外面天气不太好, 阴沉沉的, 似是要下雨。
金橘出门的时候，在玄关的鞋柜上找到一把黑色的长柄伞, 是第一次在学校门口见时, 梁世京撑的那把。
金橘便拿着它出了门。
结果刚到早市，雨就下了下来，那雨大的如泼水，一时间, 摊子收了个干净，金橘只好慌忙找了个门店避雨, 好巧不巧, 是个药店。
金橘犹豫了下走了进去。
出来的时候, 雨势已经小了很多。
金橘找了个早餐店随便吃了些, 又估摸着梁世京的口味，给他打包了些奶黄包和八宝粥。
只是刚付完钱, 发生了点插曲, 老板突然说奶黄包没了, 金橘就说换别的甜馅的包子也行, 但是老板说也没了，甜馅的都被一个老顾客刚刚预定了。
金橘有些烦躁，如果钱没付还能换一家买，但是现在钱付了，只好问：
“我已经付过钱了，能退吗？”
老板是个四五十的中年人，吃早餐的人又多，估计是看金橘好说话，就嚷嚷着说：“退什么退，你换个别的口味不行吗？”
本来金橘没有生气，但是老板态度实在太凶，直接把她最后的耐心嚷没了。
放在平时，可能也就想着算了，可是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像有股莫名的火气，语气瞬间就冷了下来道：
“不行，要么给我甜馅的包子，要么退钱给我。”
没曾想她这话一讲，老板更凶了，指着金橘说什么学生真是不懂事的话。
金橘不为所动，这时突然有个男生从门口跑进来，说来拿预定好的包子。
金橘抬眼看过去，两人视线在空中碰视，皆是一愣，然后惊讶地异口同声：
“霍闻？”
“金橘？”
时隔十年，曾经的小学同学再见面，没想到都能一眼认出对方，两人都觉得稀奇。
早市的路有些坑洼，还积着水，金橘打着伞顾着和霍闻说话，已经没注意踩了好几个水坑，裤腿上都是甩的脏水点子。
“不好意思啊，再见面竟然还让你让了两个包子给我。”金橘难为情地说道。
霍闻反倒扬着嘴角笑起来，说：“两个包子而已，说明我们这是有缘嘛！”
他皮肤小麦色，笑起来牙就衬托的很白，还有两个酒窝，整个人看着阳光又温暖。
金橘和他不仅是小学同学，还是少年画画班的同学，加上霍闻自来熟，小的时候两个人就玩得很好，现在再见面只说了几句话，那种认识了很多年的熟悉感就已经卷土重来。
“不过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跟那个老板很熟吗？”金橘好奇地问。
霍闻挠挠头：“因为我在这附近有兼职，买早饭多了嘛，就和老板加了微信，有时候怕来晚了就让他帮我预留着。”
他垂着头看金橘，满脸的笑容。
“只是没想到今天会遇见你。”
金橘也笑，说：“你也说了我们有缘分嘛，当年我突然搬家，也没来得及给你打个招呼。”
“没事啦，”霍闻说完，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多多呢，你后来突然搬走，我都不知道多多的消息，不过这么多年了，多多应该年龄都特别大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走，金橘停下来，太阳穴突突地跳，眼前又浮现当时的场面。
这是自多多死后，第一次有人在自己面前提到它的名字。
他问多多怎么样了，金橘的心里如同火车过站，轰轰隆隆的，憋了十年，忍了十年的那些情绪像是一下子找到了发泄口，再也无法阻止溃堤。
金橘突然想起来自己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
是多多被摔死在自己眼前的那天。
“抱歉，多多死了，十年前就死了，就死在我面前。”金橘平静地说。
霍闻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黑色的伞下，金橘的脸色已经惨白。
“是我没有能力照顾好它，还自以为是地以为可以拯救它。”
“对不起，霍闻，我没有做到。”
“我不应该把它捡回家的。”
金橘低着头一句一句地说，混着细雨的杂音像是落泪的声音。
霍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又觉得自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走过来，问金橘：“是你妈妈，对吗？”
金橘没抬头，但是呼吸明显顿了顿，霍闻就知道了自己没猜错。
金橘的母亲他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当时她母亲歇斯底里的样子，自己这些年一想起都还是觉得心有余悸，更何况那时候还不到十岁的金橘。
霍闻伸手握住金橘有些发抖的肩膀，安慰道：
“没事了，都过去了，也是我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俩重逢第一面我就讲错话，我以后都不敢再和你见面了。”
霍闻开着玩笑，金橘反倒没想到他会这样讲，抬起苍白的脸皱着眉眼眶红艳艳地问：
“你不怪我吗？如果我当时能够阻止我妈，能再等几天的话……”
“为什么要怪你？”霍闻打断道。
“如果不是你把多多从路边捡回来，说不定它当时就死了，而且做错事的人又不是你，我为什么要怪你？”
他面色严肃，劝说的表情认真，让金橘觉得沉重的负罪感仿佛真的有被减轻。
两人看着彼此，金橘终于泄气笑了一下。
“谢谢你啊，霍闻，被你安慰的好像真的舒服了很多。”
“你觉得舒服了就行，”霍闻退后了一步，“以后别总是把事情憋在心里，改改你这从小到大的习惯。”
金橘扯着嘴角笑了笑，点点头。
霍闻又问：“那你妈妈……她现在……”
她现在还像以前那样对你吗？
金橘知道霍闻是想问这个，摇摇头，“她不管我了。”
“以后都不管了。”
霍闻啊了一声问：“什么意思啊？”
金橘撇撇嘴：“就是我现在得一边上学，一边打工自己养活自己喽。”
她这样一说，霍闻立马眼睛亮了：“那你找到兼职了吗？没有的话可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金橘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了两声。
她掏出手机一看，是梁世京。
L：【由于天气原因拍摄推迟到明天。】
梁世京这条看着特别像是直接转发的信息，金橘才突然想起来这件事，差一点就忘记了。
她立马回：【嗯嗯好的。】
回复完又犹豫了下，想要不要给梁世京说自己给他带了早餐，手指在打字键盘上踌躇不决。
霍闻看她这样，很有眼力见地立刻说：“哦我还得赶着去上班，我们加个好友手机上聊？”
金橘说好，两人交换完联系方式，霍闻刚准备走，金橘犹豫着忽然叫住了他。
等金橘再回到梁世京的家时，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
大王热情地跑过来，梁世京坐在桌子前正在打电话，金橘提着带回来的早餐走过去，听见他话里提到了周见山的名字，又想起了头一晚的不愉快记忆。
她立马换了个方向走进了流理台，没事找事做准备把早餐装盘出来，但是找碟子的时候，却看见池子里放着一个用过的碟子和喝过牛奶的玻璃杯。
找碟子的手就停了下来。
正好这时候梁世京的电话打完，于是金橘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你已经吃过早饭了吗？”
梁世京坐在椅子上说嗯，一个音节也听不出是什么情绪，只用眼神看了看金橘手里的东西。
金橘察觉到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把刚才打开过的袋子又重新系上，解释道：
“幸好你吃过了，不然我带回来的都凉了也没法吃了。”
梁世京没接这句话，只说：“抱歉我没看到你的那条信息，等看到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
金橘摆摆手说没事，“反正也凉了不能吃，省得你等我浪费时间。”
说完看到玄关的黑伞又说：“不好意思啊，早上擅自用了你的伞。”
梁世京瞥了眼玄关柜，看到上面多了一把透明长柄伞，觉得金橘似乎态度有些冷淡，还没来得及说话听见她又问：
“大王还要出门遛弯吗？外面在下雨。”
大王可能听懂了出门两个字，金橘话音一落，它就马上叼了自己的球跑向了门口。
梁世京说不用，然后问道：“怎么？你急着去店里吗？”，说着站起来从桌边离开。
“你等我去换个衣服，我开车送你过去。”
金橘赶紧摆摆手，说：“不不，我有点事，今天估计不去店里，你忙你的，我自己坐车过去就行。”
说完不给梁世京回答的机会，转身回了房间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的时候梁世京还在客厅，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金橘背着包包去玄关柜换鞋，拿起新买的透明长柄伞，犹豫了两秒，还是没回头直接出了门。
从头到尾，梁世京就坐在沙发，头都没抬一下。
金橘撑着伞到霍闻给的地址时，美术班正好下课，一个个穿着集训服的学生嘻嘻闹闹，去周边的便利店加餐。
霍闻兼职的地方是一个美术学校，主要是负责每年需要考试的集训生，还有一些兴趣班的学生。
离开早市的时候，金橘特地和霍闻了解到学校还招兼职，所以立刻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学校对金橘的学历挺满意，但是说因为现在正逢一轮艺考结束，可能刚开始课会有些少，问金橘介不介意，金橘本来因为纹身室的工作，就可能不会有太多时间，现在一听更是喜出望外马上答应了下来。
金橘最后和负责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她要等学校课表出来以后，那边才能排班出来。
中午为了感谢霍闻，金橘说请他吃饭，霍闻开开心心带着她去了学校外面的一家川菜馆。
那家川菜馆很正宗，辣味也很正宗。
金橘和霍闻口味相似，小学时两人总是偷偷在路边买辣条，吃完怕被家里人发现，就在路上狂奔，为的就是让风把味道吹散，现在想起来真是傻得可以。
吃完金橘直接去了店里，上午还稀里哗啦下过的雨，下午已经完全不见踪影。
金橘把伞挂在门口，鞋子上有水，就没有上楼，坐在楼下沙发上画了一下午的稿子，她现在想多画点稿好赚生活费，身上的积蓄学费一交就少了大半，金橘到底还是有些焦虑。
晚上六七点的时候，金橘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回去，结果走出来差点吓一跳，梁世京一身黑衣黑裤，正夹着烟倚在墙边，不知道站了多久。
这才一月的天，金橘仿佛能看他衣服上的冷气，皱着眉硬是愣了半天才说：
“你等了多久啊？怎么不进来？”
梁世京把烟掐了，踩在脚底下，走过来，低头瞧着金橘，说：
“等了好久，但你不是在生我的气吗？”
金橘一怔，反驳他：“哪有？我干嘛生气？”
梁世京神情淡淡，“因为我没有吃你带给我的早餐。”
他垂眼盯着金橘，半晌，忽然说：“抱歉，别生我的气了。”
金橘抬眼看他，夜色里，男生的双眸乌黑，眉眼惫懒，一副多情又深情的模样，金橘心想，梁世京真是永远知道自己哪幅样子最能让人心软。
所以她转身开始锁门，背着着男生开口：“没关系，我没生气，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确实没有生气，因为清醒地知道自己是连生气都没有立场的人，连现在这些相处的时光，都和偷来的一样，只要林真宜出场，她就是梁世京万众瞩目的月光和心之所向。
金橘心里一清二楚。
到家的晚饭依旧是下班前阿姨做好了的。
梁世京不是什么话多人士，金橘更不是，一顿饭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场，于是直到吃完都是安静的状态。
晚上睡觉前，金橘收到白银银的消息，说他们家旅游快要回来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儿，白银银那边说困了，金橘就让她睡觉没有再聊。
凌晨两点时，金橘爬起来吃了今天刚买的褪黑素，药店里买不到安眠药，只能先用这个试一下。
凌晨四点，金橘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躺在床上轻轻喘了好久的气才平缓下来。
房间的窗户临睡前忘记关，这会儿正好能看到窗外夜空的繁星满天，金橘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没动，最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了。
早上六点半的闹钟还没响起，金橘就又醒了，一晚上睡得如同颠沛流离般辛苦。
客厅里似乎有大王的声音，金橘睡不好，索性起来洗完漱出了房间，发现大王正在客厅自己玩球，梁世京在流理台做早饭。
两人都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么早的时间起床，一时都愣了一下。
还是金橘先开了口：“你怎么起这么早？不是九点才去摄影棚吗？”
梁世京收回目光，继续手上的动作，说：“睡不着，就起来了。”
他间隙中看了一眼金橘，“你怎么没有再多睡会儿？”
金橘摸摸耳朵，说：“我也睡不着。”
然后客厅里就只剩下了大王的声音。
梁世京把餐盘端到桌边，金橘走过去，发现他今天竟然熬了粥，甜口的红豆桂圆粥。
梁世京给金橘盛了一碗，还给他端了份自己做的三明治，而他自己配的是吐司和草莓酱。
金橘有些讶异，看着碗里软糯香甜的甜粥，自作多情地问道：
“这粥，不会是给我一个人煮的吧？”
梁世京在桌子那边抬眼，语气平淡：
“我要说是呢？你能消气吗？”
金橘一下哽住，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她觉得梁世京真是能把自己拿捏得恰到好处。片刻，把眼睛垂下，搅动着碗里的粥，忽然大胆地问了一句：
“为什么你这么执着让我消气？”
梁世京给吐司抹酱的手都没停一下，反问道：
“你觉得呢？我为什么要这么执着？”
金橘不说话，好一会儿，看着梁世京把抹好酱的吐司放到餐盘里，拿起一旁的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忽然说：
“我为什么要约你吃饭？又为什么要送你回家？为什么好心把你带到我的家里住？又为什么还要担心你生气？为什么给你做早餐？还要担心你吃不惯？”
他胳膊叠放在桌上，支起身子往金橘的方向凑近了些，直视着对面女生的眼睛。
“金橘，你是真的不明白吗？”
金橘眉头皱了皱，看着梁世京盯着自己的眼里，平静如一面湖水，连丝涟漪都没有，艰难开口：
“梁世京，你、你不会是想说，你喜……”
喜欢二字还没问出口，一阵扰人的“噔噔噔”的声音突响，梁世京保持着动作没动，只眼睛瞥了眼手边的手机，眉头立马攥起。
金橘赶紧悬崖勒马止了口，说：“没事，你先接电话吧。”
梁世京表情极度不耐烦，起身往阳台走，金橘听到他开口就是一句烦躁的“林周津，别大清早的给我耍酒疯！我说了不回去！”
其余全被挡在了阳台推拉门关上的瞬间。
等梁世京接完电话回来时，金橘已经吃完不在了客厅，大王也不见了身影。
片晌，手机微信“叮”的响了一下。
来自金橘。
——我带大王遛弯去了。
——谢谢你的粥。
十几分钟后，梁世京坐在花园草坪边的长椅上，看着和大王玩得不亦乐乎的金橘，一时沉默。
这哪里是她带大王遛弯，这明显是大王在遛她。
“大王。”梁世京喊了一声。
大王听见，叼着飞盘就跑了回来，金橘跟在后头，还有些不尽兴。
“可以了，”梁世京说，“大王的精力你和它玩一天，它都不会累的，我们该走了。”
金橘懵懂说哦，看着梁世京给大王套上绳子，两人牵着大王并肩上楼，谁都没有再提早上吃饭的事情，仿佛谁都遗忘了一样。
清晨的路上正好避开了早高峰，一路畅通无阻。
梁世京带金橘到城南新区时，离开工还有将近一个小时，外面正在搭外景。
近郊看起来比郊区要好很多，起码没有那么荒凉，附近开着的大大小小实体店还挺多。
两人往里走，一个戴着硕大耳环的女人迎面过来，梁世京喊她“karry 姐”。
“来了？快去后台化妆。”那个叫karry的女人指了指后面对梁世京说道，说完目光大咧咧上下打量了一番跟在一边的金橘。
“助理？还是女朋友？”
她用下巴点了点金橘问梁世京，金橘赶紧抢在梁世京前头答道：“助理。”
女人转脸看梁世京，寻求确定。
梁世京侧目看了眼抢答的金橘，默了两秒，说嗯，“karry姐，新招的助理。”
女人这才把审视的目光从金橘的身上挪开，挥挥手走了。
里间模特不是太多，加上梁世京一共三男两女，两个女生都正坐在化妆台，在让化妆师化妆做造型，另外两个男生，一个在让造型师整理衣服，一个在和看着样子像导演的人交谈。
剩下的都是工作人员，夹杂着各种器械，一直有来来往往的人穿梭其中，金橘处在这种环境里，就会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梁世京去化妆做造型前，让她自己找个位置坐着等自己就行，说完就被和工作人员走了，金橘背着包包站在原地，别说位置了，连手都不知道放哪里了。
好在大家都很忙，也没有什么人关注到自己，金橘这才心里松了口气，在外间的沙发找了个位置坐下。
梁世京说是让他来当助理，其实也没有什么事能让她帮到，反正金橘坐了半天，直到梁世京做好造型化好妆出来，除了让金橘帮他保管手机车钥匙之类的东西以外，其他的也没什么事。
外景已经搭好，外面天气晴朗，正合导演和摄影师的意，金橘跟着梁世京走出来，一时屏住了呼吸，模特真的是和大部分普通人有壁，就只是往那里一站，简直就是人群中心，一下子鹤立鸡群起来。
尤其是梁世京。
金橘想自己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一群白鹤之间，她竟然还是被那只最高傲冷漠的吸引。
仿佛全世界的光都打在了他身上。
金橘站在聚光灯外，像在看一台只有梁世京的默剧。
美中不足的是剧看到一半时，被人打断了。
一个卷发男生敲了敲金橘的肩膀。
男生看着像是混血，面部轮廓极为深邃，瞳孔是栗子的棕色，金橘猛然想起来，他是刚刚那几个模特中的其中一个。
“有事吗？”金橘礼貌问。
男生笑了笑，嗓音低沉磁性，说：“你是Jin的助理吗？”
金橘反应过来“Jin”是指梁世京，不明其意地点点头。
男生笑意更深，道：“你现在是不是空闲啊？能帮忙去买杯咖啡吗？”
他笑得纯良，金橘第一次给人当助理，完全不懂这些事情，扭头看向正在拍摄的梁世京，但是梁世京没注意到这里，犹豫了片刻，金橘只好说可以。
“那就加上导演一共六杯，”男生双眼笑眯眯，“美式，不加糖。”
说完走了半步又走回来，突然凑近金橘粲然一笑。
“哦还有，别忘了帮Jin也带一杯哦。”
金橘：“……”那就是七杯，她拿着手机走出来。
这一片在近郊的位置，金橘来的时候注意到往前大概十分钟的路程，有一些开着的店，只是有没有咖啡店，金橘没看清。
她低头在手机里搜索了一下，结果让人又喜又忧。喜的是正好有一家星爸爸，忧的是外卖显示打烊的状态。
金橘想一想也就十分钟左右，于是没做他想自己按着地图导航走了过去。
七杯冰美，做起来也需要一些时间，金橘在等餐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离开买咖啡没有给梁世京留个消息，但是转念一想，梁世京的手机都在自己的包包里，索性算了，大不了路上走快点。
然而走再快，回去的时候也还是前前后后花费了大概快半个小时的时间。
梁世京看着她提着七人份的咖啡回来，面色明显愠怒，可一看见女孩有些热红的脸颊，还有因为急着赶回来微微起伏的胸口，语气硬是被自己改得面目全非。
“谁让你去跑腿买咖啡的？”
他说着顺手接过来，拿出一杯贴到金橘的脸上，冰冰凉凉的杯壁碰到微微发热的脸庞，金橘竟然第一反应是好舒服。
“一个你们参与拍摄的男生模特。”
金橘说，把脸稍稍偏了偏位置，离开了咖啡杯，她回头找了找，视线瞥到当事人，抬手给梁世京指了指。
梁世京回头，本就不悦的脸色更加难看，俊脸幽沉，眸色涌起一层骇人冰霜。
男生似是感知到金橘这边的目光，还是扬着他那张笑嘻嘻的脸，忽然信步走了过来，一脸惊讶地大声说道：
“呀！Jin请我们喝咖啡了耶！”
在后台卸完妆的模特，还有刚换完衣服的模特一听，个个不知真实情况地走过来，笑着和梁世京道谢。
金橘偷偷用余光瞧了两眼梁世京，看见他虽然嘴角挂着礼貌的笑，但是浑身气息冰冷，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深不可测。
等人群散去，寒暄结束，梁世京深呼吸了一下，走近金橘，低头垂眼静静看了他片刻，说：
“以后别傻乎乎被人骗了，你是我的人，只用看着我，别人让你去做什么通通不用听，知道吗？”
他说你是我的人，金橘心里清楚他指的是助理，但是还是为这个词耳红了一阵，心里也觉得丢脸，像是又在梁世京面前出了一回丑，咬咬唇低声说嗯。
梁世京瞥见她泛红的耳朵，心里一软，伸手似不经意地捏了下，然后转身回了化妆后台，表情转变，脸上瞬间冷漠无温。
金橘摸了摸自己被梁世京碰过的耳朵，抿嘴没做声，再抬眼，正好碰见那个混血男生遥遥望过来的目光，里面清楚盛着满满的恶意。
金橘脸色冷却，被骗的愤怒终于姗姗来迟。
然后一通拍摄下来，因要抓住外景的天气和环境，所以中途也没有因为午饭时间停下来，直到下午两点多，最后所有模特的都拍完才停工。
片场有订好的盒饭，想吃的可以吃完再下工，梁世京问金橘饿不饿，金橘诚实地点点头，说饿得快要前胸贴后背了。
梁世京勾着嘴角笑，说那你找个位置等我。
金橘于是背着包找了个简陋的桌子，等梁世京的途中，有两个女生走过来搭话，金橘认了半天，才认出来她们两就是拍摄的女模特，两个人换下了便装，气质一下子变得温和。
“你是梁世京的助理吗？”其中一个短发女生问道。
金橘说嗯。
两个女生相视一笑，走近了一点，说：“你们两谈了多久了？”
金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半秒，继而忽地明白她们这是以为自己是梁世京的女朋友，赶忙否认道：“不是不是，你们误会了，我真的是他的助理。”
她否认得认真，两个女生皱了皱眉，似是对自己的判断失误有些难以置信。
“真的吗？”长发女生挑着眉反问，“我看Jin刚刚的样子不像啊？”
她压低声音：“刚才是不是Rik支使你去买的咖啡？”
金橘实在不太适应这种被迫社交，无意识抠着指头，说嗯。
两个女生又是对视，短发女生说：“怪不得。”
金橘不解，问：“怎么了？”
短发女生道：“Rik和Jin有点小矛盾，估计是看Jin第一次带女生过来，和我们想的一样，以为你是Jin的女朋友，所以想故意使个坏报复Jin。”
金橘啊了声，有点担心，两个女生笑笑，说：“没事的，不用担心，既然你真的不是Jin的女朋友，Jin应该也不会太生气吧。”
她们两讲完就走，笑得意味深长，金橘一头雾水，开始记挂起梁世京，他去拿盒饭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器材搬运车后。
棕色眼瞳的男生被抵到卡车车身上，厚重凹凸不平的铁皮撞得他后背生疼，一张好看的脸皱成攥成一团的白纸。
他的脖子被梁世京狠狠掐住，双手也被禁锢在后背动弹不得，梁世京宛如想要他的命一样，手上力道大得吓人。
“不就是借用了下你的小助理吗？”Rik嗤笑。
“干嘛反应这么大？”
梁世京眼中阴戾，手上力气微微再次加重，Rik感觉自己的脸都开始涨红，肺里进出的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通。
眼前的黑发男生依旧是面无表情，默不出声，手指用力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Rik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捅到了梁世京的底线。
他倏然哑笑起来，边笑边咳，边咳边抖。
“梁世京，”Rik一股疯魔状态，“你也有这一天？我真开心啊！这个软肋你竟然敢把她带到我的面前……”
他因为缺氧一通话讲得断断续续，可是透露出的语气听在梁世京耳里，和疯子没有什么两样。
梁世京后悔今天把金橘带了过来。
“李重，”他咬牙叫出Rik的名字。
“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