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清云渡>第35章 密室

  “冬庆,你去忙你的吧,左右无事,我想自己在京中逛一逛。”陈清和闷闷咳了两声。

  “哎,好。”

  冬庆点头应道,并不多心,牵着马儿先回了相府。

  她转身向长街走去。

  百姓用竹子扎做龙灯,由许多青年男子扛着,正游街串巷;表演杂耍的人单脚站立于车轱辘上,从口中竟喷出了火团。

  “好!”

  看客们拍起手,纷纷往碗里投掷着铜板,大方的富家子也毫不吝奢,给了足足一锭银子。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车马骈阗,热火朝天。

  陈清和驻足卖花灯的摊子前,观赏着一盏精巧的小兔子。

  一油光水滑的枣红马拉着辆黑楠木马车因拥堵悄然停滞在侧,从车厢内传出“咚咚”两声轻敲;恰巧长风将车帘浮动,露出了男子清瘦的侧脸。

  她手一顿,随即将花灯放下,转身自然而然地钻进了车厢中,就好像他们本就一道而来。

  “殿下。”

  陈清和刚开口,一道长长的幂篱便戴至她的头顶,罩住了全身。

  马车随之缓缓行驶。

  手里已经有些凉了的汤婆子被抽走,塞进了个新灌的正是暖意十足。

  车内车外仿佛被隔绝成两个世界,喧嚣鼎沸与他无关,那一身华服纵然织金点点却淬着令人生畏的寒凉,可每一次递给她的都是温温热热。

  “杀手招了。”

  晏寂清直奔正事,将审问结果讲与她道:“丞相在官银上面铺了一层碎银,骗南山的流民难民,给他们白银万两做戏,哪怕是被抓被杀,钱也够其亲人们后半生无忧。而许姨娘母亲在发现下面是官银后,就知难逃一死,便带着女儿连夜逃跑;事后丞相果然派出杀手灭口,却发现有一笔官银消失不见,他便将母女俩一个关起来,一个接进府中,表面做姨娘,实则为了逼问出官银下落。”

  顿了顿,他抬起眼来凝望向她,一字一句尽是郑重:“所以,眼下我们还需要能证实这件事的关键物件,必要先于丞相一步找到那笔官银。”

  只要人证物证俱全,便可以定罪贺韫,他与她十八年的苦痛即将终止;她不必再躲躲藏藏逃亡,哪怕离开他的羽翼,也能堂堂正正活在阳光下。

  闻言,陈清和握着汤婆子的手隐隐颤抖,喉间一哽,应道:“我一定会倾尽全力,同殿下找到那笔官银。”说罢,泪滴从眼眶里不受控制的滑落,“吧嗒”砸在手背上,破涕而笑。

  她抬手向上抹去泪痕,高昂起下巴,将泪水全含在了眼中。

  晏寂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就这样陪着她。

  一拢白纱的遮挡下她没有看到那微微想要抬起的手,在要碰到她的那一瞬收了回来,好似将万语千言也一同蜷于了袖中。

  马车渐停前他给自己也戴上了一副幂篱,沉声叮嘱:“一会儿会有我安排的人闹事,见机行动。”

  “是。”陈清和没有多问,随在他身后,撩开车帘。

  “夫人当心身子。”

  他温柔仔细地伸来掌心,她便也若做了千千万万遍似的回握,任由他小心翼翼揽住腰身,如一对儿如胶似漆的恩爱夫妇般下了马车。

  五芳斋。

  是贺韫常去买话梅的那家蜜饯铺子。

  她立即会意晏寂清的目的。

  见到来客,老板喜气洋洋地迎上前,问:“公子、夫人要点什么?”

  陈清和一手抚上肚子,娇滴滴道:“我近来贪酸,老板,将你们店最酸的蜜饯拿出来瞧瞧。”

  “好嘞!我们店啊一应俱全,保准能让夫人满意!”老板明白了,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边介绍边道:“公子夫人这是新年有好事儿啊!”

  晏寂清将声音压得更低沉了些,随之开口闲谈:“是啊,她如今最是辛苦,又害口害得厉害,吃什么都不如意,也就能吃下去酸的。”

  闻言,老板贺道:“酸儿辣女,喜欢吃酸是好事!提前恭喜公子夫人了!”

  说着将二人引至柜台前,将蜜饯一包包摆出:“您啊真该尝尝我们家的杏干,来,夫人,您试试。”

  陈清和拿起一块,将幂篱撩开一小角放入口中,品尝片刻,不甚满意:“嗯…不够酸,还有没有再酸些的?”

  老板也不恼,紧接着又拿出其他的来:“有,有,这山楂条和梅子都卖很好的!还有腌制的香盖,这可是果中极品!”

  正挑选着,突然响起一道泼辣的女声,一进门就跌坐在地上,嚎道:“都别买他们家的东西!哎哟,我就是买了他们家的蜜饯,一直闹痢疾,黑心肝的,大过年的谋财害命!”

  “欸,女郎,您可不能空口白牙污人清白啊,我们店的蜜饯都是干干净净,怎么可能闹痢疾?!”

  老板离开柜台,上前与那女子理论。

  怎料又进来两个男子,一个搬起石头就往店里扔:“我今天砸了你这黑店!”

  一个振臂高呼道:“大家都来看啊!就是这家店,害得我夫人一直痢疾!”

  掌柜被吓得一退,但也不甘示弱,拉扯过伙计,推搡着往门口去:“你们胡说八道!想讹钱是吧?告诉你们,这是天子脚下,小六,去报官!咱们去见官!”

  正闲逛的百姓闻声而来,越聚越多,堵在门口乱作一团。

  晏寂清不着痕迹地紧了紧陈清和的手腕,带着她迅速朝内院走去。

  “搜。”

  “嗯。”

  两人默契的分头行动。

  晏寂清所去的是存放蜜饯的库房,很快便搜了干净。

  而陈清和所去的那房间也看起来极其寻常,简陋的几乎一眼便能纵揽:一张小木桌、一张床、一个衣柜,甚至男人的裤衩就随意的挂在绳上,一股阴干的潮味。

  “怎么样?”

  晏寂清寻来。

  “很普通。”

  陈清和眉宇紧皱着,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想错了,又道:“会不会,贺韫派人来这儿只是跟老板传递什么消息,我们的方向错了?”

  “…”

  两人相顾一眼,就在晏寂清要说出‘走’时,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

  老板气呼呼带着官兵朝内院来:“官老爷,您好好看看!我这儿可都是干干净净的,绝对不可能有问题!”

  官兵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我们自己会看,你也老实点!”

  就在房门将要被推开的那一刻,晏寂清反应迅速,一把拽着她朝床底滚去。

  宽大的掌心紧紧箍在她的后背,因为空间逼仄而不得不紧密地相拥在一起,才堪够藏住两人。

  “嘎吱——”

  官兵与老板前后脚的涌了进来。

  陈清和紧紧扯着他胸口的衣料,鼻尖泌出一层细密的薄汗,灼热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引起一阵酥痒的颤栗;她恍然发觉,他的胳膊一直垫在她的颈下,牢牢护着她的脑袋,所以刚刚翻滚间她丝毫没有被地面磨蹭到,可是…他手前不久刚因为坠马之事而磨得血肉模糊…

  砰砰地心跳声不知是因为房内来来回回的人,还是因为别的,而满鼻间都是他身上那幽幽胜兰香的味道,仿若诉不尽的情意绵绵。

  终于,官兵看了一圈,带着一众人走了出去。

  随着房门关掩,晏寂清松开了手。

  两人没有着急出去,而是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静待合适的时机。

  为了能拉开一个平复喘息的距离,陈清和转过头去,不经意的撞到了地面。

  “扣。”

  一声空响,两人同时怔住。

  为了确认方才不是错觉,她又连忙用手拍了两下。

  “扣扣。”

  陈清和蓦然睁大了眼睛,用气音对晏寂清说:“是空的!这下面有密室!”

  借着微光,两人翻过身来仔细看着身下的地面,只见那砖石拼接处有一块缝隙相较其他地方都要宽那么一点;晏寂清立刻从她发间拔下一根钗子,在缝隙处以巧劲撬动。

  陈清和屏住呼吸,凝神注视着,只见那块砖果然被撬了起来;她屈起身子挪动位置,以将那砖面打开。

  那竟是一个通往地下的入口!

  “我先向下探,若无事,你再跟。”晏寂清探手拦住了她要往下去的动作,从身上摸出了一个火折子。

  盈盈火光照亮一条蜿蜒的石阶,狭小的通道只容得一人;但越往下视野便越开阔,逐渐地一个密室便展现于眼前。

  晏寂清掌心稍作用力地扶住陈清和,两人背靠着背,一个朝前,一个盯着后面,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处。

  那是一扇虽小却是实心的铁门,且锁孔形状复杂,并非用铁丝银针之物就能撬开。

  “这要消耗多少人力物力…”陈清和触碰着那扇门,不禁叹道。

  如此坚固、下了血本的防范,可见后面所藏着的是多么致命的秘密。

  而晏寂清却一直沉默不言。

  他想起杀手所说,那把贺韫随身携带的钥匙,难道就是这扇门?

  “此地不宜久留,从长计议。”

  他面沉如水,速速带着陈清和走出了密室,将那地砖重新合的严严实实。外面女子哭哭啼啼还在闹着,两人仔细戴好幂篱,趁乱混进了拥挤的人群之中,快步离开了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