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梓桐进入公寓的时候还有些奇怪，很安静，只有谢鑫格坐在沙发那儿翻杂志的声音，往常只要有人，总会有各种动静，电视、电脑，音乐、游戏、电影，不会这么安静。
谢鑫格抬头，看见徐梓桐，问道：“你怎么来了？”
徐梓桐走过去，“有段时间没见你们了，正好今天结束早，想着过来看看，啸秋呢？”
谢鑫格眯了眯眼，自从池啸秋跟徐梓桐完全说开之后，小少爷往这边跑的频率降低了不少，自然就不知道池啸秋之前就已经搬过去跟陶先一起住了。
他想了下，“在睡觉，坐，跟你说点事儿。”
大白天睡觉？徐梓桐印象里池啸秋的作息还算规律，他狐疑地坐下，“你说。”
谢鑫格斟酌着开口，“你跟啸秋最近有联系吗？”
徐梓桐微微嘟起嘴，“没有啊，上次联系还是一个多月前了，我知道啸秋忙嘛，正好我这段时间在准备一个比赛，忙着准备曲目，也没多联系，前天刚比完。”
“抱歉啊，我们这都没去看你比赛。”说起这个谢鑫格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没关系啦，一场小比赛而已。”徐梓桐笑着摆摆手，追问道，“是不是啸秋出什么事儿了？这都快十点多了，啸秋好像没睡懒觉的习惯啊。”
谢鑫格点点头，池啸秋确实不睡懒觉，从小跟着谭清河，老爷子作息规律，拎着小外孙也要求早睡早起，池文渊和谭静闲都是自律度很高的人，也因此池啸秋从小就在他们那一群里特立独行，有一段时间对方还非常乐于在周末早上七点轮番给他们打骚扰电话，不接起来不罢休，像个恶作剧的、还没长大的小孩儿。
徐梓桐的笑一下就收了回去，着急道：“真出事了？他怎么了？”
“他之前跟陶先在一起的事儿你还不知道吗？”
徐梓桐愣愣地点了下头，“知道，有人跟我说过。”
谢鑫格没多问，只当是池啸秋自己说的，“一个多月前他们又分手了。”
“分手？”徐梓桐两只手攥紧了放在腿上，十分不解，“为什么啊？啸秋……啸秋不是三心二意的人，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而喜欢陶总，陶总的话，我觉得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啊，怎么就分手了？”
“这里面的事情比较复杂，我就挑关键的跟你说。”
“嗯。”
“陶先虽然答应了啸秋在一起，但一直觉得你们更合适，明白我什么意思吗？”
徐梓桐反应了会儿，想到上次跟陶先见面时候说的话，也有这种感觉，“可是……可是……”
“我明白我明白，这件事其实跟你没什么关系，不过……”
谢鑫格话没说完，徐梓桐天真归天真，又不是傻子，想明白后他轻轻笑了下，“我有喜欢的人了，我跟啸秋之间从头到尾就没开始过，他也只当我是弟弟，我会跟陶总说清楚的。而且……有件事他确实也应该知道。”
看着徐梓桐说着说着微微红了脸，倒把谢鑫格看愣了，“有喜欢的人了？”
“嗯！”
“谁啊？”
徐梓桐咬着嘴唇但还是压不住嘴边翘起的弧度，半天才道：“你们都认识的啊，我一开始还很怕他来着。”
“所以说是谁？”
“暂时保密！”徐梓桐站起来，攥着小拳头砸在自己手心里，“这件事交给我，我就不多待了，先走了啊。”
徐梓桐风风火火地走，谢鑫格一头雾水，午饭时候揪着在楼下做好饭又端上来的叶蔚宗问，也是一问三不知，倒是刚睡醒稍微精神了点儿的池啸秋语出惊人。
谢鑫格和叶蔚宗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那俩人什么时候搅和到一起去的？压根儿不是一路人啊，出身和背景，包括性格都不像是能走到一块儿去的。
池啸秋快速解决着午餐，“我也就看出点儿端倪，具体的事儿等梓桐自己说就行了，与其在这儿八卦还不如赶紧去把剩下的东西查清楚弄明白了，我刚才已经收到回复了，蔚宗就差你那儿的了。”
叶蔚宗点了下头，“知道，最晚明天早上给你。”
池啸秋吃完饭回房间就打开了电脑，虽然整个人看上去气色不好，但是精神状态还不错，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养回来的，他确实也不着急。
只是忙碌的间隙，他还是会想到陶先，那人有多挑剔他是知道的，现在八成正坚持要回家吧，陶先不喜欢医院，各个方面都不喜欢。
池啸秋想的没错，陶先在醒来的当天就要回家，被安腾好说歹说才答应多留半天，第二天上午再走。
中午照看着陶先吃了点儿东西，安腾想去把窗帘拉开，外面难得出了点儿太阳，但是却被制止了，他也不强求，又回到了床边。
看着靠在床头脸色苍白、没有一点气色的陶先，安腾莫名想到了深秋、隐藏在荒草丛里的一口枯井，灰败、而毫无生机。
他看着陶先，陶先却看着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
冷白的灯光给房间内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死气沉沉的膈膜，冰冷而窒息。
安腾在床边坐下，缓缓开口，“我跟在您身边十几年了，不敢说十分了解，七八分总是有的，先生放不下啸秋少爷，是不是？”
陶先恍若未闻，僵冷的视线依旧盯着不透光的窗帘。
安腾知道对方听得见，继续道：“您愿意为他做这么多，为什么不愿意想想这是不是他想要的呢？先生没有看到，我们都看到了，您想要他好，要他幸福，但是实际上呢，他不开心他不幸福，这就是您想看到的？让自己痛苦，也让他痛苦？”
陶先终于给了点反应，声音涩得像被砂纸打磨过，“他还小，只是不明白而已。”
“啸秋少爷已经二十岁了，他是一个成熟的alpha，不是没长大的小孩子。”
“……他还年轻。”
“他的心性足够坚韧，这点您比我清楚。”
“离开我，他有更广阔的未来。”
“他足够出色，不会因为在您身边就被掩去了锋芒，您说呢。”
“他……”
“您这样对他，他会难过，会伤心，独独不会因为您离开他而感到幸福。”
陶先沉默不语，如同一潭死水的眼睛闪过一丝微小的涟漪，他知道自己说得出口的理由都站不住脚，池啸秋曾经挨个反驳过，现在连安腾也能看清楚，或者说只有身处其中的他看不清。
安腾看着陶先的神色，轻声问道：“您在担心什么？在害怕什么？”
陶先的手蓦地攥紧了，像是被突然揭开了心底的辛密，他低头看着手背上还很明显的针眼，声音低沉，顿顿的带着点生了锈的机械感，“出去。”
安腾站起身，也不再多说什么，躬了躬身就出去了，关门之前看着已经又转开视线的陶先，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们家先生其实比谁都清楚。
安腾本想着回家后再联系池啸秋，没想到下午另一个人倒是先来了，徐家小少爷有些拘谨地站在他面前，他瞥了眼跟在后面的关锦程，毫无疑问徐梓桐能上来是因为关锦程，他开口问道：“徐少爷来这里做什么？”
徐梓桐来之前就想好了，面对眉目慈善的老人，他即将要面对陶先的紧张稍微缓解了些，“您就是安叔吧，我听锦程提起过您。我今天来是想跟陶总说几句话，说完就走，不打扰他休息。”
安腾又看了看关锦程，在对方点头之后想了想，同意了。
徐梓桐进房间后，安腾走到走廊的窗边，道：“先生住院的消息没有传出去，他会知道也是你说的吧。”
关锦程走到安腾身边站定，脸上一派坦然与平静，“是我。”
病房里，再一次单独面对陶先的徐梓桐还是有些紧张，就算看上去有些苍白虚弱，属于上位者的气场依旧让他望而却步，像是老鼠看见猫的那种可以归于天性的害怕。
徐梓桐小步蹭到病床边，还离着一米多的距离，两只手绞在一起，又做了几分钟心理准备才开口，“陶总……”
陶先现在没有任何跟别人对话的兴致，只状似随意地整理了下袖子，双手交叠，把缠着纱布的右手掩在左手下面，“来做什么？如果是为了啸秋，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你们的感情与我无关。”
徐梓桐忙道：“我今天来确实是为了啸秋，但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跟啸秋不可能啦，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陶先的眉头略微蹙起，“他让你来的？”
“没有，我最近都没见啸秋，就是听他朋友说起你们的事儿，想着来给你解释一下，别再因为我的关系闹矛盾，那我就太不好意思了。”
徐梓桐眼神真挚，着急给他解释的样子就像是只被误会了小兔子，就算以陶先挑剔的眼光看去，也是个招人喜欢的Omega，“你不是一直喜欢他吗？”
话问出口陶先就后悔了，这就像是前任争风吃醋地问前前任，也或许是不久之后的现任，荒谬而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