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过整夜的生死惊魂, 一早，孙成栋和刘峥正一块进入写字楼里。
前夜，陈空青发过通讯给他们。
对方说, 先做身体检查, 医药费他来付，还有，报警。
征询过双方意见，刘峥同孙成栋在派出所做了一整晚的笔录, 尽管如此，目无法纪的人未能完全落网。
当孙成栋向两个警察描述被跟踪、买凶的经过时，他的后脑勺散发出后怕, 无力和辛酸, 头发白了一大块。
听着听着, 刘峥的表情不可捉摸起来。
原来闯空门的自称不存在什么指示者。等警察往公共系统一查, 发现此人真的没任何来路。
他是被网络杀猪盘骗了60W, 又认定孙成栋设计的rich（富有者）夹杂不真实的女性信息, 才会为了报复, 买了孙成栋的真实信息。
除此之外, 他的上家无人知道。
警察拿这个杀人未遂者竟是没办法。
孙成栋不是三岁小孩，这个局面, 他自己料到了。
他作为报案人也没冲动，选择退让了一步。
因为CKQ能救他一命, 但涉及到更高一层的互联网技术, 他们让司法机关去查, 这条线索一定会断。
与其硬碰硬, 不如从长计议, 另作他法。
转眼, 孙成栋和刘峥录完了口供。
外头的天并不好，行人们撑伞赶早班，都是辛苦人。
当走出这片辖区，或许是肺里有浊气，孙成栋在路边蹲良久，想许久。
他显然看清着现状，又觉得这事太荒唐。
密云里起了望不见青天的湿意，灰蒙蒙遮着人心。条条电子路上，这座人工智能主宰的城市却没有任何现代化的前沿感。
正如他，成年人的体面没了，命也差点没了。
人的良心倾轧于南北战争时新奥尔良旧庄园主的马车车轮下，被社会磨平后的心脏，害了别人，还害自己。
那帮罪魁祸首能变作凉阴阴流遍全身的病变淋巴，在那个技术和算法主导的行业中，他们除了买通人，一定也有大变活人和替死鬼玩法。
再和眼镜王蛇对视，他必死无疑，但有过去的事，他和受害者们握手言和也谈不上。
孙成栋开始想如何知恩图报。
他悟透了自己现在该做的。
“的发布会，李思涵没想放过我。但我活着，对你们不一样。”
“我会向林如月和她母亲发去迟到的道歉。她当初的做法是对的。如果你们需要why的证词，我会再上庭。这次只为了一个尊重和公平。”
这话放在两年前，是种良心发现。
可刘峥明白，现在也不晚。
只要一个人开始愿意站出来，总是一种进步，自己不必赶走任何挣扎于现实的普通人，更不必互相迫害。
他点头致意。
“多谢。你终于来了。”
至于他们是否真的能做到什么，仅从海底捞的被污名化和A厂的步步为赢来看，暂时没任何进展。
在此前提下，孙成栋提出想请公司其他人吃顿早饭。
二人去了叶大姐的早餐店。
转头，邱工正在调试着新技术，听到电梯门一响。
他本来蹲在前台的底下。扫地阿姨今天依旧神隐不在，小宅男只能找了一个新测试版本的AI出来扫地。
这时，战神和陌生人的脚步传来。
刘峥放下早点，问企鹅来了没有。
见邱工摇头。
他又问，海豹没事吧。
这话是因为公司据说又抓到了熟悉的监听迹象，这次有人想从白英入手。
动他们的人，实属胆大包天。
所幸，邱工说一只豹很聪明，先一步发现不对劲，林姐的下落也没泄露，老板还发现了一个新的乙方。
刚好，孙成栋扫过这家公司外部的奇怪装修，认出了在场的第三人。
“你是邱策划？游戏组停运后，你在这里高就了？”
二人竟是旧相识。
邱工平时宅的很。
除了三点一线，他只专注公司的技术开发，吃个辣条都是1024写个代码。可接下来的对话，再度证明楼上根本不是普通人能进的地方。
小眼镜问候了新产品经理。
“孙老师，好久不见。我被开了。这两年在家里蹲，工作没多久。”
孙成栋当他在开玩笑，自己没认错人的话，以邱泽源在游戏策划圈的地位和名气，猎头们根本抢着要，他的名字去哪家公司上班不是年薪千万呢。
“你可是咱们国内的第一策划，负责过《梦江湖》在内所有知名3A项目，给B厂赚过30亿年产值，还会愁没项目么？那么长时间明明都传你去了海外，如今是开自己的公司么？”
一夕之间，小宅男的形象陡然间高大了起来，这和宅男气场可不符，战神上次才听陈空青提过这款游戏，没曾想又一个天才隐藏在他们公司里。
孙成栋很快也明白这里有多卧虎藏龙了。
“你做前端？你擅长的不是数字虚拟场景模拟么？”
孙工看样子是不理解，并觉得对方起码是一个负责人级别。
邱工一笔带去了求职经过。
“一个人给我的方向是创造一个全新的AI世界，我会担任一部分数字编写工作。”
孙成栋听出内行人的门路。
他想起得救的事道：
“你们公司不会把有些‘超现实’的未来技术弄出来了吧，比如，AI换脸？”
邱工没否认。
孙成栋闻所未闻，他心想这怕不是个神，这是怎么做到的。
然而，CKQ在国内外会一战成名，就是他一度能将真实世界和AR游戏相结合起来，用以现实和虚拟接轨的社会。
这造成了他在业内最无人可企及的技术领域地位，可按此情况发展，说他要成为现代赛博朋克之父是一点不夸张。
新产品经理又想通了一点。
“蒋连杰遣散全组后，CKQ为了这个招了你？”
“差不多。”
小年轻不吝于介绍起他们的主营范围。
“数字孪生技术的概念是搭建虚拟和现实的通道，实现人类生活在AI社会的最终目的，这一点，还在试验，等哪天，它会上市，走向普通人的日常。”
的T恤，并不影响他有着本公司一脉相承的技术实力，这是不一般。
他还提供了一个笑话。
“蒋连杰上次来过。我为他打了两年工，做过一万六千次周报，我当面骂他长的司马，他不认识我。”
孙成栋感到了欧亨利式的讽刺。
同时，他有了再就业的进一步考量。
“能看一下数据库么？或者，我能给点意见。”
八点，陈空青上班了。
当他一身禁欲的白色衬衣，手中半握着一份昨夜的AR游戏测试出现时，其精神状态饱满到没丝毫熬夜的迹象。
这和今早有人叫他起床有关。
有了昨夜的事故，CKQ不仅吃到了一顿此生能排进前三的爱心早点，还觉得自己大脑的蛋白质舒服的活跃到唱了歌。
不足的是，他醒来，AI又跑了。
是预设程序里的《企鹅之歌》哄他醒了。
这次，某个非正常代码在电脑里留给他一段话：
【‘狐狸说:对我来说，你只是一个小男孩，就像其他成千上万个小男孩一样没有什么两样。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
【‘对你来说，我也只是一只狐狸，和其他成千上万的狐狸没有什么不同。但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就会彼此需要。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世界里独一无二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你的世界里的了。’】
管理员看了没说话，被刺眼光芒滋润和呵护的早晨，他起床，穿衣，开始关心国内的股价。
等来了公司，他没来得及见一眼新来的产品经理，陈空青第一次觉察出了公司的特别情况。
一抬眸，他发现里头被打开的数据库。
等目光停滞几秒，陈空青意识到他的员工们在做AI环境测试，用的是《梦江湖》过去的游戏场景。
这游戏的概念是公司业务的一部分。
最早市场的基础数字场景原理也来自这里，他从B厂离开成为自由人，也一定带走它就是这个理由。
因为他这一两年主攻的就是通过反图灵机的测试，让人能进入真人和全息结合的世界，通过完成任务，实现人在系统内的生活工作，并用以创造产值。
这样，常人的就业率自然能得到保证，未来社会的种植、养殖业不会消退，这是一条社会AI化的道路。
然而，当这个未面世的技术今天踏出了虚空，竟不同于以往是一个个形状数学模型，而是5D的真人模型——一个负剑、雪发的青衣人。
邱泽源见了晃晃虚拟器。
“hi，剑神。”
剑神颔首站立，他在系统自带的悠扬笛声中单手勾起笤帚，横到面前，用一种让陈空青自己都分外耳熟的声音文绉绉：
（“吾在，江湖中又见，你一点未变，程序员。”）
说完，白发垂腰的执剑人轻垂淡眉，孤傲冷淡地问：
（“扫地程序启动。”）
这话落下，机器人带来的超现实光点如清风扫落叶般荡开了。
名叫剑神的AI用手中武器轻易扫除了工位上的纸张，他身后一朵朵虚拟可视化的粉色莲花盛开，凋零，衣摆翻飞把公司的环境都变得耳目一新。
眼见这古风结合现代感的一幕，陈空青微微眯起的眼神是明显的审视。
他没表情，神态中像思考这是什么情况，因为他以前根本没在梦江湖见过这个人物，这是第一次见邱泽源主动展示。
偏偏最凑巧的是，这个AI的脸部数据还和他长得有九分像。
要知道，陈空青以前不会把AI的脸做成恐怖谷效果，他觉得过分追求长相像人的人工智能空洞，单调且没有技术审美。
但仔细看，这个‘剑神’根本就是他的一面镜子。
对方的每根发丝，皮肤和衣服都被数值仿真的代码做的极其逼真，像极了陈空青。
站在现实里，他的神态，动作像活人一般，眉宇清敛高洁又自持，风骨气华浑然而成，颇有坐看雪岭苍生之感。
这气度正应了游戏文案里的那句：除却剑神刃似血，天下谁人配青衣。
可若说从技术展现的角度，这台人形AI的动作灵敏度参考过孙成栋刚才给的建议，得到了显著提升。
他的对话机制能看出数学公式是写的不错，贝叶斯反应接近了真人。
陈空青还能发现新算法的运行痕迹。
这个AI以后如果用于公司的日常运作，作用会类似技术参照物，还能归为公司文化的一部分，倒是个新思路。
除了，剑神为什么会选他这张脸。
刚好另一边，邱工擅自拿陈空青作了面部参考，还大胆地介绍起了这款游戏的背景和AI角色的设计理念。
“这是《梦江湖》重启版本的NPC剑神，在游戏世界观中，他是一位偃师（古代程序员），另外一个角色是圣莲，圣莲试图从机器人成为真正有觉醒意识的人类，偃师就是他生命中的光芒和唯一。主线剧情中，圣莲满世界找机器之心，冷酷无情的剑神却永远离开了他，唯独留下了一颗自己的人类心脏送给他，而这个游戏正好是从外星入侵古代社会，让一群剑客意外掌握黑科技，创造偃术开始说起的。里面不仅是有机器人，有科技芯片的概念，说的也是当下人类和AI的关系。”
孙经理听了不住称赞道。
“这个故事很新奇，完全脱离了传统武侠概念，有赛博朋克味了，你怎么想到的？”
邱工很直接说。
“有两个人在I讯一直被传不和，我经常上网围观，顺带参考了他们的爱恨情仇。”
陈空青在门口品出真相，开始怀疑自己的员工每天是太闲了。
邱泽源还说：
“和圣莲是每个玩家的第一视角不一样。剑神的性格和模型，我很早就参考过真人。当时我在B厂上班时，身边的男的只有一个帅哥，本来今天想给他看效果如何的。”
孙产品经理点头。
“看起来是真的不错。这配置不做个乙女游可惜了。”
邱泽源说。
“剑神没对象。蒋连杰又不卖圣莲的版权，不然我这个现代偃师还可以再发挥下实力，把他俩搞成一对。”
死宅又对二次元里的CKQ夹带了一句实话。
“这身套装的尺度，考虑到经费，我只做了最保守的款，后续等老板同意批钱，我还可以出紧身款，露腰款，男兔女郎装，25X周年限定款。剑神的衣柜，常人看了把持不住，当然，先不能被他本人发现。”
陈空青：“……”
作者有话要说：
^_^早早早~
哈哈，大家猜猜邱工的亲儿子剑神啥时候能被另一个亲儿子圣莲看到呢~到时候他又是否会认出来这是谁呢~